劫火何曾燎一尘?侧身人海又翻新。闲拈寸砚磨砻世,醉折繁花点勘春。
劫火何曾燎(liáo)一尘¹?侧身人海又翻新²。闲拈寸砚磨砻(lóng)³,醉折繁花点勘(kān)
译文:劫火哪里曾燎掉一粒微尘?我在人海戒慎立身岁月又翻新。闲时以磨墨写作消磨时间,醉中折繁花识别领略春天。
注释:即事:作者奏劾李鸿章“丧心误国”,被陷罪罢官。这首词写在罢言之后,反映了当时的政治斗争和作者不屈的品格。即事,迎新年即事。¹劫火何曾燎一尘:劫火,佛家语,指世界毁灭时出现的大火,后泛指大灾难,这里指当时的战乱和朝廷的恶势力。一尘,一粒微尘之意,作者自比。²侧身人海又翻新:侧身人海,在人海中戒慎立身,语出黄景仁《都门秋思》中“侧身人海叹栖迟”句。翻新,翻新岁月,指新年来临。³闲拈寸砚磨砻世:砻,磨。闲暇时用砚磨墨消磨时间。⁴醉折繁花点勘春:点勘,校勘,这里是识别领略之意。
闻柝夜,警鸡晨。重重宿雾锁重闉。堆盘买得迎年菜,但喜红椒一味辛。
闻柝(tuò)¹,警鸡晨²。重重宿雾锁重闉(yīn)³。堆盘买得迎年菜,但喜红椒一味辛。
译文:晚上睡觉注意听警盗的柝声,晨鸡一叫便像祖逖惊醒起舞,只见重重隔夜雾封锁重重城门。盘中堆放着买来的迎年菜,只喜欢红辣椒的味道辣辛。
注释:¹闻柝夜:柝,晚上警盗的用具。²警鸡晨:即闻鸡起舞,是说作者仍关心国家大事。³重重宿雾锁重闉:宿雾,隔夜的雾。闉,古代城门外层的曲城。重闉,城外曲城的重门,也泛指城门。这里暗指皇宫。

  甲午战争时期,身居军政枢要的李鸿章只求苟且身计,畏葸懦怯,战机屡误。极力主战,生性抗直的文廷式上疏弹劾。这自然遭到前者的嫉恨,被陷罪削职。这首词即作于罢官之后。词通过迎接新年的描述,反映了当时的政治斗争,表现了自己艰难的处境和不屈的品性。

  开篇借佛家语,以反问起: “劫火何曾燎一尘?”“劫火”,佛家指世界毁灭时的大火,后一般用为乱世灾难。这里有指当时战乱和朝中恶势力双重意思。“一尘”,味词意当以一粒微尘自喻。作者以“何曾”诘问,显示自己遭劫不灭,即不屈服于朝廷恶势力的迫害。若引道家语,解“一尘”为一世亦通,但联系下句“侧身人海”,似取前说为妥。“侧身人海”是说在人多处戒慎立身,出黄景仁《都门愁思》“侧身人海叹栖迟”句。这里写出削职后栖隐人群的处境,正与上句“一尘”相应。“翻新”,岁月翻新,指新春到来,点题目“即事”。“翻新”前着一“又”字,非惟状时光迅速,也表示,年虽翻新,而故我仍在,禀性依然的意思。这句从上句转出,以艰险处境中身志不屈作为对“劫火何曾燎一尘”的回答。下两句具体写削职后赋闲的生活状况; “闲拈寸砚磨砻世”,“磨”与“砻”皆为磨碎物品的用具,全句谓在磨墨写作中消闲时间; “醉折繁花点勘春”,“点勘”,校勘,谓折取繁花来识别领略春天的到来。上句“闲拈”,悠闲之中透着才志不获所用的怨愤,故下句接以“醉折”,是以酒浇愁的意思。两句一递一进,表层的放达自适,正深掩着被迫害处境的悲慨。对文廷式这样一个正统儒士来说,“进亦忧,退亦忧”,以天下国家为己任的雄心抱负无论如何是掩饰不住的,下片“闻柝夜,警鸡晨”便道出了“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情怀。“柝”,夜间警盗之具,“闻柝夜”是说夜间睡不着觉,警觉地听着外面柝的敲击声; “警鸡晨”,用刘琨、祖逖二人闻鸡起舞的典故。两句表明虽家居赋闲,但时刻关心国事,随时准备着为国效力。然而现实情况怎样呢? “重重宿雾锁重闉”。 “重重宿雾” ,比喻朝廷恶势力的强大; “闉”, 城内重门,指皇宫。皇帝被众多的奸佞之臣包围着,自己纵有雄心壮志,也无计上达天听,出而为国效力。这句写出当时黑暗的政治局势,表现了作者“有怀投笔,无路请缨”的悲哀。尽管如此,他也决不准备向恶势力妥协,末两句“堆盘买得迎年菜,但喜红椒一味辛”,回扣迎新年即事的主题。他在众多的年菜之中格外喜欢红椒的辛辣,当然不仅指食味所好,而是以之自况抗直不曲的性格,表明要一如既往地坚守自己的品性节操。末句借物喻志,新警醒目。

  这首词截取迎接新春的片断,在时事国难背景上寄写身世遭际,题作“即事”,实为言志。词看去闲散淡宕,却处处绵里藏针,孤傲不驯。风格峭拔,高韵独标。

参考资料:
1、 品诗文网

zhètiān ·shì

wéntíngshì qīngdài 

jiéhuǒcéngliáochén shēnrénhǎiyòufānxīn xiánniāncùnyànlóngshì zuìzhéfánhuādiǎnkānchūn 
wéntuò jǐngchén chóngchóng宿suǒchóngyīn duīpánmǎiyíngniáncài dànhóngjiāowèixīn 
畏路风波不自难,绳床聊借一宵安,鸡鸣风雨曙光寒。
畏路风波不自难,绳床¹聊借一宵安,鸡鸣风雨²(shǔ)光寒。
译文:不以畏途风波为难,聊借绳床一夜安眠。鸡叫时风雨中曙光清寒。
注释:¹绳床:胡床,此指旅舍简陋的小床。²鸡鸣风雨:以鸡鸣风雨喻险恶处境。
秋草黄迷前人渡,夕阳红入隔江山。人生何事马蹄间?
秋草黄宵前人渡,夕阳红入隔江山。人生何事马蹄间¹
译文:秋草枯黄遮掩了往日渡口,渡口上凄迷一片;夕阳沉入了隔江的山后,红光染红了天。人生为什么要奔波不断?
注释:¹人生何事马蹄间:作者自注云:“用山巨源语”。山巨源对曹爽(曹操族孙)谋夺司马懿权之前已有所察觉,夜间惊起,劝友人不要继续在外旅行(“无事马蹄间也”)。

  这首小词写逆旅中寒起,对景生情,流露出旋归故里时的无限欣慰和由衷愉悦。

  文廷式在清末帝、后两党的斗争中,是坚定地站在“帝党”一边的,他支持光绪新政,多次上疏弹劾李鸿章等人,终于陷入了“群小侧目,中以蜚语,忧伤憔悴,自戕其生”(冒广生《小三吾亭词话》)的绝境。光绪二十二年(1896),早已对文廷式恨之入骨的慈禧太后下诏,将廷式革职,并称“永不叙用”。这首令词当是文氏被解职归里时的途中所作。

  词的上片全无一丝沮丧和凄凉。一个志图报国却被剥夺了参予政事权利的人,能做到锐志不减、锋芒不藏,不计较个人荣辱,泰然处之,无疑是难能可贵的。在风波险恶的“畏路”之上,不自以为难,甘于淡泊清苦,对前途充满了信心和勇气,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就中见出文廷式坚韧不拔的济世报国之忱。畏路,亦作畏途,指险情丛生的路途。《庄子·达生》:“夫畏涂(途)者,十杀一人,则父子兄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不亦知乎!”“戊戌变法”前后的政治局势,实不亚于《庄子》中的描述。变法失败之后,文廷式曾逃亡日本,否则恐难免死于非命。绳床,即胡床,这里借指旅舍中床铺之狭窄。鸡鸣风雨,语出《诗·郑风·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后世往往以风雨鸡鸣喻指险恶、严峻的社会环境。上片三句情由景生,格随情迁,慷慨苍劲之中见出作者心境人格。字少而意多,歌短而情长。

  下片前两句,写眼前景物:秋气清凉,草木凋零,回首日前经过之渡口,被淡烟雾霭所遮蔽;江对岸青山渐暗,一片晚霞将落。衰草凄迷,着一“黄”字;残照山色,拈一“入”字,皆见作者炼字创意之匠心,其感受是独特的。秋草夕阳,又不禁使人联想起思归,因古人多以青山和夕阳以衬托归隐。如陶渊明的“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饮酒》);马致远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天净沙·秋思》);还有明杨慎《临江仙》:“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凡此等等,不胜枚举。“秋草”句写回顾来路,渐行渐远,亦含往事如烟,不堪回首之意,“夕阳”句言举首前程,家山在望,流露出一种暂时解脱的藉慰和欢愉,其心境颇类于陶渊明在《归园田居》中所描写的那样:“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所不同的是陶诗解脱得似更彻底,而文词则欲脱而不忍,心情十分复杂。尤其是最后的一句,原词作者自注谓“用山巨源语”,意蕴更是深奥。山巨源,即山涛,晋“竹林七贤”之一。《晋书》中说他“为河内从事,与石鉴共住宿,涛夜起蹋鉴曰:‘今何等时而眠也!知太傅卧何意?’鉴曰:‘宰相三日不朝,与尺一令归第,君何虑焉?’涛曰:‘咄!石生,无事马蹄间也。’”此后不久,曹爽等人谋夺司马懿权,被诛,并灭三族。(详《三国志·魏志·曹真传》)山涛在大事变前已有预感,远身避祸,并劝其友石鉴不要厕身其间,即是所谓“无事马蹄间也”。文廷式在词中借用这个典故,暗点出自己为李鸿章等人构陷,不得已而乞假南归的心情,同时,尾句与首句相呼应,写出了当时政治局势之严酷。

  小词虽是在特定环境中有感而发,却又深含着普遍性的人生哲理,其中的坚韧精神和进取意识也足以使人感奋。朱孝臧评文词之“拔戟异军”、“兀傲故难双”,于此可见到一点消息。

万感中年不自由,角声吹彻古梁州。荒苔满地成秋苑,细雨轻寒闭小楼。
万感中年不自由,角声吹彻古梁州¹。荒苔满地成秋苑,细雨轻寒闭小楼。
译文:人到中年万事只觉不得自由,凄凉悲哀的角声吹奏着古曲《梁州》。满地荒苔竟成了秋天的庭苑,细雨濛濛,轻梁阵阵,我独自关上了小楼。
注释:¹梁州:指唐教坊乐曲《涼州令》,传自西涼,多表达哀怨苍凉之情,宋以后称《梁州令》。
诗漫与,酒新蒭,醉意世事一浮沤。凭君莫过荆高市,滹水无情也解愁。
诗漫与¹,酒新蒭(chú)²,醉意世事一浮沤(ōu)³。凭君莫过荆高市,滹(hū)无情也解愁。
译文:做起诗来率意而成,窗下独酌斟的是刚漉的酒,喝醉时觉得人间万事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沤。请君莫过荆轲和高渐离唱歌击筑的燕市,滹沱河水虽说无情也知道什么是忧愁。
注释:¹漫与:率意而成。²酒新篘:苏轼《江城子》:“花未落,酒新篘。”篘,漉酒。³沤:水中气泡。⁴凭:请。⁵荆高市:战国时燕国的荆轲和高渐离击筑、唱歌的地方。⁶滹水:滹沱河。源于山西,经河北平原、天津入海。

  此词似写于甲午战败后。词中以抒发牢骚和自我排解的方式,表示对现实的愤懑。上阕写感受和环境。“万感中年不自由”,起首便令人结舌,这是作者壮志成空的幻灭之感,是作者长期愤郁积压的迸发。文属光绪皇帝的“帝党”一派,主张维新。但朝廷大事由西太后主宰,无论她“训政”还是“撤帘归政”,光绪都只是一个傀儡,而李鸿章等“后党”自然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文等处处被刁难排挤。“梁州”,唐曲名,原作“凉州”,为西凉所献。此曲多表达苍凉哀怨之情。“角声吹彻古《梁州》”,意指举国之内,哀音笼罩,危机四起。“苑”,即园。“荒苔”两句,以环境衬托心情。往日美丽的园林,而今荒苔遍地,一片凄凉,“细雨轻寒”又锁闭着住所。这里显然隐喻着晚清社会。作者心情压抑,只好在这“小楼”中自寻寄托。

  “最是过片不要断了曲意,需要承上启下。”(张炎《词源》)上片以“闭小楼”结束,下片就描写楼中之人,写他如何排愁解愤,上下片层次分明,联系紧凑。“诗漫与”,语出杜甫“老去诗篇浑漫与,春来花鸟莫深愁。”(《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作者心情不宁,无心于诗而作诗。“蒭”(chú),即刍,段成式诗,“新萏石冻杂梅香。”“情多最恨花无语,愁破方知酒有权。”(郑谷《中年》)文廷式正是借酒浇愁。“浮沤”,水上的浮泡,取李远诗:“百年如过鸟,万事一浮沤。”(《题僧院诗》)作者不愿清醒着看待世界,而只想以醉来麻痹自己,醉后就把这“世事”看作生死极易、变化无常的水泡。这一比喻十分贴切。这正是作者遭到沉重打击后“但愿长醉不复醒”的凄楚的感叹。“凭”,请也。“荆高市”,典出《史记·刺客列传》:“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荆、高相乐于市,然壮志在胸,日后终有壮举。而作者胸藏良策,却报国无门,更屡遭打击,现实折磨得他“百忧如捣”(《翠楼吟·序》),深感心寒。他不愿去想荆、高,免得激起心底的愁思义愤。“滹水”,即滹沱河,发源于山西,流经河北到天津,又汇北运河入海。滹水无情,但赏者有意。“滹水无情也解愁”,表面看作者找到寄托,得到安慰,实际是愁填江河,恨压群峰。“吞吐之妙,全在换头煞尾。”(沈祥龙《论词随笔》)此词换头音节短促而轻隽,煞尾缓笔而收,余蕴无穷。

  这首词“神似稼轩”(叶恭绰《广箧中词》),其沉郁顿挫,健笔如意,颇有出尘之致。词贵自然,刻则伤气。“万感中年不自由”等句,信手拈来,通俗如话,又妙语成珠,令人过目成诵。“凭君莫过”句乃为反语,激愤之情更为感人。

参考资料:
1、 可可诗词网
剪鲛绡,传燕语,黯黯碧草暮。愁望春归,春到更无绪。园林红紫千千,放教狼藉,休但怨、连番风雨。
剪鲛(jiāo)(xiāo)¹,传燕语,黯(àn)黯碧草暮。愁望春归,春到更无绪。园林红紫千千,放教狼藉²,休但怨、连番风雨。
译文:剪破华美的鲛绡,和泪写上相思,让燕子代为传寄。日暮黯淡,愁云密布,心烦盼着春来,春来更无意绪。园林中万紫千红,虽然已是满地狼藉,却没有人为之怜惜,岂能仅仅归罪于连日的风雨?
注释:¹鲛绡:轻纱。相传为鲛人所织之绡。²狼藉:散乱不整貌。
谢桥路,十载重约钿车,惊心旧游误。玉佩尘生,此恨奈何许!倚楼极目天涯,天涯尽处,算只有濛濛飞絮。
谢桥路,十载重约钿(diàn)¹,惊心旧游误。玉佩尘生,此恨奈何许!倚楼极目天涯,天涯尽处,算只有濛濛飞絮。
译文:我重新走过谢桥旧路,还是十年前那辆宝马香车,却已不见当年的旧游人物。明美如玉佩却蒙上尘土,这样的人生憾事也只能徒唤奈何。在高楼上倚栏远望天涯,天尽处,也只是一片苍茫的飞絮而已。
注释:¹钿车:饰以金花之车。
此词借春景以抒怀。连番风雨,红紫狼藉,极目天涯,惟见濛濛飞絮。回首旧游,令人心惊,不禁感慨万望。全词含蓄蕴藉,寄寓殊深。写景抒情,细腻逼真,极有感染力。
落花飞絮茫茫,古来多少愁人意。游丝窗隙,惊飙树底,暗移人世。一梦醒来,起看明镜,二毛生矣。有葡萄美酒,芙蓉宝剑,都未称,平生志。
落花飞絮茫茫,古来多少愁人意。游丝¹窗隙,惊飙(biāo)²树底,暗移人世。一梦醒来,起看明镜,二毛生³矣。有葡萄美酒,芙蓉宝剑,都未称,平生志。
译文:落花飞絮飘扬茫茫无归处,古往今来的人们又有多少数不清的愁绪。大梦醒来,对镜自照,两鬓白发已生。平生志向难酬,拥有葡萄美酒,芙蓉宝剑又有什么意义。
注释:¹游丝:飘荡在空中的蜘蛛丝。²惊飙:突发的暴风;狂风。³二毛生:长出白发。
我是长安倦客,二十年、软红尘里。无言独对,青灯一点,神游天际。海水浮空,空中楼阁,万重苍翠。待骖鸾归去,层霄回首,又西风起。
我是长安倦客,二十年、软红尘里。无言独对,青灯一点,神游天际。海水浮空,空中楼阁,万重苍翠。待骖(cān)(luán)¹归去,层霄回首,又西风起。
译文:我是那长安城中倦客,红尘辗转二十年仍碌碌无为。蛛丝布满窗隙,窗外狂风骤起,这人意间已变了天地。万千愁绪在心头却无言,只独对青灯,神游天际。海水浮空,空中楼阁,万重苍翠,仙人驾驭鸾鸟云游而去。西风又起,现实满目疮痍。
注释:¹骖鸾:仙人驾驭鸾鸟云游。
九十韶光如梦里,寸寸关河,寸寸销魂地。落日野田黄蝶起,古槐丛荻摇深翠。
九十韶(sháo)¹如梦里,寸寸关河²,寸寸销魂³地。落日野田黄蝶起,古寸丛荻(dí)摇深翠。
译文:九十天的春光匆匆而过如在梦里,一寸寸的山河,每一寸土地都让人极度哀痛。落日之下野田里黄蝶飞舞,古槐树和丛荻摇曳着枝条显出一片浓碧。
注释:蝶恋花:原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名。又名“鹊踏枝”“凤栖梧”。《乐章集》《张子野词》并入“小石调”,《清真集》入“商调”。双调六十字,上下片各四仄韵。¹九十韶光:整个春天共九十日,故云。²寸寸关河:《金史·左企弓传》: “太祖既定燕,企弓献诗,略曰:‘君王莫听捐燕议,一过河山一寸金。”关河,犹言山河。³销魂:此指极度悲伤。
惆怅玉箫催别意,蕙些兰骚,未是伤心事。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惆怅玉箫¹催别意,蕙(huì)(suò)兰骚²,未是伤心事³。重叠泪痕缄(jiān)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译文:玉箫吹奏起惆怅失意的音调催人别离,个人的挫折和失意,并不是令我伤心的事。热泪纵横悲愤难已,封好了信封,人生中只有真挚的感情才永不会死。
注释:¹玉箫:用江淹《别赋》“琴羽张兮箫鼓陈”句,指临别时令人“惆怅”的管弦之音;也可能用范摅《云溪友议・玉箫记》所述韦皋游江夏,钟情于一名玉箫的侍女,临别时赠以玉指环一枚、诗一首,并约期再见事,及姜夔《长亭怨慢》词“韦郎去也,怎忘得、玉环(一作箫)分付,第是、早早归来,怕红萼、无人为主,算空有并刀,难剪离愁万缕”诸句意。如果是后者,当有本事在,惜已难考实。²蕙些兰骚:楚辞中又多以“蕙”“兰”之属的香草象喻品性志行的美善高洁。些,系古时楚人的习用语气词。骚,指屈原代表作《离骚》。此处以“蕙些兰骚”作为楚辞的代称。³未是伤心事:意谓蕙兰受害,并非消极伤心之事,乃是要同邪恶势力作斗争的事。⁴锦字:用锦织成的字,代指书信。

  词的上片写景,描述出词人对充满了苦难的祖国河山的挚爱深情,细致地映衬出一颗爱国志士的忧国之心。正因为词人热爱祖国,深深地为国事担忧,才在下片的抒情中进一步表达了自己的报国情怀。下片意承景来,接以政治失意的对比,愈显其情真意切。结拍“人生只有情难死”句,这“情”,既有思君报国之喻,又有壮志慷慨之义,形象地表现出词人的拳拳爱国心。词中用典巧妙,屈原的美人香草之思被作者化用于词句中,委宛曲折,如泣如诉,扩充了词的伤感意蕴。比兴手法的运用,更加深了全词的感人情境。

  此词创作时已入初夏,三春已逝,作者回顾在京游踪,恍如一梦,故词以“九十韶光如梦里”一句起调。紧承此句的“寸寸关河,寸寸销魂地”中的“销魂”两字,用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意,以表达其离京时对这片土地的依恋、惜别之情。后两句则为出东便门后所见田野间之景。此两句寓情于景,联系其“如梦里”的感受,上句所写“落日野田黄蝶起”之景,可与陈维崧《尉迟杯》词“闻说近日台城,剩黄蝶濛濛,和梦飞舞”三句合参,似化用《庄子·齐物论》中梦蝶的寓言,以表达其迷惘如梦的心情。

  下句所写“古寸丛荻摇深翠”之景,则可参读作者后来在《南轺日记》光绪十九年七月二十二日所写“连日所行之境,绿杨万树,红蓼丛生,愈繁密处,愈觉萧疏”,“微吟二句云‘每当荻苇萧森处,便有江湖浩荡心’,盖深知世变之巨,将来非一手一足之力所能挽”,此时作者从寸荻摇翠中所产生的当也是“萧森”之感、“江湖”之心。

  过片“惆怅玉箫催别意”一句,明白揭出“别”字,进一步表达此次离京的“惆怅”之情。继此句后,以“蕙些兰骚,未是伤心事”两句极言其离京时的伤心怀抱。在作者看来,楚辞中所抒写的幽忧还未足以道出他此时的“伤心事”。

  结拍“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两句,则用诗歌的传统手法,托男女相思以表达其眷恋京国的缠绵幽约之情,而如果过片“惆怅”句是用韦皋与侍女玉箫典,则此两句中固有男女间生死相思的恋情在。人间的真情、至情是执着的、永恒的。“情难死”句是对此情的赞颂,与李商隐《无题》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诸句,可称异曲同工。

  叶恭绰在《广箧中词》中以“沉痛”两字评此词。其词情之如此沉痛,当因写此词时,其别情离绪是与其落第后的失落之感及其关念时事的忧国之情交织为一的。此时,政局日非,内忧外患迭起,是国危如缕的多事之秋。作者此次在京时曾于致友人函中对丧权辱国的中法条约的签订极表愤慨,又曾与人谋议劾李莲英事。此词起调“九十韶光如梦里”句,似也寓有对清皇朝的盛世已如梦如烟、一去不返的感慨。“寸寸关河,寸寸销魂地”两句,更似寓有对鸦片战争以来一再丧师失地,使河山蒙羞的悲愤,而“落日”之景本就可以喻示国运之衰微没落。下片词所说的“伤心事”,应不仅仅指离别之事。其就楚《骚》翻进一层而言者,盖自伤生逢末世,身历千古未有之变局,目睹接踵而来之国耻,其烦忧苦恨固有与屈原相通之处,但其时、其事则大异于屈原之时、之事,其伤心怀抱更有甚于楚《骚》所表述者。至于词的结拍两句所云泪痕之“重叠”、深情之“难死”,也应在离愁别恨外,还有更沉痛的世事之忧、国亡之惧,以及空怀革新政治的抱负而屡试不第、志业难展之恨。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编,元明清词三百首鉴赏辞典 文通版,上海辞书出版社,2017.04,第519页
翠岭一千寻,岭上彩云如幄。云影波光相射,荡楼台春绿。
翠岭一千寻¹,岭上彩云如幄(wò)²。云影波光相射,荡楼台春绿。
注释:¹寻:古代以八尺为寻。²幄:帷幕。
仙鬟撩鬓倚双扉,窈窕一枝玉。日暮九疑何处?认舜祠丛竹。
仙鬟(huán)撩鬓(bìn)倚双扉(fēi),窈窕一枝玉。日暮九疑¹何处?认舜祠丛竹²
注释:¹九疑:九嶷山,在湖南省。相传为舜的葬地。²舜祠丛竹:指湘妃竹。相传舜死后,娥皇、女英二妃哀泣,泪滴于竹,斑斑如血。
这首小令写水光山色,极为艳丽。翠岭彩云,波光荡绿,加上意想中窈窕如玉的仙女,构成一幅充满神幻色彩的画面,又洋溢着怀古的悠思。全词意境新颖,造语工巧,美艳多姿,极富情韵。
草绿裙腰山染黛,闲恨闲愁侬不解。莫愁艇子渡江时,九鸾钗,双凤带,杯酒劝郎情似海。
草绿裙腰山染黛(dài)¹,闲恨闲愁侬不解。莫愁艇(tǐng)子渡江时,九鸾(luán)²,双凤带,杯酒劝郎情似海。
注释:¹黛:青黑色。²九鸾钗:古代女子的头饰。
此词抒写爱情,清新流畅,灵活自然,别具风格,不落俗套,颇有民歌风味。
恨霜飞榆塞,月冷枫江,万里凄清。无限凭高意,便数声长笛,难写深情。望极云罗缥渺,孤影几回惊。见龙虎台荒,凤凰楼迥,还感飘零。
恨霜飞榆塞,月冷枫江,万里凄清。无限凭高意,便数声长笛,难写深情。望极云罗缥渺,孤影几回惊。见龙虎台荒,凤凰楼迥,还感飘零。
梳翎,自来去,叹市朝易改,风雨多经。天远无消息,问谁裁尺帛,寄与青冥?遥想横汾箫鼓,兰菊尚芳馨。又日落天寒,平沙列幕边马鸣。
梳翎,自来去,叹市朝易改,风雨多经。天远无消息,问谁裁尺帛,寄与青冥?遥想横汾箫鼓,兰菊尚芳馨。又日落天寒,平沙列幕边马鸣。
石马沉烟,银凫蔽海,击残哀筑谁和?旗亭沽酒处,看大艑、风樯轲峨。元龙高卧。便冷眼丹霄,难忘青琐。真无那。冷灰寒柝,笑谈江左。
石马沉烟,银凫蔽海,击残哀筑谁和?旗亭沽酒处,看大艑、风樯轲峨。元龙高卧。便冷眼丹霄,难忘青琐。真无那。冷灰寒柝,笑谈江左。
一笴,能下聊城,算不如呵手,试拈梅朵。苕鸠栖未稳,更休说、山居清课。沉吟今我。只拂剑星寒,欹瓶花妥。清辉堕。望穷烟浦,数星渔火。
一笴,能下聊城,算不如呵手,试拈梅朵。苕鸠栖未稳,更休说、山居清课。沉吟今我。只拂剑星寒,欹瓶花妥。清辉堕。望穷烟浦,数星渔火。

  阿英(钱杏邨)所编之《甲午中日战争文学集》中曾收此作,近人遂多谓其乃为甲午战争作。实误。叶恭绰据其所收藏之文廷式手稿,对此加按语云:“此感德人占胶澳事。原稿注:‘丁酉作。’”查德人侵占胶州湾正在光绪二十三年丁酉(1897)十月,而作者则于前一年二月被革职逐出北京,是年冬客居上海,故词题中有“岁暮江湖”之语。此与其所感之事的季节及其当时身为逐臣、流落江湖的处境,固完全相符。至于光绪二十年(1894)的甲午之役,自当年中日战争初起至次年三月签订马关条约,作者仍在侍读学士任上,不会自称其“身在江湖”。

  这是一首最能见作者的忧国之情、身世之悲,也最能见其风格特征的“感时抚己”之作。词的上片前五句抒写因德人占胶澳事而触发的感慨。《汉书·霍去病传》颜师古注谓去病“冢前有石人马”,此词起句中的“石马”似即暗用此典,以石马之沉烟喻示和慨叹此一历史上的抗敌名将已随岁月而消逝。次句中的“银凫”喻海上的舰艇,以银凫之蔽海象喻列强海军之遍布和横行于我国领海。“击残哀筑谁和”句,则化用《史记·荆轲传》“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音,士皆垂泪涕泣”典。作者写此词时,其对时事的感慨自非一端,其所托“石马”、“银凫”之喻固亦意蕴丰富,所喻示者亦非一端。它可以使人产生时无似霍去病那样抗御匈奴的名将、致任列强舰艇蔽海而来的感叹,也可以引发骑兵时代已让位于海军时代的悲哀。当年匈奴来自大漠,霍去病之抗敌主要靠骑兵决胜,而当今列强来自大洋,拥有海上优势,则纵有骁勇善战如霍去病者,恐怕也难以挽回此一列强分割我沿海城市的局面,而建设强大的海军又非一蹴可就。这也许正是作者之“百忧如捣”的更深层原因。四、五“旗亭”两句,化用刘禹锡《堤上行三首》之三“日晚出帘招估客,轲峨大艑落帆来”句意。他此时客居上海,其“沽酒”之“旗亭”或即在黄浦江边,而所见“风樯轲峨(“轲峨”,高貌)”之“大艑”当为江上云集之外舰,则此眼前实景正与前“银凫蔽海”之意中虚景两相叠合,而令人益增悲愤。以上五句以“感时”为主,在写法上则借助形象化的喻示,令人生发多重含义的联想。

  词的上片后六句及下片前九句转入“抚己”,自陈其面对时局无能为力的处境和心情。“元龙”句,典出《三国志·魏书·陈登传》,但辛弃疾《水龙吟》(举头西北浮云)词中的“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句则变换了此典的原意,自伤为时所弃,老大无成,只得置身于世事之外而高卧。此词所云“元龙高卧”实取辛词意,与辛词同含有自伤自嘲的牢骚成分,而联系下两句“便冷眼丹霄,难忘青琐(“青琐”,古代宫门上的一种装饰,亦借指宫门)”,则又从辛词转出另一层意思,意谓:纵然身为逐臣,只得“高卧”,却身在江湖而心驰魏阙,对此时局,不能不为君国的颠危而“百扰如捣”。作者是一位爱国词人,又对德宗怀知遇之感,故其词中常流露出一片对君国的忠爱缠绵之情。此两句后,更以“真无那”三字承上启下:承上,见其虽“难忘青琐”而又身遭斥逐的哀伤;启下,则见其“冷灰寒柝,笑谈江左”之百无聊赖。“冷灰寒柝”,谓夜寒更深,取暖的炭火已熄灭,唯闻击柝之声,既点词题中的“岁暮”,又烘染和象喻作者的心情和国家的命运。下片换头两句“一笴(“笴”,箭干),能下聊城”,用《战国策》所载燕将守卫聊城,田单攻之岁余不下;鲁仲连乃为书约之矢,射入城中,以遗燕将;燕将见书,解兵而去事。陆游《万里桥江上习射》诗有“丈夫未死谁能料,一笴他年下百城”句;此两句词似亦暗用陆诗,含有自负之意。而下两句“算不如呵手,试拈梅朵”,则又将词意转回,慨叹纵似鲁仲连之奇伟俶傥,善于排难解纷,而今也难施展其才能,还不如拈取寒梅花朵以自赏自娱。这其实是一句反语,也是极度愤激之语。文及翁《贺新郎·游西湖有感》词中有“借问孤山林处士,但掉头、笑指梅花蕊。天下事,可知矣”几句,在感叹国事之不可为这一点上,与此“呵手试拈梅朵”句有相似相通之处。对作者而言,正当时局多艰、志士思用的救亡图存之秋,却身遭斥逐,只得高卧大床、玩赏梅朵,已属可悲,而其可悲更有甚者,盖其政敌固仍在监视其行动,将进一步加以迫害(就在写此词的次年,慈禧太后果然又下访拿押解其至京的密谕,使其不仅成为逐臣,而且成为缉捕对象),故此词继以“苕鸠栖未稳,更休说、山居清课”两句,把词意再转进一层,以见其处境正如《荀子·劝学篇》所描述的蒙鸠之系巢于苇苕之上,随时有“风至苕折”的危险,纵思安居山林也不可得。以上自“元龙高卧”句起共十二句,所写以“抚己”为主,其词笔之转折回旋、跌宕生哀,正与其千回百转的忧愤郁结之情相表里。下面三句,则先把以上纷至沓来的感慨只收束为“沉吟今我”四字,言外见意,戛然而止;随即以“拂剑星寒,欹瓶花妥”两句化情为景,宕开词笔。从“拂剑”句固使人想到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词所写“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而“无人会”的忧时报国之心,而下句的瓶花堕落之象自给人以空虚失落之感。

  词的结拍“清辉堕,望穷烟浦,数星渔火”三句也是化情为景,并以景结情,把全词所抒写的“感时”之痛、“抚己”之悲一并推入夜色迷茫的远景之中,使人在终篇处寻绎不尽,思入无穷。

  叶恭绰《广箧中词》评此词云:“气象颖异。彊村所谓‘兀傲固难双’也。”此词确极兀傲恣肆之能事,充分显示了云起轩词的风格特征。但其可称道处还在于兀傲而不失之粗犷,恣肆而不失之直露,善于以转折盘旋之笔抒发其愤激之情、抑塞之怀,又多借助富有喻示意义、启人联想的景色、物象以寓托、深化词思,从而展现了词的回荡生姿和空灵含蕴之特美。

参考资料:
1、 陈水云.《新译清词三百首》台湾:三民书局
2、 近三百年名家词选
3、 品诗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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