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绝壁,直下江千尺。天际两蛾凝黛,愁与恨,几时极? 怒两风正急,酒醒闻塞笛。试问谪仙何处?青山外,远烟碧。
该词为登蛾眉亭远望,因景生情而作。风格豪放,气魄恢宏。
蛾眉亭,在当涂县(今安徽境),傍牛渚山而立,因前有东梁山,西梁山夹江对峙和蛾眉而得名。牛渚山,又名牛渚圻,面临长江,山势险要,其北部突入江中名采石矶,为古时大江南北重要津渡、军家必争之地。蛾眉亭便建在采石矶上。
上阕以写景为主,情因景生。“倚天绝壁,直下江千尺”起句突兀,险景天成:登上蛾眉亭凭栏望远,只见牛渚山峭壁如削、倚天而立,上有飞瀑千尺悬空奔流,泻入滔滔长江。词人见奇景而顿生豪情,“天际两蛾凝黛,愁与恨,几时极”,前句是说:那江天之外两座夹江而立的远山,宛如美人刚刚用黛石涂过的两抹弯弯的蛾眉。“凝”,谓凝止、聚积;在这里则指蛾眉凝愁;这便引出下面的句子“愁与恨,几时极”来,“极”谓极尽、完了:那眉梢眉尖凝聚不解的愁与恨,到什么时候才能消散?这里运用了拟人化与比喻相结合的手法,,说的是蛾眉含愁带恨,其实发泄的却是词人内心的忧国忧民的愁苦。词人生于宋、金交兵、战火遍地的动乱年代,身为南宋官员,面对半壁大好河山已陷金人之手、南宋王朝偏安江南一隅的情景,他所愁所恨的应是对恢复版图、统一旧时河山的希冀一次次的破灭与继续企求。
下阕以抒情为主,情与景融。“怒两风正急,酒醒闻塞笛”是写:波涛汹涌的江水正卷起连天怒两,浪高风急;酒意初退,耳畔便仿佛响起如怨如诉、不绝如缕的塞外悲笛。“塞笛”,自然是边塞亦即“塞外”的笛音;古人以长城为塞,“塞外”则指今长城以外亦即我北部边疆地区,它常与“江南”相对仗使用。身在南国的词人所听到的“塞笛”,只能是因为日夜将收复失地萦绕心头而形成的一种幻觉,在写作技巧上则是使用了跨越空间、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大胆联想,这使豪气之中多少带进了一丝苍凉。当然,“塞笛”也可指实边防军队里吹奏的笛声,因为那时的采石矶就是南宋与金国交界的军事重镇,史载:绍兴三十一年(1161),宋将虞允文曾大败金兵于此地。但诗词贵虚不贵实,若作前者理解,更增加些促人深思的、奇异的色彩。接下来词人又迅速将驰骋的想象拉回到眼前,这里正是唐代大诗人李白晚年颠沛、依傍从叔当涂县令李阳冰生活的地方,采石矶一带正是诗人醉后入水、欲捕明月而葬身的地方。“试问谪仙何处?青山外,远烟碧”中,前句是说:试问到哪里去才能追寻到谪仙人李白的踪迹?作者对着茫茫江水,呼唤寻找着前朝那位狂放不羁、才华横溢的伟大诗人。此时此地,此景此情,这寻找、这呼唤,既是对所倾心仰慕的诗人的凭吊(据李华《故翰林学士李公墓志》记载,李白墓在当涂东南之青山北麓),却也可理解为词人在积极地为苦闷心情寻找寄托,希望自身也具有旷达、豪迈如李白般的性格。结句“青山外,远烟碧”意境开阔,它不仅对前面之问句作了答复,而且是词人对愁与恨交错缠绕所作的奋力摆脱:那万重青山外,千里烟波的尽头、郁郁葱葱的地方,当更有令人神驰的景物。
关于这首诗的写作年代,背景和本事,现在难以考证确切。从"春风倚棹阖闾城"句知道,此诗当作于今苏州城。从目前考知的史料看,作者一生中曾有过两次离苏州,一次是被贬为南巴尉时。一次是赴淮西鄂岳转运史判官时。被贬南巴在唐肃宗至德三年初,诗中"春风"、"春寒"句证明,作诗时是在冬末春初,时间与被贬南巴的时令相吻合。又诗末有"青袍今已误儒生"句。印证其作于遭贬之后,郁郁不得志之时。此外,青袍又称青衿,按唐朝的服饰制度,三品官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绯,六品、七品服绿,八品、九品服青。每品又有正、从和上、中、下之别。南巴尉属从九品下,正好服青。由此推断,此诗大约作于至德三年初,诗人第一次被贬,行将赴任之际。
这首诗气韵流畅,音调谐美,景物描写细腻委婉,耐人寻味。诗中抒情,于惜别中流露出愁哀,使人感到深沉凝重。"春风倚棹阖闾城,水国春寒阴复晴。"水国指苏州一带,因这一带多江河水流而名。这一联说,在春风乍起的时节,诗人将起程作万里之行,船停靠在苏州城外,故友严士元前来送别。二人执手相向,百感交集。回首往事,瞻念前途,心中就象水国变幻莫测的天气,忽晴忽阴,忽好忽坏,还不时带些初春的寒意。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阴落地听无声。"这两句诗,从字面上看,明白如话,但细细体味,会觉得韵味无穷。雨细得让人无从感觉,直到衣服由潮渐湿,方才知道。这种自然景象,只有"水国"常有。阴儿落地,皆因春风春雨所致,前后相承,互为因果。此联历来为人们所称道,《对床夜语·卷三》云:"人知刘长卿五言,不知刘七言亦高。……散句如‘叹口夕阳斜渡鸟,洞庭秋水远连天。’‘江上月明胡雁过,淮南木落楚山多。’‘细雨湿衣看不见,闲阴落地听无声。’措思削词皆可法。"对这两句诗,有的研究者认为,这是主客谈笑之间,忽略了客观环境的变化,偶然才发现雨已湿衣,阴已落地。笔者以为这种解释不确。诗中说:"细雨湿衣看不见,闲阴落地听无声。"一"看"一"听",表明作者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主动地在探求。他看过,听过,然而一无所获。我们知道,残阴落地,是十分零乱的,声音之微;一般也是听不到的,倘或落阴有"声",倒是奇事。那么作者何以如此下笔呢?试推想来,大概二人谈话之中,触及心中不快之事,默然相对。在这暂短的沉寂中,感到衣服已润湿,方知下着细雨,努力去望天空,却是一无所见。看到阴办在纷纷飘落,认真去听,却也听不到半点声响。这里应是写一种极静的环境,以这种静反衬出二人心中的不静和无限忧郁。这样理解,全诗的气氛与作者的心境才统一。此外,作者将要远行,对一景一物,一草一木都怀着依依惜别之情,所以观察的格外细致。
"日斜江上孤帆影,草绿湖南万里情。"这是写作者想象中的景象,由儿体的细写转向宏观景致的粗描。薄暮夕阳下,孤帆远去;湖南碧草如茵,愈发勾起作者的情思。应该说,这情思是非常复杂的,有对朋友、亲人的思念,有对仕宦生涯变化无常的感慨,也有对前程黯淡、事业无成的忧愁,还有孤帆远行的寂寞,总之,作者设想着旅途上的景况和自己的心情。
"东道若逢相识问,青袍今已误儒生。"东道可指严:七元,即东道主的省称;亦可指东路上的故交相识,与作者的南行相照应。临行之前,关照朋友,若遇到打听我的知己,请转告他们,我已被"青袍"所误。儒生,是封建知识分子的代称。按古代传统观念,渎书人当以匡世济国为己任。有一颗成就事业的勃勃雄心。但而今诗人一领青衿,官微职卑,满腹雄才大略无以施展,仕途生涯坎坷不平。从这句诗中,我们看到诗人这里既是对自己怀才不遇的感慨,同时,也是对朋友们的劝诫,抒发了自己久抑心头的忧怨。
这是一首积淀着无限深情的悼念亡友的诗作。在中华民国时期,悼亡,对革命者来说是常事,因而,它也就成了鲁迅诗作的一个重要的主题。和一般性的悼亡之作不同的是,鲁迅在此诗中除使用“健儿”一词外,基本上不涉及被悼念者的身世、人品和才学,而主要是写诗人自己的心境和感情。
诗的前两句乍看起来和悼念挚友似无关联,全然是在写自己的感受;而就情绪的格调来看,仿佛还不免有些压抑和低回。“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说明诗人近时的心境不如过去亢奋,已经被压抑到低沉、麻木的境地,甚至连花开花落、人事荣枯也激不起心中的一点微波和涟漪了。这显然是反语,是极言压迫已经超出了可以负荷的程度;只好听之任之。作者鲁迅在《南腔北调集(守常全集)题记》一文中说过:“革命的先驱者的血,现在已经并不希奇了。单就我自己说罢,七年前为了几个人,就发过不少激昂的空论,后来听惯了电刑,枪毙斩决,暗杀的故事,神经渐渐麻木,毫不吃惊,也无言说了。我想,就是报上所记的“人山人海”去看枭首示众的头颅的人们,恐怕也未必觉得更兴奋于看赛花灯的罢。血是流得太多了。”他在《集外集拾遗·上海所感》中又说过“初看见血,心里是不舒服的,不过久住在杀人的名胜之区,则即使见了挂着的头颅,也不怎么诧异。这就是因为能够习惯的缘故。”鲁迅的这些话;可以印证他的“豪情”之所以锐减完全是因为压迫无比惨烈、社会极其黑暗的缘故。从艺术的表现角度来讲,前两句感情低回,似现木然,则是一种蓄势待发、欲扬先抑的手法。作为革命家的鲁迅,他决不会对时 势的变化、斗争的起伏、革命的成败以及革命者的生死置之度外, 漠不关心的。1926年,他在抨击旧军阀时,曾说过:“人们的痛苦是不容易相通的。因为不易相通,杀人者便以杀人为唯一要道,甚至于还当作快乐。然而也因为不容易相通,所以杀人者所显示的‘死之恐怖’,仍然不能够儆戒后来,使人们永远变作牛马”(《华盖集续编·死地》)杨铨死后不久,作者鲁迅在写给友人台静农的信中说:“仆生长危邦,年逾大衍,天灾人祸,所见多矣,无怨于生,亦无怖于死,即将投我琼瑶,依然弄此笔墨,夙心旧习,不能改也,惟较之春初,匿亦颇自摄养耳”。既然“无怨于生”、“固亦颇自摄养”;既然“无怖于死”,则旧习不改,“依然弄此笔墨”,决不会被白色恐怖所吓退,“豪情”也决不会真的减遇,就是减退了,也必当再度焕发。所以在写给友人的信中他多次表示:“继杨杏佛而该死之榜,的确有之”,“据闻在‘白名单’中,我也荣获入选”,但作者却正义凛然、勇敢无畏地宣告:“只要我还活着,就要拿起笔,去回敬他们的手枪。’’
“何期泪洒江南雨,又为疑民哭健儿。”笔锋突然一转,豪情再度昂奋,更加焕发。蓄势待发的感情,冲破了前所罕见的大黑暗迸发了出来,在这江南大雨之日,作者也涕泪滂沱地哭吊这位人民的健儿。末二句即融景入情,表达了作者沉痛真挚的感情。一个“又”字,既说明了暗杀革命者的事件的不断上演,反映国民政府统治下的严酷。又说明了前两句所表达到的“麻木”心情的所由来的原因,前后照应。诗的前后各半部分表现的感情,先抑后扬,又以当前景,融入当时情,情景交融,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