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是写傅君用山园的。山园,即山中的园囿。《周书·武帝纪》说:“山园之田,各还本主。”杜甫《山寺》诗说:“野寺残僧少,山园细路高。”因知山园不仅在山之高处,且有一定规模。这首词用白描手法,勾画出了傅君用山园的雄奇面貌和游乐状况,表现了作者的归隐情趣。
上片写山园的人工建筑。开头三句写山水。东山,点山园所在的地点,铅山东山,离县城不远。“分得清泉一勺”,言从东山山泉引泉水入园,放养儵鱼,供其从容游乐。这三句既点了“山园”二字,以照应词题,又说明此园得山水之胜,可供游人休憩,自然引出以下三句。“堪笑”三句写园中楼阁。“多少松窗竹阁”,言山园中,松林下,竹园傍,建有不少亭台楼阁,原想供“高人读书”之用,不料游人众多,成了游客眺望休憩之所。以有点无奈的口吻,描绘山园受游人欢迎的景象,别有一番情趣。“万卷”四句写傅君用“与人同乐”的志趣。言傅君用读书万卷,且有“达则兼济天下”之志,目前尚未获得一展宏图的时机,故修治山园,增种药草花木,供游人观赏,以实现“与人同乐”之志。见微知著,颂美了傅君用的高尚情操与志趣。
下片写山园的自然面貌,写得极有气势。开头三句写怪石。言有块怪石象秋鹗一样蹲在山头,一只脚支撑着身体,俯视人间,做出攫取“尘埃野马”之势,凶狠之极,也动人之至。“柱杖”三句写亭之高,山之险。作者以不柱杖就难以到达“危亭”、登到山半腰就觉得脚下生云以及攀上危亭毛发会结满霜花三个方面,或衬托,或描写,把山险亭高的状况,生动而形象的描写了出来。“此地”二句写山的变化。孔稚圭《北山移文》说:“蕙帐空兮夜鹤怨,山人去兮晓猿惊。”此处活用其意,言千百年来,此地随万物而自然变化,猿、鹤多寡不一,要设法招鹤归来,暗示了作者招隐之意。“吾亦有,一丘壑”二句,言自己也有隐居之处,暗示傅君用山园也是块隐居的好地方,卒章显其志,既点明了题旨,又收到了画龙点睛的艺术效果。
此诗发端即不凡,苍劲中蕴有一股郁抑之气。诗人感叹古代老莱子彩衣娱亲这样的美谈,然而在他这个时候,干戈遍地,已经很难找到。这就从侧面扣住题意“觐省”,并且点示出背景。第二句,诗的脉络继续沿着深沉的感慨向前发展,突破“不见老莱衣”这种天伦之情的范围,而着眼于整个时代。安史之乱使社会遭到极大破坏,开元盛世一去不复返了。诗人深感人间万事都已颠倒,到处是动乱、破坏和灾难,不由发出了声声叹息。“万事非”三字,包容着巨大的世上沧桑,概括了辛酸的人间悲剧,表现出诗人深厚的忧国忧民的思想感情。
三、四两句,紧承“万事非”而来,进一步点明题意。送友人探亲,不由勾起诗人对骨肉同胞的怀念。在动乱中,诗人与弟妹长期离散,生死未卜,有家等于无家,这也正是“万事非”中的一例。相形之下,韩十四似乎幸运得多了。可是韩十四与父母分手年久,江东一带又不太平,“访庭闱”恐怕也还有一番周折。所以诗人用了一个摇曳生姿的探问句,表示对韩十四此行的关切,感情十分真挚。同时透露出,由于当时正是乱世,韩十四的前途也不免有渺茫之感。这一联是前后相生的流水对,从诗人自己的“无家寻弟妹”,引出对方的“何处访庭闱”,宾主分明,寄慨遥深,有一气流贯之妙。
韩十四终于走了。五、六两句,描写分手时诗人的遐想和怅惘。诗人伫立白马江头,目送着韩十四登船解缆,扬帆远去,逐渐消失在水光山影之间了,他还在凝想入神。韩十四走的主要是长江水路,宜昌西面的黄牛峡是必经之乘地。这时诗人的耳际似乎响起了峡下黄牛滩的流水声,其中白马江头的景色乃是实景,而黄牛峡则是作者想象之中的虚景,虚实相生,饱含作者对友人的惜别之情。水声回响不绝,韩十四坐的船也就越走越远,诗人的离情别绪,也被曲曲弯弯牵引得没完没了。一个“静”字,越发突出了滩声汩汩,如在读者目前。这是以静衬动的手法,写得十分传神。等到诗人把离思从幻觉中拉回来,才发现他依然站在二人分袂之地。只是江上的暮霭渐浓,一阵阵寒风吹来,砭人肌骨。稀疏的树影在水边掩映摇晃,秋意更深了。一种孤独感蓦然向诗人袭来。此二句一纵一收,正是大家手笔。别绪随船而去,道出绵绵情意;突然收回,景象更觉怅然。此情此景,催人泪下。
尾联更是余音袅袅,耐人咀嚼。出句是说,分手不宜过多伤感,应各自努力,珍重前程。“此别”,总括前面离别的情景;“各”字,又双绾行者、留者,也起到收束全诗的作用。对句意为,虽说如此,只怕不能实现同返故乡的愿望。韩十四与杜甫可能是同乡,诗人盼望有一天能和他在故乡重逢。但是,世事茫茫难卜,这年头谁也说不准。诗就在这样欲尽不尽的诚挚情意中结束。“犹恐”二字,用得很好,隐隐露出诗人对未来的担忧,与“叹息人间万事非”前后呼应,意味深长。
这是一首送别诗,但不落专写“凄凄戚戚”之情的俗套。诗人笔力苍劲,伸缩自如,包容国难民忧,个人遭际,离情别绪深沉委婉,是送别诗中的上乘之作。
这是方孝孺的创作的一篇论史散文。文章标新立异,从传统儒家思想出发,对豫让进行了批评。这篇散文旨在说明不能“扶危于未乱,而捐躯于既败者,不足以当国士”的道理。
方孝孺对豫让的评论,则别有卓见,既深于司马迁的认识,又无矫枉过正之偏颇。他认为,真正的忠臣烈士应以国家的利益为重,具有改治远见,敢于犯颜直谏,防患未然;而不应计较个人恩怨,或在祸患发生之后,凭血气之勇,怀死名之义,以沽名钓誉。据实说理,剖析透彻,评论抑扬得体,颇有见地,文章层层深人,具有很强的逻辑性。
首段提出“士君子立身事主”的准则,以为中心论点而提拿全文:“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子未形,保治子未然,仰身全而主安。”这就是说,真正的忠臣烈士,应当竭尽自已的智谋,向君主提出忠直的劝告和好的方略,把祸患消灭在未形成之时,把动乱的因未消灭在萌芽之时。否则,“不能扶危于未乱之先,而乃捐躯须命于既致之后,钓名沽誉,眩世炫俗。”则为君子所不取。
第二段,联系豫让立身事主的言行,加以分析评论。运用故转故纵手法,先肯定豫让为智伯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文士也”。然后提出异议:“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意即豫让的死确乎是忠诚的表现,可惜他对待死的方法还存在不忠的成分。何以证之,一是他自我摧残和自杀的动机是为了自已名垂后世,而不是为国为民——“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二是缺乏以天下为己任的胸怀,立身事主皆从个人恩怨出发,但求取于等价,而缺乏自我牺牲精神,当赵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时,豫让则颇为自是地争辩:“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基于以上两点,方孝孺发出了“让有余憾”的感慨。方孝孺通过豫让的言行以窥见其灵魂,认识达于深层而胜过司马迁一筹,文章贵乎“发前人之所未发”。这正是《豫让论》难能可贵之处。
这段剖析论证,具有举重若轻,水到渠成之妙。这是由于作者着于洞见豫让的思想症结以及司马迁对豫让认识的不足,着意引豫让的言行加以剖析,词不泛没,语不虚置,而无隔靴搔痒、空发议论之弊。
第三段则更深人一层,明确指出:“国士,济国之士也”——国士,是拯救国家的有识之士。用这个尺度来衡量豫让,即使对把他当作国士的智伯,也算不得竭忠尽智的忠臣,为了阐明这个观点,作者先以段规、任章为例,说明他们立身事主,从不考虑个人恩怨,尽管韩康子、魏献子没有把他们以“国士待之”,但他们都竭忠尽智,力劝其主,纵智伯之欲“以骄其志”,加速智伯的灭亡。郄疵事智伯,智伯也不曾把他当作国士看待,但他看破韩、魏的险恶用心,便竭力劝谏智伯,不要见利忘乎所以,因小失大。虽然智伯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郄疵已奉献出他的智谋并对智伯进行忠谏,尽了臣子之责而问心无愧。豫让则恰恰相反,“当智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作为豫让,他并没有申明义理,使智伯知所警惕,更没有反复力谏。倘若真是事君为国,三谏不从,就应提前自死在这一天。智伯虽顽冥不灵,也会被豫让的诚意所感动,或许能够醒悟,而有治国长策。然而,在这个关系国家生死存亡的严峻时刻,豫让却“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这不配作国士。智伯败亡了,却禁不住一时的血气冲动,逞匹夫之勇,情愿把自己归附到刺客一类人之中,文中两次反诘“何足道哉”,探沉感慨,表明了作者的意向。
有比较,才能有鉴别,这段用比较的方法,更雄辩地证明,智伯虽把豫让看作国士,豫让却愧对智伯,未能真正“以国士报之”。
行文至此,作者已把自己的观点和认识,阐述得十分透辟,使读之者深思而获启益。然而豫让毕竟与厚颇无耻之徒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文章结尾指出:“虽然,以国士而论,让固不足以当之;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这就作到了抑扬得体,评论公允,而不失之偏颇。这段结尾并非可有可无,而是文章有机的组成部分,而且言简意赅,“语不多赞”。
此文在结构上采取了层层深入的写法。开头先泛论“士君子立身事主”的要求,并不直接提到豫让。第二段中把豫让的言行进行了简短的概括,并提出了作者的初步评价。第三段才是全文的重点,他不但论证了豫让之死为不足取,而又为其设计了一整套的对智伯进行规劝的方案,可称周到之至。结尾时又做了一点补充,这就使得全文浑然一体。
这是一首听笙诗。笙这种乐器由多根簧管组成,参差如凤翼;其声清亮,宛如凤鸣,故有“凤吹”之称。传说仙人王子乔亦好吹笙作凤凰鸣(见《列仙传》)。
首句“凤吹声如隔彩霞”就似乎由此作想,说笙曲似从天降,极言其超凡入神。具象地写出“隔彩霞”三字,就比一般地说“此曲只应天上有”(杜甫)、“如听仙乐耳暂明”(白居易)来得高妙。将听觉感受转化为视觉印象,给读者的感觉更生动具体。同时,这里的“彩霞”,又与白居易《琵琶行》、韩愈《听颖师弹琴》中运用的许多摹状乐声的视觉形象不同。它不是说声如彩霞,而是说声自彩霞之上来;不是摹状乐声,而是设想奏乐的环境,间接烘托出笙乐的明丽新鲜。
“不知墙外是谁家”,对笙乐虽以天上曲相比拟,但对其实际来源必然要产生悬想揣问。诗人当是在自己院内听隔壁“邻家”传来的笙乐,所以说“墙外”。这悬揣语气,不仅进一步渲染了笙声的奇妙撩人,还见出听者“寻声暗问”的专注情态,也间接表现出那音乐的吸引力。于是,诗人动了心,由“寻声暗问‘吹’者谁”,进而起身追随那声音,欲窥探个究竟。然而“重门深锁无寻处”,一墙之隔竟无法逾越,不禁令人于咫尺之地产生“天上人间”的怅惘和更强烈的憧憬,由此激发了一个更为绚丽的幻想。
“疑有碧桃千树花”。以花为意象描写音乐,“芙蓉泣露香兰笑”(李贺)是从如泣如笑的乐声着想,“江城五月落梅花”(李白)是从《梅花落》曲名着想,而此诗末句与它们都不同,仍是从奏乐的环境着想。与前“隔彩霞”呼应,这里的“碧桃”是天上碧桃,是王母桃花。灼灼其华,竟至千树之多,是十分繁缛绚丽的景象。它意味着那奇妙的、非人世间的音乐,宜乎如此奇妙的、非人世间的灵境。它同时又象征着那笙声的明媚、热烈、欢快。而一个“疑”字,写出如幻如真的感觉,使意象给人以飘渺的感受而不过于质实。
此诗从听笙写起,采用侧面烘托、联想想象等方法极其浪漫地创造了一个引人入胜的意境。全诗章法流走回环中有递进,用视觉形象写听觉感受,间接有力地表现出笙乐的美妙,在“通感”手法的运用上独具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