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投赠诗。此诗以其用景色隐含的请求提携之意,和不落窠臼的恭维手段而闻名。前半部分以写景为主,但融情于景;后半部分以抒情为主,但思与景谐。诗人含蓄地赞颂了裴舍人,并委婉地陈述了自己的心事。全诗未有一句是明写作者自己之情,却在景色和感情的描写中点明了自己的想法,富丽精工,又不流于藻饰堆砌,由此颇见作者娴熟的艺术技巧。
“二月黄鹂飞上林,春城紫禁晓阴阴。”首联是说,二月天黄莺鸟飞到上林苑,春天早上紫禁城郁郁葱葱。
“长乐钟声花外尽,龙晓柳色雨中深。”颔联是说,长乐宫钟声消逝在花丛外,龙晓杨柳沐春雨翠色更深。
开头四句,诗人像并不在意求援似的,描画了一幅秾丽的宫苑春景图:早晨二月,在上林苑里,黄鹂成群的飞鸣追逐,好一派活跃的春的气氛!紫禁城中更是充满春意,拂晓的时候,在树木葱茏之中,洒下一片淡淡的春阴。长乐宫的钟敲响了,钟声飞过宫墙,飘到空中,又缓缓散落在花树之外。那曾经是玄宗皇帝发祥地的龙晓,千万株春意盎然的杨柳,在细雨之中越发显得苍翠欲滴了。这四句诗写的都是皇宫苑囿殿阁的景色。
那么,钱起赠诗给裴舍人,为什么要牵扯上这些宫殿苑囿呢?这就要看看舍人的日常活动情况了。在唐代,皇帝身边的职官,有通事舍人、起居舍人、中书舍人。这些“侍从之臣”每天都要随侍皇帝左右,过问机密大事,其实际权力范围很大。
不难理解,此诗的开头四句,并不是为写景而写景,他的目的,是在“景语”中烘托出裴舍人的特殊身份地位。由于裴舍人追随御辇,侍从宸居,就能看到一般官员看不到的宫苑景色。当皇帝行幸到上林苑时,裴舍人看到上林苑的早莺;皇帝在紫禁城临朝时,裴舍人又看见皇城的春阴晓色;裴舍人草诏时,更听到长乐宫舒缓的钟声;而龙晓的柳色变化及其在雨中的浓翠,自然也是裴舍人平日所熟知的。四种景物都若隐若现地使人看到裴舍人的影子。
可见,虽然没有一个字正面提到裴舍人,但实际上句句都在恭维裴舍人。恭维十足,却又不露痕迹,可见手法高妙。
“阳和不散穷途恨,霄汉长怀捧日心。”颈联是说,和煦春日也难消穷途遗恨,耿耿胸中咏怀着捧日忠心。
随后诗人笔头一转,就写到请求援引的题旨上:“阳和”句是说,虽有和暖的太阳,毕竟无法使自己的穷途落魄之恨消散。“霄汉”句说,但我仰望天空,我还是时时刻刻赞颂着太阳(指当朝皇帝),意思是自己有一颗为朝廷干事的热心。
“献赋十年犹未遇,羞将白发对华簪。”尾联是说,献赋十年至今仍未得到恩遇,如今白发丛生羞对裴舍人。
末两句意思是说,十年来,我不断向朝廷献上文赋(指参加科举考试),可惜没有得到知音者的赏识,如今连头发都变白了,看见插着华簪的贵官,我不能不感到惭愧。话说到这份上,意思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但仍然含蓄,尚保持了一定的身份。
这首诗,通篇表示了一种恭维、求援之意,却又显得十分隐约曲折,尤其是前四句,虽然是在恭维,由于运用了“景语”,便不觉其庸俗了。由此颇见钱起娴熟的艺术技巧。全诗富丽精工,又不流于藻饰堆砌,十分难得。
“毗陵”,《汉书·地理志》会稽郡县毗陵。注:季扎所居延陵,汉改之。《宋史·地理志》两浙常州毗陵郡。宋置常州毗陵郡,属江苏。
“竹深”两句,应题。即席绘出丁园中的主要景色:竹林。此言园中一大片幽深茂密的竹林拦住了夕阳光,似乎想把夕照美景留住,不肯放它轻易过去。横放斜插的竹枝、竹叶,形成了庞大的阴影,笼罩了林旁的小池塘。“断莽”三句,叙园外之景。此言丁园四周空旷平坦,远处一缕孤烟在地平线上袅袅飘升;浅浅的河水上浮动着败草残叶,这种景色只有深秋季节才能般配啊。“断莽平烟”句,有王维“大漠孤烟直”的意境。“荒亭”三句,复述园景。言园子里那个荒凉的亭子由于要在那里设宴,所以刚刚才打扫好。秋深风紧,我们正好借酒暖身。但是眼前已不再是早春时来过的景色了,所以没有了“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感觉。从此处可知“丁园”是词人常游之地。“障锦”两句,写挡风的围屏。主人用织锦屏风围着“荒亭”,就阻住了西风的肆虐,见那屏风上面一半绘着美人歌舞图,一半书写有龙飞凤舞般的题辞。从词人对屏风中景致的描述来看,可知“丁园”的主人也是个风雅中人。上片描述“丁园”的内外景色。
“独游”三句,从眼前的聚宴联想开去。此言如果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来此的话,那游乐的兴趣就会很快消失;又如果园中的景点太多,也会使人感到眼花缭乱而无所适从;并且走马观花般的匆匆游览,又会使人觉得乐趣似乎太短促些了。三句既照应词题“两别驾招饮”,解决了词人的孤独感和时间上的短促感;又赞美了丁园的景点设置恰到好处。“柳下”三句,述宴中情景。“交车”(或“停车”),似为下象棋,南宋时象棋已风行。“云根”,为园中一假山也。此言在宴饮时,既可以闲适地坐在柳树下,车将、炮跳地下象棋;又能不时回来亭上帽饰交擦互相敬酒;还能够与友人一起出没在假山中间,一笑解千愁。“秋香”三句,由园景生发,宕开一笔,插叙时令。此言秋天的菊花还未凋残,而秋风秋雨已经静悄悄地光临西城。在亭中饮酒的客人(即词人)也被西风不知不觉地吹歪了帽子。“背月”两句,宴散乘舟回家也。因丁园地处城西(从“风雨西城”可知),所以词人在一夜欢宴后,背向着西坠的月亮乘舟而归,只听见群鸦已在两岸的树上迎着朝霞聒噪了。结句呼应词题中“招饮”,词人尽兴而归矣。且“溪树晓”又与首句“斜阳度”遥接,点明这是作通宵之宴也。
这首词创作于作者晚年,属悲秋之作。上片写景抒情,下片叙事议论。
上片写景抒情,将秋风拟人与人对话,写词人面对萧瑟秋景,衰容剧增。悲秋是中国古典诗词中历史悠久的传统主题,“霜风”就渲染出秋日的萧瑟氛围,奠定了全词悲凉哀怨的基调;尽管词人不愿意让人看出内心的痛苦,但“衰容”遮掩不住其因政治上的挫折而带来的郁结。接着以问句的形式写出词人有冤无处诉的忧郁愤激,“醉、病、慵”高度概括出了词人生活的无聊和苦闷,显示出对社会和人事的完全绝望。
下片叙事议论,写词人早上醒来,来得庭院,感叹时光易逝,来日无多,而当时处境,只能让他将世间万桩事付与千钟美酒,任凭酒花雪白,眼花缭乱,烛花火红。光阴似箭,强烈地表现出词作的感伤之情;酒醉、眼乱、烛红,充分写出了词人狂放不羁的醉态。
此词上下片采用对称结构,但时序上却有“昨夜”与“今朝”的先后承递关系。词中描述了两幅衰容,一是霜风昨夜入梧桐、今朝来庭下的萧瑟冷落;一是词人病后意慵懒、酒后眼花乱的潦倒颓放。
全词融悲自然之秋、悲生命之秋和悲心境之秋为一体,风格悲凉凄婉,情感沉郁缠绵,富有感染力。它硬语盘空,借秋日病愈,抒发了官场坎坷、世路沧桑的感叹,流露出风烛残年的悲伤。
作者一生多舛,几遭贬谪。这时,曾经骄傲的才子,回望一生漂泊,秋风中过往的淡然、坚定、洒脱似一一看穿。这时的他褪去了才子的傲然,伤得真切。全词悲切中又有作者一如既往的旷达,也表达了作者对坎坷一生的无谓态度,在伤感中放任心性的情感,哀而不伤。
这首诗从主人公的居处环境写起,描写了思妇对久别丈夫的一片挚情和盼归的急切心理,把征人之妇内心隐微的思想感情,刻画得淋漓尽致,反映出战乱年代广大征人之妇内心共有的痛苦和悲伤。全诗韵律优美,对仗工整,意境高古,风格清雅。
诗从描写居处环境起笔,在一片清雅幽静的氛围中,主人公步上高台,凭栏远眺。“泠泠”一词,既形容步履轻妙端庄,也形容神情凄清,让人看了可怜见见的。五、六句对这位女主人公作了进一步介绍,使人更加看清,这位女子是一位品貌俱佳的贤良淑女。诗的后几句,揭开了她踽踽登高、神情凄伤的内心帷幕:“人生谁不别,恨君早从戎。”原来她是在思盼从军远戎的丈夫。这两句诗中,包含了女子的无限婉曲心事。这位女子深明大义,她并非怕离别,也并非反对丈夫从戎,她“恨”就恨在“早从戎”。这个“早”字含蕴丰富,既包含着对丈夫早年远出久久不归的怨恨,也流露出时光催人老、美人迟暮的悲哀。如此“灼灼”年华,竟寂寞空闺,她不能不触景伤怀、感慨系之。“鸣弦惭夜月,绀黛羞春风”两句,曲尽闺妇千种情思,万般苦恼。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故这里有企盼丈夫归来之意。又“鸣弦”,又“绀黛”,显示出这位女子对久别丈夫的一片挚情和盼归的急切心理。不幸的是,此一时刻,听她“鸣弦”的,只有那“皎皎空中月一轮”;欣赏她“绀黛”的,只有那“吹我罗裳开”的春风。月圆人未圆,她不能不“惭”;春风有意人远别,她不能不“羞”。一“惭”一“羞”,道出了她的内心企望不能实现的深沉哀痛。结尾这两句语悲情苦,反映出战乱年代广大征人之妇内心共有的痛苦和悲伤。
此诗是一首拟古诗。拟古,模仿古人之作。这是古诗中一种习用的体式。诗人往往由于有某种原因,不便直说;或者由于从古人之作中触发起某种感情,于是采取这种拟古形式。拟古诗并非生搬硬套,而是“用古人格作自家诗”(语见《昭昧詹言》卷一),形同而神异。此诗正是这样。它所“拟”的是《古诗十九首》中的名篇《青青河畔草》。两诗比较,二者都写离情闺怨,笔墨层次和表现手法也颇相似,但二者所塑造的人物各不相同:前者写的是“昔为倡家女,今作荡子妇”的不幸女子,而后者写的却是“明志逸秋霜”的端庄淑女、征人之妇;前者怨诽浪迹四方不顾妻室的“荡子”,后者则是思念“早从戎”的征夫。由于人物身分不同,所“怨”的对象不同,故后者对人物的具体描写、情意表达的方式,与前者显著有别。例如,同是以比兴起笔,描写景物,前者选“河畔草”“园中柳”,后者则取“临窗竹”“垂门桐”,雅俗有别,都切合各自人物的身分。同样介绍人物,前者侧重于“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的外在美;后者则不仅介绍其“玉颜艳春红”之貌,且首先突出其“明志逸秋霜”的内在美,淑女、倡妇,各有差别。同样写怨情,前者对薄情丈夫直泻怨诽:“荡子行不归,空房难独守。”而后者则向远戎亲人诉述情怀和苦衷。表达感情的方式,一个直而显,一个含蓄而有深致。可见,这首拟古诗是借旧题而发新意,另有寄托的。在诗的意境的创造上,甚至给人有一种“青胜于蓝”之感,无怪钟嵘称赞诗人“拟古尤甚”(见《诗品》)。
鲍令晖的拟作在内容上因袭了原诗,抒写思妇对远方丈夫的思念,但对主人公感情的刻面更为逼真、细腻,且与原诗的整体氛围有所不同,鲍令晖的笔下的女主人公形象血肉丰满、跃然纸上,思妇的内心世界被刻画得自然传神。鲍令晖能以切身的感受来摩写女性细腻微妙的情态、真实可感的容貌。此外,鲍诗比原诗更具声律之美,大部分诗句对仗工整,且通体押韵,“袅袅”“蔼蔼”“灼灼”“泠泠”等叠词的运用,“逸”“艳”“惭”“羞”等字眼的锤炼,使得整首诗具有高古清澈的诗境与优雅轻倩的诗风。
至于这首诗中所刻画的思妇形象,也许就是诗人自己。鲍令晖是否有远戎的丈夫,虽难以考定,但从诗中人物温文尔雅的气质和深沉委婉的言行举止看,则是一位有才情的女士,闪烁着诗人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