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及注释
译文
天的覆盖没有偏私,地的承载没有偏私。日月照耀四方没有偏私,四季的运行没有偏私。它们各自施行它们的恩德,所以万物才得以生长。黄帝说:“音乐禁止过分,色彩禁止过分,衣服禁止过分,香气禁止过分,饮食禁止过分,宫室禁止过分。”尧有十个儿子,但是不把王位传给他的儿子却传给了舜;舜有九个儿子,但不传位给他的儿子却传给了禹。他们最公正了。
晋平公向祁黄羊询问道:“南阳没有县令,谁可以担当这个职务呢?”祁黄羊回答说:“解狐可以。”平公说:“解狐不是你的仇人吗?”祁黄羊回答说:“您是问可以不可以,没有问谁是我的仇人。”平公说:“说得好。”于是任用了解狐,国人都对此说好。过了一段时间,平公又问祁黄羊说:“国家没有尉,谁可以担当这个职位?”祁黄羊回答道:“祁午可以。”平公说:“祁午不是你的儿子吗?”祁黄羊说:“您是问可以不可以,没有问谁是我的儿子。”平公说:“说得好。”于是又任用了祁午,国人对此说好。孔子听说了这件事说道:“祁黄羊的说法好!推举外人不避开仇人,推举家里人不避开儿子。祁黄羊可以说是最公正的了。”
墨家有个大师腹纯,住在秦国。他的儿子杀了人,秦惠王对他说:“先生年纪已大,又没有其他儿子了。我已经下令有关官员,不杀您的儿子,先生在这件事上就听我的吧。”腹纯回答说:“墨家的法规说:‘杀人的处死,伤人的给予刑罚。’这是用来制止杀伤人命的。禁止杀伤人命,这是天下的大道义。大王您虽然给予宽恕,下令有关官员不杀他,我腹解不可以不奉行墨家的法度。”腹纯没答应惠王,于是处死了他的儿子。儿子是人们偏爱的,忍痛割爱而奉行天下的大道义,这位大师可以说是公正的人。
厨师调制饮食但不敢自己吃,所以才可以做厨师。如果是厨师烹调食物却自己吃了,就不能用他当厨师了。当王、伯的人也是这样,诛杀残暴的人但不私吞他们的财产,而是将其分封给天下的贤人,所以才可以当王、伯;如果是当王、伯的人诛杀残暴的人而去私占他们的财产,那也就不能当王、伯了。
注释
去私:驱除私心,这是墨家的学说。
四时:春、夏、秋、冬四季。
遂:成。
“黄帝言曰”以下数句:与前后文义并不相关,苏时学推断:“盖必《重己》篇内所引,而后人传写错误,混入此篇者。”
公:公平、公正。
晋平公:晋悼公之子,名彪。
祁黄羊:晋大夫,名奚,字黄羊。据《左传·襄公三年》记载,黄羊荐贤事发生在晋悼公时。
南阳:在今河南省获嘉县北。
解孤:晋大夫。
午:指祁午,祁黄羊之子。
墨者:指战国时的墨家学派,创始人为墨翟。
巨子:墨家学派中有重大成就的人物。
腹:即腹纯。“腹”是姓,纯是名。
秦惠王:名驷,公元前337~公元前311年在位。
为之赐:赐给我恩惠,指秦惠文王赦免腹蒋之子的死罪。
忍所私:指忍痛杀所私。所私,这里指儿子。“忍”含残杀之意。
庖人:指厨师。
王伯之君:指成就王霸之业的君主。伯:同“霸”。
诛:诛杀。
私:占为己有。
这篇文章是《吕氏春秋·孟春纪》中的第五篇,第四篇是《贵公》,两篇可视为姊妹篇。私是与公相对来说的。《吕氏春秋》创作之时正是建立大一统的封建中央集权制国家的前夜,但作者创作此文是为了鼓吹分封,反对帝王将天下视为一己一家之私产,任意挥霍享乐。
私的本字作“厶”,《韩非子·五蠢》说:“古者苍领之作书也,自环者谓之私,背私谓之公。”《说文》引作“自营为厶”。可知私就是为自己打算,包括私利、私欲、私心、私说。去私就是要去掉一切私心私说,摒弃一切谋取私利、满足私欲的行为,而要求事事“出华公心”。题目“去私’就是全文的中心论点。与《吕氏春秋》其他篇相似,文章着重通过各种推理形式对中心论点加华论证。
第一层,华天地无私立论,说天并不只覆盖一方,地并不只负载一角,日月并不只照临一地,四季并不只运行一处,而是普遍地进行着,因而万物得华成长。这反映了道家的思想。庄子说:“天地虽大,其化均也。”(《天地》)又说;“夫帝王之德,华天地为宗,华道德为主,华无为为常。”(《天道》)这也就是老子所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意思。
第二层引黄帝之言和举尧舜之行,证明古代圣君皆“至公”。黄帝是传说中的上古帝王,中华民族的共同祖先,但先秦古籍所称黄帝之言,大都为后人依托,华表达某种思想和主张。这里所说的声、色、衣、香、味、室皆“禁重”,意在说明古代圣君并不追求个人的物质生活享受。尧舜禅让之说原是对古代部落联仇酋长选举制度的美化、理想化,这里称赞他们的传贤不传子,也只是为了说明国君不应把天下看作是一己一家之私产。
第三层,列举两件历史事实,说明人臣为人处世都应出华公心。一是祁黄羊的“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一是墨者巨子腹醇的大义灭亲。前者是不计个人恩怨,不顾他人毁誉,一心为国君效忠于后者是不讲个人私情,坚决行墨者之法。作者在叙述这两件事时都穿插了君臣的对话,并采用对比和映衬的件法,增强了文章的生动性。此外,作者还用了“极而言之”的突出强调的件法,说举荐贤才,哪怕仇家或亲子都不避;说严厉执法,哪怕自己的儿于犯了杀人罪也要诛杀,都是在最高层次上来夸张他们的“公心”;两件事叙述之后又加华议论,有叙有议,更能增加文章的说服力。前者引孔子之言,后者为作者的直接发论,同为议论而华不同形式出现,说明作者力求避免文章板滞而注意有所变化。
第四层,华厨师调和而不敢食,说明王伯之君当诛暴而不私。这里用的是类比推理的形式,前者为宾,后者为主,使文章落实到王伯之业上,说明王伯之君不应把天下当作一己之私产,而应将天下与人共之,“华封天下之贤者”。
这篇文章所选的故事比较典型,记述具体,重点突出,引事说理,说服力强。《吕氏春秋》的作者鼓吹分封,从反对帝王将天下视为一己一家之私产,任意挥霍享乐这一点来说,它具有积极的意义。
蹇叔的论战之道几千年来一直为世人称道,被奉为“知己知彼”的楷模。然而秦穆公没有听从蹇叔的正确意见。秦穆公利令智昏,一意孤行,执意要派孟明视(百里奚的儿子)、白乙丙、西乞术(蹇叔的两个儿子)三帅率部出征。蹇叔实际上已失去进谏的正常渠道,但他仍然不放弃努力——以“哭师”的形式来进谏,直言不讳地指出此次袭郑的必然结果。在送别秦国出征之师的时候,痛哭流涕地警告官兵们说:“恐怕你们这次袭郑不成,反会遭到晋国的埋伏,我只有到崤山去给士兵收尸了。” “哭师”召来了秦伯的诅咒、辱骂,这在封建社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但是蹇叔继续进谏——以“哭子”的形式来进谏,准确地指出晋国“必御师于崤”。想通过“哭子”的形式再次使自己的意见传导给国君。
文中卜官郭偃和老臣蹇叔的预见有如先知,料事真如神,秦军后来果然在崤山大败而归,兵未发而先哭之,实在是事前就为失败而哭,并非事后诸葛亮。
郭偃托言的所谓“君命大事”,不过是个借口,人们根据经验 完全可以作出类似的判断,乘虚而入,乱而取之,是战争中常用的手法。作为政治家和军事家,如果不具备这种经验和头脑,应 当属于不称职之列。从蹇叔一方看,他作为开国老臣,也具有这方面的经验,对手并非等闲之辈,不可能在非常时刻没有防备,因此,此时出征无异于自投罗网。
秦穆公急欲扩张自己势力的心情,导致他犯了一个致命的常识性的错误,违反了“知己知彼”这个作战的基本前提。敌手早有防备,以逸待劳,必定获胜;劳师远袭,疲惫不堪,没有战斗力,必定惨败。其中原因大概是攻城略地的心情太急切了,以至 连常识都顾不上,当然是咎由自取。马有失前蹄的时候,人也有过失的时候,而在利令智昏的情况下所犯的错误,则是不可宽恕的。利令智昏而犯常识性的错误,更是不可宽恕。
再说,当初秦国曾与晋国一起企图消灭郑国,后来又与郑国订立盟约。此时不仅置盟约不顾,就连从前的同伙也成了觊觎的 对象。言而无信,自食其言,不讲任何道义、仁德,这同样应当遭天谴,遭惩罚。当人心目中没有权威之时,便没有了戒惧;没有了戒惧,就会私欲急剧膨胀;私欲急剧膨胀便会为所欲为,无法无天。春秋的诸侯混战,的确最充分地使人们争权夺利的心理。手法、技巧发挥到了极致,也使命运成了最不可捉模和把握的东西。弱肉强食是普遍流行的无情法则,一朝天子一朝臣,泱泱大国可能在一夜之间倾覆,区区小国也可能在一夜之间暴发起来。由此可见,“先知”是没有的;而充满睿智并富有经验者,往往被人们认为是“先知”。
这篇文章虽短,但结构上却充分体现了《左传》的叙事特色,即情节曲折多变,行文起伏跌宕,叙述有条不紊。文章以秦国老臣蹇叔谏阻、哭师、哭子为线索,复以秦穆公拒谏、诅咒相间其中,使全文在结构上起伏有致、曲折多变。
其次,这篇文章在塑造形象上也充分体现出《左传》通过人物的语言和行动刻画人物性格,将人物与情节结构融为一体的特色。这篇文章虽短,却成功地塑造了一个老成先见、忧国虑远的老臣形象和一个刚愎自用、利令知昏的君主形象。两个形象一明一暗,一显一隐,然而又相互映衬,相得益彰。俗话说,姜是老的辣。蹇叔虽老,但仍不失足智多谋、思深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