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过行宫》是一首七绝。作者经过行宫,时当阳春三月,看到的是一派春景:“渠水红繁拥御“墙”,诗起句写宫墙外侧,御沟之中,水荭茂盛,白蒿繁密。全诗中实写竹宫春景,仅此一句。接下“风娇小叶学娥妆”,始由眼前水荭生发联想,由实返虚。“风娇小叶”,指荭,红茎,叶片嫩绿,叶上有淡红色茸毛,摇曳风中,色状娇艳。作者忽然觉得,它多么像宫女新妆的红颊翠眉。两种事物,一般新艳,可谓神似。诗起二句,由景及人,辞美,意想亦美。而就全诗之文势而言,则是欲抑先扬,引起下文。
“垂帘几度青春老,堪锁千年白日长。”宫女虽曾有春天般的时光,虽曾有水荭新蒿般娇嫩柔美的容貌,但在寂寞深宫里,经不得春去冬来,几度垂帘,青春转瞬即逝,红颜须臾便老,这种千年长锁的生活实在不堪忍受。诗的后两句,作者用“几度”与“千年”对举,表现宫女们青春易去而寂寞长在的凄苦哀怨的不幸生活,并寄予深切的同情,委婉地表达了对这一不合理社会现象的愤慨。
李贺诗在艺术上以奇丽为其特色,这首诗也表现了这一点。李贺诗的奇,主要在取材和构想上离绝凡近,出人意表。而这首《三月过行宫》更体现出作者构想的奇妙。诗人由御沟荭蒿的春景,一下子便联想到宫女的容颜,然后再联想到她们长锁深宫的生活遭遇,思绪由实而虚,以小见大,从具体的实景到概括的抒情,脱落俗套,与一般宫怨诗的艺术构思不同。而色泽明丽、词藻华美,也是显而易见的。
上片追叙宋神宗熙宁四年秋,苏轼与苏辙同游陈州(今河南淮阳)柳湖的情景。当时,苏辙在陈州任学官,苏轼由汴京赴杭州通判任,途经陈州,二人相晤甚欢。词中以柳湖为中心描写景物,展开了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柳湖以“柳”取胜,开头“柳花飞处”四字便是着力的一笔。对于湖面,苏轼着重写出它的明净,用刚刚打磨过的镜子(“鉴新磨”)来形容。苏轼笔下的景物有静态的,也有动态的,如“花飞”、“麦摇波”、“飞棹”等都富有动感,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自在、轻盈的美的境界,烘托出苏轼、苏辙二人游湖时欢快、悠闲的心情。
下片写当前景物,并抒写了苏轼、苏辙二人离合的情思。开头两句用对仗描写眼前景物,在平坦、广阔的原野上,水天连成一片,波光粼粼,小楼上风和日丽。一切平静,安适,隐含着传告平安的意思。然而一想到远在济南的弟弟苏辙,苏轼心中便波澜突起。最后两句情、景兼到,抒写离愁曲折有致,而又深切动人。“暮云多”,既是楼头远眺所及的实景,因而成了苏轼远望济南的障碍物。篇末提到“归去”,是因为苏轼、苏辙二人早年曾有,早日隐退而为“夜雨对床”之乐的约定(参见苏轼《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寄之》、苏辙《逍遥堂会宿二首》、《再祭亡兄端明文》),即使日后能如愿以偿,与当前的别离仍有巨大的“时间差”,因而深感痛苦和无奈,可见离愁的深重。
全词,表达了苏轼对苏辙的思念之情。上片、下片之间的虚实变化用了“暗转”的写法。上片是由苏轼的回忆所构成的虚境,下片头两句则转换成眼前的实境,而其间未用任何字面加以提示,前后的联络与变化形成了一种“暗转”。这是写作艺术浓缩的结果。
《春草》是杨基的代表作,写于南京。融融春辉,激起了诗人对生命意义的沉思。却又寓情于景,自然流出,不着痕迹。
首联“嫩绿柔香远更浓,春来无处不茸茸”,以写实领起,春天来了,到处是一片葱茏的绿色。柔嫩的芳草,散发出阵阵清香,沁人肺腑。极目眺望,只见越往远处,草色越是浓密,仿佛整个宇宙都浸透了浓浓的春意。此时此地,游子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颔联“六朝旧恨斜阳里,南浦新愁细雨中”,翻空。写出两种不同的愁滋味。上句有芳草斜阳想起六朝旧恨,与唐代诗人韦庄的名句“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台城》)出于同一机抒。下句由细雨春草想起南浦伤别。这两句一句吊古,一句伤别,情景不同,却都是因春草惹起的愁思,隐含了诗人对人生的感慨,立意恰与李白《忆秦娥》同。
“近水欲迷歌扇绿,隔花偏衬舞裙红”颈联回想到眼前景物,在迷离的草色中,我们仍可看出六朝烟花歌舞的痕迹。在诗人眼里,水边的春草和野花似乎都变成了当年的歌扇和舞裙,当年的歌扇和舞裙又化作了今日的春草和野花。历史与现实奇妙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部梦幻般的图画。
“平川十里人归晚,无数牛羊一笛风”,结尾两句翻出新意,平川十里,牧入暮归,在茫茫的草色中,只见无数牛羊在慢慢蠕动,晚风习习,传来一阵阵悠扬的笛声。六朝旧梦已完全隐去,代之而起的是一幅充满了田园气息的牧人晚归图。
从整体上了。这首诗以春草为题,借题发挥,写出了诗人对生命意义哲理性审视,以及他对理想生活方式的朦胧追求,同时,又笔笔紧扣主题,几乎每一句都有春草的风情在摇曳,意境隽永,余韵不绝,不失为写景咏物诗中的珍品。
在唐代诗坛上,岑参的边塞诗以奇情异趣独树一帜。他两次出塞,对边塞生活有深刻的体会,对边疆风物怀有深厚的感情。这首《碛中作》,就写下了诗人在万里沙漠中勃发的诗情。
诗人精心摄取了沙漠行军途中的一个剪影,向读者展示他戎马倥偬的动荡生活。诗于叙事写景中,巧妙地寄寓细微的心理活动,含而不露,蕴藉感人。
“走马西来欲到天”,从空间落笔,气象壮阔。走马疾行,显示旅途紧张。“西来”,点明了行进方向,表明诗人扬鞭跃马,从长安出发,沿着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风尘仆仆地向西进发。“欲到天”,既写出了边塞离家之远,又展现了西北高原野旷天低的气势。诗人在《碛西头送李判官入京》中写过“过碛觉天低”的雄浑诗句。大漠辽阔高远,四望天地相接,真给人以“欲到天”的感觉。“辞家见月两回圆”,则从时间着眼,柔情似水。表面上看,似乎诗人只是点明了离家赴边已有两月,交代了时间正当十五月圆;然而细一推敲,诗人无穷思念正蕴藏其中。一轮团圞的明月当空朗照,触动了诗人的情怀,他不由得思想起辞别两个月的“家”来,时间记得那么清晰,表明他对故乡、对亲人的思念之殷切。“两回圆”是经历两月的艺术说法。这句诗含蕴很丰富。十五的月亮是最圆最亮的。人们爱用月亮的圆缺来比喻人的离合,看到圆月,就会想到与家人的团圆,现在是月圆人不圆,自然不免要牵动思乡之情。诗人刚刚把他的心扉向读者打开了一条缝隙,透露出这一点点内心深处的消息,却又立即由遐想回到现实──“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上句故设疑问,提出一个眼前急需解决的宿营问题,下句诗不作正面回答,却转笔写景:好像诗人并不关心今宵宿在何处,把读者的注意力引向碛中之景,写出了明月照耀下,荒凉大漠无际无涯的朦胧景象。景色是苍凉的,但感情并不低沉、哀伤。在诗人笔下,戎马生涯的艰苦,边疆地域的荒凉,正显示诗人从军边塞的壮志豪情。正如诗人所说:“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
《碛中作》诗仅四句,但每句诗都有不同的艺术特点。起句有一股勃发的激情和大无畏的精神,雄奇壮美而豪迈;次句情深意远,含蕴丰富;三句以设问兜转,宕开前句,有转折回旋的韵致;结句似答非答,以景作结,于暮色苍茫之中,使人感到气象壮阔。整首诗显示出悲壮苍凉的艺术风格。杜甫称赞岑参的诗“篇终接浑茫”(《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适虢州二十七长史参三十韵》),这是指他的诗结尾浑厚,气象阔大,不可窥其涯际。从结句“平沙万里绝人烟”(一本作“平沙莽莽绝人烟”)来看,境界阔大,茫无边际,“篇终接浑茫”五字,是当之无愧的。
这首诗以鲜明的形象造境写情,情与景契合无间,情深意远,含蕴丰富,别有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