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开头“褒斜不容幰,之子去何之”两句,明知故问,强调了蜀道之难,表明了对友人远行的担忧。颔联“鸟道一千里,猿声十二时”二句,一为空间,一为时间,真切具体地写出了友人行程之远,离别之久。颈联“官桥祭酒客,山木女郎祠”二句,通过对旅途情景的想象,表达了对友人入蜀旅途的关切。结尾“别后同明月,君应听子规”两句是对别后的想象和对友人的嘱咐。
随着阅历的加深和艺术上的成熟,王维晚年的作品审美选择更加入妙,点染更加出人意料之外。这首诗兴韵寄于风土,诗中官桥的巫祝,树丛的女神祠,都是入蜀道上特有的风物。作者又善于用数目字加以夸张,一千里写尽鸟道,十二时写尽猿啼,完全避开了送别俗套,寥寥几笔就把蜀地的险阻和风物的优美写出来,具有超俗的画意和诗情。首尾两联写尽的关切和相思,浑然神秀,无迹可求。纪晓岚说“一片神骨,不必凡马空多肉”,的确道出了此诗的妙处。
这是抒写别后相思的恋情诗。首联追叙离别时的情景。颔联寓情于景,回忆当年花前月下的美好生活。颈联叙述自己寂寥萧索的处境,揭示伊人离去之后的苦况。尾联表达对所恋之人的刻苦相思之情。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飘忽传神。一开始出现的便是两个瞬息变幻的恃写镜头:“油壁香车”奔驰而来,又骤然消逝;一片彩云刚刚出现而又倏忽散去。写的都是物像,却半隐半露,寄寓了一段爱情周折,揭示主旨。车是这样的精美,则车中人的雍容妍丽,可以想见。然而这样一位美人却如巫山之云,来去无踪,重逢难再,怎不令作者怅惘。“映云”暗用楚襄王和巫山神女梦中相会的美丽传说,渲染浓密的爱情气氛。但“云雨巫山枉断肠”,毕竟是一场虚妄。前句写人间,写现实;后句写天上,写梦幻。首联写得兴象玲珑,清新流丽。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任池塘淡淡风。”景中有情。“梨花院落”、“柳任池塘”,描写了一个华丽精致的庭院。宋葛立方说:“此自然有富贵气。”(《韵语阳秋》卷一)反映出诗人的高贵身份。“溶溶月”、“淡淡风”,是诗人着意渲染的自然景象。
这两句互文见义:院子里、池塘边,梨花和柳任都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之中。阵阵微风吹来,梨花擂曳,柳条轻拂,飞任蒙回,是一个意境清幽、情致缠绵的境界。大概是诗人相思入骨,一腔幽怨无处抒写,又适值春暮,感时伤别,借景寄情;或是诗人触景生情,面对春宵花月,情思悠悠,过去一段幽情再现。这里展现的似乎是实景,又仿佛是一个幻觉、诗人以神取景,神余象外。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司空图《诗品》)。
颈联“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写眼前苦况,欲遣不能。多少日子以来只凭杯酒解闷,由于饮得过醉,形容憔悴,心境凄凉。“伤酒”两字,诗人颓唐、沮丧的形象可见。眼前又是寒食禁烟之际,更添萧索之感。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宕开一笔,由设问自答作结,深化了主题。诗人似乎想从悱恻的感伤中挣脱出来,探索寄书的途径,去寻觅失去了的爱情。但问得深切,答得无情。“水远山长处处同”一句,乃斩钉截铁之语,如瓶落井,一去不回。原来摆在诗人面前的不是一般险阻,而是永远冲不破的障碍。这两句看似寻常平直,却是全诗中决绝语,最为沉痛哀怨。晏殊在《蝶恋花》词中有“欲寄彩笺无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说的情景与本诗类似,都有一种难言之隐。
但这首诗寓意更深。“知何处”,一切尚在不解之中,使人感到怅惘;“处处同”则已无疑可置,只有绝望之情。这种情绪在首联已暗暗流露,然后曲折道出,由结句点破,情长怨深。“处处同”三字弦外有音,寻绎其意,乃人事阻隔,才处处有碍,无路可通。此联“妙在能使人思”(钟惺《古诗归》)。
晏殊这首诗一名《无题》,在风格上学李商隐的无题诗,运用含蓄的手法,表现自己伤别的哀思。诗在表现上,则将思想藏在诗的深处,通过景语来表达,然后在景语中注入强烈的主观色彩,这样,诗便显得幽迷怨旷。与李商隐诗风不同的是,晏殊这首诗清而不丽,也没有堆砌典故,所以呈现出一派淡雅与疏宕。
此诗通篇运用含蓄手法,“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司马光《迂叟诗话》)“怨别”乃全诗主旨。字面上不著一“怨”字,怨在语言最深处。“不再逢”、“任西东”,怨也;“溶溶月”、“淡淡风”,怨也;“寂寥”、“萧素”、“水远山长”,无一不怨。“处处同”则是怨的高潮。章节之间起承转合,首尾呼应也都以“怨”贯串,此其一。其二,含蓄又通过比拟手法表现出来。“油壁香车”、“峡云无迹”、“水远山长”,托物寓意,言近旨遥,“婉转附物,怊怅情切沙(《文心雕龙》)。其三,写景寄兴,“梨花”、“柳任”二句出之以景语,却渗透、融汇了诗人的主观情绪,蕴藉传神。
上片忆旧。“忆昔西都欢纵。自别后、有谁能共”这一深沉的慨叹蕴含着词人对青春生活的追忆,同时,更饱含着词人对洛中故友的深切缅怀。而事实上,在洛中与欧阳修相交甚欢的友人多半已经辞世,宋宝元二年(1039),谢绛卒,宋庆历七年(1047),尹洙又卒。到如今,昔日同在西京诗酒欢会、纵情游赏的友人,只有梅尧臣尚在,因而令词人十分感伤。所以一句“有谁能共”又包含着世事无常、人生沧桑之感。正因为如此,当词人回忆当年遍赏伊川山水洛川花的情形之时,不禁产生如梦如幻的感觉。“细寻思、旧游如梦”,细细寻思旧时同游之事,恍如一梦。
下片感今,述洛中故友多凋零,如今自首重聚痛饮,感慨良多,无限伤感。“今日相逢情愈重”三句叙写词人与友人久别重逢后的感受,沧桑的经历使二人更觉相互间情谊的厚重。一个“愁”字隐蕴对即将到来的离别的无限惆怅伤感。人生如此无常,故今挚友梅尧臣能折道来探望自己,让词人备觉这份情谊的珍贵。但白发相逢,词人终是难禁伤感之情。“愁闻唱、画楼钟动”,此一可理解为与老友畅谈之时,画楼钟声响起,警醒词人相聚之时在不断的流逝,故尔令闻者愁。二或可理解为筵席间歌女唱起了昔日洛中好友如今已然辞世的谢绛所填之词中的词句,“月西斜,画楼钟动”。词在人亡,引发筵席间词人的深重悲伤。末二句写词人面对又将到来的离别而劝饮的情景。老友见面,总是意味着许多的沧桑回忆,许多的酸甜苦辣,这些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道尽的,眼下又要分别了,此地一别,此生还能否相见尚不得而知,因此还是撇开往事开怀畅饮,往事已够让人遗憾的了,千万不要再给此次相逢留下什么遗憾。句中的“此景”,是别离之景,更是人生迟暮之景。
全词语言质朴,感情挚烈,体现了词人与友人之问真挚淳朴的友情,是一首非常优秀的怀旧之作。
清·刘熙载《艺概》指斥周邦彦词“周旨荡”,20世纪八九十年代报纸杂志亦不乏贬斥之词。其实,《清真集》编入“春景”类,描写闺情之作的词,情感真挚、内容丰富,委婉含蓄、别开生面,这首小令就是其中一首。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首先描写女子的外貌。以“春山”喻眉毛,以个别代整体,写人之美,五代冯延巳即有“低语前吹频转面,双眉钦恨春山远”。美成用“争秀”二字,有意同“春山”比秀,比“春山”更秀。“争”字意味深长,以动写静,更见生动。因为词人善于点化,化腐旧为新鲜,远比“淡淡春山”、“淡扫蛾眉”、“春山八字”、“眉蹙春山”具有新意。
“可怜长皱”充满词人的主观情感。“春山”喻眉颇具清俊之气。上句写外貌,下句表现内心愁怨。只描摹秀眉之美,让人想象其容貌之俊。层层翻出新意。
莫将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承上,以花喻人的容貌,写哀怨情况。“清泪滴花枝”形容女子因伤心而落泪,呈现出一个美的画面,虽非首创,确也奇异。唐·白乐天《长恨歌》用“玉容寂莫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描写杨妃伤心掉泪;冯延巳《归自谣》用“愁眉敛,泪珠滴破胭脂脸”,亦系客观描写,而周词运用翻进一层的手法。用花瘦比人瘦,古人诗词也用过,宋·黄庭坚《蓦山溪》‘‘春风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写伎女陈湘,也是客观描写,没有写出诗人内心之感受。而周词活用前人词句,不重复前人意思,另辟新境:似乎少女娇嫩的脸上,连几滴眼泪都禁受不得,会“滴破胭脂脸”。着眼于花,花人合一,用笔深婉。同宋-李清照的“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有异曲同工之妙。流露出词人无限的怜惜之情,渗透着词人无尽的关切之感。推陈出新,别出心裁,曲折顿挫,摇曳生姿。将那委婉的情致、深厚的意韵,有层次地有深意地不断传出,故有“词家神品”(王又华《古今词论》)之赞誉。
上片主要写外貌,下片着力写内心。
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清润”句承上,从侧面烘托女子的低沉情绪、满腹愁思。写其愁恨,先写“玉箫”,是象征,作陪衬。人物的风姿、孤寂从“知音稀有”中显露无遗。“知音稀有”是全词之主旨,也是愁恨的原因。既说明其才艺出众,又点出其歌伎身份。昭君出塞,尚有琵琶以寄幽怨,词中女子连托玉箫以寄相思的心情都没有了,深化了“知音稀有”的程度。
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取、亭前柳——“欲知”、“但问”与上片“可怜”、“莫将”前后照应,连属成句,巧设问答,运用相同的笔法,既像是女子自我内心的剖白,“顾影自怜”,又像是词人对女子的深切怜悯与体贴人微。“日日倚栏”、“亭前柳”,会使人不禁想起唐·王昌龄的《闺怨》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古代有折柳送别的习俗,所以见柳就会引发离愁,触动闺情。词中女子日日倚栏凝望,离愁别恨,日积月累,积久弥多,足见闺怨之深。杨柳是愁怨的见证,“愁”而但问“亭前柳”。最后轻点一笔,一切都得到解释,全词也一气贯通了。据清·叶申芗《本事词》卷上(天籁轩刊本)云:“周美成精于音律,每制新调,教坊竞相传唱,游汴尝主李师师家,为赋《洛阳春》云……李尝欲委身而未能也。”“欲知……但”,虚词的使用,显示出一种跌宕生姿的态势,回荡着愁恨的旋律。点出“日日愁”,同上片“可怜长皱”上下呼应,又“问取亭前柳”同“莫将清泪滴花枝”前后照应,进一步渲染。向亭前柳“问取”,暗示因离别而伤感而愁怨,含蕴深沉。
一曲小令,化用前人诸多诗词名句,自成佳制,别创新意。诚如《乐府指迷》所云:“下字运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诸贤诗句中来,而不用经史中生硬字面,此所以为冠绝也。”沈义父所说值得仔细体味。宋·张耒《秋蕊香》‘‘别离滋味浓于酒,著人瘦。此情不及东墙柳,春色年年依旧”,可以作为这首词的注脚。
“闺情”这个题目,是宋词中常见的。但周邦彦词写得新颖别致,不同凡响。闺情词自必以描写闺中女子为主,此篇不同凡响,就在于在同类题材中,篇幅短小而内容丰富,无称艳的辞藻,无刻意的雕饰,以清新自然的语言、含蓄委婉的笔致、清淡雅致的风格,给人以轻松率意之感。
这首词以“知音稀有”为主题。在中国古典诗词中,知音之叹是传统的题材。从上古“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楚辞·九歌·少司命》)、“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古诗十九首》之五《西北有高楼》),到中古“斯人不重见,将老失知音”(唐·杜甫《哭李常侍峄》),“知音谙吕”,“知音识曲”。自先秦、汉魏,乃至唐宋,“知音”一词时见出现。就是周邦彦《清真集》中,也时有知音之叹,如《意难忘》‘‘知音见说无双,解移宫换羽,未怕周郎”。至于(玉楼春》所谓“玉琴虚下伤心泪,只有文君知曲意”,乃是词人感伤官场难逢知己而向青楼混迹之悲;《风流子·新绿小池塘》、《少年游·并刀如水》中的女子,以及这首词中的女子,都是写歌伎知音之叹,同时也寄寓了词人个人的知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