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思念情人的小诗。采葛为织布,采萧为祭祀,采艾为治病。都是女子在辛勤劳动。男子思念起自己的情人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月、年)。说一天会像三个月,三个季节,甚至三年那样长,这当然是物理时间和心理时间的区别所在。用这种有悖常理的写法,无非是为了极言其思念之切,之深而已。
热恋中情人无不希望朝夕厮守,耳鬓相磨,分离对他们是极大的痛苦,所谓“乐哉新相知,忧哉生别离”,即使是短暂的分别,在他或她的感觉中也似乎时光很漫长,以至于难以忍耐。此诗三章正是抓住这一人人都能理解的最普通而又最折磨人的情感,反复吟诵,重叠中只换了几个字,就把怀念情人愈来愈强烈的情感生动地展现出来了。第二章用“秋”而不用“春”“夏”“冬”来代表季节,是因为秋天草木摇落,秋风萧瑟,易生离别情绪,引发感慨之情,与全诗意境相吻合。
全诗既没有卿卿我我一类爱的呓语,更无具体的爱的内容叙述,只是直露地表白自己思念的情绪,然而却能流传千古,后人并将这一情感浓缩为“一日三秋”的成语。关于此诗艺术感染力的奥妙,蒋立甫《风诗含蓄美论析》曾剖析说:“妙在语言悖理。”其意是说:从科学时间概念衡量,三个月、三个季节、三个年头与“一日”等同,当是悖理的,然而从诗抒情看却是合理的艺术夸张,合理在热恋中情人对时间的心理体验,一日之别,逐渐在他或她的心理上延长为三月、三秋、三岁,这种对自然时间的心理错觉,真实地映照出他们如胶似漆、难分难舍的恋情。这一悖理的“心理时间”由于融进了他们无以复加的恋情,所以看似痴语、疯话,却能妙达离人心曲,唤起不同时代读者的情感共鸣。
花间词人中,欧阳炯和李珣都有若干首吟咏南方风物的《南乡子》词,在题材、风格方面都给以描写艳情为主的花间词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
“路入南中,桄榔叶暗蓼花红。”头两句写初入南中所见。桄榔树身很高大,所以作者一眼就能看到。蓼花虽非南国特有,但也以南方水乡泽国为多,所谓“红蓼花寒水国秋”可证。恍榔树叶深绿,故说“暗”。“枕榔叶暗萝花红”,一高一低,一绿一红,一是叶一是花,一岸上一水边,互相映衬,勾画出了南中特有的风光,并写出了它给予作者的第一个鲜明印象。
“两岸人家微雨后,收红豆。”上两句所写的,还是静物,这里进一步可到人物的活动。红豆也为南中所恃有,岭南天热。微雨过后,业己成熟的红豆荚正待采摘。故有“两岸人家微雨后,收红豆”的描写。这两句将南中特有的物产和风习、人物活动揉合在一起,组成一幅典型的南中风情画,透出浓郁的地域色彩和生活气息。
“树底纤纤抬素手。”采摘红豆的,多是妇女,所以远远望去,但见两岸。人家近旁的相思树下,时时隐现着红妆女一的倩丽身影和她们的纤纤皓腕。这是南中风物的写实。但这幅画图却因为有了这一笔,整个地灵动起来了,显现出了一种动人的风的。红豆又称相思子。王维的《相思》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流传众口的诗篇无形中赋予了这索手收红豆的日常劳动以一种动人遐想的诗意美。面对这幅鲜丽而富于温馨气息的画图,呼吸着南国雨后的清新空气,词人的身心都有些陶醉了。《南乡子》单调字数不到三十,格调比较轻快。结句的含蕴耐味显得格外重要。欧阳炯的这首就是既形象鲜明如画,又富于余思的。
《栩庄漫记》对欧阳炯的《南乡子》八首作了一个总评曰:“《南乡子》八首,多写炎方风物,不知其以何因缘而注意及此?炯蜀人,岂曾南游耶?然其词写物真切,朴而不俚,一洗绮罗香泽之态,而为写景纪俗之词,与李珣可谓笙罄同音者矣。”的确,在《花间集》中,这样朴质清新的风土人情词作,是别具韵味的。
范雎初见秦王,既不像初出茅庐时的苏秦那样锋芒毕露,也不像已为秦相时的张仪那样咄咄逼人,而是谨言慎行,唯唯再三,欲言又止。这是为什么?
说客游说人主实非易事,弄不好会有生命之虞。范雎以一籍布衣的身份游说秦昭王,正如他所说“交疏言深”,这时,他对秦王的心理状况与性格特征还不十分清楚,秦王喜欢听什么,想要干什么,他还没有准确的把握。因此,他必须先加试探,察言观色。他要贡献于秦王的谋略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废逐把持朝政的以宣太后、穰侯为首的“四贵”。而秦王与他们有骨肉之亲,并且是在他们的拥立下才得以即位的。范雎明白,若稍有不慎,就会“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所言甚深而交情甚浅,范雎能不顾虑吗?所以他吞吞吐吐,疑虑重重,回环往复,拖拖沓沓,而同时却又引古论今,援他况己,旁敲侧击,铺张扬厉。一方面对秦王反复进行试探,看他是否真心信任自己,是否能听从建议摆脱骨肉之亲的羁绊而自强自力;另一方面又反复申述自己对秦昭王的无限忠诚。在“何患乎”“何忧乎”、“何耻乎”的层层叙述中,对秦昭王展示自己的忠心,甚至表示“臣死而秦治,贤于生也”,好像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这段说辞,淋漓酣畅,委婉周密,恳切动听。终于瞅准时机,于云山雾罩之中微露真意:“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保傅之手,终身暗惑,无与照奸。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这段话说白了就是:你的处境危如累卵,有了我你才会安然无恙。表面上是强调秦王与秦国的危险,实际上是为自己能得到重用作铺垫。这就是谨慎精明、老练的范雎,一个不同于一般纵横家的辩士。
本首诗细致地描绘了一幅生动的芭蕉画面,并联想到了含情不展的少女的感情与气质,创造了一个别具新意的艺术形象。全诗含蓄凝练,想象丰富,色彩鲜润宜人,情思沁人心脾,韵味悠长,颇具艺术美感。
丰富而优美的联想,往往是诗歌创作获得成功的重要因素,特别是咏物诗,诗意的联想更显得重要。钱珝这首《未展芭蕉》就是运用联想的杰作。
首句从未展芭蕉的形状、色泽设喻。由未展芭蕉的形状联想到蜡烛,这并不新颖;“无烟”与“干”也是很平常的形容。值得一提的是“冷烛”、“绿蜡”之喻。蜡烛通常是红亮、温暖的形象,这里却说“绿”、“冷”,不仅造语新颖,而且表达出诗人的独特感受。“绿蜡”给人以翠脂凝绿的美丽联想;“冷烛”一语,则显示出那紧紧卷缩的蕉烛上面似乎笼罩着一层早春的寒意。
“芳心犹卷怯春寒”。卷成烛状的芭蕉,最里一层俗称蕉心。诗人别开生面,赋予它一个美好的名称──芳心。这是巧妙的暗喻:把未展芭蕉比成芳心未展的少女。从表面看,和首句“冷烛”、“绿蜡”之喻似乎脱榫,其实,无论从 形象上、意念上,两句都是一脉相通的。“蜡烛有心还惜别”。“有心惜别”的蜡烛本来就可用以形容多情的少女,所以蕉心──烛心──芳心的联想原很自然。“绿蜡”一语所显示的翠脂凝绿、亭亭玉立的形象,也常象征着美丽的女性。
在诗人想象中,这在料峭春寒中卷缩着“芳心”的芭蕉,仿佛是一位含情脉脉的少女,由于寒意袭人的环境的束缚,只能暂时把自己的情怀隐藏在心底。如果说,上一句还只是以物喻物,从未展芭蕉的外在形状、色泽上进行描摹刻画,求其形似;那么这一句则通过诗意的想象与联想,把未展芭蕉人格化了,达到了人、物浑然一体的神似境界。句中的“犹”字、“怯”字,都极见用意。“犹”字不只明写当时的“芳心未展”,而且暗寓将来的充分舒展,与末句的“会被东风暗拆”遥相呼应。“怯”字不仅生动地描绘出未展芭蕉在早春寒意包围中卷缩不舒的形状和柔弱轻盈的身姿,而且写出了它的感觉与感情,而诗人的细意体贴、深切同情也自然流注于笔端。
“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小诗的后两句是说,芳心犹卷的芭蕉有如一卷书札,真不知她内心蕴藏了多少心事。风儿会捷足先登知道芭蕉满腹心思。
后两句却又另设比喻。古代的书札卷成圆筒形,与未展芭蕉相似,所以这里把未展芭蕉比喻未拆封的书札。从第二句以芳心未展的少女设喻过渡到这一句以缄封的书札设喻,似乎又不相连属,但读时有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这奥妙就在“藏”字上。书札紧紧封缄着,它的内容——写信者的一片芳心就深藏在里面,好像不愿意让人知道它的奥秘。这和上句的“芳心”犹卷在意念上完全相通,不过上句侧重于表现客观环境的束缚,这一句则侧重于表现主观上的隐藏不露。未曾舒展的少女情怀和包蕴着深情的少女书札,本来就很容易引起由此及彼的联想。但后两句并非用另一比喻简单地重复第二句的内容,而是通过“藏何事”的设问和“会被东风暗拆看”的遥想,展示了新的意境,抒发了更美好的情思。
在诗人的想象中,这未展芭蕉像是珍藏着,美好情愫的密封的的少女书札,严守着内心的秘密。随着寒气的消逝,芳春的到来,和煦的东风总会暗暗拆开书札,使美好的情愫呈露在无边的春色之中。既然如此,又何必深藏内心的奥秘,不主动的坦露情怀,迎接东风,欢呼春天的到来呢?这后一层意思,诗人并没有点明,读者却不难领会。句中的“会”字,让人感觉到芭蕉由于怯于春寒不展,到被东风吹开,是顺乎自然规律的;而“暗”字则精细的显示出这一过程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这两个词语,对深化诗的意境有重要的作用。
诗意的想象与联想,归根结蒂还是来源于对生活的细心体察和深切体验。如果钱珝对生活中受到环境束缚、心灵上受到禁锢的少女缺乏了解与同情,那么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产生上面那一系列诗意的联想的,也绝不会从单调的未展芭蕉身上发现含情不展的少女的感情与气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