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阻风山峰下》上片写行船遇风受阻,泊舟山下的所见与感受。
“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开头两句,写风尚未起时的风光。“一船秋色”由作者的感受着笔,勾勒出时令特征,引人遐想,可以想见,此时周围的山色浓郁苍翠,万物生机勃勃,开花的花朵艳丽,结果的果实累累;“十里湖光”写出湖面宽广坦荡。这两个对偶句用“满载”和“平铺”相对,将湖光和山色一并画出,前句说美丽的秋景尽收眼底;后句说无风时湖水平稳,远远望去,就象“平铺”在那儿。水光山色,交相辉映,船上人心旷神怡,其乐无穷。此二句纯属写景,而作者张孝祥欣悦之情尽在其中,即所谓景中有情。
“波神”二句说,水神有意留住我观看夕阳西下的美丽景色,放起鱼鳞般的波纹。这是写的天气咋变,微风初起时的湖上景色,也是变天的前兆。有经验的船工势必要抛锚停舟,采取应急措施,因为这霞光辉映,“鳞鳞细浪”过后,将是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描写的“浊浪排空”、“樯倾楫摧”的恶劣天气。这两句以幽默的手法写航船遇风受阻被迫停泊的情景,反衬出作者此时的心境十分安闲自在。用“斜阳”点明时间是傍晚,以“细浪”说明天气变化,要起风,皆是妙笔。
《西江月·阻风山峰下》下片写停船后作者的心里活动。“明日风回更好”,写他期待风向回转,天气变好,及时登程的心情。“今宵露宿何妨?”“何妨”,犹言“有什么关系呢”,实际上是无可奈何的话,但也表现了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露宿”时的旷达胸襟。“水晶宫里奏霓裳”,“水晶宫”,俗谓“龙宫”;“霓裳”,即《霓裳羽衣曲》,一支大型歌舞曲的名字。作者听到阵阵波涛声,奇特的想象油然而生,把水声比喻作龙宫的音乐。龙宫既然奏欢庆之乐,明日准是好天气,航船正常前进,“准拟岳阳楼上”,尾句设想,明天准能在岳阳楼上欣赏洞庭湖的美景胜状。
《西江月·阻风山峰下》写航船遇风受阻的情景,写景、抒情,乃至对“明日”的设想,着笔轻松,无半点沮丧之处。全词语言浅易而意境幽雅,读来只觉作者张孝祥对山水无限热爱,却不见船遇逆风受阻的懊恼,这是此词的特色,作者张孝祥构思独到之处。
在整部杜集中,《寄韩谏议注》并不是杜诗最高成就和主体风格的代表作品,但是,这首诗深具别样之美,似乎也不是杜甫其他诗作光芒所能掩盖。
此诗虽为七言古体,但在诗歌意象选取、意境营造乃至情感抒发等方面,可以说落笔便得楚骚之风。叶矫然《龙性堂诗话》谓此作“文心幻森,直登屈、宋之堂”,“文心幻森”四字,深识骚意。
起首二句“今我不乐”“身欲奋飞”杨伦《杜诗镜铨》称其“开口便有神游羽御之意”。继而“美人”“秋水”句,沿袭《离骚》隐喻和《兼葭》《秋水》的意境,致怀思韩君之意。“鸿飞冥冥”借《法言》语比韩之遁世。“叶赤”“雨霜”则化用鲍、谢诗写秋深之景象。此诗所化用的诗句,皆以其意境相类,故能水乳交融,整个诗境的营造似茫茫无迹而弥漫八荒,诗人之意绪似从天而至,缘水而生。“岳阳”“洞庭”“潇湘”等地名的频繁出现,点明了韩君屏居之地,也使诗歌带上了浓郁的楚文化地域特色。
此诗又是一篇以浪漫手法观照现实社会的作品。“玉京群帝”以下六句写天宫之事,如天马行空,极意铺张,颇似太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对梦幻仙境的描绘。诗中运用了屈原似的象征和隐喻,使其对神仙世界虚幻莫测、扑朔迷离的描写,笔笔落到现实人间。诗人运用比兴手法,由洞庭秋水的“美人”之思而驰笔于天界仙官之境,表现了“仕”与“隐”的强烈对比,曲尽今昔哀荣之致。“羽人稀少不在旁”,是为韩君政治命运之写照;“影动倒景摇潇湘”,则又照应“美人”屏迹之所在。
“似闻昨者赤松子,恐是汉代韩张良。”言此学仙遁世者,本为王佐之才,尝立功帝室也。以“运筹帷握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汉书·高祖纪》)的韩张良喻韩谏议,颇多称许之意。仇兆鳌《杜诗详注》引黄生语认为杜甫此诗乃借韩君之经历“因以自寓”,置身政治漩窝之中,个人的命运实在难于左右,杜甫对此有切肤之感,故而尤能深刻体会韩谏议“帷握未改神惨伤”的意味。杜甫借韩君以自寓,韩谏议的形象处处可见诗人自己的影子,不禁感慨系之。至于“国家成败吾岂敢,色难腥腐餐枫香”,直不知是写谏议,还是诗人内心之自况。
这首诗作于杜甫居夔后出峡前,诗人大半生飘泊流离,备尝生活艰辛,阅尽世态炎凉,至此已是老病缠身,进人了人生的晚景。“今我不乐”之起兴,点出了诗人当时心境,更寄寓了政治深意,这在结尾部分得到很好的表现,最后四句杜甫表达了其一以贯之以苍生社稷为念的思想。“周南留滞”以太史公司马谈比于韩谏议,对其不复用世深致惋惜。“南极老人”句,表明诗人之着眼,并非止于个人之藏用,而是将国运民生作为其诗歌的终极关怀。杜甫期冀“美人”贡之“玉堂”,乃深惜谏议有韩张、司马之才,本当报效朝廷,匡扶社稷,竟不见容于当世,以至于留滞秋水,终老江湖,实为国家之不幸。
杜甫处身于“老病客殊方”(《壮游》)的困境,尤思贡“美人”于玉堂。这一思想,应该说已经超越了封建时代知识分子个人的成败得失和禀性好恶。张子房的功成身退和韩谏议的激流知退实际上颇合于杜甫“色难腥腐”的本心;在仕途上尚不如张、韩走得那么远的杜甫,甚至对韩君之退隐也还隐约流露出稀微的向往,因为韩君在政治上曾经辉煌的成就感正是杜甫所缺少的。但不论如何,杜甫有着更强烈的“葵霍倾太阳”(《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似的政治热情,一生未曾放弃。“仕”与“隐”的选择,“出”与“入”之依违,贯穿了杜甫整个人生和思想历程。现实的绝望使他“每欲孤飞去”(《秋日夔府咏怀一百韵》)理想的执著又令他“不忍便永诀”(《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幻灭与希望交织成困惑难解的政治情结。
这首诗在诗歌意象与创作风格方面有神接屈子、境妙滴仙之致,但其老成诗笔与曲折情怀,归根到底还是杜甫式的。诗歌遣词造意异常精省凝炼;章法上尤能巧设伏笔,处处呼应,虽纵横驰骋而浑然一体,表现出杜甫一贯严密的诗思和严谨的结构;情感的抒发一波三折,曲尽其意,含晦而深挚。
一篇寄予隐者的诗歌,寄托了生命迟暮的诗人对理想与现实的严肃思考和执着不舍的政治情怀。它所引发时代、社会与个人的今昔之感、哀荣之念,实与老杜同一时期《诸将》《八哀》《秋兴》《咏怀》诸作貌异而神合。
这首诗前四句先从对方着笔,写门人欧阳秀才即将启程出游。后六句转到作者方面,正面写送别,仍然全用比喻,诗中用凤凰比喻欧阳秀才,表达了作者对他的赞赏,同时也是希望他以后能为朝廷建功立业。这首诗纯用比喻,语言素朴,精致细密,韵味悠长。这首诗分作两节。
前四句先从对方着笔,写门人欧阳秀才即将启程出游。诗中用了两个比喻。首句的“客”即指在汴京作客的欧阳秀才。春风一吹,草木都开始萌芽,欧阳秀才心中也像草木发芽一样,产生了出游的愿望。“忽与春风动”点出时间。“忽”字、“动”字下得特别精当。春天的花草树木,往往头一天看还光秃秃的,第二天却忽然绽出颗颗新芽来了。“动”字不仅是说萌芽的发生,还指它在春风吹拂下不断成长;它一经萌芽,不久就要长出枝叶,开出鲜花。出游的念头也是如此,它一经产生,就不断滋长,变得愈来愈强烈。所以第三句用“又随”二字紧接转入下文。由荫芽而开花,花又被风吹落,飞向天空,欧阳秀才的心,又随着落花,飞向西江。古典诗词写落花,常常带着感伤的情调,这首诗写其飞举飘扬,却充满生机。“西江梦”指想象中即将开始的江西游历生活。梦境是变幻莫测、飘忽无定的;既可以梦见过去,也可以梦见未来。用“梦”形容游历生活,可以引起无穷联想:使人联想到欧阳秀才去江西后的行踪不定,生活的丰富多样、难以预测,使人联想到他醒里梦里对此日客居京中这段生活——包括作者这次送别在内——的回忆;既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也包含着对过去的深长怀念,情致绵邈,意味无穷,造语之妙,已臻绝致。这四句比喻新颖贴切,把欧阳秀才游江西之事,完全变成生动的形象描绘,可见作者的才思和艺术创造力。
下面六句转到作者方面,正面写送别,仍然全用比喻。诗中用凤凰比喻欧阳秀才,是说他才华出众,非常人可比,表达了作者对他的赞赏,同时也是希望他以后能为朝廷建功立业。“家无梧桐”既是诗人自谦,也是对门人的勉励,愿他振翅高飞,奋力进取。门人即将远行,作老师的对他将来的一切非常关心,下面两句就是对他的谆谆嘱咐。这首诗“凤巢”两句即暗用其意,是要欧阳秀才去江西以后,善自择居,慎于交友,不要同卑俗之人居处和往来;同时也是奖誉欧阳秀才,说他今后前程远大,绝非“乌哺”辈所能相比。这是作者的临别赠言。结尾紧接“桂林”,举酒相送,以功名相期,补足送别之意。《晋书·郤诜传》:“累迁雍州刺史,武帝于东堂会送,问诜曰:‘卿自以为何如?’诜对曰:‘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后因称科举及第为“折桂”。“无忘桂枝荣”,就是要欧阳秀才不要放弃科举;举酒相送既是送别,也是祝愿他异日科举及第,不负所学,施展平生的抱负。在科举时代,一般读书人要跻身仕列,只有应试及第一途,所以作者以此作结,郑重叮咛,表达了对门人的殷切期待。
古代诗歌运用比喻手法的很多,但像这首十句的五言古诗,通篇从头到尾全都采用比喻的,却不多见。这正是此诗艺术上的成功之处。比喻可以使诗含蓄蕴藉,更富形象性,增添诗情画意。该篇绝无华丽秾艳语,精致细密,韵味悠长,正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调名《荷叶杯》,是因为作品写的这段生活发生在莲塘里,故而有意选用了切“荷”的调名(古时词牌其实也就是题目),也许是借这个调名,用以创造出一个波寒浪静的凄迷意境以寄托他惜别之思。这二者都有可能。但不论是实是虚,都表现了一种惜别的凄苦之情,在给人以影响的艺术效果上却是一致的。
词的开头说,清晨,荷叶上还凝聚着清亮的露珠。“凝冷”,这是感情的色彩,则船上的他俩相对之情可知。通过人物对于客观环境的感受,读者就能体会到他此时的心境,也就暗示了人物在这种心境下可能有的行动。既是一种“寒”的冷遇,则无幸福之可言为可知。
“波影”,这是一个视线的角度,它使读者能得以从这一视线回溯到呆呆地看着水面的他。因此,它证实着“凝冷”正是他自己心理的写照。本是不忍相对,所以移目于波。但在水波里见到的竟是“满池塘”的“绿茎红艳两相乱”。“满”在这里非常传神,非常有气魄,正如一幅巨大的画。画面满是绿的荷叶,红的莲花,不仅立于水面,亦且倒映于水中,形成了巨大的夹角。在这一巨大的夹角处,着一小小的呆望的他,还有低泣的她——那凝冷的露珠,怎知又不是写她的清泪的呢?这是多么巨大的压迫人的孤独之感。似乎这幸福的倚红偎绿的暖色,直把她俩挤了出来,或紧紧地钳住。而这也正是此时人物的心理写照。
“绿茎红艳两相乱”中的这个“乱”字用得艳极。乱是迷离相交的状态,特别是它承上“满”字而来,只觉得满世界尽是亲昵地偎在一起的美丽的情侣,只有他俩却要离开。而一想到离别,是以肠断,这是心境,花叶相乱,本属无情,只是一种自然形态,境由心生,这虽是唯心的,然而并不能否定心境之可以影响对客观事物的看法这一事实。正如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样,这满世界都是相依相偎之情,不能不产生唯独自己不幸的巨大悲哀。只是他这里外界的实物不是实物,而是自己的感情,如杜甫写的这样,而是人物自己的感受,有如柳宗元在永州八记中,把自己心境完全揉合到客观世界中去了的情景。
水风凉,当然也是实的,其实也是心境的感受。绿满逼人,水风浸骨,是爱情的,其实也是社会的。使爱情遭受如此折磨的,当然是由于社会的逼迫,正是只有他俩却要离开这一点相似之处,又可以引导人着眼于社会的逼迫。而如果抽去了或者隐去了本来是隐射或借喻的爱情之说,则就只剩下社会的逼迫了。这就是诗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故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