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题为记梦,所梦何人,本事无考。词先写舟中孤寂,摇橹声中,由醉入梦。梦中花丛笙歌动听,伊人宛然在目。换头写伊人倾诉别后相思,然后以对方埋怨人离月圆收结,体现双方依依难舍,情挚意浓。
全词就梦前、梦中、梦后三层依次写来,思路清晰。词人由醉入梦,梦中笙歌花丛,翠袖盈盈。以下不写梦后相思,却从对面入笔,倒叙梦中情境,妙笔脱俗。“只记”二句,以少胜多,怨月独圆,情痴意浓。且此月系玉人闺中独看之月,抑或词人舟头所见之月?情境恍惚。“不管”句无理而妙,韵味无穷。小词写得清丽爽畅,精湛宜人。
诗的前六句写离别时的送别场面,运用顶真修辞手法,将这几句一线贯穿。接连出现两个“离声”和“涕零”。增强了诗的缠绵悱恻之情。给诗定了沉郁的基调。诗的首句,借用惊弓之鸟的典故,用以比喻“倦客恶离声”——久倦羁旅的游子最厌恶、最害怕的便是离歌之声,勾出倦客恶离别的心理状态。为突出其表达效果,连用两个“恶”字来充分烘托游子极度厌恶、畏忌远行的气氛,既增强了类比性,也加重了感情色彩。但是,“恶”之偏至,这就是人世间之所以有不幸的一个原因吧。第三句的开头便用“离声”二字顶上,声情之急,节奏之紧,直令人难以喘息。“离声”一出,不仅去者伤情,就连送行的宾客和驾车的仆夫亦不禁潸然泪下,诚所谓“一曲离歌两行泪”,“天涯去住各沾巾”。此情此境,行子更难自持,只见他伤心落泪,挥泪而去,去去又回,依依话别。这几句由声而写到情,由己之情写到宾御之情,由宾御之情再回到己之情,回环往复,层层递进,把那种两情互感的情绪、场景和气氛,表现得一气贯注,淋漓尽致,以上将离情写足。下面两句说片刻的分离都会使人难受,何况是远游异乡的长久别离呢。叙议结合指出如此离伤的原因。应该说这个议论也是充满真情实感的,所以谭元春说它“甚真甚真,有情人之言”(《古诗归》)。因果相依,不着痕迹地为诗的上一段作了小结。同时,“异乡别”又为下一段写离乡远行之况作了准备。这种“住而未住”、“藕断丝连”的转接方式,很像词中的“过片”。可以想见词中的一些艺术手法,在诗人的创作中早有实践,只不过没有明确地上升为一种文学形式(词)中的自觉的艺术法则。
诗的第二段说车儿在漫漫长途上远行,颠簸摇晃了一天,又是日落黄昏,夜幕笼罩了静寂的大地,眼看周围的人家都掩门入睡了,可是远行的游子直到半夜才盼得一顿晚餐。黑夜里,听着野风呼号,草木哀鸣,更令人肝肠寸断。这几句由白天而写到夜晚,其间有人、有事、有景、有情,脉络清晰,丰而不杂,将行役之苦写得历历在目。“一息不相知,何况异乡别”两句引向对游子征途中苦难生活的描述。“遥遥征驾远”以下六句,游子驱车不停地走向遥远的地方,白日杳杳又到傍晚了。这个时候,在家的人早已关起门来唪觉,而在外的游子,午夜还在做饭。野外的寒风吹动草木,发出萧萧的声响,游子不由悲从心生,肝肠欲断。诗人这几句诗,写出了漂泊天涯,流浪江湖游子的真实感受。“食梅常苦酸,衣葛常苦寒”两句,诗人运用平常的事物,从衣、食这两个角度做比,写出游子在外的“酸”、“苦”,耐人寻味。这里突然插入两个比喻——吃梅总觉得酸,穿着葛麻布衣总是难以御寒的——这必然之理人人皆懂,然其酸、寒之状,他人难言,而只有食者、衣者自知。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那就是“必然”与“自知”。行役之苦,只有行子自知,自伤自苦,真切深刻,更为感人;而“必然”又为下文设置了前提,食梅苦酸,衣葛苦寒,一如人情苦别,乃事之必然,无法回避。即使在宾朋满座,丝竹盈耳之时,忧伤的游子亦无法表现出一丝欢颜,正是“长路关山何日尽,满堂丝竹为君愁”(张谓《送人使河源》)。有时候自己也想长歌自慰,但其结果呢,只有引来更深长的愁恨。这就意味着不论客观环境如何,亦不论主观努力如何,行子之愁,愁不可销。诗人总是力图透过离愁表象的描述,以回折顿挫的笔法,将诗思引向更深刻更概括的情理之中;诗中的比喻用得灵活生动、自然贴切,有的能领起全篇,有的则能网络上下,在情理表达,叙事逻辑,章法结构等方面,都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最后四句诗人满腹忧愁,坐于席上,即便丝竹满座,仍不能忘掉忧愁。要唱辞长歌来聊以自慰,哪知更牵动起心中的悲苦。可这仅仅是“长恨”的开始,日后苦难“万端”会源源不断涌来,腹中悲苦,难于化解,足见其悲苦之深重。
诗歌开篇就用了一个新奇惊人的比喻,把疲于奔波的人对再一次起程比为惊弓之鸟。鸟是因为身体受伤,而人则是心里受伤。因此,当受伤的心再一次听到别离之声,立时紧张而痛苦,完全没有宴饮的心情。再想到自己别离后的遥遥征程,曾经奔波的情景一时跳入脑海。而在傍晚时分,更是令人心碎。别离之后,一边是亲友家人的无尽孤独,一边是游子茫茫的征途。想到这些,再好的东西,都无法下咽,再动听的音乐,也毫无意义。那忧伤的心情,那痛苦的脸色,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开解了。最后,诗人说,本想振作起来,唱一支歌,自我宽慰,但未曾想到,长歌未尽,憾恨之心再起。这首诗诗人巧妙化用典故,合理运用顶真修辞渲染烘托气氛,格调沉郁,感情真挚。
刘熙载《艺概·诗概》独推李商隐诗“深情绵邈”,这首悼念所爱者的小诗便是一篇很有代表性的佳作。
此诗前二句写荷叶的“生”与“枯”,暗示人生的变化;后二句感叹尽管自己此身尚存此情长在,无奈逝者已矣,格调无限凄惋,将前两句所蕴含的绵绵深情推向无以复加的新境。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诗一开头就用缓慢沉重的语气喃喃诉说起作者内心的憾恨。上、下句七字中有四字重复,类似的字句重用令人想起其七绝名篇《夜雨寄北》中关于“巴山夜雨”的吟咏,读来自有回环往复、似直而纡的情韵。这两句赋中寓比,把无情的曲江荷叶化为有情之物,仿佛荷叶的春生、秋枯都与诗人的哀思有关。句中春生、秋枯,恨生、恨成映衬对比,更丰富了诗的内涵。这样,诗的前半从语气、字句、修辞、写法诸方面无不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悼亡的沉痛感情。
类似情事在义山的悼亡诗中颇有可印证者,取以参读有助于对此诗内容旨意的理解。《房中曲》云:“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大中三年(849)春,王氏已患病。时义山因府主郑亚被贬,罢桂管幕职落魄返京。夫妻久别重逢,无语凝噎。了解义山长年飘泊,依人作游的经历,自会对其诗中“春恨生”的含意有较具体切实的理解。第二年,诗人为生计所迫,又不得不奔波千里,到徐州卢弘止幕府。《房中曲》又云:“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大中五年(851)春,义山徐幕罢归,补太学博士,在京与爱妻一起度过最后几个月的光阴。不幸王氏于秋天病殁。“柿叶翻时独悼亡”、“秋霖腹疾俱难遣,万里西风夜正长”这些悼亡诗名句,正可说明其“秋恨成”所指为何。“人世死前惟有别”,义山伉俪情深,却为着仕途生计夫妻常常在分离中,王氏遽尔病逝,这给诗人留下多大的憾恨。只有知人论世,才能比较确切地把握其中叙事抒情的内容。
“深知身在情长在”一句无限凄惋,将前两句所蕴含的绵绵深情推向无以复加的诗境。如此一往情深的悼亡语,正如其作于东川的《属疾》诗所云:“多情真命薄,容易即回肠。”他也只不过暂存人世,最为伤心的是常常触绪成悲,哀思难禁。不过,这一句显得更为沉痛哀绝,唯《无题》诗中“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至情之语可以仿佛。诗情亦由此臻于极至的境界。
前三句是至情语,结句则新境再展,转用婉曲语作收。又值幕秋之时,衰病垂幕的李商隐独游曲江,闻声起哀,触景伤情。“怅望江头江水声”,他似乎在怅望水声,而不是在听水声。表面的视、听错乱,深刻地反映了他内心的怅恨茫然。通感所谓声入心通,这里正说明其听觉、视觉、感觉的交融沟通。诗人所视、所听并不真切,唯是思潮翻腾,哀痛难忍。曲江流水引起他前尘如梦的回忆,往事难追的怅恨,逝者如斯的叹息。诗戛然而止,却如曲江流水有悠悠不尽之势。
本诗文字上的重复使诗歌具有一种民间歌谣的格调,和回环反复的音调之美。诗以荷叶的生与枯象征情感和人生的变化,诉说自己直到死亡才会消失的爱。结尾以景结束,以静静流逝的江水象征已经逝去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