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上片写病起后的心境。起句写其不思饮食。言其想着强吃一点,效果却不理想,身心状况并没多大起色。次句写因应之策。言其既然“强欲加餐”效果不好,万般无奈,只好陪伴病僧,长期吃斋念经,托身佛门。第三句写自己的心境。言此时此地,内心-片空虚,犹如缭绕的香烟从心头飘过,连一点香灰也没留下,真是万念俱寂,了无尘心,远离世界,清高极了,也淡泊极了,表达出作者超尘脱俗的情思。
词的下片写独坐停云观云、体验云之出没的理趣。“山上”句写云之出岫。陶渊明说:“云无心以出岫。”(《归去来兮辞》)此处似化用其意,并以云自比,言自己早年本来无心出去做官,以功名富贵,就像朝来“云无心以出岫”,随风飘流一样,到处漂泊。“次第”二句从“鸟倦飞而知还”脱胎,言自己像出山之云,行雨之后就应归来一样,自己出而做官,为霖为雨,以济苍生,晚来,也是应该的。言外之意是说,落职还乡,也是一种归宿,自慰,真可以说是淡泊以明志。这四句以“云出岫”起,以“和归来”结,完整地体现了“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之意。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上说:“此渊明出处大节,非胸中实有不能为此言也。”对于此词所写,我们也应作如是观,应当说它表明了作者胸怀淡远,不能以普通景语视之。
《满江红》这个词牌,原调用仄韵,多以柳永格为准,但有融字的麻烦。所以白石为求协律而改仄为平。白石是南宋著名的大音乐家和大词人,妙解音律,对景填词,既能依旧调填词,又能自创新调,还能变旧调为新声。此词即是一首变仄为平的变调。仄韵《满江红》多押入声字,声情激越豪壮;然而此词改为平韵,声情顿变,读之只觉从容和缓,婉约清空,宜其被巢湖一带的善男信女用作迎送神曲而歌唱了。
词中塑造了一位可敬可亲的巢湖仙姥形象。她没有男性神仙常有的那种凛凛威严,而是带有雍容华贵的姿态,神定气闲的风范。她能够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保境安民,镇守一方,成为词人理想中的英雄人物,也间接表达了词人对那些居高官,领厚禄而只知纸醉金迷,不管国忧民难的男人的讽刺和鞭挞。传统神话中常常记载着我国的名山大川由女神来主宰。如昆仑山的西王母、巫山的瑶姬、洛水的宓妃等,这些形形色色的山川女神,大抵是母系社会的遗留。巢湖仙姥当是山川女神群像中的一位。
词的上片是词人从巢湖上的自然风光幻想出仙姥来时的神奇境界显得波谲云诡,恍惚迷离。它分三层写:先是湖面风来,绿波千顷,前山乱云滚滚,从云中似乎隐隐可见无数旌旗,这就把仙姥出行的气势作了尽情的渲染,显得波澜壮阔,气象万千。特别是“旌旗共、乱云俱下”一句更为精采:一面是乱云翻滚,一面是旌旗乱舞,对比何其鲜明景象何其壮丽!从句法来讲,颇似王勃《滕王阁赋》中的“落霞与孤鹜齐飞”而各极其妙。这是一层。接着写仙姥前有群龙护驾,后有诸娣相随,甚至连群龙的金轭、诸娣的玉冠也熠熠生辉。至于仙姥本身的形象,词人虽未着一字,然而从华贵的侍御的烘托中,已令人想见她的仪态和风范。这是烘云托月之法,妙在从虚处着笔。这些当然是出于词人的想象,但也有一定的现实根据。原词在“相从诸娣玉为冠”句下有自注云:“庙中列坐如夫人者十三人。”此为第二层。最后荡开一笔,意境骤转写夜深风定,湖面波平如镜,偶尔画外传来清脆的丁当声,仿佛是仙姥乘风归去时的环佩余音。在《疏影》一词中,词人曾写王昭君云:“想佩环、月夜归来……”两处都是化用杜甫《咏怀古迹五首》“环佩空归月夜魂”诗句。这三句意境清幽空灵,与前面所描绘的气象万千的景象形成鲜明对照和巨大反差。善于跳离前境,翻出新境,富有曲折变化、摇曳多姿之美,是白石词的妙处。此云湖上悄然无人,惟闻佩环,境界杳冥,启人暇思。此为第三层。通过这三层描写,巢湖仙姥的形象几乎跃然纸上呼之欲出了。
下片进一步从威力与功勋方面描写仙姥的神奇。
过片处先以两个短语提挈,振起后片境界。然后以实笔叙写仙姥指挥若定的神奇才能,她不仅奠定了淮右,保障了江南,还派遣雷公、电母、六丁玉女(案《云笈七籖》云:“六丁者,谓阴神玉女也。”),去镇守濡须口及其附近的东关。这就把仙姥的神奇才能夸张到极度,俨然就是一位坐镇边关威震敌胆的统帅。紧接着词人又联想起历史上曹操与孙权在濡须口对垒的故事,发出了深深的感慨:“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瞒!”为什么英雄人物中竟没有一个真正的好手,结果却只能靠一篙春水把北来的曹瞒逼走?这曹瞒当然不是实指历史上的曹操,英雄好手也不会是指历史上的孙权本人。词人一方面是出于想象,把历史故事牵移到仙姥的身上,以歌颂其才能之神奇,如同小序结尾所云:“予意春水方生,必有司之者,故归其功于姥云。”另一方面也是借历史事迹表现他对现实的愤慨,因为当时距宋金的隆兴和议将近三十年,偏安江南的南宋王朝也正是依靠江淮的水域来阻止金兵的南下的。这两句以古讽今,寄兴深微,而又浑融贴切,不露痕迹,无限感慨,都在虚处。
结句含蓄委婉,生活中没有一个真正顶用的英雄人物,真正能够以“一篙春水”迫使敌人不敢南犯的却是“小红楼、帘影间”的仙姥。以仙姥的神功盖世而不居功自傲,反刺那些苟且偷安而又善于邀功请赏的无耻男人。“小红楼、帘影间”的幽静气氛,跟上片“旌旗共、乱云俱下”的壮阔场景,以及下片的“奠淮右,阻江南”的雄奇气象,构成了截然不同境界。然正因为一个“小红楼、帘影间”的人物,却能指挥若定,驱走强敌,这就更显出她的神奇才能。这种突然变换笔调的方法,特别能够加深读者的印象,强化作品的主题,并使行文显得摇曳多姿,富有曲折变化之美。姜夔曾在《诗说》中总结自己的创作经验说:“篇终出人意表,或反终篇之意,皆妙。”此词结句,正是反终篇之意而又能出人意表的一个显例,因此能给人以无穷的回味。
早在钟嵘《诗品序》中,就曾说过“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的话。大自然中四时景物的变化足以感动人心,本来是千古以来诗歌创作中的一项重要质素,一般说来外界物象之所以能感动人心,大约主要有两种情形:其一是由于有生之物对于生命之荣谢生死的一种共感,所以见到草木之零落,便可以想到美人迟暮之悲,如同陆机在《文赋》中所说的“悲落叶于劲秋,喜柔修于芳春”。其二是由于大自然的永恒不变的运转,往往可以对人世之短暂无常,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即如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在这两种情况中,物与心之互相感发都是较为明白可见的,在评赏时,也都较为容易解说。有些作品,物与心之间相互感发的关系,并不明白易见,其中确实具有一种深微幽隐的感发。冯延巳的这一首词,正是属于这一类作品。它传达的并不是什么强烈明显的情意,而是以锐敏细微的感受,传达了一种深微幽隐的情绪的萌发。
开端第一句“逐胜归来雨未晴”,先由时节和天气写起,在时节与天气之间,表现了一种矛盾情况。时节是美好的游春逐胜的日子,而天气则是阴雨未晴。“逐胜”,指春日争逐于游春赏花之事,意兴原该是高扬的,但阴雨天则使人扫兴。“雨未晴”似乎也透露一种将晴而未晴之意。诗人“逐胜”已经“归来”,虽在阴雨之中,却也未曾放弃“逐胜”的春游。在这种种矛盾的结合之间,便已显示了一种繁复幽微的感受,既有兴奋,也有怅惘。既有春光之美好,也有细雨之迷蒙。这开端一句看似非常平淡,实已具含了足以引发人心触动的多种因素。像这种幽微婉曲的情境,只有最为敏锐善感的心灵才能感受得到,也只有最具艺术修养的诗人才能表现得出来。
接着“楼前风重草烟轻”一句,写的正是这情绪触引中的眼前所见。“楼前”二字,表面只写诗人倚立楼头,为以下写楼前所见之景物做准备,但诗人“逐胜归来”,依然倚立楼头,就是内心由于逐胜之游引起了一种触引感发。“风重草烟轻”使心中原已触引起的一种感发,更为滋长和扩大。“风重”是说风力之强劲,“草烟轻”,是说草上烟蔼因风吹散而逐渐消失。表面写眼前将晴未晴的景色,然而“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这种景色,正是引起人心微妙之触发的重要因素。北宋词人柳永就曾写过“草色烟光残照里,无人会得凭栏意”,可见“草色烟光”的景色,确实可以引起人内心的一种感发。一个人如能够观察到风力之“重”与草烟之“轻”,此人必是已在楼头伫立了相当长的时间了。于是诗人对四周的景物情事也就有了更为清楚的认知与更为深刻的感受。因此下面继之以“谷莺语罗花边过,水调声长醉里听”的叙写。“谷莺”,是才出谷的黄莺,正是鸣声最为娇软之时,这种鸣声正代表了春天所滋育出来的最新鲜的生命。何况这种娇软的莺啼,又是从繁枝密叶的花树边传送过来的,有声,有色,这种情景和声音所给予诗人的感发,当然就较之第二句的“风重草烟轻”更为明显和动人了。如此逐渐写下来,大自然的景象便与诗人的情意逐渐加强了密切的关联。于是下一句的“水调声长醉里听”便写到了人的情事。“水调”是一种哀怨动人的曲子。“水调”且“声长”更可想见共声调之绵远动人。何况诗人还在后面又加了“醉里听”三个字,这就不仅写出了饮酒之醉,而且因酒之醉更增加了诗人对歌曲的沉醉。这首词从开端的时节与天气一直写下来,感受愈来愈深切,写到这里,真可以说是引起了干回百转的无限情思。有了如此幽微深切的感发,便不由人不想到要寻找一个足以将这些情思加以投注的对象,于是诗人遂终于在最后写出了“款举金觥劝,谁是当筵最有情”两句深情专注的词句。这二句真是表现得珍重缠绵。“款举”是极其珍重尊敬的态度,“金觥”是极其珍贵美好的器皿,金觥中又是极其芳醇的酒浆,最后更加一“劝”字,当然是劝饮之意,如此珍重地想要将芳醇的美酒呈献给一个值得呈献的人,诗人心中所引发洋溢着的是无比深挚芳醉的情意。最后结之以“谁是当筵最有情”,意谓:在今日的筵席之上,哪一个才是真正能够体会这种深浓的情意,值得呈献这一杯美酒的有情人呢?于平淡的叙写中逐渐加深了情意的感发,表现出内心深微幽隐的一种投注和奉献的追寻与向往之情,这正是冯延巳词的一贯的特色。
此诗抒发作者对主人公被斥退罢归的惋惜不满与感慨之情。起句以浩叹发出,“征南将”点明归者以前身份,就是这位南征北战的将军,如今却被朝廷罢斥遣归,投老江头,萧条南归,恓惶而去。“流落”二字融注情感,突发领起,总冒全首,含裹通体,撞心触眼,是为一篇主意所在,一起手即与别者连缀纽结,开出下文若大天地。此句从眼前事写起,次句叙其人先前军职显要,重兵在握。“驱”意为统率,下得有力。“十万师”而能驱遣自如,表现其叱咤风云的才干,足见其人的不凡。不过这些都成为过去,一个“曾”字,深深地荡入雄壮的岁月,饱含唏嘘惋叹。首联今昔对比,叙其身世处境,感慨难以名状。
颔联写友人困顿坎坷,仍眷恋朝廷。“罢归”“老去”指出将军“流落”之因,“归无旧业”说明题目的“襄州”,仅家徒四壁而已。也暗示其人一心戎马,为国征战不解营生。在“古木苍苍离乱后,几家同住一孤城”(《新息道中作》)的时代,老去投归,景况可想。两句上二下三,前后转折,意义上中间含个“而”字在,顿挫而沉郁,有杜诗风神。所谓“明时”,实则为作者对时局的微词。戎马一生、屡树战功的将军,却被罢斥,足见朝廷之“不明”。两句为对文,作互文看更有慨触。次句语由直寻,羌无故实,但“老去”犹“恋”,则使人不能不想起廉颇老矣还希重用的史实,而同情这位被迫退职的军人。
颈联两句又荡回过去,承“曾驱”来,追忆将军昔日独镇“三边”(泛指边防),敌寇生畏,关塞晏然,有功于国。次句为“一剑知轻生”的倒句。“一剑知”,意谓奔勇沙场,忠心可鉴,此外,出生入死,效命疆场,也只有随身伙伴——佩剑知道。有感于时局不明,焉得逢人而语,这是感慨系之的话。两句字斟句酌,句凝字稳。谓语“静”“知”殿在句后,以示其人的功业与赤心。独静三边,为国轻生,以示“罢归”,尚非其时。
以上六句都可视为挥手别后所思,尾联“茫茫江汉上,日暮欲何之”结到眼前,以实景束住,念及其故居旧业无存,因此有“欲何之”的忧问。既罢归而无所可去,伤其恓惶流落,老而不遇。这末尾回首一问,既关合“罢归”句,又与起手“流落”语意连成一片。日暮苍苍,汉水茫茫,老将白发,归去何方。沉沉暮色吞去了一片孤帆,茫茫汉江也似乎吞没了诗人关照的疑问,“欲何之”的关注之情,也使人思绪波荡,触动读者深切的寻思和悬念。
本首诗作者主要表达自己的复国之志,要遗民们坚持抗清,而不能隐居遁世,待到复国后,功成身退,才算得上有高尚的节操。此两首诗用典精当,对仗工稳,虽是次韵,却能不受束缚而挥洒自如。
此首在友情基础上,将个人交往拓展为历史责任。开头展现现实图景,侧耳听关塞,满耳是清人的胡笳,再也不见汉军所驾的战车在中原纵横驰奔,不免愁上心头,深为复国前途担心。但作者的信心是不死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夏朝少康仅有一成即方圆十里的土地,仍使夏朝再度中兴。作者自己虽如苍龙已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仍要行风播雨;虽如老树已年深月久,一到春天,仍要怒放鲜花;他曾说“远路不须愁日暮,老年终自望河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复国大计就一定要坚持!这不仅是顾炎武的志愿,也是傅山的追求。有了这些顽强卓绝之士,何愁事业不成?
他在结尾满怀希望地想象“待得汉廷明诏近”,朝廷论功行赏,要封他们做大官,而他和傅山已功成身退,一起到五湖去寻舟垂钓、归隐林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