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 - 古诗词
一天
一天
那个科尔沁草原上的诗人
那个科尔沁草原上的诗人
对我说:
对我说:
“北方是悲哀的。”
“北方是悲哀的。”
不错
不错
北方是悲哀的。
北方是悲哀的。
从塞外吹来的
从塞外吹来的
沙漠风,
沙漠风,
已卷去北方的生命的绿色
已卷去北方的生命的绿色
与时日的光辉
与时日的光辉
——一片暗淡的灰黄
——一片暗淡的灰黄
蒙上一层揭不开的沙雾;
蒙上一层揭不开的沙雾;
那天边疾奔而至的呼啸
那天边疾奔而至的呼啸
带来了恐怖
带来了恐怖
疯狂地
疯狂地
扫荡过大地;
扫荡过大地;
荒漠的原野
荒漠的原野
冻结在十二月的寒风里,
冻结在十二月的寒风里,
村庄呀,山坡呀,河岸呀,
村庄呀,山坡呀,河岸呀,
颓垣与荒冢呀
颓垣与荒冢呀
都披上了土色的忧郁……
都披上了土色的忧郁……
孤单的行人,
孤单的行人,
上身俯前
上身俯前
用手遮住了脸颊,
用手遮住了脸颊,
在风沙里
在风沙里
困苦地呼吸
困苦地呼吸
一步一步地
一步一步地
挣扎着前进……
挣扎着前进……
几只驴子
几只驴子
——那有悲哀的眼
——那有悲哀的眼
和疲乏的耳朵的畜生,
和疲乏的耳朵的畜生,
载负了土地的
载负了土地的
痛苦的重压,
痛苦的重压,
它们厌倦的脚步
它们厌倦的脚步
徐缓地踏过
徐缓地踏过
北国的
北国的
修长而又寂寞的道路……
修长而又寂寞的道路……
那些小河早已枯干了
那些小河早已枯干了
河底也已画满了车辙,
河底也已画满了车辙,
北方的土地和人民
北方的土地和人民
在渴求着
在渴求着
那滋润生命的流泉啊!
那滋润生命的流泉啊!
枯死的林木
枯死的林木
与低矮的住房
与低矮的住房
稀疏地,阴郁地
稀疏地,阴郁地
散布在灰暗的天幕下;
散布在灰暗的天幕下;
天上,
天上,
看不见太阳,
看不见太阳,
只有那结成大队的雁群
只有那结成大队的雁群
惶乱的雁群
惶乱的雁群
击着黑色的翅膀
击着黑色的翅膀
叫出它们的不安与悲苦,
叫出它们的不安与悲苦,
从这荒凉的地域逃亡
从这荒凉的地域逃亡
逃亡到
逃亡到
绿荫蔽天的南方去了……
绿荫蔽天的南方去了……
北方是悲哀的
北方是悲哀的
而万里的黄河
而万里的黄河
汹涌着混浊的波涛
汹涌着混浊的波涛
给广大的北方
给广大的北方
倾泻着灾难与不幸;
倾泻着灾难与不幸;
而年代的风霜
而年代的风霜
刻划着
刻划着
广大的北方的
广大的北方的
贫穷与饥饿啊。
贫穷与饥饿啊。
而我
而我
——这来自南方的旅客,
——这来自南方的旅客,
却爱这悲哀的北国啊。
却爱这悲哀的北国啊。
扑面的风沙
扑面的风沙
与入骨的冷气
与入骨的冷气
决不曾使我咒诅;
决不曾使我咒诅;
我爱这悲哀的国土,
我爱这悲哀的国土,
一片无垠的荒漠
一片无垠的荒漠
也引起了我的崇敬
也引起了我的崇敬
——我看见
——我看见
我们的祖先
我们的祖先
带领了羊群
带领了羊群
吹着笳笛
吹着笳笛
沉浸在这大漠的黄昏里;
沉浸在这大漠的黄昏里;
我们踏着的
我们踏着的
古老的松软的黄土层里
古老的松软的黄土层里
埋有我们祖先的骸骨啊,
埋有我们祖先的骸骨啊,
——这土地是他们所开垦
——这土地是他们所开垦
几千年了
几千年了
他们曾在这里
他们曾在这里
和带给他们以打击的自然相搏斗,
和带给他们以打击的自然相搏斗,
他们为保卫土地
他们为保卫土地
从不曾屈辱过一次,
从不曾屈辱过一次,
他们死了
他们死了
把土地遗留给我们——
把土地遗留给我们——
我爱这悲哀的国土,
我爱这悲哀的国土,
它的广大而瘦瘠的土地
它的广大而瘦瘠的土地
带给我们以淳朴的言语
带给我们以淳朴的言语
与宽阔的姿态,
与宽阔的姿态,
我相信这言语与姿态
我相信这言语与姿态
坚强地生活在土地上
坚强地生活在土地上
永远不会灭亡;
永远不会灭亡;
我爱这悲哀的国土,
我爱这悲哀的国土,
古老的国土
古老的国土
——这国土
——这国土
养育了为我所爱的
养育了为我所爱的
世界上最艰苦
世界上最艰苦
与最古老的种族。
与最古老的种族。
假如我是一只鸟,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这首诗以“假如”领起,用“嘶哑”形容鸟儿的歌喉,接着续写出歌唱的内容,并由生前的歌唱,转写鸟儿死后魂归大地,最后转由鸟的形象代之以诗人的自身形象,直抒胸臆,托出了诗人那颗真挚、炽热的爱国之心。

  诗中的“鸟”是泛指,是共名,它不像历代诗人所反复咏唱的杜鹃、鹧鸪那样,稍一点染,即具有一种天然的特殊的情味和意蕴,而是全靠作者在无所依傍的情况下作出新的艺术追求。再则,诗中特地亮出“嘶哑的喉咙”,也和古典诗词中栖枝的黄莺、啼血的杜鹃、冲天的白鹭等大异其趣,它纯粹是抗战初期悲壮的时代氛围对于作者的影响所致,同时也是这位“悲哀的诗人”(作者自称)所具有的特殊气质和个性的深情流露。

  诗的首句集中展现了作者对土地的一片赤诚之爱。在个体生命的短暂、渺小与大地生命的博大、永恒之间,作者为了表达自己对土地最真挚、深沉的爱,把自己想像成“一只鸟”,永远不知疲倦地围绕着祖国大地飞翔。全诗表现出一种“忧郁”的感情特色,这种“忧郁”是对灾难深重的祖国爱得深沉的内在感情的自然流露,它源自民族的苦难,因而格外动人。这里有深刻的忧患意识,有博大的历史襟怀,有浓烈的爱国真情。这种忧郁表现在两点:

  其一,强烈的抒情色彩。这首诗可以说是作者的自白。作者采用了“直接”的抒情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土地的感情。它像“誓词”一样严肃,又像“血”一样庄严,十分强烈,震撼人心。诗人用了四行象征性的诗句,来概括“我”的使命。这四句诗并没有具体所指,但它们以更形象、更广泛的泛指性,扩大加深了这使命的内涵。作者所深深爱着的这土地,正在经历着一场历史的大搏斗,大变革。人民在奋起,民族在觉醒,“无比温柔的黎明”已经可望了……作者作为一只鸟,就要为这一伟大的时代歌唱。

  其二,写实和象征交织。作者用写实和象征的手法,描绘了一组鲜明的诗歌意象,分别赋予“大地”、“河流”、“风”、“黎明”等意象不同的象征和暗示意味。但作者对祖国的“黎明”也抱有乐观的信念,作了美妙的抒写。

  这首诗在抒情上不断地强化自己的感情,以便久久地拨动心弦。此诗偏以“假如”开头,这是第一层强化。谁不知道鸟声优美清脆,此诗偏以“嘶哑”相形容,这是第二层强化。光有这两层强化还不够,于是诗中接连出现了所歌唱的对象:土地、河流、风、黎明。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描写这些对象时达到了穷形尽相、淋漓酣畅的地步,充分体现了这位自由体诗人的艺术特色。写诗多半是忌用或少用“的”字的,因为“的”字一多,拖泥带水,冲淡了诗味。作者艾青则不然,他敢于用由一系列“的”字组成的长句来抒发缠绵而深沉的感情,喜欢在所描写的对象前面加上大量的形容词和修饰语,以展现对象的神采风貌,形成一种特殊的立体感和雕塑感,这是作者艾青的自由诗创作不同于其他自由诗作者(如田间)的一个重要特色。

  《我爱这土地》这首诗也不例外,且看诗人在“土地”“河流”“风”“黎明”这样的中心词语前面特意加上的“悲愤的”“激烈的”“温柔的”等许多修饰语,就科窥见其中的奥秘了。以上所说的这些描摹土地、河流等景观的长句,可说是第三层强化。正当为作者不断的歌唱——顽强的生命力所折服所吸引时,诗篇却陡然来了一个大的转折,一个破折号之后突出“我死了”,让身躯肥沃土地。于是,生前和死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而在这强烈的对比和反差中一以贯之的乃是“鸟”对土地的执著的爱,这便是生于斯、歌于斯、葬于斯,念兹在兹,至死不渝。

参考资料:
1、 山东省教学研究室.《中国现当代诗歌选读》教学参考书.济南市: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年:6-8页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她的名字就是生她的村庄的名字,
她的名字就是生她的村庄的名字,
她是童养媳,
她是童养媳,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大堰河,是我的保姆。
我是地主的儿子;
我是地主的儿子;
也是吃了大堰河的奶而长大了的
也是吃了大堰河的奶而长大了的
大堰河的儿子。
大堰河的儿子。
大堰河以养育我而养育她的家,
大堰河以养育我而养育她的家,
而我,是吃了你的奶而被养育了的,
而我,是吃了你的奶而被养育了的,
大堰河啊,我的保姆。
大堰河啊,我的保姆。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
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
你的关闭了的故居檐头的枯死的瓦菲,
你的关闭了的故居檐头的枯死的瓦菲,
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
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
你的门前的长了青苔的石椅,
你的门前的长了青苔的石椅,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在你搭好了灶火之后,
在你搭好了灶火之后,
在你拍去了围裙上的炭灰之后,
在你拍去了围裙上的炭灰之后,
在你尝到饭已煮熟了之后,
在你尝到饭已煮熟了之后,
在你把乌黑的酱碗放到乌黑的桌子上之后,
在你把乌黑的酱碗放到乌黑的桌子上之后,
在你补好了儿子们的为山腰的荆棘扯破的衣服之后,
在你补好了儿子们的为山腰的荆棘扯破的衣服之后,
在你把小儿被柴刀砍伤了的手包好之后,
在你把小儿被柴刀砍伤了的手包好之后,
在你把夫儿们的衬衣上的虱子一颗颗地掐死之后,
在你把夫儿们的衬衣上的虱子一颗颗地掐死之后,
在你拿起了今天的第一颗鸡蛋之后,
在你拿起了今天的第一颗鸡蛋之后,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我是地主的儿子,
我是地主的儿子,
在我吃光了你大堰河的奶之后,
在我吃光了你大堰河的奶之后,
我被生我的父母领回到自己的家里。
我被生我的父母领回到自己的家里。
啊,大堰河,你为什么要哭?
啊,大堰河,你为什么要哭?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我摸着红漆雕花的家具,
我摸着红漆雕花的家具,
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色的花纹,
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色的花纹,
我呆呆地看着檐头的我不认得的“天伦叙乐”的匾,
我呆呆地看着檐头的我不认得的“天伦叙乐”的匾,
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的丝的和贝壳的纽扣,
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的丝的和贝壳的纽扣,
我看着母亲怀里的不熟识的妹妹,
我看着母亲怀里的不熟识的妹妹,
我坐着油漆过的安了火钵的炕凳,
我坐着油漆过的安了火钵的炕凳,
我吃着碾了三番的白米的饭,
我吃着碾了三番的白米的饭,
但,我是这般忸怩不安!因为我
但,我是这般忸怩不安!因为我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大堰河,为了生活,
大堰河,为了生活,
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汁之后,
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汁之后,
她就开始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
她就开始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
她含着笑,洗着我们的衣服,
她含着笑,洗着我们的衣服,
她含着笑,提着菜篮到村边的结冰的池塘去,
她含着笑,提着菜篮到村边的结冰的池塘去,
她含着笑,切着冰屑悉索的萝卜,
她含着笑,切着冰屑悉索的萝卜,
她含着笑,用手掏着猪吃的麦糟,
她含着笑,用手掏着猪吃的麦糟,
她含着笑,扇着炖肉的炉子的火,
她含着笑,扇着炖肉的炉子的火,
她含着笑,背了团箕到广场上去,
她含着笑,背了团箕到广场上去,
晒好那些大豆和小麦,
晒好那些大豆和小麦,
大堰河,为了生活,
大堰河,为了生活,
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液之后,
在她流尽了她的乳液之后,
她就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
她就用抱过我的两臂,劳动了。
大堰河,深爱着她的乳儿;
大堰河,深爱着她的乳儿;
在年节里,为了他,忙着切那冬米的糖,
在年节里,为了他,忙着切那冬米的糖,
为了他,常悄悄地走到村边的她的家里去,
为了他,常悄悄地走到村边的她的家里去,
为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叫一声“妈”,
为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叫一声“妈”,
大堰河,把他画的大红大绿的关云长
大堰河,把他画的大红大绿的关云长
贴在灶边的墙上,
贴在灶边的墙上,
大堰河,会对她的邻居夸口赞美她的乳儿;
大堰河,会对她的邻居夸口赞美她的乳儿;
大堰河曾做了一个不能对人说的梦:
大堰河曾做了一个不能对人说的梦:
在梦里,她吃着她的乳儿的婚酒,
在梦里,她吃着她的乳儿的婚酒,
坐在辉煌的结彩的堂上,
坐在辉煌的结彩的堂上,
而她的娇美的媳妇亲切的叫她“婆婆”
而她的娇美的媳妇亲切的叫她“婆婆”
.....
.....
大堰河,深爱着她的乳儿!
大堰河,深爱着她的乳儿!
大堰河,在她的梦没有做醒的时候已死了。
大堰河,在她的梦没有做醒的时候已死了。
她死时,乳儿不在她的旁侧,
她死时,乳儿不在她的旁侧,
她死时,平时打骂她的丈夫也为她流泪,
她死时,平时打骂她的丈夫也为她流泪,
五个儿子,个个哭得很悲,
五个儿子,个个哭得很悲,
她死时,轻轻地呼着她的乳儿的名字,
她死时,轻轻地呼着她的乳儿的名字,
大堰河,已死了,
大堰河,已死了,
她死时,乳儿不在她的旁侧。
她死时,乳儿不在她的旁侧。
大堰河,含泪的去了!
大堰河,含泪的去了!
同着四十几年的人世生活的凌侮,
同着四十几年的人世生活的凌侮,
同着数不尽的奴隶的凄苦,
同着数不尽的奴隶的凄苦,
同着四块钱的棺材和几束稻草,
同着四块钱的棺材和几束稻草,
同着几尺长方的埋棺材的土地,
同着几尺长方的埋棺材的土地,
同着一手把的纸钱的灰,
同着一手把的纸钱的灰,
大堰河,她含泪的去了。
大堰河,她含泪的去了。
这是大堰河所不知道的:
这是大堰河所不知道的:
她的醉酒的丈夫已死去,
她的醉酒的丈夫已死去,
大儿做了土匪,
大儿做了土匪,
第二个死在炮火的烟里,
第二个死在炮火的烟里,
第三,第四,第五
第三,第四,第五
在师傅和地主的叱骂声里过着日子。
在师傅和地主的叱骂声里过着日子。
而我,我是在写着给予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咒语。
而我,我是在写着给予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咒语。
当我经了长长的漂泊回到故土时,
当我经了长长的漂泊回到故土时,
在山腰里,田野上,
在山腰里,田野上,
兄弟们碰见时,是比六七年前更要亲密!
兄弟们碰见时,是比六七年前更要亲密!
这,这是为你,静静地睡着的大堰河
这,这是为你,静静地睡着的大堰河
所不知道的啊!
所不知道的啊!
大堰河,今天,你的乳儿是在狱里,
大堰河,今天,你的乳儿是在狱里,
写着一首呈给你的赞美诗,
写着一首呈给你的赞美诗,
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
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
呈给你拥抱过我的直伸着的手,
呈给你拥抱过我的直伸着的手,
呈给你吻过我的唇,
呈给你吻过我的唇,
呈给你泥黑的温柔的脸颜,
呈给你泥黑的温柔的脸颜,
呈给你养育了我的乳房,
呈给你养育了我的乳房,
呈给你的儿子们,我的兄弟们,
呈给你的儿子们,我的兄弟们,
呈给大地上一切的,
呈给大地上一切的,
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和她们的儿子,
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和她们的儿子,
呈给爱我如爱她自己的儿子般的大堰河。
呈给爱我如爱她自己的儿子般的大堰河。
大堰河,
大堰河,
我是吃了你的奶而长大了的
我是吃了你的奶而长大了的
你的儿子,
你的儿子,
我敬你
我敬你
爱你!
爱你!
一九三三年一月十四日,雪
一九三三年一月十四日,雪

  《大堰河,我的保姆》是艾青的成名之作,被选入人教版语文课本。全诗分为四部分。作者通过对自己的乳母的回忆与追思,抒发了对贫苦农妇大堰河的怀念之情、感激之情和赞美之情,从而激发人们对旧中国广大劳动妇女悲惨命运的同情,对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强烈仇恨。

  这首诗感情真挚深切。诗中反复陈述:“大堰河,是我的保姆”,诗人是地主的儿子,长在“大堰河”的怀中,吮吸着她的乳汁,这不仅养育了诗人的身体,也养育了诗人的感情。诗人深深领受了她的爱,及至到了上学的年龄离开养母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时候,他感到父母的陌生,更感到养母的对他的重要。养母正直、善良、朴素的品格影响了诗人的一生。这首诗从头到尾,始终围绕“我”与“她”的关系来写,他对大堰河深厚的感情,都表现在娓娓动情的陈述之中,他在监狱里,看见了雪就想到大堰河“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想起她的故居园地,想起她对他的关怀和爱……于是他用他的深情的诗,表现了大堰河的具体劳作情景,也写了她心灵深处的感情波纹,就连她美丽的梦境,也同对乳儿的“幸福命运”的祝愿融合在一起。有了这样的真情,这样的心灵,才使这位劳动妇女形象更加崇高、完美,所以诗人要把热烈的颂扬,“呈给大地上一切的/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和他们的儿子/呈给爱我如爱她自己的儿子般的大堰河”。这样就使“大堰河”以某种象征意义,升华为永远与山河、村庄同在的人民的化身,或者说是中国农民的化身。

  艾青在《大堰河,我的保姆》开始表现他诗作的艺术特色,他首先是从“感觉”出发,像印象派画家那么重视感觉和感受,而且注意主观情感对感觉的渗入与融合。并在二者的融合中产生出多层次的联想,创造出既是清晰的,又具有广阔象征意义的视觉形象。诗总是具体的、有着鲜明形象的,如这首诗写大堰河的劳作,写大堰河的笑,写大堰河的爱和死。都呈现可视可感的立体的意象符号附加形容。最后叠句排比句的运用,如“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呈给你拥抱过我的直伸着的手/呈给你吻过我的唇。/呈给你泥黑的温柔的脸颜/呈给你养育我的乳房……”具体的描写,保证语言的形象性,这也是艾青诗的艺术魅力的奥秘所在,他后来的诗作,更自觉地将它发扬光大了。

  这是一首献给保姆大堰河的诗篇。诗人叙述了这位普通中国妇女平凡而坎坷、不幸的一生,表达了对这位伟大母亲由衷的感恩之情。大堰河,也是千千万万中国母亲的代表,正是这片如同慈母一样宽阔的土地和这个伟大的祖国,尽管她受尽欺辱,满身疮痍,历尽沧桑,然而却永远不失母性和母爱伟大的光辉诗歌饱含深情。反复咏唱,如泣如诉。

参考资料:
1、 李朝全主编.诗歌百年经典 1917-2015:中央编译出版社,2016.01:第78页
2、 方铭选析.中国现代文学经典评析 现代诗歌: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5.01:第246-2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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