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是西晋末年的爱国将领,也是诗人。现存刘琨诗仅《扶风歌》、《答卢谌》等三首,都写于他后期同少数民族入侵者的斗争中,反映的是他立志报国的雄心及壮志难酬的悲愤心情。钟嵘《诗品》说他的诗“善为凄戾之词,自有清拔之气”。刘勰《文心雕龙》也说他的诗“雅壮而多风。”强烈的报国愿望与严酷的现实环境使刘琨诗呈现出慷慨悲凉的风格特征。在当时诗坛上,他的诗是独树一帜的。江淹这首拟作试图再现刘琨的这一风格特征。
诗题为“伤乱”,这正是刘琨后期诗歌常见的题材。诗开首四句点明了诗题中的乱:大晋王朝遭逢厄运,外族入侵,天下纷乱。北方秦、赵、幽、并等地灾祸不断,战乱频仍,处于分裂状态之中。这是对当时中原地区形势的概括。刘琨《答卢谌》诗中有这样的诗句:“厄运初遘,阳爻在六,乾象栋倾,坤仪舟覆,横厉纠纷,群妖竞逐,火燎神州,洪流华域。”江淹拟作开首四句就是从这里化出的。
紧接着“伊余”二句表明了刘琨报效国家的决心:承受着晋朝的恩宠,国家遭受厄运时,自然要感奋而起,为国奔走献身。为了从战乱中拯救国家,刘琨艰苦转战,备尝艰辛,甚至遇害前仍念念不忘抗击入侵之敌而置个人安危于不顾,为了国家,他确实做到了奋不顾身。
刘琨年轻时就被人目为豪杰,他自己也有远大的志向,在他自己的《重赠卢谌》诗中,他列举了姜尚、管仲、陈平、张良等古代辅佐君王建立功业的人,表明自己的志向是像他们那样建立功名。江淹这首拟作也选择了类似典故来表现刘琨的志向:“六奇术”指陈平为汉高祖刘邦六出奇计。张良、韩信是刘邦重要的谋臣武将。“冀与张韩遇”和刘琨自己说的“想与数子游”(《重赠卢谌》)是一个意思,表明他希望建立古人那样的业绩。宁戚是春秋卫人,因家贫给人挽车,至齐,扣牛角而歌,齐桓公见了,认为他非常人,立即任用了他。用这个典故可以说明刘琨羡慕古人有机会施展才能。荀息是晋献公儿子奚齐的师傅,曾说臣当以忠贞事君。献公死后奚齐为君,奚齐被杀后,荀息即以死实践自己的诺言。江淹用这个典故很能体现刘琨的献身精神,并且充满了悲壮色彩。国家的动乱、古人的事迹激励着刘琨。诗至此在情绪上是激昂慷慨的。
然而从“空令”二句起,诗的情绪转入了低沉悲凉,紧扣了题中的“伤”字。刘琨诗中立志报国的雄心与壮志难酬的悲愤是交织在一起的,江淹这首拟作也如此。事实上,刘琨未能实现理想并不是他没有古人那样的才干,而是时势使他难以施展才干。眼看岁月无情流逝,内心的痛苦和焦虑也与日俱增。刘琨自己诗歌提到古人的业绩一则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志向,再则也是用古人的功成名就和自己的一无所成作对照,以显示出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悲愤。江淹对此深有体会,故拟作中的用典和刘琨《重赠卢谌》中的用典非常相像。
诗的后半部是写景与直接抒情。刘琨《扶风歌》也有不少写景之句,描写了他赴并州刺史任时沿途所见的凄惨景象,反映了他沉重的心情。江淹这首拟作也吸取了刘琨诗的这一特点,插入了写景诗句。城濠、沙漠、白日、寒树,呈现出一片萧条荒凉的景象。战乱使诗人心情沉重,然而更使他愤懑的是,他的抗敌行动并没有得到晋朝内部的有力支援,统治者中的一些人甚至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不希望他成功,使他常常孤军奋战,屡屡受挫。拟作刻画了英雄受困时的情景:投袂即甩袖,这个动作反映了刘琨内心的强烈悲愤,“抚枕”是说他满怀忧虑以致夜不能寐。“功名惜未立,玄发已改素”,眼看头发由黑变白,而功名依然未建,这对怀有远大抱负的人来说是极痛苦的事。这两句也和《重赠卢谌》中“功名未及建,夕阳忽西流”如出一辙。最后以“时哉苟有会,治乱惟冥数”作结。也许能够遭逢天时,有所成就,但这毕竟没有多少希望,天下的治与乱,是被冥冥之中的命运所操纵着的。天下动乱激起报国的壮志,壮志难酬引起无限悲愤,无奈之余只能归之于命运,最后两句语似平静,实则隐含了更深的悲伤,悲剧色彩愈浓。
将这首拟作和刘琨现存三首诗对照起来看,可以发现拟作几乎是刘琨后期诗歌的浓缩。整首诗从题材、思想感情、用典、结构布局直到字句的运用和刘琨自己的诗基本吻合,而且浑然一体,毫无拼凑之感。江淹准确地把握了刘琨当时的心理特征,紧紧抓住了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所造成的痛苦作为诗歌情感起伏发展的线索,因而较成功地再现了刘琨诗歌特有的思想感情和慷慨悲凉的风格特征。
这首诗描写的是夏日舟行时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景色。全诗句句围绕暴风雨将至的特点来写。作者从时空变幻中下笔,先写水上,后写岸上,再由地上写到天上,远近交替,突出地描绘了“山雨欲来”的景物气氛。
首句“白鹭群翻”,是从水面写起。白鹭在水面上群聚,上下翻飞,时而腾空而上,时而俯掠而下,显得焦躁不安,它们已经预感到暴风雨即将来临。由于白鹭太多,似乎隔断了从浦口吹来的风。诗人其实已经感觉到浦口吹来的风,说“隔浦风”是为了突出白鹭之多和翻飞之乱。次句写岸上,夕阳西下,余辉映照在岸边重重树木之上。“遥映”是诗人从坐在船上远望岸边的角度来写的。这两句,一白一红,一动一静,色彩鲜明,对比强烈,让人印象深刻。
下面两句从地上写到天上,“一片云”在“前村”的上空聚集,“云将雨”,写出了时间的进程。诗人悠闲地斜倚在船窗边,看墨云翻滚形成的“挂龙”景象,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这首诗把夏日暴风雨前的景色描绘得异常生动、细腻而逼真。色调既浓郁又澄净,既有动景亦有静景,既有远景,亦有近景,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充分显示了诗人运笔的高妙。而诗人的心情却显得十分闲适、恬静,从“闲倚船窗看挂龙”的情态中已传神地表现出来。
写边庭夜警、卫戍将士奋起守土保国的小诗。描写边塞风光和边地征战的作品,在唐诗中屡见不鲜。早在盛唐时期,高适、岑参、李颀等人就以写这一方面的题材而闻名于世,形成了著名的所谓“边塞诗派”,以后的一些诗人也屡有创作。但这组小诗,却能在写同类生活和主题的作品中,做到“语意新奇,韵格超绝”(明胡应麟《诗薮·内编》卷六评此组诗语),不落常套,这是值得赞叹的。
“朔风吹雪透刀瘢”,北地严寒,风雪凛冽,这是许多边塞诗都曾写过的,所谓“九月天山风似刀”(岑参),所谓“雨雪纷纷连大漠”(李颀),再夸张些说“燕山雪花大如席”(李白),“随风满地石乱走”(岑参),但总还没有风吹飞雪,雪借风势,用穿透刀瘢这样的形容使人来得印象深刻。边疆将士身经百战,留下累累瘢痕,如王昌龄所写:“不信沙场苦,君看刀箭瘢”,其艰险痛苦情形栩栩如生;而这首小诗却写负伤过的将士仍在守戍的岗位上继续冲风冒雪,又不是单就风雪本身来描写,而是说从已有的刀瘢处透进去,加倍写出戍边将士的艰辛。次句“饮马长城窟更寒”,是由古乐府“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句化来,加一“更”字,以增其“寒”字的份量。这两句对北地的严寒做了极至的形容,为下文蓄势。
“半夜火来知有敌”,是说烽火夜燃,响起敌人夜袭的警报。结句“一时齐保贺兰山”,是这首小诗诗意所在。“一时”,犹言同时,无先后;“齐”,犹言共同,无例外,形容闻警后将士们在极困难的自然条件下,团结一致、共同抗敌的英雄气概。全诗格调急促高昂,写艰苦,是为了表现将士们的不畏艰苦;题名为“怨”,而毫无边怨哀叹之情,这是一首歌唱英雄主义、充满积极乐观精神的小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