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首诗的写作年代,背景和本事,现在难以考证确切。从"春风倚棹阖闾城"句知道,此诗当作于今苏州城。从目前考知的史料看,作者一生中曾有过两次离苏州,一次是被贬为南巴尉时。一次是赴淮西鄂岳转运史判官时。被贬南巴在唐肃宗至德三年初,诗中"春风"、"春寒"句证明,作诗时是在冬末春初,时间与被贬南巴的时令相吻合。又诗末有"青袍今已误儒生"句。印证其作于遭贬之后,郁郁不得志之时。此外,青袍又称青衿,按唐朝的服饰制度,三品官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绯,六品、七品服绿,八品、九品服青。每品又有正、从和上、中、下之别。南巴尉属从九品下,正好服青。由此推断,此诗大约作于至德三年初,诗人第一次被贬,行将赴任之际。
这首诗气韵流畅,音调谐美,景物描写细腻委婉,耐人寻味。诗中抒情,于惜别中流露出愁哀,使人感到深沉凝重。"春风倚棹阖闾城,水国春寒阴复晴。"水国指苏州一带,因这一带多江河水流而名。这一联说,在春风乍起的时节,诗人将起程作万里之行,船停靠在苏州城外,故友严士元前来送别。二人执手相向,百感交集。回首往事,瞻念前途,心中就象水国变幻莫测的天气,忽晴忽阴,忽好忽坏,还不时带些初春的寒意。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阴落地听无声。"这两句诗,从字面上看,明白如话,但细细体味,会觉得韵味无穷。雨细得让人无从感觉,直到衣服由潮渐湿,方才知道。这种自然景象,只有"水国"常有。阴儿落地,皆因春风春雨所致,前后相承,互为因果。此联历来为人们所称道,《对床夜语·卷三》云:"人知刘长卿五言,不知刘七言亦高。……散句如‘叹口夕阳斜渡鸟,洞庭秋水远连天。’‘江上月明胡雁过,淮南木落楚山多。’‘细雨湿衣看不见,闲阴落地听无声。’措思削词皆可法。"对这两句诗,有的研究者认为,这是主客谈笑之间,忽略了客观环境的变化,偶然才发现雨已湿衣,阴已落地。笔者以为这种解释不确。诗中说:"细雨湿衣看不见,闲阴落地听无声。"一"看"一"听",表明作者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主动地在探求。他看过,听过,然而一无所获。我们知道,残阴落地,是十分零乱的,声音之微;一般也是听不到的,倘或落阴有"声",倒是奇事。那么作者何以如此下笔呢?试推想来,大概二人谈话之中,触及心中不快之事,默然相对。在这暂短的沉寂中,感到衣服已润湿,方知下着细雨,努力去望天空,却是一无所见。看到阴办在纷纷飘落,认真去听,却也听不到半点声响。这里应是写一种极静的环境,以这种静反衬出二人心中的不静和无限忧郁。这样理解,全诗的气氛与作者的心境才统一。此外,作者将要远行,对一景一物,一草一木都怀着依依惜别之情,所以观察的格外细致。
"日斜江上孤帆影,草绿湖南万里情。"这是写作者想象中的景象,由儿体的细写转向宏观景致的粗描。薄暮夕阳下,孤帆远去;湖南碧草如茵,愈发勾起作者的情思。应该说,这情思是非常复杂的,有对朋友、亲人的思念,有对仕宦生涯变化无常的感慨,也有对前程黯淡、事业无成的忧愁,还有孤帆远行的寂寞,总之,作者设想着旅途上的景况和自己的心情。
"东道若逢相识问,青袍今已误儒生。"东道可指严:七元,即东道主的省称;亦可指东路上的故交相识,与作者的南行相照应。临行之前,关照朋友,若遇到打听我的知己,请转告他们,我已被"青袍"所误。儒生,是封建知识分子的代称。按古代传统观念,渎书人当以匡世济国为己任。有一颗成就事业的勃勃雄心。但而今诗人一领青衿,官微职卑,满腹雄才大略无以施展,仕途生涯坎坷不平。从这句诗中,我们看到诗人这里既是对自己怀才不遇的感慨,同时,也是对朋友们的劝诫,抒发了自己久抑心头的忧怨。
这是一首对雨即景之作,明快、跳荡,意象绵渺,别具特色。咸阳桥,又名便桥,在长安北门外的渭水之上,是通往西北的交通孔道。古往今来,有多少悲欢离合、兴废存亡的历史在这里幕启幕落。然而诗人此番雨中徜徉,却意度闲适,并无愁眉锁眼之态,笔墨染出,是一派清旷迷离的山水图景。
首句入题。“咸阳桥”点地,“雨”点景,皆直陈景物,用语质朴。句末炼出一个“悬”字,便将一种雨脚绵延如帘箔之虚悬空际的质感,形象生动地传出,健捷而有气势,令人神往。接下一句,诗人把观察点从桥头推向远处的水面,从广阔的空间来描写这茫茫雨色。这是一种挺接密衔的手法。“万点”言雨阵之密注。“空蒙”二字最有分量,烘托出云行雨施、水气蒸薄的特殊氛围,点出这场春雨所引起的周围环境的色调变化来。用笔很像国画家的晕染技法,淡墨抹出,便有无限清蔚的佳致。这种烟雨霏霏的景象类似江南水乡的天气,是诗人着力刻画的意境,并因而逗出下文的联翩浮想,为一篇转换之关键。“钓船”是诗中实景,诗人用一个“隔”字,便把它推到迷蒙的烟雨之外,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像是要溶化在设色清淡的画面里一样,有超于象外的远致。
前两句一起一承,围绕眼前景物生发,第三句纵笔远扬,转身虚际,出人意外地从咸阳的雨景,一下转到了洞庭的春色。论地域,天远地隔;论景致,晴雨不侔。实现这两幅毫不相干的水天图画的联结转化的媒介,乃是存在于二者之间的某种共同点—即上面提到的烟水空蒙的景色。这在渭水关中也许是难得一见的雨中奇观,但在洞庭泽国,却是一种常见的色调。诗人敏感地抓住这一点,发挥艺术的想象,利用“还似”二字作有力的兜转,就把它们巧妙在联到一起,描绘出一幅壮阔飞动、无比清奇的图画来。洞庭湖为海内巨浸,气蒸波撼,吞天无际。在诗人看来,湿漉的晓云好像是驮载着接天的水气飘进了岳阳古城的上空。这是极其壮观的景象。“将入”二字,可说是笔挟云涛。
作者着意描写巴陵湖畔的云容水色,其目的在于用它来烘托咸阳的雨景,使它更为突出。这是一种借助联想,以虚间实,因宾见主的借形之法,将两种似乎无关的景物,从空间上加以联系,构成了此诗在艺术上的特色。
这首小诗是写给水部员外郎张籍的一首描写和赞美早春美景的七言绝句。张籍在兄弟辈中排行十八,故称张十八。诗的风格清新自然,简直是口语化的。看似平淡,实则是绝不平淡的。韩愈自己说:艰穷怪变得,往往造平淡(《送无本师归范阳》)。原来他的平淡是来之不易的。
首句点出初春小雨,以“润如酥”来形容它的细滑润泽,准确地捕捉到了它的特点。造句清新优美。与杜甫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句紧承首句,写草沾雨后的景色。以远看似有 ,近看却无 ,描画出了初春小草沾雨后的朦胧景象。写出了春草刚刚发芽时,若有若无,稀疏,矮小的特点。可与王维的“青霭入看无”、“山色有无中”相媲美。
第三、四句对初春景色大加赞美:“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这两句意思是说:早春的小雨和草色是一年春光中最美的东西,远远超过了烟柳满城的衰落的晚春景色。写春景的诗,在唐诗中,多取明媚的晚春,这首诗却取早春咏叹,认为早春比晚春景色优胜,别出心裁。前两句体察景物之精细已经令人称赞,后两句如骑兵骤至更在人意料之外。
这首小诗,诗人只运用简朴的文字 ,就常见的“小雨”和“草色”,描绘出了早春的独特景色。刻画细腻,造句优美,构思新颖,给人一种早春时节湿润、舒适和清新之美感。表达作者充满对春天的热爱和赞美之情。
全篇中绝妙佳句便是那“草色遥看近却无”了。早春二月,在北方,当树梢上、屋檐下都还挂着冰凌儿的时候,春天连影儿也看不见。但若是下过一番小雨后,第二天,春天就来了。雨脚儿轻轻地走过大地,留下了春的印记,那就是最初的春草芽儿冒出来了,远远望去,朦朦胧胧,仿佛有一片极淡极淡的青青之色,这是早春的草色。看着它,人们心里顿时充满欣欣然的生意。可是当人们带着无限喜悦之情走近去看个仔细,地上是稀稀朗朗的极为纤细的芽,却反而看不清什么颜色了。诗人像一位高明的水墨画家,挥洒着他饱蘸水分的妙笔,隐隐泛出了那一抹青青之痕,便是早春的草色。远远望去,再像也没有,可走近了,反倒看不出。这句“草色遥看近却无”,真可谓兼摄远近,空处传神。
这设色的背景,是那落在天街上的纤细小雨。透过雨丝遥望草色,更给早春草色增添了一层朦胧美。而小雨又滋润如酥。酥就是奶油。受了这样的滋润,那草色自然是新的;又有这样的背景来衬托,那草色自然也美了。
在最后,诗人还来个对比:“绝胜烟柳满皇都”。诗人认为初春草色比那满城处处烟柳的景色不知要胜过多少倍。因为,“遥看近却无”的草色,是早春时节特有的,它柔嫩饱含水分,象征着大地春回、万象更新的欣欣生意。而烟柳已经是“杨柳堆烟”时候,何况“满”城皆是,不稀罕了。到了暮春三月,色彩浓重,反倒不那么惹人喜爱了。像这样运用对比手法,与一般不同,这是一种加倍写法,为了突出春色的特征。
“物以稀为贵”,早春时节的春草之色也是很娇贵的。“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韩愈《春雪》)。这是一种心理状态。严冬方尽\余寒犹厉,突然看到这美妙的草色,心头不由得又惊又喜。这一些轻淡的绿,是当时大地唯一的装饰;可是到了晚春则“草树知春不久归”(韩愈《晚春》),这时哪怕柳条儿绿得再好,人们也无心看,因为已缺乏那一种新鲜感。
所以,诗人就在第三句转折时提醒说:“最是一年春好处。”一年之际在于春,而春天的最好处却又在早春。
这首诗刻画细腻,造句优美,构思新颖,给人一种早春时节湿润、舒适和清新之美感,既咏早春,又能摄早春之魂,给人以无穷的美感趣味,甚至是绘画所不能及的。诗人没有彩笔,但他用诗的语言描绘出极难描摹的色彩——一种淡素的、似有却无的色彩。如果没有锐利深细的观察力和高超的诗笔,便不可能把早春的自然美提炼为艺术美。表达作者充满对春天的热爱和赞美之情。
《春雨》抒写了诗人与情人相见时的欢乐,离别后的怀思和失恋中强烈的痛苦。此诗开头先点明时令,再写旧地重寻之凄怆,继而写隔雨望楼,寻访落空之迷茫,终而只有相思相梦,缄札寄情。一步紧逼一步,怅念之情恰似雨丝不绝如缕。诗的意境、感情、色调、气氛都是十分清晰明丽,优美动人。
李商隐在这首诗中,赋予爱情以优美动人的形象。诗借助于飘洒天空的春雨 ,融入主人公迷茫的心境、依稀的梦境,以及春晼晚、万里云罗等自然景象,烘托别离的寥落,思念的深挚,构成浑然一体的艺术境界 。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一联,前一句色彩(红)和感觉(冷)互相比照。红的色彩本来是温暖的,但隔雨怅望反觉其冷;后一句珠箔本来是明丽的,却出之于灯影前对雨帘的幻觉,极细微地写出主人公寥寂而又迷茫的心理状态。
“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他想象着 ,在远方的那人也应为春之将暮而伤感吧?如今蓬山远隔,只有在残宵的短梦中依稀可以相会了。
末联“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也富于象征色彩。特别有创造性地借助于自然景,把“锦书难托”的预感形象化了,并把忧郁怅惘的情绪与广阔的云天,融为一体。凡此,都成功地表现出了主人公的生活、处境和感情,情景、色调和气氛都令人久久难忘。这种真挚动人的感情和优美生动的形象结合在一起,构成一种艺术魅力,在它面前,人们是免不了要支付出自己的同情的。
李商隐的爱情诗含蓄蕴藉、幽美凄艳。他致力于情思意绪的体验、把握与再现,用幽微隐约、迂回曲折的方式,将心中的朦胧意绪转化为恍惚迷离的意象。他善用哀婉的情调、美丽的意象与辞采,表达复杂的心绪。在这首诗中,红楼、珠箔、春雨、灯影等意象,加上迷茫的心境、依稀的梦境,使诗境凄美幽约;春晚日暮和云罗万里,则烘托出离别的寥落、思念的深挚。
同时,李商隐的爱情诗内涵极为丰厚,决不仅仅围绕单一的情绪反复吟唱,而是虚虚实实,忽此忽彼,或今或昔,一重情思套着另一重情思。将难言的情感表现得生动而丰富,却又让人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全诗借助于飘洒迷濛的春雨,融入主人公迷茫的心境,依稀的梦境,烘托别离的寥落,思念的真挚,构成浑然一体的艺术境界,隐喻着诗人难言的感情,抒发着诗人哀伤的情愫,并且具有相当的美感。
这首诗所寄何许人,有友人和妻子两说。前者认为李商隐居留巴蜀期间,正是在他三十九岁至四十三岁做东川节度使柳仲郢幕僚时,而在此之前,其妻王氏已亡。持者认为在此之前李商隐已有过巴蜀之游。也有人认为它是寄给“眷属或友人”的。从诗中所表现出热烈的思念和缠绵的情感来看,似乎寄给妻子更为贴切。
诗的开头两句以问答和对眼前环境的抒写,阐发了孤寂的情怀和对妻子深深的思念。后两句即设想来日重逢谈心的欢悦,反衬今夜的孤寂。这首诗即兴写来,写出了诗人刹那间情感的曲折变化。语言朴实,在遣词、造句上看不出修饰的痕迹。与李商隐的大部分诗词表现出来的的辞藻华美,用典精巧,长于象征、暗示的风格不同,这首诗却质朴、自然,同样也具有“寄托深而措辞婉”的艺术特色。
开首点题,“君问归期未有期”,一问一答,先停顿,后转折,跌宕有致,极富表现力。其羁旅之愁与不得归之苦,已跃然纸上。诗前省去一大段内容,可以猜测,此前诗人已收到妻子的来信,信中盼望丈夫早日回归故里。诗人自然也希望能早日回家团聚。但因各种原因,愿望一时还不能实现。首句流露出离别之苦,思念之切。
次句“巴山夜雨涨秋池”是诗人告诉妻子自己身居的环境和心情。秋山夜雨,总是唤起离人的愁思,诗人用这个寄人离思的景物来表了他对妻子的无限思念。仿佛使人想象在一个秋天的某个秋雨缠绵的夜晚,池塘涨满了水,诗人独自在屋内倚床凝思。想着此时此刻妻子在家中的生活和心境;回忆他们从前在一起的共同生活;咀嚼着自己的孤独。
三、四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是对未来团聚时的幸福想象。心中满腹的寂寞思念,只有寄托在将来。那时诗人返回故乡,同妻子在西屋的窗下窃窃私语,情深意长,彻夜不眠,以致蜡烛结出了蕊花。他们剪去蕊花,仍有叙不完的离情,言不尽重逢后的喜悦。这首诗既描写了今日身处巴山倾听秋雨时的寂寥之苦,又想象了来日聚首之时的幸福欢乐。此时的痛苦,与将来的喜悦交织一起,时空变换,
此诗语言朴素流畅,情真意切。“巴山夜雨”首末重复出现,令人回肠荡气。“何当”紧扣“未有期”,有力地表现了作者思归的急切心情。
李胄,一作李曹,又作李渭,其人,其事,以及他与韦应物的关系,似已无考;从此诗看,想必两人的交谊颇漠。诗中的“楚江”、“建业”,是送别之地。长江自三峡以下至濡须口(在今安徽省境内),古属楚地,所以叫楚江。建业,原名秣陵,三国时吴主孙权迁都于此,改称建业,旧城在今南京市南。
这是一首送别诗。首联写送别之地,扣紧“雨”、“暮”主题。二、三两联渲染迷离暗淡景色;暮雨中航行江上,鸟飞空中,海门不见,浦树含滋,境地极为开阔,极为邈远。末联写离愁无限,潸然泪下。全诗一脉贯通,前后呼应,浑然一体。虽是送别,却重在写景,全诗紧扣“暮雨”和“送”字着墨。
首联“楚江微雨里,建业暮钟时”,起句点“雨”,次句点“暮”,直切诗题中的“暮雨”二字。“暮钟时”,即傍晚时分,当时佛寺中早晚都以钟鼓报时,所谓“暮鼓晨钟”。以楚江点“雨”,表明诗人正伫立江边,这就暗切了题中的“送”字。“微雨里”的“里”字,既显示了雨丝缠身之状,又描绘了一个细雨笼罩的压抑场面。这样,后面的帆重、鸟迟这类现象始可出现。这一联,淡淡几笔,便把诗人临江送别的形象勾勒了出来,同时,为二、三联画面的出现,涂上一层灰暗的底色。
下面诗人继续描摹江上景色:“漠漠帆来重,冥冥鸟去迟。海门漠不见,浦树远含滋。”细雨湿帆,帆湿而重;飞鸟入雨,振翅不速。虽是写景,但“迟”、“重”二字用意精漠。下面的“漠”和“远”又着意渲染了一种迷蒙暗淡的景色。四句诗,形成了一幅富有情意的画面。从景物状态看,有动,有静;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帆来鸟去为动,但帆重犹不能进,鸟迟似不振翅,这又显出相对的静来;海门、浦树为静,但海门似有波涛奔流,浦树可见水雾缭绕,这又显出相对的动来。从画面设置看,帆行江上,鸟飞空中,显其广阔;海门漠,浦树远,显其邃邈。整个画面富有立体感,而且无不笼罩在烟雨薄暮之中,无不染上离愁别绪。
景的设置,总是以情为转移的,所谓“情哀则景哀,情乐则景乐”(吴乔《围炉诗话》)。诗人总是选取对自己有独特感受的景物入诗。在这首诗里,那冥冥暮色,霏霏烟雨,固然是诗人着力渲染的,以求与自己沉重的心境相吻合,就是那些用来衬托暮雨的景物,也无不寄寓着诗人的匠心,挂牵着诗人的情思。海门是长江的入海处。南京临江不临海,离海门有遥遥之距,海门“不见”,自不待言,何故以此入诗?此处并非实指,而是暗示李曹的东去,就视觉范围而言,即指东边很远的江面,那里似有孤舟漂泊,所以诗人极目而视,神萦魂牵。
然而人去帆远,暮色苍苍,目不能及;但见江岸之树,栖身于雨幕之中,不乏空寂之意。无疑这海门、浦树蕴含着诗人怅惘凄戚的感情。诗中不写离舟而写来帆,也自有一番用意。李白的名句“孤帆远影碧空尽”是以离帆入诗的,写出了行人远去的过程,表达了诗人恋恋不舍的感情。此诗只写来帆,则暗示离舟已从视线中消失,而诗人仍久留不归,同时又以来帆的形象来衬托去帆的形象,而对来帆的关注,也就是对去帆的遥念。其间的离情别绪似更含蓄漠沉。而那羽湿行迟的去鸟,不也是远去行人的写照吗?
经过铺写渲染烟雨、暮色、重帆、迟鸟、海门、浦树,连同诗人的情怀,交织起来,形成了浓重的阴沉压抑的氛围。置身其间的诗人,情动于衷,不能自已。猛然,那令人肠断的钟声传入耳鼓,撞击心弦。此时,诗人再也抑止不住自己的感情,不禁潸然泪下,离愁别绪喷涌而出:“相送情无限,沾襟比散丝。”
随着情感的迸发,尾联一改含蓄之风,直抒胸臆;又在结句用一个“比”字,把别泪和散丝交融在一起。“散丝”,即雨丝,晋张协《杂诗》有“密雨如散丝”句。这一结,使得情和景“妙合无垠”,“互藏其宅”(王夫之《姜斋诗话》),既增强了情的形象性,又进一步加漠了景的感情然彩。从结构上说,以“微雨”起,用“散丝”结,前后呼应;全诗四联,一脉贯通,浑然一体。
此诗描写蜀中四月的情景,壮美与纤丽互见,宏观与微观俱陈。细雨迷蒙,密雾难开,春水盈野,一派浩渺,意境壮阔。
诗中的“南京”是指现在的成都,“犀浦道”指唐代的犀浦县,现在四川郫县的犀浦镇就是当年犀浦县治所。
第一首诗,首联先写草堂的环境:草堂离城郭很远,庭园开阔宽敞,旁无村落,因而诗人能够极目远眺。中间四句紧接着写眺望到的景色。“澄江平少岸”,诗人凭槛远望,碧澄清澈的江水,浩浩荡荡,似乎和江岸齐平了,这是写远景;“幽树晚多花”则写近景,草堂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在春日的黄昏里,盛开着姹紫嫣红的花朵,散发出迷人的清香。五、六两句刻画细腻,描写极为生动:“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鱼儿在毛毛细雨中摇曳着身躯,喷吐着水泡儿,欢欣地游到水面来了。燕子轻柔的躯体,在微风的吹拂下,倾斜着掠过水蒙蒙的天空……这是历来为人传诵的名句。诗人遣词用意精微细致,描写十分生动。“出”写出了鱼的欢欣,极其自然;“斜”写出了燕子的轻盈,逼肖生动。诗人细致地描绘了微风细雨中鱼和燕子的动态,其意在托物寄兴。这二句诗流露出作者热爱春天的喜悦心情,是历来为人传诵的名句。叶梦得《石林诗话》云:“诗语忌过巧。然缘情体物,自有天然之妙,如老杜‘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此十字,殆无一字虚设。细雨着水面为沤,鱼常上浮而淰。若大雨,则伏而不出矣。燕体轻弱,风猛则不胜 ,惟微风乃受以为势 ,故又有‘轻燕受风斜’之句。”尾联呼应起首两句。以“城中十万户”与“此地两三家”对比,更显得草堂的闲适幽静。这首诗写傍晚时分所见到的微风细雨中的景象,表现了环境的清幽美好和诗人闲适宁静的心情及其对大自然的热爱。全诗八句都是对仗,而且描写中远近交错,精细自然,“自有天然工巧而不见其刻划之痕。”它句句写景,句句有“遣心”之意。诗中描绘的是草堂环境,然而字里行间含蕴的,却是诗人悠游闲适的心情和对大自然、对春天的热爱。
第二首诗,前两联写景,后两联言志。开篇描绘的是四川一带夜里常常多雨的天气:晚上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的雨,等第二天出门以后,靠在水边的栏杆上远望,才看到天色已经开始放晴。夜里的降雨和天明后的放晴构成了对比,烘托出晴朗天气的可贵,由此也引出下文。由于雨水的淋洗,四周的花叶变得很湿润,树林里也布满了水洼;淋湿的衣服已经干了,枕席也变得干净。“叶润林塘密”,表现出诗人生活环境的清幽和静谧;“衣干枕席清”,显示出夜雨的绵长细密,也显示出诗人住所的简陋。紧接着,诗人描写了自己年老多病的现状,表达了他厌倦浮名的心情。“不堪”说明诗人老迈之甚,“何得”说明他对浮名厌倦之深,语气强烈,感情激荡。最后两句写他慢慢倒酒而饮,借此来消遣余生,表达了诗人对自己身世遭遇的感慨和无奈之情。这首诗与前诗相比基调就沉重了些,描绘了一番蜀地的景象。在咏物的同时抒发了诗人对现实的种种不满和郁郁不得志,而又感慨自己老迈无力去改变现世,无奈饮酒来得以消遣。
本诗一开头就用一个“好”字赞美“雨”。为什么好呢,因为它“知时节”。这里就是把雨拟人化,其中“知”字用得传神,简直把雨给写活了。春天是万物萌芽生长的季节,正需要下雨,雨就下起来了。它的确很“好”。
颔联进一步表现雨的“好”,其中“潜”、“润”、“细”等字生动地写出了雨“好”的特点。雨之所以“好”,好就好在适时,好在“润物”。“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仍然用的是拟人化手法。“潜入夜”和“细无声”相配合,不仅表明那雨是伴随和风而来的细雨,而且表明那雨有意“润物”,无意讨“好”。如果有意讨“好”,它就会在白天来,就会造一点声势,让人们看得见,听得清。惟其有意“润物”,无意讨“好”,它才选择了一个不妨碍人们工作和劳动的时间悄悄地来,在人们酣睡的夜晚无声地、细细地下。
紧接着颈联从视觉角度描写雨夜景色。在不太阴沉的夜间,小路比田野容易看得见,江面也比岸上容易辨得清。如今放眼四望,“野径风俱黑,江船火独明。”只有船上的灯火是明的。此外,连江面也看不见,小路也辨不清,天空里全是黑沉沉的风,地上也像风一样黑。看起来这雨准会下到天亮。这两句写出了夜雨的美丽景象,“黑”与“明”相互映衬,不仅点明了风厚雨足,而且给人以强烈的美感。
尾联是想象中的雨后情景,紧扣题中的“喜”字写想象中的雨后之晨锦官城的迷人景象。如此“好雨”下上一夜,万物就都得到润泽,发荣滋长起来了。万物之一的花,最能代表春色的花,也就带雨开放,红艳欲滴。诗人说:等到明天清早去看看吧,整个锦官城(成都)杂花生树,一片“红湿”,一朵朵红艳艳、沉甸甸,汇成花的海洋。“红湿”“花重”等字词的运用,充分说明诗人体物细腻。
诗人盼望这样的“好雨”,喜爱这们的“好雨”。所以题目中的那个“喜”字在诗里虽然没有露面,但“‘喜’意都从罅缝里迸透”(浦起龙《读杜心解》)。诗人正在盼望春雨“润物”的时候,雨下起来了,于是一上来就满心欢喜地叫“好”。第二联所写,是诗人听出来的。诗人倾耳细听,听出那雨在春夜里绵绵密密地下,只为“润物”,不求人知,自然“喜”得睡不着觉。由于那雨“润物细无声”,听不真切,生怕它停止了,所以出门去看。第三联所写,是诗人看见的。看见雨意正浓,就情不自禁地想象天明以后春色满城的美景。其无限喜悦的心情,表现得十分生动。中唐诗人李约有一首《观祈雨》:“桑条无叶土生烟,箫管迎龙水庙前。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和那些朱门里看歌舞的人相比,杜甫对春雨“润物”的喜悦之情自然也是一种很崇高的感情。
诗这首诗的前两句,写大雨前特有自然现象:蟋蟀鸣声断断续续,频添闷热;接着又掠过一阵清风,吹得屋内灯火忽明忽暗;诗的后两句,从听觉的角度直接描写夜雨,隔着窗户听到芭蕉声响得知夜雨降临。全诗所写之景,或夜或雨,均从屋内来写。通过对“蛩”“灯”“芭蕉”几物的描写,作了淋漓尽致的表达。诗歌对仗工整,有声有色,情趣盎然。
诗的前两句,写大雨前特有的自然现象:先从听觉的角度写起,蟋蟀鸣声断断续续,频添闷热;再从视觉的角度写,掠过一阵清风,吹得屋内灯火忽明忽暗。这一切似乎让人感觉到了暴风雨将至的信息。“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王国维《人间词话》)。这一联,是景物描写,既交代了时间,又描绘了夜雨来临的景状——黯淡、冷落、凄清。同时,也透露诗人孤寂的心情,零落之苦,夜深难寐。诗的后两句,从听觉的角度直接描写夜雨,“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隔着窗户凭着听觉得知夜雨降临。尔后,再写声,这声是雨点落下,打在芭蕉叶上,发出的淅淅沥沥的声响。这是很传神的一笔。令人耳目一新,极为别致。
诗歌巧妙地采用烘托手法,首二句的铺垫尤为精彩;蟋蟀的“啼复歇”、烛光的“灭与明”,造成大雨前一种朦胧氛围。后两句,雨的介入,也是通过点点滴滴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使艨胧和迷茫趋向清朗,令人有一种从烦闷中解脱出来的舒畅感觉。
诗歌物态生动,情景毕现。由耳闻其声,到如见其状、如临其境,将夜雨描写得淋漓尽致。全诗通过“蛩”“残灯”“芭蕉”的描摹,抒发了作者独特的感受。对仗极为纤巧工整:左右相对,如“啼”对“歇”、“灭”对“明”;上下相对,如全诗两联均为对偶句组成。对偶的运用具有鲜明的节奏感,声律美。非高手难成此诗。语言运用“一味真朴,不假妆点”(《唐宋诗醇》),抒发真情实感,具有朴素美。
此诗《夜雨》与《夜雪》可以称姊妹篇。形式一样,均是五绝,对仗工整,用物比较。着眼点一致,皆是凭着主观直觉去发现描写,从屋内写外景,曲折有致。情调相同,孤独寂寞,含蓄深刻。
芭蕉听雨入诗,可算白氏之首创。晚唐及宋以后人多用于寄托寂寥的心绪。如林逋的“此夜芭蕉雨,何人枕上闻”(《宿洞霄宫》),欧阳修的“深院锁黄昏,阵阵芭蕉雨”(《生查子·含羞整翠鬟》)。不过这些诗句虽然典雅;但在体验和描摹雨打芭蕉的生动场面上,与白氏相形见绌。而李义山的“留得枯荷听雨声”(《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枯荷易芭蕉,则别出心裁,化而无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