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归复得采真游,江水迎君日夜流。”诗人开篇点明题旨,送客东归故里。“复”字,写出了客人隐居乡里学采真之游的喜悦心情。言“江水迎君”,更是以景衬情,以水助兴。江水日夜东流不停,暗示客人归心似箭,归程片刻不能迟缓。其终得还日的欣悦之情,溢于言表。
“客舍不离青雀舫,人日旧在白鸥洲。”颔联中,诗人称客人吃住在船上,亦即“不离青雀舫”正好照应次句之江水“日夜流”,可见其归程迅疾,恨不得早日即到日乡。船为“青雀舫”,日在“白鸥洲”,这是诗人称赞客人旅舟华美,日乡景色喜人。实际上亦是称赞客人自己。
“风吹山带遥知雨,露湿荷裳已报秋。”颈联乃诗人想象客人回到日中后,贫玩山野的隐逸情景,风吹山带,这是客人看到的如画美景。遥知雨,乃是其心中感受。合在一起,显见其已与自然融为一体。客身着荷裳,何其雅洁。荷裳为甘露沾湿,可见他对山野美景的喜爱。而寒凉的露水也在提醒他寒秋已至,对其关爱有加。自然与客人的界线已淡然消去,客人已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闻道泉明居止近,篮舆相访为淹留。”尾联效仿陶渊明,乘着“篮舆”,并去探访陶的故居,乐而忘返。这既是呼应起句之“采真游”,又点明客人是辞官归隐,回归自然,身心自然愉悦。
综观全诗,前两联点明主旨,写归途中的情景,写景叙事明白晓畅。后两联写归后隐居中的生活情景,照应起句的“复得采真游”。其中,“林风吹山带遥知雨,君湿荷裳已报秋”两句,文笔省净,意境深幽,既有杜甫七律遗风,又有王维山水诗之韵味,颇见锻锤之功。尾联扣合渊明,用典贴切。全诗境界清新,淡然有味,回味悠长,不愧佳篇。
此诗表达了诗人对远离久别丈夫的真挚感情,隐约透露了她忧虑丈夫移情别恋的苦衷。全诗刻画心理活动既细致入微,又具体形象,诗情画意,跃然纸上。
首联一开头,就通过手的动作来展示心理活动。她提起“丹青”画笔,正想下笔作画。然而,她犹疑了。不知道该怎么画,还是“先拈宝镜”,照照容颜吧。可是一“拈宝镜”,却给她带来一股“寒”意。“宝镜”“寒”的原因,分不清是冰凉的镜体给人一种“寒”的感觉,还是诗人的心境寒凉。一“寒”字,既状物情,又发人意。
颔联进一步写诗人对镜自怜:她心中已自感玉容憔悴,而此刻细细端详,发觉鬓发也开始有点稀疏了。“惊”是因为“颜索寞”而引起的心理活动。“已惊”表明平素已有所感触,而此时照镜,更惊觉青春易逝。“颜索寞”,明显易见;“鬓凋残”细微难察,用“渐觉”一语,十分确当写出她愈来愈苦这一心理状态。
颈联中“泪眼”代指诗人的肖像,“愁肠”指心灵的痛苦。一“易”一“难”,互为映衬。这里用欲抑先扬的手法,在矛盾对比中,刻画怀念丈夫的深情。汤显祖《牡丹亭》第十四出杜丽娘自画肖像时说过两句话:“三分春色描将易,一段伤心写出难。”当是脱胎于此。
尾联点出写真寄外的目的。诗人辞恳意切地叮嘱丈夫:“想你大概把我完全忘光了吧,送上这张画,让你时时看看我。”“恐”,猜想,是诗人估量丈夫时的心理状态。一“恐”一“浑”,准确地描绘出自己微妙的感情活动。本来,仆人回家取琴书等物时,诗人察觉丈夫已有“别依丝萝”、把糟糠之情全“忘却”的意向。但她在诗中却避免了作正面的肯定,而用了估量、猜测的口吻,这就不致伤害丈夫的自尊心,而且给他留下回心转意的余地。一“恐”字,把诗人既疑虑又体谅丈夫的感情,委婉曲折地吐露出来,可谓用心良苦。末句,直陈胸臆,正面规劝丈夫:“时展画图看”,遥应首句,语短情长。
此诗对人物的神态动作描写和心理活动的刻画是很出色的。它也从侧面透露出封建时代妇女的不幸和痛苦。全诗情感表达真挚,有很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据记载,南楚材看了这首诗后,回心转意,辞掉了颍地长官的那桩婚事。
这首诗是李白出蜀时所作。李白这次出蜀,由水路乘船远行,经巴渝,出三峡,直向荆门山之外驶去,目的是到湖北、湖南一带楚国故地游览。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指的就是这一壮游。这时候的青年诗人,兴致勃勃,坐在船上沿途纵情观赏巫山两岸高耸云霄的峻岭,一路看来,眼前景色逐渐变化,船过荆门一带,已是平原旷野,视域顿然开阔,别是一番景色: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在这一联,短短十个字,作者描绘了四种景象:起伏的山岭,平坦的原野,奔流的长江,辽远的荒原。每一种景象都是那样的阔大,让人穷尽目光,思接千里。这句的意思是山随着低平的原野的出现而逐渐消失,江水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中奔流。描写了渡过荆门进入楚地的壮阔景色,用流动的视角写景物的变化,船由蜀地到荆门两岸的地势由山脉过度到平原,山峦从视线中一点点地消失,江水冲下山峦向着广阔的原野奔腾而去,画出了一幅气势磅礴的万里长江图,写的是远景。其中“随”字将群山与原野的位置逐渐变换、推移,真切地表现出来,写活了,给人以空间感和流动感。
如何把四种景象融合在同一个画面中呢?作者用一个“随”字把“山”与“野”联结在一起,用“入”字把“江”与“荒”联结在一起。“随”字描绘出山脉的走向与趋势,富有流动感和空间感,仿佛一幅图画在你面前徐徐展开。随着山脉的走向越来越低,最终没入大地,平原也愈加广阔,诗人的视野也更加开阔,而“尽”字则道出了山脉消失,平原呈现时,诗人眼前豁然开朗的喜悦感觉。 “入”字则带着强烈的楔入感,描绘出了长江冲击荒原的力量,也激发着作者的豪情。作者内心的激昂奋进,也随着水流奔向遥远的天际。王湾的《次北固山下》中“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中的“入”字有同样的意蕴。
“月下随天镜,云生结海楼”,意思是月亮在水中的倒影好像天上随下来的一面天镜,云彩升起,变幻无穷,结成了海市蜃楼。这一句是长江近景的描写。“月下随天镜”是月夜俯视所见。“云生结海楼”是白昼眺望所见。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意思是我还是怜爱故乡的水,流过万里送我远行。这一句运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将故乡水拟人化,借写故乡水有情,不远万里,依恋不舍送我远别故乡,表达了诗人离开故乡时依依不舍,思念故乡的感情。
诗人顺着长江远渡荆门,江水流过的蜀地也就是曾经养育过他的故乡,初次离别,他怎能不无限留恋,依依难舍呢?但诗人不说自己思念故乡,而说故乡之水恋恋不舍地一路送我远行,怀着深情厚意,万里送行舟,从对面写来,越发显出自己思乡深情。诗以浓重的怀念惜别之情结尾,言有尽而情无穷。诗题中的“送别”应是告别故乡而不是送别朋友,诗中并无送别朋友的离情别绪。清沈德潜认为“诗中无送别意,二字可删”(《唐诗别裁》),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首诗首尾行结,浑然一体,意境高远,风格雄健。“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写得逼真如画,有如一幅长江出峡渡荆门长轴山水图,成为脍炙人口的佳句。如果说优秀的山水画“咫尺应须论万里”,那么,这首形象壮美瑰玮的五律也可以说能以小见大,以一当十,容量丰富,包涵长江中游数万里山势与水流的景色,具有高度集中的艺术概括力。
前两句诗人用精炼的语言说明了吐蕃借唐朝内乱乘机攻占河湟的历史事实。萧关当时为河湟与内地之间重要军事关塞。萧关一陷,河湟阻绝,诗中用“隔断异乡春”形象地表明河湟与内地音讯不通,处于西地分裂局面的状况。此处,“春”者,非仅言季节或气候,更是指民族习惯,民族情感而言。郎士元《送李将军赴邓州》诗中有“春色临关尽,黄云出塞多”,是偏重于对边地气候环境的特征来说的。司空图在“春”字之前,冠上“异乡”,再形容为“隔断”,足见其非仅言河湟气候与内地不同,而是欲为读者指出,处于吐蕃统治下的河湟地区,人们已无法感受唐朝教化,况“蕃音虏曲直难分”,汉人也逐渐蕃化,民族感情亦渐消失,十分让人伤痛啊。句中“一自”和“隔断”包含时间的先后,也是事件的因果,暗含了诗人对分裂局面的沉痛心情。
后两句写诗人对汉儿学胡语感到不幸和痛心。“汉儿学得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写出诗人为之痛心,为之落泪的不幸事实。本来,华夷杂居,彼此感化,是很正常的,亦为史书或诗文所常见。“花门将军善胡歌,叶河蕃王能汉语”、“胡儿向化新长成,犹自千回问汉王”。都反映了彼此和睦相处的情况。然而,这首诗中诗人所悲叹的是,因为长期沦陷,河湟汉儿已是语言改变,民族情感淡薄。诗人对此痛心嫉首,扼腕叹息。南宋陆游《送范舍人归朝》:“东都儿童作胡语,常时思此气生瘿。”写处于金朝统治的开封,汉家儿童的语言变化,与司空图反映的是同一种情况。
这首诗不重叙事,而在抒发感慨,寄寓情怀。四句中,前半偏重虚写,指出河湟失陷局势;后半采用实写,选用一典型事例作结,引出失地所存在的现象。这种现象又是河湟长期失陷的结果,引人深思。诗人很少运用感情色彩浓厚的词汇来表现情感,但从“一自”、“却”等表时间和转折意义的词中,可以使读者体会到诗人内心强烈的感受。这种悲慨的诗风,会引起读者的情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