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广泛传颂的名作,诗情画意,十分动人。
此诗首句刻画了人物形象,第二句概括自己数十年间、千万里路的遭遇与心情,再接以“此身合是诗人未”自问,最后结以充满诗情画意的“细雨骑驴入剑门”,形象逼真,耐人寻味。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全诗别出心裁,构思新颖,含蓄地表达作者报国无门、衷情难诉的情怀。
作者先写“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陆游晚年说过:“三十年间行万里,不论南北怯登楼”(《秋晚思梁益旧游》)。梁即南郑,益即成都。实际上以前的奔走,也在“万里”“远游”之内。这样长期奔走,自然衣上沾满尘土;而“国仇未报”,壮志难酬,“兴来买尽市桥酒……如钜野受黄河顿”(《长歌行》),故“衣上征尘”之外,又杂有“酒痕”。“征尘杂酒痕”是壮志未酬,处处伤心(“无处不销魂”)的结果,也是“志士凄凉闲处老”的写照。“远游无处不销魂”的“无处不”(即“处处”),既包括过去所历各地,也包括写这首诗时所过的剑门,甚至更侧重于剑门。这就是说:他“远游”而“过剑门”时,“衣上征尘杂酒痕”,心中又一次黯然“销魂”。
引起“销魂”的,还是由于秋冬之际,“细雨”蒙蒙,不是“铁马渡河”(《雪中忽起从戎之兴戏作》),而是骑驴回蜀。就“亘古男儿一放翁”(梁启超《读陆放翁集》)来说,他不能不感到伤心。当然,骑驴本是诗人的雅兴。李贺骑驴带小童出外寻诗,就是一个佳话。李白、杜甫、贾岛、郑棨都有“骑驴”的诗句或故事,而李白是蜀人,杜甫、高适、岑参、韦庄都曾入蜀,晚唐诗僧贯休从杭州骑驴入蜀,写下了“千水千山得得来”的名句,更为人们所熟知。所以骑驴与入蜀,自然容易想到“诗人”。于是,作者自问:“我难道只该(合)是一个诗人吗?为什么在微雨中骑着驴子走入剑门关,而不是过那‘铁马秋风大散关’的战地生活呢?”不图个人的安逸,不恋都市的繁华,他只是“百无聊赖以诗鸣”(梁启超语),自不甘心以诗人终老,这才是陆游之所以为陆游。这首诗只能这样进行解释;也只有这样解释,才合于陆游的思想实际,才能讲清这首诗的深刻内涵。
这就是说,作者因“无处不销魂”而黯然神伤,是和他一贯的追求和当时的处境有关。他生于金兵入侵的南宋初年,自幼志在恢复中原,写诗只是他抒写怀抱的一种方式。然而报国无门,年近半百才得以奔赴陕西前线,过上一段“铁马秋风”的军旅生活,旋即又要去后方充任闲职,重做纸上谈兵的诗人了。这使作者很难甘心。所以,“此身合是诗人未”,并非这位爱国志士的欣然自得,而是他无可奈何的自嘲、自叹。如果不是故作诙谐,他也不会把骑驴饮酒认真看作诗人的标志。作者怀才不遇,报国无门,衷情难诉,壮志难酬,因此在抑郁中自嘲,在沉痛中调侃自己。
一般地说,这首诗的诗句顺序应该是:“细雨”一句为第一句,接以“衣上”句,但这样一来,便平弱而无味了。诗人把“衣上”句写在开头,突出了人物形象,接以第二句,把数十年间、千万里路的遭遇与心情,概括于七字之中,而且毫不费力地写了出来。再接以“此身合是诗人未”,既自问,也引起读者思索,再结以充满诗情画意的“细雨骑驴入剑门”,形象逼真,耐人寻味,正如前人所言,“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但真正的“功夫”仍在“诗外”(《示子遹》)。
“登徒子”一向被作为好色之徒的代名词。便是从赋后始。其实此赋中登徒子,说他是一个谗巧小人还可,说其好色,则有些令人啼笑皆非。赋中写登徒子在楚王面前诋毁宋玉好色,宋玉则以东家邻女至美而其不动心为例说明他并不好色。又以登徒子妻其丑无比,登徒子却和她生了五个孩子,反驳说登徒子才好色。作者描写的登徒子妻岂止是丑,简直令人恶心,而登徒子“悦之”,若好色如登徒子,可称为“色盲”。其实,作者是根据《离骚》“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推而广之,目的是指斥嫉贤妒能的谗巧小人而已。同时,更是借章华大夫的“‘发乎情,止乎礼’来假以为辞,讽于淫也”(李善《文选》本赋注),曲折地表达讽谏楚王之意。
此赋写了三种对待男女关系的态度:登徒子是女人即爱;宋玉本人是矫情自高;秦章华大夫则好色而守德。作者以第二种自居,是为了反击登徒子之流,实则作者赞同的是第三种,即发乎情止乎礼,这种态度近于人性而又合乎礼制是我国古代文人大夫对待两性关系代表性的态度。和道学家或滥淫者比较,这确也是一种可取的态度。因此,古代文学作品中,时有反映。
此赋极尽刻画之形容,如:“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这种方法,继承了前人,如《诗经·卫风·硕人》:“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只是此赋的描写更细腻更极尽刻画形容之能事。
这篇《登徒子好色赋》问世以后,登徒子便成了好色之徒的代称。然而只要细读此文,就不难发现,登徒子既不追逐美女,又从不见异思迁,始终不嫌弃他那位容貌丑陋的妻子,这实在非常难得。登徒子在夫妻生活方面感情如此专一,绝非好色之徒所能办得到的,因而有实事求是地加以澄清的必要。
宋玉此赋之所以影响巨大,主要是因为作者巧妙地运用烘托的手法描绘了一幅美女的肖像。文中有这么几句:“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段话不但一直被后世引用,而且还有人仿效其方法写作。如乐府民歌《陌上桑》在描写采桑女罗敷的美貌时,也采用了同样的手法。诗中写道:“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罗敷究竟有多么美丽,诗中并没有直接描写,只写出挑担子的人撂下担子,青年人脱下帽子,农夫忘记了犁地和锄草,甚至招来家人的怨怒,就因为观赏罗敷去了。这种描写美女的手法,一直沿用至今。号称“西部歌王”的王洛滨,在创作《在那遥远的地方》一歌时,也采用了此种手法。他在歌词中是这样描写那位美貌牧羊姑娘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身旁,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人们为什么要回头留恋地张望呢?就因为那位牧羊姑娘长得实在太漂亮了,乃至使作者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我愿变一只小羊,躺在她的身旁,每天让她用皮鞭轻轻地打在我的身上。”黄梅戏的《夫妻观灯》,也是同样。正月十五元宵夜,一对年轻夫妻去观花灯,看着看着,小伙子对周围观众不去看灯,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漂亮的妻子看很是不满。用此种烘托的手法去描写美女,可说已经成了一种传统的表现手法,追本溯源,盖出于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
此诗是一首借景抒怀的诗,也是一篇追忆往事,感怀身世的作品。前两句点明雨夜的场景,诗人由此对雨生愁;后两句写诗人十年飘泊之恨,在旅夜灯前,随雨齐来,体现了诗人凄苦、孤愤的情绪。全诗情景交融,不用典,不雕琢,纯用白描,使惆怅自怜的情绪溢于言外。
开篇两句,诗人先从室外大范围布景,由天空而地面。古人论诗,认为“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可以“互藏其宅”。此诗前两句景物描写,正是这种情景相生、互藏其宅的例证所写景物既是触发诗人情思的契机和媒介,又由于被诗人注入了自己的心境和感情,经过情绪的酝酿和处理,能够渲染出一种浓重、压抑的气氛,对于表现诗人身处暗世、壮志难酬的孤愤悲苦心态,起到很好的烘托作用。特别是“暗结愁”三字,看似写景,实则已是在写诗人自己,正是“托物言志”了。
后两句写的是诗人彼时彼地的独特感受。笔锋一转,由室外而室内,从寥廓的自然景象而回到了诗人自身。窗外漆如墨,室内一孤灯,这是室外与室内之对比,从而引出了诗人自身的感慨。诗人曾经的坎坷遭遇,经过雨夜这一特定的情景的触发,已经桩桩件件“到心头”,此处有着凄苦、孤愤情绪,诗人怀想、咀嚼、总结、反思,其中况味,诗人只能独自品尝。
这首七绝谋篇布局,先天空而后地面,先室外而后室内,以“半夜灯前”和“月华星彩”对照,“一时”和十年”呼应,时间空间,错落有致,构成一种俯仰开合、百感苍茫的情思和意境,显示了诗人高超的艺术概括力。全诗写景抒情,从头到尾不着一点亮色,也正反映了作者的这种悲苦心境。
此为作者的代表作之一。全词语淡情深,清新索雅,一波三折,将客中思归的情怀抒写得娓婉动人。
上片首两句先写客中值上元灯节。“雪尽”则见日暖风和,大地回春。《吕氏春秋。贵信》云:“春之德风,风不信(不如期而至),则其花不盛。”故谓花开时风名花信风。而农历正月十五日上元节又称灯节,为赏灯之期。此“灯期”之花信为“小桃”,上元前后即著花,状如垂丝海棠。欧阳修咏小桃诗所云“初见今年第一枝”者是。所谓“惊动”,即言春到南楼,时值元宵,小桃开放,如从睡梦中惊醒。
三、四两句,写倚“南楼”之栏干,承上“灯期花信”而来,词意有所转折。独倚栏干之人,必不游众之中,而这一番寒意,是因为刚下过的一场小雨,还是因为客心悲凉的缘故,亦是断难分辨。
过片“莫信栏干频倚”,翻进一层写归思之切。
所以强言莫倚,是因为倚栏干也只能“—望几重烟水”,重重叠叠的烟水云山遮断了故国的望眼。接下来“何处是京华”,全是望寻之神,说明他欲罢不能。“京华”指京都,即汴京。最后再作否决:“暮云遮”,即还是望而不见。此句似暗用李太白“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诗意,既写景兼以寄慨,实有比义。
这首词清雅情深,当为词人的代表作。
这首词是纳兰性德与好友饮酒时的寄情之作。词人写这首词,既是劝慰临行的好友,也是在抒发自己对好友被小人谗害的激愤之情。
词的上阕寥寥二十一字,却弥散着失意与无奈的情绪。一句“折尽花前柳”,点明了送别的主题。正所谓“年年柳色,灞陵伤别”,离别总是让人感伤的,而一个“尽”字,亦写出了词人不舍的深情——似乎只有折完花前的细柳方能显示出他对友人的惜别之情。隋朝诗人的《送别诗》说:“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离别总是黯然销魂,也总能勾起万般感触。
词的下阕,笔锋突转,由伤别转入对世事人生的感叹。“休为西花瘦,痛饮频搔首”化用李清照的《醉花阴》词:“莫道不销魂,帘卷西花,人比黄花瘦”。以此来劝慰友人勿叹于西花古道,不要独自销魂消瘦,今日一别,相聚又不知是何时,索性狂歌痛饮,以慰年华吧。“痛饮频搔首”,这里容若当是引申自居易《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诗中“此日空搔首,何人共解颐”的句子,将友人引为人生知己。故此句既是慰友亦是慰己。接下来,容若继续宽慰友人:小人谗滂君子,污其清白,自古已然,就好像上天早已安排好的一样。正如他在《金缕曲·赠梁汾》中所言,“蛾眉谣诼,古今同忌”。此时的纳兰是愤愤不平的,却也是沉默无奈的,但这种沉默却源自他的清傲与旷达。
这首词写别情,却脱出别情外,终又回到别情上,始终想解脱,故作旷达语,又始终不可解脱,终归于一句对于人生的理解“自古青蝇白璧,天已早、安排就”,以此宽慰自己。全词可谓凄婉哀绝,能催人生出同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