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帝求贤记》一文虽然短小,却清楚地说明了诏令求贤的原因、目的和方法。
刘邦起自布衣,对士人多有轻侮。但由于他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认识到的天下多有赖于士人,为此他统一天下后,要治理天下,就急于寻访贤能之人,心情十分急迫。尽管此诏书是在刘邦在位晚年发布的,但这封诏书毕竟奠定了西汉的基本国策,功不可没。西汉大量贤士得到重用是在武帝宣帝时期。但是,要追溯西汉王朝的求贤历史,还要从这封诏书开始。
高帝刘邦求贤的根本目的,自然是为了使自己的统治长久,“世世奉宗庙亡绝也”。高帝之所以求贤,则是因为他从历史与现实两个不同的层面,清醒地认识了经营天下与贤人辅的紧密联系。就历史而言,世之王者莫高于周文,周文王在位五十年,国势强盛,其成名的关键在于任用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泰颠、闳夭、散宜生、南官适等贤人;世之霸主莫高于齐桓公,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其成名的关键在于任用管仲。就现实而言,贤人的重要性对高祖刘邦更是刻骨铭心。当初秦失其政,陈涉首难,豪杰蜂超,商祖起于闾巷之间,拨乱诛暴,平定海内,终践帝祚。他成功的根本原因之一在于善用智能之士。高祖曾云:“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师,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能取天下也。项羽有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史记·高祖本纪》)。正因为知此,诏书才有“今吾以天之灵、贤士大夫定有天下,以为一家”云云。不论着眼于历史,还是着眼于现实,刘邦都迫切感到需要贤士大夫来治理天下。
诏书以周文、齐桓自许,以古之贤士期待今之人,流露了刘邦希冀王霸之业的雄心以及渴求贤才的迫切。诏书云:不惟古之人有智慧有才能,今天下人亦然,只因人主不肯结交,致使贤者无由进升。如此归咎人君,便见高祖礼贤下士之意,显得顿挫而又警醒。高祖本意在于进用贤者以安定汉家,却云“与吾共安利之”;一个“利”字,巧妙地将自身的好处幻化成了贤人的利益。如此说来,高帝求贤便有了为贤者打算图谋的含义。诏书又云:“贤士大夫有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上文言“交”,此处言“游”,更表现出一种天子友匹夫的大度雍容的气度;尊之显之云云,则是直接诱之以势力。诏书结尾云:郡国若有贤者,“必身功为之驾”,“有而弗言,觉,免”;一个‘必”字、一个“免”字,再次表现了高帝求贤的精诚。由此可见,《高帝求贤诏》不仅层次划然,而且用语极具艺术性。
不过,政治在很多情况下都不会是这种停留在纸面上的温情脉脉牧歌。在封建社会,“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史记·越王勾践世家》)的悲剧一次次重演,所谓贤者,所谓智能之士,常常难以摆脱这种历史的悲剧。
这是一首入律的七言古风,全诗十二行,以韵脚转换为标志,分为三层。
“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这两个比喻句,与李商隐“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同一机杼。“捣麝成尘”、“拗莲作寸”,显示所受戕害凌迟之难忍。但尽管如此,仍然“香不灭”、“丝难绝”,尤见情意绵邈,之死靡它。然而这所咏相思,却非儿女私情。三、四两句“红泪文姬洛水春,白丝苏武天山雪”,均为倒文,意思是:文姬红泪如洛水春汛,苏武白丝似天山雪峰。天山与洛水,一在塞北,一在中原,两句互文见义,同是身在匈奴,心在汉朝的意思;血泪如涣涣春水,白丝似皑皑雪山,则以富于浪漫色彩的奇想,极写苦恋父母之邦的浩茫心事。以上是诗的第一层,借比喻、典故,渲染故国之思,是进入正题前的序曲。
第二层四句:“君不见无愁高纬花漫漫,漳浦宴馀清露寒。一旦臣僚共囚虏,欲吹羌管先汍澜。”运用对比手法,写高纬纵欲亡国,是全诗的主体。“君不见”,是七言古诗的句首语,用在首句或关键处,起呼告及引起注意的作用。这一层,前两句写齐亡以前。“无愁”,讥讽高纬临危苟安,终日耽于淫乐:“花漫漫”,形容豪华奢靡,一片花花世界。齐都邺城临漳水,故云“漳浦”;宴余夜深,清露生寒,既表现宫廷饮宴之无度,又借宴后的沉寂反衬宴时的热闹,令人想像那灯红酒绿、鼓乐喧阗的狂欢场面和主醉臣酣、文恬武嬉的末世景象,终究不无终了之时。后两句写齐亡之后,高纬君臣在长安为北周阶下囚,终日忍辱饮恨,往事不堪回首;偶以羌笛寻乐,也只是徒然引起漳浦旧梦,曲未成而泪先流。汍澜,承“红泪文姬洛水春”行文,意谓高纬在北国的处境比蔡文姬在匈奴更加难堪。
第三层前两句“旧臣丝鬓霜华早,可惜雄心醉中老”,照应“白丝苏武天山雪”,写北齐遗民的亡国之恨。当年那些邺都旧臣,空怀复国之心,苦无回天之力,只好深居醉乡,借酒浇愁,一任岁月蹉跎,早生华发,着实可叹可怜。后两句“万古春归梦不归,邺城风雨连天草”,暗示忧劳兴国、逸豫亡身的道理,万古皆然,对晚唐统治者敲起警钟。年复一年,代复一代,自然界的春天岁岁如期归来,邺城繁华的春梦却一去不返,唯见连天荒草在凄风冷雨中飘摇,与当年“无愁高纬花漫漫,漳浦宴馀清露寒”的盛况互相映衬,令人油然而兴今昔沧桑的慨叹,并从中悟出盛衰兴亡之理。全诗以景物描写作尾声,含有余音不尽的妙趣。
这首诗对腐败的晚唐统治集团不失为一剂有力的针砭,不过这种针砭并未引起统治集团的警醒。
这首七古在艺术上的一个显著特点,是缘情造境,多方烘托。诗的主旨在于揭示高纬亡齐的历史教训,而歌咏此事的诗句却只有六句,下余六句,开丝四句和结尾二句都是为渲染亡国之恨而层层着色的:先以麝碎香存、藕断丝连的比兴,写相思的久远;再用蔡文姬、苏武羁留匈奴的典故,写故国之思的痛切;而在叙述北齐亡国的血泪遗事之后,更越世代而下,以“邺城风雨连天草”的衰败景象,抒写后人的叹惋感伤。这样反复地烘托渲染,从时间、空间、情思各方面扩展意境,大大丰富了诗的形象,增强了抒情色彩和感染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