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组诗的第一首,写侠少的欢聚痛饮。
“新丰美酒斗十千”。是说新丰出产的美酒十分名贵,一斗酒价值十千钱。新丰,地名,在今陕西省临潼县东北新丰镇,古代那里盛产美酒。斗酒十千,使用这个数目字,目的在于强调酒的名贵,为下文的“咸阳游侠”作映衬。
“咸阳游侠多少年”。意思是说:咸阳城里的游侠们多半是青春少年。咸阳,地名,在今陕西省咸阳市,秦朝时曾作国都,这里实际是以它代指唐朝京都长安。游侠,古时候称那种重义轻生死、勇于救人危难的人为游侠。在当时人们的心目中,游侠都是英雄豪杰,倍受尊重和赞扬。作者在另一首诗中写道:“纵死犹闻侠骨香”,说即便侠客死了,他们的骨头也是香的。可见侠客的社会地位之尊贵。作者特别地点出“少年”二字,写出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英雄,这些少年游侠在“新丰美酒”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豪纵不羁,风流倜傥。
“相逢意气为君饮”。意思是说:这些少年侠客偶然相逢,为彼此的意气所感动,都愿意为对方干上一杯。“意气”所包含的内容很丰富,仗义疏财,除暴安良,轻生重义,都是侠客们所注重的意气。这句把饮酒的性质强调出来了,他们不是为了取乐而饮酒,而是为了彼此的侠义行为而庆功;他们不是熟人聚会而饮酒,而是偶然相逢,一见倾心,便不惜花费重金买酒,相互勉励。这句诗把少年侠客的精神世界揭示得十分鲜明,足以令人敬慕。
“系马高楼垂柳边”。意思是说:他们把自己的高头大马,拴在那高高酒楼前的垂柳旁边。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走上了酒楼,把“为君饮”的愿望变成了现实。这句景物描写不仅勾画出酒楼的风光,而且对人物形象起到了很好的烘托作用。写“马”,烘托出少年侠客的奔放、刚健;写“高楼”,烘托出少年侠客的豪迈气概;写“垂柳”,则烘托出少年侠客的风流、飘逸。可谓一箭双雕。
这首诗富有浪漫主义色彩,作者注意选用一系列美好的形象,如美酒,游侠,骏马,高楼等,构成画面,洋溢着一种昂扬振作的精神,具有鼓舞人心的艺术力量。
第二首,写游侠的出征边塞。
这首诗里所说的“仕汉”“骠骑”,以及下面两首诗里出现的“五单于”“汉家君臣”等,都是借汉事喻唐,这在唐诗中几乎是习闻熟见的惯例。这里说少年委身事君,入仕之初便担任了羽林郎的职务。由于羽林郎宿仗卫内、亲近帷幄,地位十分重要,故非一般等闲之辈可以入选。《后汉书·地理志》云:“汉兴,六郡良家子选给羽林。”由此即可见一斑。骠骑指武帝时的名将霍去病,曾多次统率大军反击匈奴侵扰,战功显赫。少年报国心切,一心想效功当世,一旦国家有事,便毫不犹豫地随军出征。边关是遥远荒寒的,沙场的搏杀更是出生入死,而主人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为国献身的精神,和曹植的《白马篇》里“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少年英雄是一脉相承的。所不同的是,曹诗通篇是用第三人称的视角来加以客观的描述和赞颂,这里却借少年自己的口吻直抒胸臆:第三句以自诘的口气反挑,使文势陡起波澜,末句则以斩截之语收束,而“孰”“不”“纵”“犹”等虚词的连用,又在接二连三的转折中不断加强语气,活脱地传达出少年从容朱毅的神情和义无返顾的决心。这种借顿挫的用笔展示人物内心世界的手法,不仅很有力度,而且进一步深化了游侠“意气”的内涵。
第三首,写少年的勇武杀敌。
诗人将主人公置于孤危险恶的战争情势之中。“虏骑千重”指敌人大军压境,形成包围之势;“众敌酋倾巢出动,来势汹汹,企图以优势兵力取胜。而少年以“一身”对“千重”之敌,竟能左右驰突于敌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且能擒贼先擒王,将凶蛮剽悍的敌酋“纷纷射杀”,其过人的胆略和武艺已分明可见。这里把少年写成孤胆英雄,意在突出他的勇冠三军、战功卓著。诗的一、三两句,以特写镜头为少年英武矫健的身姿写照:“擘两雕弧”言其多力善射,能左右开弓;“偏坐金鞍”言其鞍马功夫娴熟,能在疾驰的马背上自如地变换各种姿势;“调白羽”则是善于在运动中瞄准目标,箭无虚发。
二、四两句,从对方着笔来反衬少年的艺高胆大。敌我双方的力量愈是悬殊,也就愈能表现主人公无所畏惧的英雄气概,而这种气概,又正来自于其置生死于度外的献身精神。这样,这首诗就和上一首彼此呼应,并为下一首写功高不赏张本。诗中所出现的雕弧、金鞍和白羽,均是以着色之笔略加点染,本来是爱其人而及其物,这里的物又为人增色,人与物原不妨是互相辉映、相得益彰的。盛唐诗人每喜表现尚武精神,如李白自称“弯弓绿弦开,满月不惮坚。闲骑骏马猎,一射两虎穿。”(《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杜甫自述“射飞曾纵鞚,引臂落鹙鸧。”(《壮游》)王维则称赞他的一位族弟说:“读书复骑射,带剑游淮阴……席帆聊问罪,卉服尽成擒。”(《送从弟蕃游淮南》)等等。这些都可看作是诗中理想形象的现实依据。
第四首,写游侠的功成无赏。
上一首诗既已写到少年游侠的勇却群敌,那么这一首写朝廷论功行赏,他也理应是受奖的主角了。诗的前三句,极写庆功仪式的隆重和气氛的热烈:君臣欢宴、云台论功、天子临轩、封侯赐爵,正当期待中的主角出场时,领赏者却突然变成了“将军”。
这里的“将军”和第二首“初随骠骑战渔阳”里的“骠骑”当是一人,指军中的主帅。“将军佩出明光宫”,也即李白《塞下曲》其三所云:“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意谓受皇帝宠信的权贵坐享其成而血战的勇士反遭冷落。诗以烘云托月的手法反复渲染,到头来却翻作他人;而活跃在前三首诗里的主角被悄无声息地推到了局外。这种欲抑故扬的艺术处理,使诗中的不平之鸣得以强有力的表现,这里再加申说反而是多余的了。
王维的《少年行四首》,以浪漫的笔调讴歌了豪荡使气、舍身报国、崇尚事功和功成不居的任侠精神,表现出强烈的英雄主义色彩。他笔下的少年游侠形象,和盛唐其他诗人创造的形象一样,实际上是时代理想的人格化写照。这四首绝句独自成篇,各有侧重,但又蝉联而下,互相补充和照应。用笔或实或虚,或显或隐,舒卷自如,不拘一格,成功地谱写了一支朝气蓬勃、富有青春旋律的进行曲。
译文及注释
译文
新丰盛产美酒价值万贯,出没都城长安的游侠多是少年。
相逢时意气相投,痛快豪饮,骏马就拴在酒楼下垂柳边。
刚刚离家就当上了皇家禁卫军的军官,随后又跟从骠骑大将军参加了渔阳大战。
谁知道不能奔赴边疆从军的苦楚呢?纵然战死沙场,还留下侠骨芬芳。
一个人能以双手拉开雕有图画的铁弓,虽然有层层包围的敌人骑兵,但在他眼中却像身处无人之地一样。
侧身坐在马鞍上,从容调配好弓箭,箭射出去,敌方的许多头目纷纷落马。
朝廷君臣庆功大宴刚刚结束,就坐在高高云台上谈论战功。
天子亲临轩殿赐给他们以侯爵的印信,让这些将军佩上步出了明光宫。
注释
新丰: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东北,盛产美酒。
斗十千:指美酒名贵,价值万贯。
咸阳:本指战国时秦国的都城咸阳,著名勇士荆轲、秦舞阳都到过此地。汉时曾徙豪侠于咸阳。这里用来代指唐朝都城长安。
羽林郎:汉代禁卫军官名,无定员,掌宿卫侍从,常以六郡世家大族子弟充任。后来一直沿用到隋唐时期。
骠骑:指霍去病,曾任骠骑将军。
渔阳:古幽州,今河北蓟县一带,汉时与匈奴经常接战的地方。
苦:一作“死”。
擘:张,分开。一作“臂”。
雕弧:饰有雕画的良弓。
重:一作“群”。
白羽:指箭,尾部饰有白色羽翎。
五单于:原指汉宣帝时匈奴内乱争立的五个首领。汉宣帝时,匈奴内乱,自相残杀,诸王自立分而为五。这里比喻骚扰边境的少数民族诸王。
欢宴:指庆功大宴。
云台:东汉洛阳宫中的座台,明帝时,曾将邓禹等二十八个开国功臣的像画在台上,史称“云台二十八将”。
轩:殿前栏槛。
明光宫:汉宫名,公元前101年(汉武帝太初四年)秋建。
这组诗的第一首,写侠少的欢聚痛饮。
“新丰美酒斗十千”。是说新丰出产的美酒十分名贵,一斗酒价值十千钱。新丰,地名,在今陕西省临潼县东北新丰镇,古代那里盛产美酒。斗酒十千,使用这个数目字,目的在于强调酒的名贵,为下文的“咸阳游侠”作映衬。
“咸阳游侠多少年”。意思是说:咸阳城里的游侠们多半是青春少年。咸阳,地名,在今陕西省咸阳市,秦朝时曾作国都,这里实际是以它代指唐朝京都长安。游侠,古时候称那种重义轻生死、勇于救人危难的人为游侠。在当时人们的心目中,游侠都是英雄豪杰,倍受尊重和赞扬。作者在另一首诗中写道:“纵死犹闻侠骨香”,说即便侠客死了,他们的骨头也是香的。可见侠客的社会地位之尊贵。作者特别地点出“少年”二字,写出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英雄,这些少年游侠在“新丰美酒”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豪纵不羁,风流倜傥。
“相逢意气为君饮”。意思是说:这些少年侠客偶然相逢,为彼此的意气所感动,都愿意为对方干上一杯。“意气”所包含的内容很丰富,仗义疏财,除暴安良,轻生重义,都是侠客们所注重的意气。这句把饮酒的性质强调出来了,他们不是为了取乐而饮酒,而是为了彼此的侠义行为而庆功;他们不是熟人聚会而饮酒,而是偶然相逢,一见倾心,便不惜花费重金买酒,相互勉励。这句诗把少年侠客的精神世界揭示得十分鲜明,足以令人敬慕。
“系马高楼垂柳边”。意思是说:他们把自己的高头大马,拴在那高高酒楼前的垂柳旁边。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走上了酒楼,把“为君饮”的愿望变成了现实。这句景物描写不仅勾画出酒楼的风光,而且对人物形象起到了很好的烘托作用。写“马”,烘托出少年侠客的奔放、刚健;写“高楼”,烘托出少年侠客的豪迈气概;写“垂柳”,则烘托出少年侠客的风流、飘逸。可谓一箭双雕。
这首诗富有浪漫主义色彩,作者注意选用一系列美好的形象,如美酒,游侠,骏马,高楼等,构成画面,洋溢着一种昂扬振作的精神,具有鼓舞人心的艺术力量。
第二首,写游侠的出征边塞。
这首诗里所说的“仕汉”“骠骑”,以及下面两首诗里出现的“五单于”“汉家君臣”等,都是借汉事喻唐,这在唐诗中几乎是习闻熟见的惯例。这里说少年委身事君,入仕之初便担任了羽林郎的职务。由于羽林郎宿仗卫内、亲近帷幄,地位十分重要,故非一般等闲之辈可以入选。《后汉书·地理志》云:“汉兴,六郡良家子选给羽林。”由此即可见一斑。骠骑指武帝时的名将霍去病,曾多次统率大军反击匈奴侵扰,战功显赫。少年报国心切,一心想效功当世,一旦国家有事,便毫不犹豫地随军出征。边关是遥远荒寒的,沙场的搏杀更是出生入死,而主人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为国献身的精神,和曹植的《白马篇》里“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少年英雄是一脉相承的。所不同的是,曹诗通篇是用第三人称的视角来加以客观的描述和赞颂,这里却借少年自己的口吻直抒胸臆:第三句以自诘的口气反挑,使文势陡起波澜,末句则以斩截之语收束,而“孰”“不”“纵”“犹”等虚词的连用,又在接二连三的转折中不断加强语气,活脱地传达出少年从容朱毅的神情和义无返顾的决心。这种借顿挫的用笔展示人物内心世界的手法,不仅很有力度,而且进一步深化了游侠“意气”的内涵。
第三首,写少年的勇武杀敌。
诗人将主人公置于孤危险恶的战争情势之中。“虏骑千重”指敌人大军压境,形成包围之势;“众敌酋倾巢出动,来势汹汹,企图以优势兵力取胜。而少年以“一身”对“千重”之敌,竟能左右驰突于敌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且能擒贼先擒王,将凶蛮剽悍的敌酋“纷纷射杀”,其过人的胆略和武艺已分明可见。这里把少年写成孤胆英雄,意在突出他的勇冠三军、战功卓著。诗的一、三两句,以特写镜头为少年英武矫健的身姿写照:“擘两雕弧”言其多力善射,能左右开弓;“偏坐金鞍”言其鞍马功夫娴熟,能在疾驰的马背上自如地变换各种姿势;“调白羽”则是善于在运动中瞄准目标,箭无虚发。
二、四两句,从对方着笔来反衬少年的艺高胆大。敌我双方的力量愈是悬殊,也就愈能表现主人公无所畏惧的英雄气概,而这种气概,又正来自于其置生死于度外的献身精神。这样,这首诗就和上一首彼此呼应,并为下一首写功高不赏张本。诗中所出现的雕弧、金鞍和白羽,均是以着色之笔略加点染,本来是爱其人而及其物,这里的物又为人增色,人与物原不妨是互相辉映、相得益彰的。盛唐诗人每喜表现尚武精神,如李白自称“弯弓绿弦开,满月不惮坚。闲骑骏马猎,一射两虎穿。”(《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杜甫自述“射飞曾纵鞚,引臂落鹙鸧。”(《壮游》)王维则称赞他的一位族弟说:“读书复骑射,带剑游淮阴……席帆聊问罪,卉服尽成擒。”(《送从弟蕃游淮南》)等等。这些都可看作是诗中理想形象的现实依据。
第四首,写游侠的功成无赏。
上一首诗既已写到少年游侠的勇却群敌,那么这一首写朝廷论功行赏,他也理应是受奖的主角了。诗的前三句,极写庆功仪式的隆重和气氛的热烈:君臣欢宴、云台论功、天子临轩、封侯赐爵,正当期待中的主角出场时,领赏者却突然变成了“将军”。
这里的“将军”和第二首“初随骠骑战渔阳”里的“骠骑”当是一人,指军中的主帅。“将军佩出明光宫”,也即李白《塞下曲》其三所云:“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意谓受皇帝宠信的权贵坐享其成而血战的勇士反遭冷落。诗以烘云托月的手法反复渲染,到头来却翻作他人;而活跃在前三首诗里的主角被悄无声息地推到了局外。这种欲抑故扬的艺术处理,使诗中的不平之鸣得以强有力的表现,这里再加申说反而是多余的了。
王维的《少年行四首》,以浪漫的笔调讴歌了豪荡使气、舍身报国、崇尚事功和功成不居的任侠精神,表现出强烈的英雄主义色彩。他笔下的少年游侠形象,和盛唐其他诗人创造的形象一样,实际上是时代理想的人格化写照。这四首绝句独自成篇,各有侧重,但又蝉联而下,互相补充和照应。用笔或实或虚,或显或隐,舒卷自如,不拘一格,成功地谱写了一支朝气蓬勃、富有青春旋律的进行曲。
《乐府诗集》卷六十六录此四首于《结客少年场行》之后。根据陈铁民《王维年谱》及组诗所反映的少年游戏精神面貌来看,这四首诗是王维早期创作的,应当作于安史之乱发生之前。
一天,诗人骑着马在东流的驿道上行进。只见四周山高林密,绿色屏障连绵起伏,初升的太阳被遮得严严实实。直到早饭时分,依然雾气迷蒙。诗人策马走过两所邮舍(宋代的邮舍彼此相隔十至二十里)之后,路边的人家才相继打开竹编的门。渐渐地,一切都苏醒了,活闹了。路边的冬青树散发出缕缕清香,惹得野蜂成群而来,上下飞舞;园里的春荞麦有的已经结实,馋嘴的山雀不时前来啄食。置身子这个宁谧幽静而又生机勃发的环境里,倍感身心酣畅,真是难得的享受。诗人转而想到明天就要乘船离去,大江滚滚,天风吹衣,自是气势非凡,然而,“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李煜《清平乐》)离开自己的家乡兴国愈来愈远,离开自己熟悉依恋的山区景物愈来愈远,那孤凄惆怅的情怀便会与日俱增。诗的末联语极豪放,但结句“万里天风吹客衣”,着“客”字,顿呈回环跌宕之势,隐隐透露出游子的哀伤,与前六句意脉相连,浑然一体。
朴素、真切是这首诗的最大特色。开头从山区的常态落笔,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但读来倍感亲切,有如身临其境。原因之一是:它真实地展示了山区早晨(严格地说是上午大部分时间)所特有的环境气氛,不加修饰而境界顿出。原因之二是:诗人善于用虚字勾连烘托,使之前后关照,而又承转自然,不着痕迹。如次旬的“且”字除强调雾露稠密,久不消散这一山区特有的景象外,还和第三句的“已”、第四句的“渐”相互映照,起了浓化情境、突出题旨的作用。
作者王质常以苏轼自况,他的诗放旷不羁,也确乎有点苏轼的气派。以这首为例,脚韵全然合律(除首句押“支”韵,余皆押“微”韵。宋人诗首句常邻韵通押,故不可视为出韵),中间两联对仗也很考究,当是律诗无疑。但平仄的安排不合律处甚多,如首句第二字“高”,四句第二字“家”,当用仄声处却用了平声,纯是拗体,读来自有一种挺拔瘦硬之感,与情韵悠长的唐调不同。
前三联都是描述“东流道中”景物的笔墨,没有大的起伏跳荡,末联落笔于时空的现场之外,风波突起,境界大异。诗人借助于自己的联想能力和腾挪功夫,使作品显得豪气横生,充分体现了宋诗风格。
在元代前的理学家中,刘因的文学成就最为突出,其诗歌创作各体兼备,尤以七古见长,此诗即是他的七古名作之一。
此诗气势充沛,奇丽雄峭,有韩愈诗“其力大,其思雄”的特点;然其想象西山(太行山)之大,从而梦游上天,“醉抱明月”以归。其中“赤脚踏苍鳞”“天风冷冷”“银河鼓浪”等,皆是险怪瑰丽的意境,兼有李贺诗的特色;而豪情气势,奇想夸张,又兼有太白遗风。可以说他是兼采众长融变为自己独特风格的。
另外本诗想象奇特,不落窠臼,展现了刘因自铸伟词的能力;多细腻的细节描写,叙事连贯通畅,尾句巧妙地运用典故点缀,意境交融,体现了其精巧的构思。总体来说语言平和流畅,趣味盎然,不失为一首佳作。
首联用白描的手法写雁过江上南飞,与客提壶上青山的一副美景。仅用七字,把江南的秋色描写的淋漓尽致。诗人用“涵”来形容江水仿佛把秋景包容在自己的怀抱里,“江涵秋影”四字精妙的传达出江水之清,“秋影”包容甚广,不独指雁影。“与客携壶”是置酒会友,兼之有山有水,是人生乐事,“翠微”来代替秋山,都流露出对于眼前景物的愉悦感受。
颔联为唐诗名句,夹叙夹议,写出了诗人矛盾的心情。“难逢”、“须插”的言外之意是应把握当前及时行乐,不要无益地痛惜流光,表现了一种通达的生活态度。“菊上”是扣合重阳节的习俗。
颈联与颔联手法相同,都采用了夹叙夹议的手法,表达了诗人想只管用酩酊大醉来酬答这良辰佳节,无须在节日登临时为夕阳西下、为人生迟暮而感慨、怨恨,同时也表达了及时行乐之意。“酩酊”也是扣合了重阳节的习俗。颔联和颈联都用了对比,一是尘世不乐与佳节尽情快乐的对比,一是大醉无忧与怨恨忧愁的对比。两联也多次提到重阳。节日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使人们暂时摆脱日常生活的束缚、抛开日常生活的烦恼,让自己的心情放松片刻。杜牧在这里所表现的正是趁着重阳节抛开世事、尽情放纵快乐的思想。
“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沾衣?”尾联是说,人生短暂古往今来终归如此,何必像齐景公对着牛山流泪。这里诗人进一步安慰自己。春秋时,齐景公游于牛山,北望国都临淄流泪说:“若乎滂滂去此而死乎!”诗人由眼前所登池州的齐山,联想到齐景公的牛山坠泪,认为像“登临恨落晖”所感受到的那种人生无常,是古往今来尽皆如此的。既然并非今世才有此恨,又何必像齐景公那样独自伤感流泪呢?
有人认为这首诗是将“抑郁之思以旷达出之”。从诗中的确可以看出情怀的郁积,但诗人倒不一定是故意用旷达的话,来表现他的苦闷,而是在登高时交织着抑郁和欣喜两种情绪。诗人主观上未尝不想用节日登高的快乐来排遣抑郁。篇中“须插”、“但将”、“不用”以及“何必”等词语的运用,都可以清楚的让人感受到诗人情感上的挣扎。至于实际上并没有真正从抑郁中挣扎出来,那是另一回事。
诗人的愁闷何以那样深、那样难以驱遣呢?除了杜牧自己怀有很高的抱负而在晚唐的政治环境中难以得到施展外,还与这次和他同游的人,也就是诗中所称的“客”有关。这位“客”不是别人,正是诗人张祜,他比杜牧年长,而且诗名早著。穆宗时令狐楚赏识他的诗才,曾上表推荐,但由于受到元稹的排斥,未能见用。这次张祜从丹阳(今属江苏)特地赶来拜望杜牧。杜牧对他的遗弃是同情的,为之愤愤不平。因此诗中的抑郁,实际上包含了两个人怀才不遇,同病相怜之感。这才是诗人怎样力求旷达,而精神始终不佳的深刻原因。
这是一首赠别词。全词一改以往送别诗词缠绵感伤、哀怨愁苦或慷慨悲凉的格调,创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议论风生,直抒性情,写得既有情韵,又富理趣,充分体现了作者旷达洒脱的个性风貌。词人对老友的眷眷惜别之情,写得深沉细腻,婉转回互,一波三折,动人心弦。
词的上片写与友人久别重逢。元祐初年,苏轼朝为起居舍人,钱穆父为中书舍人,气类相善,友谊甚笃。元祐三年穆父出知越州,都门帐饮时,苏轼曾赋诗赠别。岁月如流,此次杭州重聚,已是别后的第三个年头了。三年来,穆父奔走于京城、吴越之间,此次又远赴瀛州,真可谓“天涯踏尽红尘”。分别虽久,可情谊弥坚,相见欢笑,犹如春日之和煦。更为可喜的是友人与自己都能以道自守,保持耿介风节,借用白居易《赠元稹》诗句来说,即“无波古井水,有节秋竹竿”。作者认为,穆父出守越州,同自己一样,是由于朝好议论政事,为言官所攻。
以上数句,先从时间着笔,回忆前番离别,再就空间落墨,概述仕宦生涯,接下来抒发作者对仕宦失意、久处逆境所持的达观态度,并用对偶连喻的句式,通过对友人纯一道心、保持名节的赞颂,表明了自己淡泊的心境和坚贞的操守。词的上片既是对友人辅君治国、坚持操守的安慰和支持,也是词人半生经历、松柏节操的自我写照,是词人的自勉自励,寓有强烈的身世之感。明写主,暗寓客;以主慰客,客与主同,表现出作者与友人肝胆相照,志同道合。
词的下片切入正题,写月夜送别友人。“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一句,描绘出一种凄清幽冷的氛围,渲染了作者与友人分别时抑郁无欢的心情。
“樽前不用翠眉颦”一句,由哀愁转为旷达、豪迈,说离宴中歌舞相伴的歌妓用不着为离愁别恨而哀怨。这一句,其用意一是不要增加行者与送者临歧的悲感,二是世间离别本也是常事,则亦不用哀愁。这二者似乎有矛盾,实则可以统一强抑悲怀、勉为达观这一点上,这符合苏轼宦途多故之后锻炼出来的思想性格。词末二句言何必为暂时离别伤情,其实人生如寄,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既然人人都是天地间的过客,又何必计较眼前聚散和江南江北呢?词的结尾,以对友人的慰勉和开释胸怀总收全词,既动之以情,又揭示出得失两忘、万物齐一的人生态度。
苏轼一生虽积极入世,具有鲜明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主张,但另一方面又受老庄及佛家思想影响颇深,每当官场失意、处境艰难时,他总能“游于物之外”,“无所往而不乐”,以一种恬淡自安、闲雅自适的态度来应对外界的纷纷扰扰,表现出超然物外、随遇而安的旷达、洒脱情怀。
这首送别词中的“一笑作春温”、“樽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等句,是苏轼这种豪放性格、达观态度的集中体现。然而在这些旷达之语的背后,仍能体察出词人对仕宦浮沉的淡淡惆怅,以及对身世飘零的深沉慨叹。
清·刘熙载《艺概》指斥周邦彦词“周旨荡”,20世纪八九十年代报纸杂志亦不乏贬斥之词。其实,《清真集》编入“春景”类,描写闺情之作的词,情感真挚、内容丰富,委婉含蓄、别开生面,这首小令就是其中一首。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首先描写女子的外貌。以“春山”喻眉毛,以个别代整体,写人之美,五代冯延巳即有“低语前吹频转面,双眉钦恨春山远”。美成用“争秀”二字,有意同“春山”比秀,比“春山”更秀。“争”字意味深长,以动写静,更见生动。因为词人善于点化,化腐旧为新鲜,远比“淡淡春山”、“淡扫蛾眉”、“春山八字”、“眉蹙春山”具有新意。
“可怜长皱”充满词人的主观情感。“春山”喻眉颇具清俊之气。上句写外貌,下句表现内心愁怨。只描摹秀眉之美,让人想象其容貌之俊。层层翻出新意。
莫将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承上,以花喻人的容貌,写哀怨情况。“清泪滴花枝”形容女子因伤心而落泪,呈现出一个美的画面,虽非首创,确也奇异。唐·白乐天《长恨歌》用“玉容寂莫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描写杨妃伤心掉泪;冯延巳《归自谣》用“愁眉敛,泪珠滴破胭脂脸”,亦系客观描写,而周词运用翻进一层的手法。用花瘦比人瘦,古人诗词也用过,宋·黄庭坚《蓦山溪》‘‘春风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写伎女陈湘,也是客观描写,没有写出诗人内心之感受。而周词活用前人词句,不重复前人意思,另辟新境:似乎少女娇嫩的脸上,连几滴眼泪都禁受不得,会“滴破胭脂脸”。着眼于花,花人合一,用笔深婉。同宋-李清照的“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有异曲同工之妙。流露出词人无限的怜惜之情,渗透着词人无尽的关切之感。推陈出新,别出心裁,曲折顿挫,摇曳生姿。将那委婉的情致、深厚的意韵,有层次地有深意地不断传出,故有“词家神品”(王又华《古今词论》)之赞誉。
上片主要写外貌,下片着力写内心。
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清润”句承上,从侧面烘托女子的低沉情绪、满腹愁思。写其愁恨,先写“玉箫”,是象征,作陪衬。人物的风姿、孤寂从“知音稀有”中显露无遗。“知音稀有”是全词之主旨,也是愁恨的原因。既说明其才艺出众,又点出其歌伎身份。昭君出塞,尚有琵琶以寄幽怨,词中女子连托玉箫以寄相思的心情都没有了,深化了“知音稀有”的程度。
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取、亭前柳——“欲知”、“但问”与上片“可怜”、“莫将”前后照应,连属成句,巧设问答,运用相同的笔法,既像是女子自我内心的剖白,“顾影自怜”,又像是词人对女子的深切怜悯与体贴人微。“日日倚栏”、“亭前柳”,会使人不禁想起唐·王昌龄的《闺怨》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古代有折柳送别的习俗,所以见柳就会引发离愁,触动闺情。词中女子日日倚栏凝望,离愁别恨,日积月累,积久弥多,足见闺怨之深。杨柳是愁怨的见证,“愁”而但问“亭前柳”。最后轻点一笔,一切都得到解释,全词也一气贯通了。据清·叶申芗《本事词》卷上(天籁轩刊本)云:“周美成精于音律,每制新调,教坊竞相传唱,游汴尝主李师师家,为赋《洛阳春》云……李尝欲委身而未能也。”“欲知……但”,虚词的使用,显示出一种跌宕生姿的态势,回荡着愁恨的旋律。点出“日日愁”,同上片“可怜长皱”上下呼应,又“问取亭前柳”同“莫将清泪滴花枝”前后照应,进一步渲染。向亭前柳“问取”,暗示因离别而伤感而愁怨,含蕴深沉。
一曲小令,化用前人诸多诗词名句,自成佳制,别创新意。诚如《乐府指迷》所云:“下字运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诸贤诗句中来,而不用经史中生硬字面,此所以为冠绝也。”沈义父所说值得仔细体味。宋·张耒《秋蕊香》‘‘别离滋味浓于酒,著人瘦。此情不及东墙柳,春色年年依旧”,可以作为这首词的注脚。
“闺情”这个题目,是宋词中常见的。但周邦彦词写得新颖别致,不同凡响。闺情词自必以描写闺中女子为主,此篇不同凡响,就在于在同类题材中,篇幅短小而内容丰富,无称艳的辞藻,无刻意的雕饰,以清新自然的语言、含蓄委婉的笔致、清淡雅致的风格,给人以轻松率意之感。
这首词以“知音稀有”为主题。在中国古典诗词中,知音之叹是传统的题材。从上古“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楚辞·九歌·少司命》)、“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古诗十九首》之五《西北有高楼》),到中古“斯人不重见,将老失知音”(唐·杜甫《哭李常侍峄》),“知音谙吕”,“知音识曲”。自先秦、汉魏,乃至唐宋,“知音”一词时见出现。就是周邦彦《清真集》中,也时有知音之叹,如《意难忘》‘‘知音见说无双,解移宫换羽,未怕周郎”。至于(玉楼春》所谓“玉琴虚下伤心泪,只有文君知曲意”,乃是词人感伤官场难逢知己而向青楼混迹之悲;《风流子·新绿小池塘》、《少年游·并刀如水》中的女子,以及这首词中的女子,都是写歌伎知音之叹,同时也寄寓了词人个人的知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