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首联用《世说新语》中过江诸人的典故,说自己今天再也没想到会和当年过江诸人一样,作楚囚相对,为国家沦丧而伤心,但对挽救国家命运却拿不出什么办法来。诗既表现自己对现状及前景的哀怨愤慨,也因己及人,感叹朝中大臣也都个个束手无策。诗用“真成”、“遂无”加重语气,流露出极大的无奈。
次联由国事的伤感转到自己的处境,在格调上与前保持一致。诗用了两个比喻,一说自己像盘旋绕枝的乌鹊,用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句意,写自己颠沛流离,无处栖托,表示惆怅与不平。一说自己像不会筑巢的鸟儿,用鸠不会营巢的典故,自叹无能,没法为自己谋个安乐窝,对中原沦陷后,由于自己不善逢迎,没人援引,从而生活困难表示不满。两句都用鸟的典故,为诗家忌讳,但曾几因为用得很活,密切自己“寓居吴兴”的感受,所以没有粗疏谫劣之病。
第三联直承首联,写忧国之情。过江诸人对泣新亭,叹神州陆沉,是往事,也是眼前的实事。第一联写了无力挽回国家倾覆的命运,这联直写国家沦亡后的状况。如今江北江南,音讯断绝,成了两个世界,眼前的秋风秋雨,是何等的凄清,自己又怎能长久淹留这里呢?秋风秋雨,既可看作实事,表现自己悲秋的愁闷,也可看作国家的象征,这番萧杀的状况,正同眼前国家面临的局势,怎能不使人忧虑万分、感慨系之呢?这一联格调轻快,在流动婉转中包含沉重的感伤。这样造语,显得情深意长,是曾几诗的特长,也是他最喜欢用的句型,如他在《发宜兴》的第三联也这样写:“观山观水都废食,听风听雨不妨眠。”直接学黄庭坚名句“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次元明韵寄子由》)。由此可见曾几对江西诗派的继承关系。
尾联宕开一层。国事如此,家事如此,自己又漂泊落魄如此,诗人不由得徘徊低迷,心怀郁郁。想要依靠某个有权势的人,如王粲投靠刘表一样,获得暂时的安定,也是梦想,他放眼遥天,只见到夕阳西下,孤云飘浮,不觉油然而生愁意。“落日孤云”在这里是写景,也是诗人的自我写照,他感到自己正像黄昏中飘浮的一朵云彩,不知何处是归宿。这样一结语意双关,余情不尽。
这是一幅清新、流丽、色彩淡雅的水墨画。词人通过层层点染,步步铺陈,描绘了夏日雨过天霁时水中莲叶荷花的美景。
词的上片通过首句点出所咏之物。
“红”既写荷花颜色之美,同时也写其开放之盛。“袅袅”则兼写外貌与精神,准确而生动地写出了荷花的柔丽妩媚、婉转多姿。次句转写荷花的生长地,“蒹葭”以喻微贱,又用一个叠词“脉脉”写出了荷花甘于微薄、不攀不附的品格,同时也寄托了词人的志趣 。“西风”、“疏雨”两句点染秋景、以衬荷花,表面上看似写荷花所处的秀美自然环境,实则通过写与荷有关的事物来达到写荷的目的。这是一种“借笔”,写风、写烟、写雨,也同样是写荷,而且写来不是那么质直,而是飘逸、空灵,把荷的形象写活了。无风荷不香,荷便是死荷。这里的风不能是狂风,而是“淅淅”的风。同样,荷与雨的关系也至密切,这里的“雨”也应是“疏疏”的雨,至于这种雨后的荷花 ,则更有美人出浴之妙 。这两句中的三个叠词用得恰如其分。以“渐淅”轻微的风声写金风初动、摇荷传香,以“淡淡”状“烟”、以“疏疏”限“ 雨”。这样配搭起来,就能尽善尽美地托出荷花“袅袅”、“ 盈盈”的生动情态。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交代了所咏之物及其生长处所之后,正是要着力写其形象的时候,却不去作质直的、忠诚的正面描绘,不作主观的“说破 ”,而是只从几个方面作点染烘托,写了“淅淅西风淡淡烟,几点疏疏雨”便结束了上片。这正是作者不落窠臼、自出心裁的地方。这种写法能给读者留下无限广阔的想象余地,使读者由此及彼,神明顿发产生美的联想,而造入三昧之域。
下片写雨后天霁,“草草展杯觞,对此盈盈女。”词人巧妙地从外部空间移向欣赏主体所在的小空间──船舱里:桌上简简单单地摆上了酒杯和菜盘,朋友们正举杯畅饮,席间还有美丽多情的女子相伴助兴哩!朋友们相聚以莲叶劝酒,是久别重逢,还是远行饯别?这无需细说。词人很快又将笔锋转向船舱外,继续描会大空间景色,“叶叶红衣当酒船,细细流霞举”。这是从船舱内这个特定角度向外望去,只见枝叶叶、层出不穷的莲叶荷花横挡在酒船前面(“红衣”指荷花。贺铸有“红衣脱尽芳心苦”句)。此刻,雨过天晴,细细的五彩流霞从莲荷摇曳攒动的地方冉冉升腾,这是多么绚丽的景色呵!以动态作结,正象刘禹锡的诗句“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一样,有“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之妙。
全词使用叠多且妙。全词共四十四字,其中叠字竟占了十八个,句句有叠字,联绵而下,相互映衬,无不自然妥贴。用来写荷花形象的有“袅袅”、“脉脉”、“盈盈”、以至于“叶叶”(红衣),写自然景象的有“ 淅淅”(的风 )、“ 淡淡”(的烟)、“疏疏”(的雨),写词人动作情态的有“草草”、“细细”。这些叠字在意境、气韵、情调等方面,有极为协调。这些叠字不仅生动传神地塑造了荷花的形象,表现了词人疏神达思、怡然自乐的生活情趣,而且造成了一种轻灵、和谐、安谧而洒落的情调,形成了行云流水般的声韵美。这种情调和声韵美,与写“盈盈女”般的“袅袅”荷花,与写文人雅士品酒荷的特定场景,都极为合拍,形式与内容达到了十分完美的统一。这种频繁而有规律地使用叠字,在诗中有《古诗十九首》为例,而在词中则略无俦匹,这不能不说是葛立方的独具匠心。
这首词在《草堂诗余别集》中题作《闺情》,写女子追忆与爱人的相别以及别后相思,抒发了闺中少女的相思之情。词句质朴率真,哀惋动人,是历来广为传诵的名篇。
此词上片追忆“去年今日”与爱人临别时的情事,下片写自从别后的相思苦况。
上片忆与爱人离别时的情景。“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这首词开头三句是说,今年是四月十七日,去年这个日子,正是与你离别的时候。连用记载日期的二句开头,是这首词的创格,在整个词史上也属罕见。在一首抒情小令中能大胆运用这种写法,而且在艺术上博得了词论家青睐,这是不能不推韦庄为首屈一指的。二句看似漫不经意,太显太直,其实不然。这个日子,对于这位闺中少女来说是神圣难忘的,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引为精神寄托。因而在一周年的时候,她会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惊呼,所以这二句不啻是这位少女心声的结晶。尤其“正是”二字非常传神,令人如闻其声。这个发端不是纯客观的记录,而是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主观抒情,因而赋予日期以生命,爆发出闪亮的艺术光彩。不仅如此,这个日期的出现,除了特指当日事件外,还凝聚着少女一整年的绵绵情思,内涵相当丰富,很耐品味咀嚼。因此辩证地看,这二句既直又曲,既显又深,是极具匠心的精彩之笔,也正体现了韦庄词“似直而纡,似达而郁”的本色。
“别君时”,是过渡句。从时间过渡到事件,点明所写的是离情别绪:词的主人公也由隐而显,身份是与郎君叙别的少女。在此际点出这两层意思,真是恰到好处。它既不妨碍首二句蓦然推出时间所取得的引人注目的艺术效果,又顺理成章的为后两句的精心描述做了铺垫,安排巧妙。
“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这两句是说,忍住泪水假装着低下脸,含羞皱着眉头。两句纯用白描,摹写细节,是刻画少女别情的妙品。“佯”是掩饰,但并非感情上的做作,而是基于感情上的真挚,她虽克制忍泪而仍担心被郎君察觉而伤感,因而低下脸来。此时此刻要一个纯真少女强颜欢笑也难,半隐半现“半敛眉”的情态造型无疑最惟妙惟肖。“含羞”则是有万千知心话要叮嘱,但欲说还颦,难以启齿。举凡少女细腻真切的心理活动,玲珑剔透的面部表情,在这两句中无不写得委曲有致,层次分明。作者能敏感的捕捉到如此幽隐细微的镜头,并予以艺术的再现,除了很高的文学修养外,更重要的是他不是旁观者,而是注入了自己的一片深情,因而使这一联成为词苑奇葩。
下片抒别后眷念。“不知魂已断”,是过片。“魂断”即“魂销”,江淹《别赋》云:“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紧扣上片“别君时”,承上;只好“空有梦相随”,启下,过渡自然,不留痕迹。“不知”故作糊涂,实指知,但比知更深更悲。知是当时,是如今,还是这一年,却又不知。事实上,三者已融于一起,无从分别,也无需分别。君去人不随,也不能随,只好梦相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里的梦是凄苦的,是在无法选择的前提下,不得不选择聊以慰藉的方式,可见相思之深,相思之苦,相思之无奈。
“除却天边月,无人知。”“天边月”与首句“四月十七”在时间上相应。“无人知”即是不知,重复上文,加强凄苦。魂销梦断都无法派遣相思之苦,那就只有对月倾诉了,这是古人常用的寄托方式,没有人知道,但明月知道,不仅知,还理解,更会把这一切记住,作为见证。在少女的心目中,月竟成了她在人间的唯一知己,这是十分无奈的选择,更见其孤独,寂寞。况且明月的“知“,本是子虚乌有。寄托相思,相思却更浓,排遣相思,相思却更深。真是欲哭无泪,欲罢不能。少女受相思折磨,为相思煎熬,楚楚动人,愈发憔悴的形象跃然纸上,让人为之流泪。
这首词也可以看成是男子的回忆。刘永济先生《唐五代两宋词简析》评道:“此二首(包括后一首《女冠子·昨夜夜半》)乃追念其宠姬之词。前首是回忆临别时情事,后首则梦中相见之情事也。明言‘四月十七’者,姬人被夺之日,不能忘也。”
这首诗写寒食节的风俗,以及自己对家园对父母的思念之情,是一首五言律诗。
这首诗首联和颔联先从离乡七年写起,作者写自己离乡期间未曾扫墓可谓不孝。由此过渡到思亲,再从他乡思绪飞越山川回到故园。颈联虚写寒食节的景象,实则写自己未归故乡和故乡归未得的心境。同时也写出孝思之绵远,景象之深邃,长夜难眠,悲不自已,这是以景衬情。曹操诗云:“月明星稀,乌长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此处“明月飞乌长”也有“何枝可依”的思绪愁肠。杜鹃鸟叫,民间以为“归不得也么哥哥”以至悲泣啼血,也是恨不能归乡之意。末联诗人叙说自己不尽的孝思,既有伤感,又有自责,既是安慰,又是怀念。余怀缕缕,溢于言表,直抒胸臆,点明主题。 [4]
这首诗整体上充满了愧疚自责的心情,这包括对死者祖辈不敬,对生者父亲不孝。作者本身就是以孝敬、孝顺、孝心为最高敬老标准的学者。他被迫寄居京城,却又无法施展才华,心中的悔恨无法言说。这种笔法令人产生邈远无际的联想。 [3]
这首诗主要是白描写法,明白如话,而又蕴藉情深。这在古代诗人看来,也是不易的,是值得现在写今诗和新诗的作者揣摩研究的。
本篇作者段成己 初仕于金,入元后遁迹龙门山中,不事新朝,其节为士林推重。此词歌咏遗民的隐居生活,表现了词人傲世独立的精神气质。
“谁伴闲人闲处闲”,发端先设一问,三“闲”字叠用,既写出词人身闲、地闲、心闲的隐居生活,又造成悬念,引出下文,一箭双雕,起得工稳而有深意。身在江湖,故称闲人。居于荒隅,故曰闲处。守节自持,不问新朝政治,故云心闲。三“闲”字包括以上诸多内容,可见匠心。“梅花枝上月团团”,回答首句所问:是那疏影横斜的梅花以及梅花枝头团团的明月伴着词人。这月和梅是词人生活的伴侣,无论是仕于国破之前,还是隐于亡国之后,它们始终跟随着词人。当词人于晚年回首往事,感叹故都繁华消歇时,作词亦称“唯有当时好月,照人依旧梅梢”(《木兰花慢·元宵感旧》),认为只有月和梅才是自己患难与共的知音。“陶潜自爱吾庐好,李白休歌蜀道难”,奉昔代之“闲人”陶潜为楷模,引为同调。陶潜不为五斗米折腰,李白不愿摧眉折腰事权贵,这都为词人所仰慕。他要走陶潜的路,同时深情地呼唤:李白啊,不必为蜀道艰难,人世险恶而太息,归来吧,山中可以久居。自己在故国倾覆后的政治态度和生活态度,巧借两位古人,明确表现出来。
“林壑静,水云宽”,承上片歌咏“闲处”之山林。山林寂静,沟壑幽深,水淡云远,在此可以登高舒啸,临流赋诗、寄傲山水、委心白云,忘却一切政治烦恼,故继曰“十年无梦到长安”。词人别首《临江仙亦有》亦有“十载龙门山下路,梦魂不到京华”之句,意思相同。世乱国亡,报效无路,不隐何以面对故国父老?古代文人最重气节,欲不依附新朝,除去啸傲江湖,别无良方。“无梦到长安”看似超脱,骨子是城却极为沉痛。尽管词人隐居龙门已经十载,但他仍然感受到元蒙新朝政治风雨的威胁,“五更门外霜风恶”正是这种心情的曲折反映。他自勉要在这艰难时世中生活下去,“千尺青松傲岁寒”是他生活的宣言。在别首《满江红》词中,他也宣称“岁寒还与松同洁”。可见最后两句并非为写景而写景,物中有人,“青松”盖以自譬,推出的是岁寒然后知松柏后调的主题。
为了突出主题,本词在构造意境时,选取了两类意象。一类是自然意象,其中有迎风斗雪的寒梅、傲霜独立的青松、清冷幽洁的明月、宁静幽深的山林丘壑、清新淡远的流水闲云。另一类是人事意象,有吾爱吾庐的隐士陶潜,有愤世嫉俗的诗人李白。这两类意象的和谐结合,造成了本词的独特意境,即在宁静冲淡而又暗藏险恶的景象中,蕴含着词人遗世独立,挺拔傲世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