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宋词人周邦彦的一首爱情词。
恋人们谈情说爱,很注重选择环境。如幽雅的小径,浓密的树荫,清新的空气,嫩绿的草坪,悠悠的湖水,淡淡的月色,蒙蒙的薄雾,等,能造成一种和谐、安宁和神秘的抒情氛围,给双方提供一种心灵得到净化,情绪获得安抚,感情引起愉悦的美感效应。
词一开首,便以上段大半篇幅交待恋人所处环境:湛蓝明净的天穹,散飘着几朵橙黄透亮、轻盈菲薄的鱼尾霞,它的莹莹光泽,将远方的树林镀上一层淡黄的亮色,翠绿的草地和绿色的树林平整得壁也似的与天相接。近处,纤尘不染的树叶,在朝暾的辉映中,像半透明的碧玉叶儿一般,迎风轻举,光华熠熠,眩人眼目。就在彼时彼地,一对恋人相逢了。这哪里是相逢在人间!分明是蓬莱仙境啊!“一笑相逢”,是此词所再现生活事件的主要内容。词中叙事性话语还提示读者:这对情人幽会的地点,当在远隔闹市、风景优雅的处所。他们之间有十分真挚的感情,作者认为他们的感情是纯洁而高尚的,所以写他们相逢,彼此都感到尘世间那些风月场上庸俗的爱,如同尘土一般低下、无聊。
“剪水双眸云鬓吐”,选择眼睛和鬓发为视点,极写女方雍容袅娜的美貌。那一对水汪汪的明亮的眸子,仿佛被上下眼睑一眨一眨地剪开,显出一种流动的韵律之美;那蓬松轻盈而细滑的黑发,如云朵般向外喷吐,也是以一种动势,写其秀发的诱人的青春活力。
接着写两人情投意合的亲切情状。女方不断劝酒持觞,像倾瓢酌天浆一样,使对方有一种陶醉的幸福感。“醉倒天瓢”,是以浪漫的夸张手法,写女方的殷勤以及男方酒逢知己饮的爽快和尽兴。典出韩愈《调张籍》诗:“举瓢酌天浆”。此刻女主人公仍旧谈笑风生。醉眼朦胧的男子听到心爱的人的欢声笑语,只觉得眼前缭绕香烟,是从伊人笑语里生出的青雾,弥漫在房间,真实地表达出当事人如醉如痴、似仙似梦的意态。这对情侣的欢情,至此已达高潮。女主人公此刻忽乐极生悲,她暗自叮嘱自己:趁此次相会还未完结,就须好好记住这次相逢的情景了!因为这是好几度的落泪,等了好些个年头才盼来的相聚呵!
“桃花几度吹红雨”,指女主人公会面前的相思痛苦,就像桃花被风雨摧残一样,经常胭脂与热泪交流。“几度”花落,还暗含过了几个年头的意思。正由于“桃花几度吹红雨”,便更应该珍惜今日,珍惜此刻。
这是一首典型的写情人幽会的叙事性作品,尽管像“人间风月如尘土”这种评价性话语含带抒情因素,但整首诗的创作目的之重点是在写一个特殊场景中人物的特殊生活体验及心理意绪,而并不是为了抒发内心情感。作者创造出的这个情人幽会的生活场景,像一个动人的戏剧片断一样,给读者留下了非常美好和深刻的印象。
岑参诗的特点是意奇语奇,尤其是边塞之作,奇气益著。《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是奇而婉,侧重在表现边塞绮丽瑰异的风光,给人以清新俊逸之感;这首诗则是奇而壮,风沙的猛烈、人物的豪迈,都给人以雄浑壮美之感。诗人在任安西北庭节度判官时,封常清出兵去征播仙,他便写了这首诗为封送行。
为了表现边防将士高昂的爱国精神,诗人用了反衬手法,抓住有边地特征的景物来状写环境的艰险,极力渲染、夸张环境的恶劣,来突出人物不畏艰险的精神。诗中运用了比喻、夸张等艺术手法,写得惊心动魄,绘声绘色,热情奔放,气势昂扬。
首先围绕“风”字落笔,描写出征的自然环境。这次出征将经过走马川、雪海边,穿进戈壁沙漠。“平沙莽莽黄入天”,这是典型的绝域风沙景色,狂风怒卷,黄沙飞扬,遮天蔽日,迷迷蒙蒙,一派混沌的景象。开头三句无一“风”字,但捕捉住了风“色”,把风的猛烈写得历历在目。这是白天的景象。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对风由暗写转入明写,行军由白日而入黑夜,风“色”是看不见了,便转到写风声。狂风像发疯的野兽,在怒吼,在咆哮,“吼”字形象地显示了风猛风大。接着又通过写石头来写风。斗大的石头,居然被风吹得满地滚动,再著一“乱”字,就更表现出风的狂暴。“平沙莽莽”句写天,“石乱走”句写地,三言两语就把环境的险恶生动地勾勒出来了。
下面写匈奴利用草黄马肥的时机发动了进攻,“金山西见烟尘飞”中“烟尘飞”三字,形容报警的烽烟同匈奴铁骑卷起的尘土一起飞扬,既表现了匈奴军旅的气势,也说明了唐军早有戒备。下面,诗由造境转而写人,诗歌的主人公——顶风冒寒前进着的唐军将士出现了。诗人很善于抓住典型的环境和细节来描写唐军将士勇武无敌的飒爽英姿。如环境是夜间,“将军金甲夜不脱”,以夜不脱甲,写将军重任在肩,以身作则。“半夜军行戈相拨”写半夜行军,从“戈相拨”的细节可以想见夜晚一片漆黑,和大军衔枚疾走、军容整肃严明的情景。写边地的严寒,不写千丈之坚冰,而是通过几个细节来描写来表现的。“风头如刀面如割”,呼应前面风的描写;同时也是大漠行军最真切的感受。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战马在寒风中奔驰,那蒸腾的汗水,立刻在马毛上凝结成冰。诗人抓住了马身上那凝而又化、化而又凝的汗水进行细致的刻画,以少胜多,充分渲染了天气的严寒,环境的艰苦和临战的紧张气氛。“幕中草檄砚水凝”,军幕中起草檄文时,发现连砚水也冻结了。诗人巧妙地抓住了这个细节,笔墨酣畅地表现出将士们斗风傲雪的战斗豪情。这样的军队必然无人能敌。这就引出了最后三句,料想敌军闻风丧胆,预祝凯旋而归,行文就象水到渠成一样自然。
全篇奇句豪气,风发泉涌,由于诗人有边疆生活的亲身体验,因而此诗能“奇而入理”,“奇而实确”,真实动人。
全诗句句用韵,除开头两句外,三句一转韵,这在七言古诗中是不多见的。全诗韵位密集,换韵频数,节奏急促有力,情韵灵活流宕,声调激越豪壮,有如音乐中的进行曲。
诗的首联写的是,诗人去年任荆州大都督长史时,见到荆南的梅花遍地开放,如同漫天飘飞的雪花;今年诗人从南方来到了北方,幽州的雪花漫天飘飞,宛若遍地盛开的梅花。这句诗用了互喻的手法。所谓互喻就是本体和喻体互相设喻, 即先用喻体比本体, 再用本体比喻体。这种比喻使两种物象缠绕勾连, 曲折有趣, 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读来有循环反复之妙趣 , 增强了韵文的韵味与节奏, 强化了艺术感染力。互喻的手法在古诗中很常见,比如,南梁范云的《别诗》中有句曰:“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宋人吕本中《踏莎行》词中有句曰:“雪似梅花, 梅花似雪, 似和不似都奇绝。”张说的灵感当来源于范云,而吕本中的句子则很可能从此联而来。此联通过去岁今年同期所见,一是江南春色,一是北国冬景,体现诗人时此时彼的仕途遭遇,其中饱含着对人生无常,仕途坎坷的感慨。然而,字句十分秀雅,未露丝毫伤感痕迹,表达十分蕴藉高妙。
颔联讲的是,诗人南北流离,转徙如蓬,叹息人事的变化不定。然而,旧岁去了新年来,周而复始,不失常度,却也使诗人感到欢欣。这是紧承上联发的感慨。出句抒发了一种世事茫茫难自料的深沉情感。对句则是无可奈何的自我宽慰,骨子里却潜藏着一种时光蹉跎的复杂心理。句中“去复来”三字,或多或少地表达了诗人在新年对政治生命复苏的预期与对未来的美好祝愿。诗人的语言极其委婉,将怅惘而又急切的心情藏在轻松的笔墨之下,使得诗歌的韵味更加悠远绵长。清代学者谭宗在《近体秋阳》中评价这首诗说:“常调尔,顾但见其老,而不嫌其俗,以其气清语真也。”“气清语真”确实是本诗语言的最大特色。
后二联中,诗人满怀深情地说,他身在边镇,心在京城,耳听着戍卒唱出的通宵不绝的歌声,眼却遥望着朝廷燃起的彻夜不息的烛火,殷切期盼尽快回到长安,值此新春之际,举杯献酒,敬祝皇上寿比南山。至此,诗人企望重新来到君主身边,再次受到信任的心情才明白地表露了出来。 总的来看,这首诗紧扣题中“新年”发感慨,表心愿,娓娓道来,意脉相联,轻松自如。将对人生无常的怅惘之情,仕途坎坷的忧虑之情,新年仕途进步的愿望之情,对京都的思念之情,对皇帝的颂扬之情,都表达地含蓄蕴藉,自然妥帖,开启了盛唐诗歌的新气象。当然,像尾联这样的文字多少有媚上之嫌,然而,诚如明代李攀龙、叶羲昂《唐诗直解》中所说: “上寿近俗,但君王不得不尔。”
小令入手擒题,以三句写出了金山寺宏伟的外观与富有宗教色彩的精神内质。“苍云”是实景,又暗用《宝雨经》“乘苍云来诣佛所”的佛教语言;“听法神龙”、“渡水胡僧”,则呈示了寺内的宗教气氛与巨大的感召力。龙、僧对举,当是受唐张祜《题润州金山寺》“僧归夜船月,龙出晓堂云”名联的启示,但在曲中更见形象。以下三句鼎足对,则度入了“游金山寺”的“游”。尽管与作者形象直接关联的仅出“人立冰壶”一句,但“诗留”、“塔语”,也间接反映出诗人观景、怀古乃至诗兴遄发的景象。而此三句中,又进一步表现了金山寺的风物特色与文化内涵。这一切都从“风神”落笔,自觉气象不凡。
“摇碎月”一联为细染,对象为“树影”与“江声”。值得注意的是,诗人的写景突破了时间的限制,将眼前的实像都转移至夜间表现,这是为了取得更为完美、典型的艺术形象效果。从前文的“苍云”、“冰壶”来看,作者的游览已近黄昏,这就为他进一步驰骋想象提供了条件。树影中流、江声撼崖,置于夜半“碎月”之中,更添一种苍莽悲郁的风调。作者的襟怀茫远、心潮澎湃,也于此间反映了出来。
末三句的“误汲南泠”云云,看似无端,实为眺望南岸所见景观的联想。时值黄昏,南岸人家汲水回家,一片熙熙攘攘的生活情景。他们的“汲水”是为了应付日常的需要,自然“不记《茶经》”,曲中的这一笔便点出了这一实质。然而,金山寺的游览却激起了诗人的无穷雅兴,所以要“笑煞吴侬”了。这三句巧妙地借用典故,为这快游的满足心态画上了句号。
由此可见,借景见情、借物象见游兴,是该曲在内容表现上的特色。而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全曲锤炼字句,尤以活用典故、成句见长。这种活用,又表现在虚实相兼上。所谓实,即属于本地风光,如“听法神龙”、“诗留玉带”、“中流树影”、“误汲南泠”,其故实在注释中已予解释。所谓虚,即典故虽非金山寺所自有,而其意蕴却有助于实景的印证。如“渡水胡僧”,令人联想起达摩一苇渡江、杯渡和尚借杯渡水的宗教故事;“塔语金铃”,令人联想到《晋事·佛图澄传》中佛图澄闻塔铃而知寓意的典故。这一切,都有助于烘染金山寺作为释教胜地的氛围和气象。
该词上片以议论开始,后又转叙述,表达了词人对妻子的离去的悲痛之情。下片则亦情亦景,直白率真地描写自己孤单的情景,孤凄婉转,妩媚动人。全词语言直白率露,明白如话,但情韵不减,其孤凄婉转之情溢于言表,仍不失为一篇佳作。
“肯把离情容易看,要从容易见艰难。”词人说得直白,旧时情怀若能说忘便忘,这世问不知道要减去多少百结愁肠,即使几番平和了心态去面对过往,也经不住点滴回忆从不胜防的缝隙里一路叫嚣而来。而所有离别情绪中最令人不堪忍受的,便是生死之隔;所有陈年过往中最折磨人的,便是对亡者的记忆。
纳兰在妻子卢氏死后虽然没有追随而去,以后的生命里也有过别的女人,但他的伤痛和寂寞,却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减少。毕竟,死亡是终极的解脱,而活着,就要选择与寂寞和绝望为伍,在潮水一般的往事里独自忍受,甚至没有一双可以握着的手。
“难抛往事一般般”这句则是说有些痛苦,隐藏在内心的角落,不为人知却深入骨髓,轻轻一碰,就会撕扯血脉一样地疼痛。无可告解,无法遗忘。细碎的往事一件又一件,想要抛开实在太难。
“今夜灯前形共影,枕函虚置翠衾单”,话说到这已是字中带泪,词人仿佛做了一场短暂的梦,醒来之后,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孤窗明月,寂寂书案,冰冷而难耐:他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妻子对他殷勤问暖,为他深夜挑灯,再也没有罗香偎人,盈盈笑语,牵挂他在外的脚步。
夜晚,灯光,总是能勾起人无限思绪。 “今夜”、 “灯前”,纳兰遥想起过往,也是自然。而当时独坐灯前的词人,看这夜晚,灯光满满的,记忆满满的,屋里却是空空的——妻子已经死了——“更无人与共春寒”,如花美眷,已做尘土,风雨消磨生死别,要他如何熬过那些枯竹冷雨的不眠长夜,如何面对孤灯明灭的客里茕茕。
比起历代悼亡词,纳兰词语句间总有种超出生活更高层次的追求,他所愿只是一双料峭春寒时能握住的手,只是一个能陪他走到天荒地老的人,这样的情绪反应在词句里,就不同于元稹的“贫贱夫妻百事哀”,也没有苏东坡夹杂的政治失意,诚如叶嘉莹先生所说, “没有大挫折,有清纯的一份纤柔婉转的词心”。
这首小令将悼亡的情绪在夜晚灯火的映照下肆意铺张,在寥寥言语间蜿蜒流转的是一种渗透骨髓的纯粹伤感,一种无法摆脱的心灵痛苦,一种幸福与爱情一去不复返的遗憾。而在这篇以及纳兰几乎所有的悼亡词中,又都有着一种对青春与爱情能够永生的渴望。或许,他的悲剧不在于卢氏的死亡,也不在于卢氏死亡所带来的悲伤,而在于卢氏死亡后他心灵无法摆脱的幻灭状态。字面上心死如灰的背后,是纳兰的迷惘,也是存活于这世间的人们都未看透的,人生的大真实与大虚幻,大欢乐与大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