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诗人就将一幅繁华竞喧、富丽堂皇的景象展现在读者面前。“台城六代竞豪华”,是一种大笔铺叙概括性的总体描述。作为首句,气势雄阔,用词用句却十分简朴,没有任何生僻的字眼,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一笔,将整整一段历史从纵贯和横断两方面浓缩于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中,在开篇就使如此美轮美奂的六朝繁华气象如临眼前,宛如海市蜃景般的幻化出来。此情此景使读者再也不能无视那种扑面而来的奢华景象,也无法再无视那段尘封了的历史。
六朝的奢侈之风日益加深,到了南朝陈后主的时候,其奢侈程度达到了那个时代无以复加的地位。他营造了“结绮”“临春”“望仙”三座极尽奢华之高楼。诗中以“结绮”“临春”这两座典型的建筑物名称来形容陈后主这位亡国之君的挥霍无度。在这些富丽堂皇、燃尽民脂民膏的辉煌建筑群中,陈后主过的是怎样一种穷奢极欲的生活,那是不言而喻的。如果说首句是从总体上描述了整个六朝时代的豪华胜景,那么诗的第二句则是抓住了一个最具代表性的场景和一个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将这种豪华推了出来,并且是推向顶峰。带有举例说明以使其抒写的内容更进一层的意味。这样不吝笔墨的极度描写刻画在引起读者无数联想的同时,更为诗人点出此诗的主旨做了充分的铺垫。
第三句“千门万户成野草”,急转直下,一个“成”字成为全诗思想情感的转折点。承上启下,将前度的繁华热闹推翻,却引发了突如其来的繁华成空,万事成空的无限感慨。从六朝故旧到诗人所面对的往昔遗址,几百年的历史更迭,风烟变幻,沉重的附在这样一个“成”字上,沧桑与负重集千钧于一发。诗人的悲怆传达给了读者,成为千万人的悲怆。当日的“万户千门”早已不复存在。诗人是在遗址面前演发出了对往昔的憧憬和想象,他想象到这今日生满野草的荒凉旷野也曾是六朝繁华的一部分。以实景引出虚事,以虚像来反衬实际景物的荒凉。诚如后世辛弃疾在《永遇乐》中所写的“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吊古伤今之情,在虚实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中自然流露。同时,“千门万户成野草”的前四字,与“结绮临春事最奢”紧紧地衔接在一起,后三字写出了结绮、临春两座楼的变化。这句本身用“千门万户”和“野草”作比照,把陈朝的灭亡和台城的今昔写得一清二楚。
最后一句,图穷而匕首现,“一曲后庭花”交代了结绮、临春之所以成了野草的原因,总结了陈朝亡国的教训,抨击了陈后主的荒淫,全诗的意义几乎全部凝聚在这五个字之中,此诗的主旨在千呼万唤中姗姗而出。然而刘禹锡的怀古诗是十分含蓄的,他并不直接指斥昏庸帝王的荒淫误国,而是以一个典型的意象婉转地表达悲愤之情。自从陈后主亡国之后,在文人的笔下,《后庭花》早已成为众所周知的“亡国之音”。在刘禹锡之后也有一些以后庭花指代亡国的名句,如李商隐“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杜牧“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刘禹锡在这里指出,六朝的覆灭,南陈的亡国,都只因为那曲靡靡之音——《玉树后庭花》。这里的后庭花已不再是一首曲子的名称,而是帝王为一己之享乐,以致国破身亡的代名词。这一句较之前句讽喻的意味更加浓厚。这是诗人对于风雨飘摇的大唐帝国的劝谏,其苦心历历可见。
这首诗的第一句是启,第二句是承,第三句是转,第四句是合。全诗承转分明而又环环紧扣,“亦不孤乐天之言。”此诗不空发议论,而是寓怀古论今于人事景物的沧桑巨变的描写中。既有厚重的历史感,也有诗歌应有的情韵。
前人对此五首诗各有毁誉。大多数学者认为第二首最为出色,它内涵丰富,妙机四溢,有悠悠不尽的情韵。
第二首诗,首句写景,兼点季节与泛舟洞庭事。洞庭在岳州西南,故可称“南湖”。唐人喜咏洞庭,佳句累累,美不胜收。“南湖秋水夜无烟”一句,看来没有具体精细的描绘,却是天然去雕饰的淡语,惹人联想。夜来湖上,烟之有无,察之极难。能见“无烟”,则湖上光明可知,未尝写月,而已得“月色”,极妙。清秋佳节,月照南湖,境界澄沏如画,读者如闭目可接,足使人心旷神怡。这种具有形象暗示作用的诗语,淡而有味,其中佳处,又为具体模写所难到。
在被月色净化了的境界里,最易使人忘怀尘世一切琐屑的得失之情而浮想联翩。湖光月色此刻便激起“谪仙”李白羽化遗世之想,所以次句道:安得(“耐可”)乘流而直上青天!传说天河通海,故有此想。诗人天真的异想,又间接告诉读者月景的迷人。
诗人并没有就此上天,后两句写泛舟湖上赏月饮酒之乐。“且就”二字意味深长,似乎表明,虽未上天,却并非青天不可上,也并非自己不愿上,而是洞庭月色太美,不如暂且留下来。其措意亦妙。苏东坡《水调歌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数句,意境与之近似。
湖面清风,湖上明月,自然美景,人所共适,故李白曾说“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襄阳歌》)。说“不用一钱买”,是三句“赊”字最恰当的注脚,还不能尽此字之妙。此字之用似甚无理,“月色”绝不能“赊”,也不用“赊”。然而著此一字,就将自然人格化。八百里洞庭俨然一位富有的主人,拥有湖光、山景、月色、清风等等无价之宝(只言“赊月色”,却不妨举一反三),而又十分慷慨好客,不吝借与。著一“赊”字,人与自然有了娓娓对话,十分亲切。这种别出心裁的拟人化手法,是高人一筹的。作者《送韩侍御之广德》也有“暂就东山赊月色,酣歌一夜送渊明”之句,亦用“赊月色”词语,可以互参。面对风清月白的良宵不可无酒,自然引出末句。明明在湖上,却说“将船买酒白云边”,亦无理而可玩味。原来洞庭湖面辽阔,水天相接,遥看湖畔酒家自在白云生处。说“买酒白云边”,足见湖面之壮阔。同时又与“直上天”的异想呼应,人间酒家被诗人的想象移到天上。这即景之句又充满奇情异趣,丰富了全诗的情韵。
总的说来,第二首诗之妙不在景物具体描绘的工致,而在于即景发兴,艺术想象奇特,铸词造语独到,能启人逸思,通篇有味而不可句摘,恰如谢榛所说:“以兴为主,浑然成篇,此诗之入化也”(《四溟诗话》)。
第一、三、四首诗的末句都有“不知”二字,这三个“不知”,词相同而义不同,因此不相重复。第一首诗“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并非真的想去吊湘君而觅其处所,仅是抒发缅怀古人之情而已;第三首诗“记得长安还欲笑,不知何处是西天”,是对自身遭遇不满、怅然若失、前途未卜之嗟吁而已;第四首诗“醉客满船歌白苎,不知霜露入秋衣”,是沉醉于洞庭湖之月色与船歌、乐不知返,寒意侵袭而未能察觉而已。三个“不知”各有其妙处。
最后一首诗,“帝子潇湘去不还,空馀秋草洞庭间”,运用娥皇、女英的美丽传说,表达一种人生难以完美的感慨;“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赞美洞庭湖的景色,写得空灵、明净,表现出一种超脱于尘世之外的皎洁明净的心境。
此诗首句“呜轧江楼角一声”中的“一声”两字很有可玩味。本是暮角声声,断而复连,只写“一声”也就是第一声,这显然是强调它对诗中人影响很大。他一直高踞在城楼,俯临大江,凭栏回首,远眺通向乡关之路。正出神的时候,忽然一声角鸣,使他不由蓦然惊醒,这才发现天色已晚,夕阳已沉没水天之际。这就写出一种“苦回首”的情态。象声词“呜轧”,用在句首,正造成似晴空一声雷的感觉。
由于写“一声”就产生一个特殊的情节,与“吹角当城片月孤”一类写景抒情诗句同中有异。呜咽的角声又造成一种凄凉气氛,那“潋潋”的江水,黯淡无光的夕阳,水中的汀洲,也都带有几分寒意。“微”、“寒”等字均著感情色彩,写出了望乡人的主观感受。
暮色苍茫,最易牵惹乡思离情。诗人的故家在长安杜陵,长安在黄州西北。“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宋张舜民《卖花声》)“微阳潋潋落寒汀”,正是西望景色。而三句却作转语说:“不用凭栏苦回首”,似是自我劝解,因为“故乡七十五长亭”,即使回首又怎么能望尽这迢递关山?这是否定的语势,实际上形成唱叹,起着强化诗情的作用。这首诗是宦游思乡之作,赞许者都异口同声地称引其末句。
按唐时计量,黄州距长安二千二百五十五里(《通典》卷一八三),驿站恰合“七十五”之数(古时三十里一驿,每驿有亭)。但这里的数字垛积还别有妙处,它以较大数目写出“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的家山遥远的情景,修辞别致;而只见归程,不见归人,意味深长。从音节(顿)方面看,由于运用数字,使末句形成“二三二”的特殊节奏(通常应为“二二三”),声音的拗折传达出凭栏者情绪的不平静,又是一层妙用。
唐代有的诗人也喜堆垛数字,如骆宾王,却不免被讥为“算博士”。考其原因,是因为他运用的数字多是为了属对方便,过露痕迹,用得又太多太滥,也就容易惹人生厌。而此诗数字之设置,则是出于表达情感的需要,是艺术上的别出心裁,所以驱使而让人没有察觉,真可夸口“虽‘算博士’何妨”。
《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是明代词人、一代文豪唐寅,即唐伯虎以女子口吻所作的一首闺怨词。这首词的佳处不只在于词句之清圆流转,其于自然明畅的吟诵中所表现的空间阻隔灼痛着痴恋女子的幽婉心态更是动人。唐寅轻捷地抒述了一种被时空折磨的痛苦,上下片交叉互补、回环往复,将一个泪痕难拭的痴心女形象灵动地显现于笔端。
上片首句,即以重重门关横亘在画面上,它阻断了内外的联系,隔绝了春天,从而表明思妇对红尘的自觉放弃,对所思之人的忠贞挚爱。以下五句,似乎是思妇的内心独白,但更像“画外音”,是对“深闭门”情节的议论。“深闭门”是思妇的特定行为:她藏于深闺,将一切都关在门外,正见其相思凄楚之难堪。这空间的阻隔,既无情地拉开着恋者的距离,而空间的阻隔又必然在一次次“雨打梨花”、春来春去中加重其往昔曾经有过的“赏心乐事”的失落感;至若青春年华也就无可挽回地在花前月下神伤徘徊之间被残酷地空耗去。时间在空间中流逝,空间的凝滞、间距的未能缩却花开花落,人生便在等待中渐渐消逝。
下片正面描写为情感而自我封闭状态中思妇的形象,通过皱眉洒泪、看天看云、行行坐坐几个连续动作,表达其坐卧不安的无边相思。
活过之物终将凋零,只可在“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中,“愁聚眉峰尽日颦”。上片的“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是无处不令人回思往时的温馨;下片的“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则写尽朝暮之间无时不在翘首企盼所恋者的归来,重续欢情。作者轻捷地抒述了一种被时空折磨的痛苦,上下片交叉互补、回环往复,将一个泪痕难拭的痴心女形象灵动地显现于笔端,诚无愧其“才子”之誉称。
历代诗人、词人笔下“闺怨”之作多不胜数,愈是习见的题材愈难出新意,从而所贵也尤在能别具心裁。
这首词叙写的是以书信传达别后相思相忆之情。词上片以织锦回文诗为始,但所叙写不是写诗者,而是读诗者—也就是词人本人。他从构思精妙的来信体会到其中的深情蜜意。“字值千金”一句极写这信在词人内心所占据的分量,正因为如此,所以词人才会“一回披玩一愁吟。肠成结、泪盈襟”,前一句活画出其喜悦之情,后一句又为其喜极生悲写真。
下片是相思之情的延伸。“幽欢已散前期远”,幽欢早已成往事,重聚却又遥遥无期。“无憀赖”一句写词人满怀情意却无所寄托。“密凭”一句写词人频频寄出述说爱情的书信。结拍“恐冷落、旧时心”,表明述说相思不仅是自己情感的需要,更是安慰对方,以免冷落了她旧日的一片深情。这六个字,语势平淡,却情深意浓。
这是一首以“赋”的手法写成的令词,没有比兴,没有场景,没有波澜,全用概括性的叙述语,失之平直、浅淡,缺少动人心魄的艺术感染力。只结尾一句,尚有新意,尚有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