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歌借南朝陈后主骄奢淫逸、不理朝政的史实讽喻晚唐的统治者,体现了李商隐的政治远见。
首联“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总写陈后宫的外观:华美的茂苑城如画般豪奢,阊门闪耀着釉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釉彩如水般恍惚迷离。此联主要用意在于描写当初陈后宫的富丽堂皇,从侧面来暗示陈后主骄奢淫逸的腐朽生活。“如画”是实景的特点,也与最后的结局形成鲜明的对比,具有强烈的反讽意味。
颔联“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景物由总体到局部,由长镜头到特写镜头,对准最具有代表性的两处建筑:靠着水光殿的一旁又建起了供贵族们游赏玩乐的月华楼,俨然就是一派欣欣向荣、繁华热闹的景象。“还依”“更起”有承上更进一步的意思,充分表现了封建贵族们无穷的享乐主义,表明这些统治者的欲望是无法得到满足的,也就必然导致亡国亡身。
颈联“侵夜鸾开镜,迎冬雉献裘”考虑对仗平仄,使用了倒装的句式,正常语序是:侵夜开鸾镜,迎冬献雉裘。这两句从外部宫殿的高大华美精致写到日常生活的两个典型场景,由外到内,由建筑到生活,可以说更深入一步,目的是讽刺陈后主骄奢浪费,不知勤俭。这两句反映了封建统治者不论昼夜冬夏,一味淫乐奢靡,讽刺了陈后主的奢侈生活。这两句以点带面,揭示统治者无时无刻不在享乐,批判力度更进一层。
尾联“从臣皆半醉,天子正无愁”用漫画式的手法,勾勒了一幅臣“半醉”而君“无愁”的享乐图景,抒发对醉生梦死的腐朽上层统治集团的愤慨。此句中的“醉”在这里一字双关,除了指众臣因喝多了醉得东倒西歪,亦指群臣精神麻木,不明国政。看到这幅情景,贵为天子的皇帝竟然无动于衷,无忧无虑,可见他从不把国事当作一回事。作者借此讽刺陈后主荒淫昏庸,不可救药。
这首诗描写了封建统治者大建宫室、生活奢侈、昼夜玩乐的情景。全诗以全景式的华丽建筑开篇,以君臣醉卧的场景煞尾,大开小合,由外到内,描写逐步进入到统治者腐糜生活的核心,如同层层剥笋,将赤裸裸的奢侈骄纵、不务国政的乱象呈现在读者面前,构思布局堪称精妙。这是典型的铺陈手法,意在极写豪奢。作者之所以旧事重提,当然是别有用意的。李商隐生活时代的晚唐统治者,也一直在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生活极度奢华,导致朝政混乱,这番情景与当年殊无二致,与所有朝代堕落的统治者殊无二致,这都是历史的教训,作者借古讽今,表达了深沉的感慨,透露出作者的清醒和对少年袭位的当朝执政者的深深忧虑,同时起到了警醒世人的作用。
《礼记·檀弓》上说:“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焉。”宿草就是隔年的草,意指一年以后对于已去世的朋友不必再哀伤哭泣了。“宿草”,后世便成为专指友人丧逝的用语,这里蓬蒿泛指野草,句意正是由《礼记》脱胎而来,暗喻故友虽去世一年,而他犹不能忘情。当时王安石身在汴京而王令之墓则在千里之外的常州,然而凭着诗人沉挚的感情与驰骋的想象,在读者眼前展现出一幅凄怆悲凉的画面。哀痛之情也于景中流露而出,于是从坟地写到了长眠地下的人。
“妙质”二字,后世注释的版本往往解释为“美妙的品德、卓越的才能”云云,其实不然。根据原诗第一首的尾联:“便恐世间无妙质,鼻端从此罢挥斤。”这里是用《庄子》中匠石“运斤成风”的典故,这里的“质”指箭靶,用以比喻投契的知己。因而“妙质不为平世得”一句是说世人不能像匠石深知郢人那样理解王逢原。据当时记载,王逢原为人兀傲不羁,不愿结交俗恶献谀之徒,甚至在门上写道:“纷纷闾巷士,看我复何为?来即令我烦,去即我不思。”可见他清高孤傲的性格,其不为世人所重,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微言”是用了《汉书·艺文志》中“仲尼没而微言绝”的话,意指精辟深刻的思想言论。这句说只有深深了解死者的人才明白他的微言,言外之意,他才是唯一理解王令的人,因而引出下联的回忆。这两句用典熨贴精确而又不影响词意畅达,并通过典故的运用,给原来枯燥板滞的议论注入了活力和丰富的意蕴,可见王安石铺排典故的娴熟技巧,陈师道怀黄鲁直的诗中说:“妙质不为平世用,高怀犹有故人知”,即从此联化出。这两句对怀才不遇,知音者稀的感慨,关合王令与诗人自己,虽是为诗人王令叹息,也包含着他对自身的感喟。
颈联是追忆当年与王令一起读书饮酒的豪情逸兴。嘉祐三年(1058年),王安石提点江东刑狱,按临鄱阳,王令六月中便去鄱阳与王安石聚会,诗句就是写这次会晤:庐山向南倾侧,犹如自天而降,对着他们的书案;湓水滔滔东来,像是流入了他们的酒杯。这两句以雄伟的气魄、丰富的想象、精炼的字句成为王安石诗中的名联。庐山如堕、湓水东来,已是雄奇绝伦,并以“当”与“入”两个动词作绾带,遂将自然景物的描写与人事的叙述融为一体,且气势阔大,令人可以想见他们当日豪迈的气概和诚笃的友谊,庐山、湓水便是他们的见证。这种昂扬的格调,宏阔的意境与前文凄凉悲慨的调子适成鲜明对照,而诗人正是以这种强烈的对照,表达了不可压抑的悲愁,同时也自然地引出了尾联无限的今昔之感。
诗人沉痛地慨叹道:一切往事都随你的离世烟消云散,昔日的欢会已一去不返。全诗便在深沉的悲哀中戛然而止。
这首诗所以成为王安石的名作,就在于其中注入了真挚的情意,无论是对故友的深切思念,还是对人生知己难遇的怅恨,或是对天不怜才的悲愤,都是出于肺腑的至情。这正说明王安石不仅是一个铁腕宰相,同时又是一个富于感情的诗人。此诗通篇以第二人称的口气来表达,如对故友倾诉衷肠,因而凄恻感人。短短八句中,有写景,有议论,有回忆,有感叹,运用了想象、使事、对比等手段,总之,体现了王安石高超的律诗技艺,所以有人以此诗为他七律的压卷之作,也是不无道理的。
王主簿就是诗人王融,与谢朓同为萧子良“竟陵八友”。他们常有诗歌往还,《同王主簿有所思》是写给王融的歌往诗,这首诗清新含蓄,画面凄切动人,且意味深长,情境中蕴含着沉闷的幽怨,虽不言怨而深沉之怨自在其中。
诗写一思妇夜织,怀念夫君,盼望他早日归来。她曾与夫君约好了“佳期”,定好了时辰。可是,佳期已过,思妇内心焦急,翘首盼望,急切地期待着夫君归来,却总是不见他的踪影。她的心头,不免袭上无形的惆怅。那可不同于“君问归期未有期”(李商隐《夜雨寄北》)那种濒于绝望的期待,那种心态毕竟是相对平静的——尽管是低沉的平静;这可是有“佳期”可盼的呀——惟其有了“佳期”,所以希望愈大,思念之情愈加浓郁,急不可耐;惟其有了“佳期”却又“期”而“未归”,热切的希望落了空,所以失望愈大,心情愈加沉痛。女主人公想:他,是旅途遭受了什么不幸,还是忘却了“佳期”,忘却了山盟海誓?她实在不忍想下去了。她把全副身心都埋没到剧烈的织布劳动之中,试图以此来排遣苦闷。但这不仅没能稍稍平息心中的烦恼,“唧唧复唧唧”的织布声音,反而更搅得她思绪纷杂,心情缭乱。于是,她干脆走下鸣机,迈出了乱哄哄的屋子。“望望”二字,一般解释为中心怨望,实际上,这里与其说是在直接刻画思妇的心理,不如说是在描绘思妇翘首盼望夫君的姿态、神态,而她怨望的心态,只是通过这种姿态神态,婉转地表现出来的。只有这样解释,才能体会到句中丰富的形象性,咀嚼到深厚的韵味。
而且,循此亦可摸索到“徘徊东陌上”的意脉——否则,如果是从心态刻画忽然跳到动作描写,就显得突兀。而循此意脉,读者又仿佛可以看到,思妇在织机上频频遥望,终于失望以后,走下织机,迈出门户,仍然是一步一望,一望一步,来到郊外月色田野之中。荒漠的平原,沉寂的旷野,一下子统摄了她的身心,她的心情仿佛也变得平静了。宛如波涛汹涌的巨流,经过峡谷的激腾、击撞和喧嚣以后,汇入了一望无际的平湖,顿时显得汪洋恣肆、纡徐平缓了。在这宁静的世界,她兀自徘徊陌上,徜徉田间,直到月儿悄悄升起,行人渐渐隐去。这里,诗人已将灵动之笔从主人公心态的描绘中抽将出来,大笔绘画出一幅月下思妇沉吟图,烘托出一种清幽深远的境界,让人们从这幅寂静的图画和宁谧的气氛之中,从思妇的踯躅、徘徊之中,去体会她的心境,揣摩她的心情。无尽的思念,无穷的遐想,都融化在这清寂、空旷的境界之中了。
全诗语言清新自然,含蓄隽永。沈德潜评此诗“即景含情,怨在情外”(《古诗源》),可谓切中肯綮。另外,此诗已具有鲜明的格律化倾向。从声律结构形式分析,它属于“对式”绝句,即第一联与第二联各自成“对”,但相互不“粘”。这是“永明体”诗的一种特殊形式,反映了五言诗从古体向律体过渡的痕迹。谢朓是“永明体”的代表作家,从这一首小诗中,也可看到他在声律方面所作的努力。
这首诗借咏中秋的月亮,表明世上万物不可能完全一样,存在着千差万别。
“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意思是此时此地“圆魄”(明月)当空,又怎见得此时彼地(“千里外”)“不有雨兼风”呢?千里指很远的意思,风雨可借指人生的无常和艰辛。你怎么会知道外边千里之外的世界,没有风雨呢?
人人“皆言”的未见得就是真理。大千世界,变化万千,人类对自然和社会的认识是随着人类认识能力的提高而不断深化、发展的,一种认识的正确与否,并不取决于持这种认识的人数的多寡,即便对人人“皆言”为是的,也要敢于怀疑,不断深入地探索。其二,认识问题最忌以此代彼,以偏代全,以对局部、片面的现象描述替代对整体或本质的探求。见到此时此地皓月当空而想象四海皆同,便正是以此代彼、以偏概全。
这首五言绝句,写此地有月光,彼地有风雨,意在风雨,而非赏月。李峤其人曾三度任职宰相,对政坛的风云变幻自然十分敏感——高空中一轮明月照射大地,众人都说今夜各处的月光都一样明亮;可是谁能晓得千里之外,无雨骤风狂?这首诗以咏月为题,揭示了一个真理:世上的事千差万别,千变万化,不可能全都一样。正如中秋夜,此处皓月当空,他处却风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