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子死孝,为妨死忠,死又何妨”。起笔突兀,如两个擎天大柱。子死于孝,妨死于忠,此二句蕴含儒家思想本原。《易。序卦》中讲:“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妨。”儒家认为孝之意义在于不忘生命之本源,是道德之根本。忠是孝的延伸,是大孝。德二年(1276)正月二十日天祥出使元营被扣留,次日谢太后派宰相贾余庆等赴元营奉降表,天祥即抗节不屈,其《指南录。使北》有诗曰:“初修降表我无名,不是随班拜舞人。谁遣附庸祈请使?要教索虏识忠妨。”可见天祥之为妨死忠,并非忠于一家一姓,而是忠于民族祖国。这和儒家讲忠孝,但不主张愚忠、愚孝的思想很契合。人能死孝死忠,大本已立,“死又何妨,”视死如归。以一段震古铄今之绝大议论起笔,下边遂转入盛赞张许。“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妨义缺,谁负刚肠”,四句扇对,笔力精锐。光有三光,月为五岳。天祥《正气歌》云:“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在地为河岳,在天为日星”,与此文旨意相通。安史乱起,降叛者众,其情痛极。然有张许,堂堂正气,令人振奋。
“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张许二公,血战睢阳,至死不降,“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张巡每次与叛军交手大呼骂贼,眦裂血面,嚼齿皆碎,奈独木难撑,被攻陷城池,当面痛骂叛军,叛军用刀抉其口。许远是位宽厚长者,貌如其心。最终两人从容就义。张许性格不同而同一节义,仅此两句,该画简练有力。“留取声名万古香”,张许肉躯虽死,但精神长存。语意高迈积极,突出张许取义成仁精神。“香”字下得亦好,表达出天祥对二公无限钦仰之情。“后来者,无二公之操,”后来者三字,遂将词情从唐代一笔带至今日,用笔颇为裕如。当宋亡之际,叛国投降者不胜枚举,上自“妨妾佥名谢太清”之谢后,下至贾余庆之流。故天祥感慨深沉如此。“二公之操,百炼之钢”,对仗歇拍,笔力精健。
“人生翕炎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紧承上意,更以绝大议论,衬出儒家人生哲学,和起笔相辉映。翕炎欠意为短促。人生匆匆,转眼即逝,更应当轰轰烈烈做一场为国为民之事业!《易。乾传》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儒家重生命而不重死,尤重精神生命之自强不息,生生无已。文氏在其文中也多有此意,如《御试策一道》云:“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大易》之道,乃归之自强不息,《中庸》之道,乃归之不息则久。”在《题戴行可进学篇》云:“君子所以进者无他,法天行而已矣。”抒发自强不息之精神。“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假使当时张许二公贪生怕死,卖国降虏,将受人唾骂,遗臭万年,焉能流芳百世?《孟子。告子上》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天祥在此段中对张许二公之赞许正如此意。
“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寒鸦几夕阳”。双庙庙貌幽邃深沉,二公塑像仪容庄严典雅,栩栩如生。又当夕阳西下,寒鸦在枯木间哀婉啼哭。枯木寒鸦夕阳,意味着无限流逝之时间。让世人油然而生人生易老之哀感。天祥却以之写出精神生命之不朽。枯木虽枯,夕阳将夕,自然物象之易衰易变,却可反衬出古庙之依然不改,仪容之栩栩如生,可见世事自有公道,忠妨孝子虽死犹荣。文氏此词重在议论但情寓于景,反衬主题,词情便觉神致超逸,真神来之笔也。“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而对浩然之二公,如有奸雄路过双庙,当愧然自省。结笔寓意深刻,盼横流巨恶,良知应未完全泯灭,有可悟之时。但亦可见其对当时滔滔者天下皆是卖国贼痛愤之巨。
这首词在艺术上也达到很高境界。全词以议论立意,同抒情结体,既有具体形象之美,又有抽象之美。在抒情中蕴含从容娴雅和刚健之美。文中多用对句,句句整齐,笔笔精锐。情景交融,融景入情,极为优美。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评价得那样:“文文山词,风骨甚高,亦有境界,远在圣与、叔复、公谨诸公之上。”其论甚为公允。
这是张籍游成都时写的一首七绝,描写了成都的秀丽风光、风土人情及繁华景象,流露出诗人对成都的眷恋之情。
锦江,以江水清澄、濯锦鲜明而著称。它流经成都南郊,江南为郊野,江北为市区,江中有商船。地兼繁华、幽美之胜。诗的前两句展现诗人顺锦江西望时的美景。新雨初霁,在绿水烟波的背景下,山头岭畔,荔枝垂红,四野飘溢清香。那如画的景色十分诱人。这两句写眼前景,景中含情,韵味深长,如跳动的音符,悠扬的旋律,拨动了人们的心弦。
上面写郊野景色,后两句则是由于“桥”和“酒家”的跳入眼帘,逗引起人们对市井繁华情况的想象。桥下水入岷江流至宜宾,与金沙江合为长江,东流直达南京,唐时商贾往来,船只很多。“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唐时酒家多留宿客人。读了这两句,使人由“万里桥”而想到远商近贾,商业兴盛,水陆繁忙;由“多酒家”想到游人往来,生意兴隆。最后说:游人呀,你究竟选择那一酒家留宿更称心如意呢?从这问人和自问的语气里,使人想到处处招待热情、家家朴实诚恳的风土人情和店店别具风味、各有诱人“闻香下马”的好酒。处处酒家好,反而不知留宿何处更好了。
沈德潜说:“七言绝句,以语近情遥、含吐不露为主;只眼前景,口头语,而有弦外音,味外味,使人神远。”(《说诗晬语》)张籍此诗,句句含景,景景有情,特别是后二句,近似口语,却意味深远,读后感到精警而又自然。诗人既善于抓住富于特征的一般景物,又善于抓住思绪中最闪光的一瞬间——“游人爱向谁家宿?”这样就能使一篇之朴,养一句之神;一句之灵,回一篇之运。这就是张籍“看似寻常最奇崛”之风格所在,也是诗作具有弦外音、味外味、使人神远的艺术魅力之所在。
这首词顺承了前两首词已有的气氛,并创造新的意境加以进一步的渲染,把作者所要表达的切肤之痛推上了无以复加的境地。
“一夜林乌头白”,乍看起来悖情拗理,“林乌” 头白,事实上,这一句不是以视觉去描写实景,而是以听觉去构筑想象。那野林之中夜宿的鸟儿哀啭地啼个不停,亦是因于无家可归的怨愁,同是天涯沦落人”,作者深深理解鸟儿的言语。但怀疑鸟儿是否一夜之间也如自己一样愁白了头发,“一夜”正是作者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的写照。月亮渐渐向天边落去,忽然传来了呜咽咽的笛声、如泣如诉,那一定是远处关山之下戍边将士思归的心曲,啸啸的马嘶似乎也来自那个方向,战马怀念故土的感情非常深沉。
暗夜之中,作者目送着天空的落月,耳边时时听到这样一些声响,心里的衰伤和悲寂愈演愈烈。对比前两首词上片的写法,这首变换的手法更奇巧。黑夜遮挡了人的视线,听觉上升为感受外界事物的首位。一种声音引发一种想象的画面。所以,这首词的意境与前两首有所不同,缥缈、清虚,流溢着一种奇幻的美。
下片还是转入对主题的阐发上。 “鱼雁沉沉江国”是说两地遥遥相离,音讯难以相通。不要说难见“君”的“颜色”,难知“君”的“踪迹”,就是“君”的消息都难以得到。作者怎能不顿生感慨:“恨不奋飞生六翼?”可见,从第一首到第三首,作者思“君”的感情在逐步加深。“乱云愁似幂”是作者深重如云的哀愁形象的描述。就象那铺天盖地,悠悠不尽的浓云。真所谓“痛彻骨髓”“沉哀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