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写夏日傍晚,阵雨已过、月亮升起后楼外楼内的景象,几乎句句写景,而情尽寓其中。
柳在何处,词人不曾“交待”,然而无论远近,雷则来自柳的那一边,雷为柳隔,音量减小,故曰“轻雷”,隐隐隆隆之致,反异于当头霹雳。雷在柳外,而雨到池中,池水雨水难分彼此。雨来池上,雷已先止,唯闻沙沙飒飒,原来是“雨声滴碎荷声”。奇不在两个“声”字叠用。奇在雨声之外,又有荷声。荷声乃其叶盖之声。又着“碎”字,盖为轻雷疏雨,雨本一阵,而因荷承,声声清晰。
雨本不猛,旋即放晴故曰“小楼西角断虹明”。断虹一弯,忽现云际,则晚晴之美,无以复加处又加一重至美。又只下一“明”字,而断虹之美,斜阳之美,雨后晚晴的碧空如洗之美,被此一“明”字写尽,因为它表现了极其丰富的光线、色彩、时间,境界深远。
断虹现于小楼西角。由此引出上片闻雷听雨之人。其人独倚画阑,领此极美的境界,久久不曾离去,一直到天边又见了一钩新月,宛宛而现。“月华生”三字,继“断虹明”三字,美上增美,其笔致温丽明妙,匪夷所思。
下阕继月华生而再进一层,写到阑干罢倚,人归帘下,夜深了。凉波比簟纹,已妙极,又下“不动”字,下“平”字,写透静处生凉之境。水晶枕,加倍渲染画栋玉钩,是以精美华丽之物写理想的人间境界。而结以钗横,则写出夏夜人不寐的情状。
词的上阕写室外景色,轻雷疏雨,小楼彩虹,雨后晚晴,新月婉婉,尤其是“断虹明”三字和“月华生”三字的妙用,把夏日的景象推到了极美的境界。下阕写室内景象,以精美华丽之物又营造出一个理想的人间境界,连燕子也飞来窥视而不忍打扰。结尾两句是人物内心情感的自然流露,引人遐想,艳而不俗。
这首诗逐层深入,真挚动人地表达了人类至善至纯的天伦情感——母子之情。以小见大,托物抒情,一波三折,婉转深挚地表达了诗人对母亲的怀念之情,因而感人肺腑,能令读者掩卷长思。
诗人翻检旧物时,发现母亲三十年前为他缝制的一件粗绨面料的长袍还保存在箱柜里。一件旧衣居然保存了这么多年,可见主人对它的爱惜。由于年深月久,又曾穿著过,绨袍的领子和襟袖已经破旧,虽然如此,诗人并无将它抛弃之意,如今睹物思人,诗人还依稀感觉绨袍上残留着母亲的余温。“余温”二字,乍看起来不符合生活的真实,然而,母亲逝世后,诗人一直思深念切,如今,母亲缝制的这件绨袍自然更强烈地激起他对母亲的回忆,母亲生前的慈颜与厚爱,霎时间又浮现于脑海,诗人情热中肠,以至移情于物,产生“却余温”的错觉,却又是十分自然,合乎常情的。诗人有意运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传达了情感的真实。
末两句诗,紧承上面而来,更将这种感情转进了一层。由于领襟已破,诗人将绨袍晾晒之后,自然想缝补一下,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忍轻易拆开旧衣,移换旧布料的位置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孟郊《游子吟》)当年,母亲曾将对儿子的爱倾注于针针线线之中,缝进了这件绨袍里。如今,这件旧衣上一针一线对儿子而言,都包含着母亲的爱心,为人子者怎能忍心拆断这爱的丝线呢?诗人的不忍拆移,正表明了对母亲的无比珍重和深情怀念。这首诗,以小见大,托物抒情,一波三折,婉转深挚地表达了诗人对母亲的怀念之情,因而感人肺腑,能令读者掩卷长思。
此词风格豪放、气象雄浑,更复庄而不板、谐而不谑,其历史跨度,纵贯古今,对人类社会的全部历史发展进程予以概括描绘并深刻评弹,写得博大宏阔,却又似在诙谐谈笑间,隐寓着智者的卓识、仁者的义愤、勇者的信念。
“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这三句是写人类起源和人类历史最初出现的原始社会。世界上原没有什么人类,是劳动创造了人的双手,从而也就创造了人类本身,由类人猿进化为类猿人、猿人、原始人。“人猿相揖别”,便是从猿到人的一种形象化说法。揖别就是拜别,表示珍重。虽不必实有其事,但写得合情合理,恰到好处,不能用其他什么“别”来替代。这首句五个字,飘然而来,用以写人类的从无到有,风调尤觉十分相称,应是诗人的得意之笔。“几个石头磨过”,喻指石器时代。“石器”原是考古学名词,毛主席把它还原为自然形态的“石头”,这就冲破了这一专门名词对创作所带来的局限,大大地开拓了词句的容量。因为无论是旧石器时代、中石器时代还是新石器时代,也不管是打制石器还是磨光石器,总而言之,都是“石头”。这样,就把长约二三百万年的整个石器时代纳入六字之中了。“小儿时节”,也是个比喻的说法,指人类的童年时期。
“铜铁炉中翻火焰,为问何时猜得,不过几千寒热。”这是写人类历史开始由原始社会进入到阶级社会。这是一个更高级的社会形态,但残酷的阶级斗争也就从此开始。“铜铁”两个字,标志着两个不同的时代和社会:铜指铜器时代的奴隶社会,铁指铁器时代的封建社会。冶炼术是个了不起的发明,“铜铁炉中翻火焰”正是写的这一壮丽场景,使我们不禁联想起李白“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的诗句。“为问”犹请问,诗词中常用。“猜得”犹猜中,谓作出结论。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究竟始于何时,史学界迄无定论。关于后者,尤诸说纷纭,竟有西周、春秋、战国、秦统一、东汉和魏晋等六种之多,所以说“为问何时猜得”。这是朋友间相互讨论时的一种风趣说法。它表示的,不是轻易而是亲切。据写于1939年的《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毛主席原是一个西周封建论者,如果有同志一定要问为什么说“猜”?他老人家满可以回答说,我自己不就是这“猜”的行列里的一员嘛!“不过几千寒热”,是说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一时作不出结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横竖不过几千年罢了。按《词律》,这里应为上三下四的七字句,所以赵朴初同志说可能是在“不过”二字下脱落了一个“是”字,“是无心的笔误”(见1978年10月号《诗刊》)。我不以为然。首先,毛主席的真迹俱在,这句写得清清楚楚,无任何涂改迹象。下句的“开口笑”的“口”字脱漏了,但当即作了郑重的添补,未必上一句有脱文就不会觉察。这和毛主席一贯提倡鲁迅先生说的文章“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的精神也是不符合的。第二,《贺新郎》一调原有一百一十四字、一百一十五字和一百一十六字三体。写于1923年的《贺新郎》便是一百一十六字体。这一首虽少一个字,仍自成一体,在词谱上是允许的,不必添字。第三,从艺术角度看,“不过几千寒热”,语健而气足,作“不过是”便显得不那么紧凑。因此,我以为这不是“无心的笔误”,而是有意的精简。
“人世难逢开口笑”一句化用杜牧《九日齐山登高》诗中一句:“尘世难逢开口笑”。但诗人在这里化出了新意(此句本意是指人生欢喜少悲伤多,也就是哭多笑少,恨多爱少),此句中注入了革命与阶级斗争的含意,诗人在《丢掉幻想,准备斗争》一文中所指出的:“阶级斗争,一些阶级胜利了,一些阶级消灭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几千年的文明史。”面对如此严峻的斗争,人生当然难逢开口笑了。而且还不仅仅是“难逢开口笑”;还要在人生的战场上一决生死,剑拔弩张,这是指具体的生死存亡的阶级斗争,是指革命是暴动,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自然会有牺牲,会有鲜血。人类的历史充满了血腥与残杀,在此喟叹出二句:“流遍了,郊原血。”鲜血只能不断唤起革命者的斗争,革命者面对鲜血岂能笑得出声来。
下阕用一句“一篇读罢头飞雪”就艺术性地浓缩了诗人自己一生读历史书的情形。诗人从少年到老年一直潜心读史,不知不觉一下就满头青丝变白雪了。这句诗也透露了诗人对人生、对历史的感慨,真是人生易老,一刹那青春即逝,转眼就是暮年。
只记得些斑斑点点,那也不过是几行陈年旧事而已,“五帝三皇”的神圣伟业,多少人世间匆匆的过客。到底有几人风流人物?诗人虽用的问句,但意思却是所谓正统史书上所赞誉的风流人物都是伪风流人物。诗人的眼中,真正的风流人物是那些被所谓历史斥骂的人物,如盗跖、庄蹻、陈胜,这些农民起义的领袖,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他们揭竿而起,反抗剥削阶级,是赫赫有名的造反英雄。
最后二句,诗人沉浸在吟咏历史的情景中,歌声意犹未竟。诗人终于拨开历史的迷雾,剔除了伪英雄,找到了真英雄时,不觉已是东方曙色初露了。“东方白”一句,有二层意思,一是指诗人吟咏此诗直到天亮,犹如李贺《酒罢张大彻索赠诗时张初效潞幕》诗中一句:“吟诗一夜东方白”。二是喻指中国革命的胜利,为历史谱写了新篇章,犹如旭日东升,势必光华万丈。
陆游八十年间万首诗,“数篇零落从军作,一寸凄凉报国心”,一直鼓舞着人们抗击外侮,保卫祖国;尤其是在国家危亡之际,更激起爱国者的共鸣。林景熙这首诗作于南宋刚灭亡时,他披读陆游的《剑南诗稿》,被陆诗深深地打动。诗中肯定陆游在诗歌史上的地位,概括陆游一生坎坷经历和报国雄心,最后接入自己,把当前现实与陆游所处时代作对照。诗将叙事与抒情紧紧地融合在一起,雄浑而劲健。全诗言近旨远、意深辞婉,句句发自肺腑,缠绵中见悲壮,在林景熙诗中很有代表性。
全诗四句一韵,每韵为一段,表达一层意思。
第一段肯定陆游在诗歌史上的地位,说他相当于唐朝的杜甫。在写时,先标举杜甫的诗是诗史,然后举杜甫《杜鹃》诗中“杜鹃暮春至,哀哀叫其间,我见常再拜,重是古帝魂”句为例,说明杜诗反映了国家动乱,诗的宗旨是忠君爱国。在此定论下,再述陆游诗与杜甫旗鼓相当,性质相同,高屋建瓴地肯定了陆游。这样开场,避免了低手直截浅露的写法,从远处逗起,稳重自然。诗中“旗鼓雄”、“摩其垒”二军事用语,又密合陆游诗“篇中十九从军乐”的内容风格。陆游一生敬仰杜甫,向杜甫学习,他在诗中多次这样说杜甫:“文章垂世自一事,忠义凛凛令人思”,“后世但作诗人看,使我抚几空嗟咨”,这是在说杜甫,也是说自己。在林景熙前,刘应时《颐庵居士集》卷一《题放翁剑南集》也曾这样说:“放翁前身少陵老,胸中如觉天地小。平生一饭不忘君,危言曾把奸雄扫。”与林景熙一样,都把陆游比作当代杜甫,不仅十分恰当,也深得陆游本心。
第二段四句,概括陆游一生坎坷经历。“轻裘骏马成都花”,写陆游在乾道年间在四川任职的一段经历。陆游在成都为官时,曾写过《花时遍游诸家园》等赏花诗,所以林景熙拈出看花一事,以概括他入川经历。
“冰瓯雪碗建溪茶”,写陆游在福建事。陆游在淳熙年间任提举福建常平茶盐事,所以诗举饮茶事,既是因为福建是著名产茶区,陆游又官管茶叶收购的官,一语双关。这两句所写,一东一西,跨地极大,故用以代陆游宦迹。以下便以“承平麾节半海宇”作一总写,然后说他晚年退隐家乡鉴湖。通过四句诗,有分有合,精炼地概括了陆游的一生;“承平”二字,已将他难以报国的不得已隐藏在内,尤为春秋之笔。
第三段写陆游的报国雄心。承接上“承平”字,说他在承平时代无法实施自己的爱国抱负,上前线去杀敌,收复失土,只好沉湎诗酒,把满腔热忱通过诗歌来表达出来;而他胸中,时刻以未能手枭敌首为恨,所以空有豪情,眼睁睁地看着中原沦丧,无力挽救。这一段,隐曲地批判统治者苟且偷安,不图恢复,高度概括了陆游一生的心事。渴望杀敌是陆游诗的主旋律,这类诗在陆游集中俯拾皆是,这首诗中“床头孤剑”二句,就是反用了陆游《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逆胡未灭心未平,孤剑床头铿有声”句。
末段四句,接入自己,把当前现实与陆游所处时代作对照。陆游当时是眼睁睁地看着沦陷的中原无力收复;林景熙所处的时候,中原依然沦陷,遥望北方,青山隐隐,笼罩在一片哀愁之中。
更令人揪心裂肺的是,南宋偏安一隅的局面也已打破,国家已经灭亡,只剩下东南一带,还有残余的宋军在抵抗元人。因此,诗人感叹,国势已无法挽回,陆游的后裔确是见到了九州一统,然而是被敌人统一,他们在遵照陆游遗嘱家祭时又怎么向他禀告呢?这一段,“青山一发”是化用苏轼“青山一发是中原”句;末两句是本陆游《示儿》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写得沉痛之极。这时候,诗人已经把陆游的悲与自己的悲完全融合在一起,字里行间,充满着血泪。正如陈衍《宋诗精华录》所评的那样:“事有大谬不然者,乃至于此,悲哉!”
全诗把叙事与抒情紧密结合,所题的是陆游的诗集,但在赞诗时更重在赞人。诗写得一意相贯,层层推进,悲壮雄浑,同时善于概括,尤其是在成句的化用上,浑如生成,自然的当,显示了诗人非凡的艺术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