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上片通过选取江南农村独具特色的题材和生活场景,描写了乡村生活的安恬美好,表达了洋溢在作者心头的喜悦。“北陇田高踏水频”,北面高地上的农民在不停地踏着水车,灌溉农田。“频”充满动态和声势,也暗示出农民在农忙时节的辛苦勤劳。“西溪禾早已尝新”,与此不远的一个村庄,农民们已收割完早稻,他们已碾出了新米,蒸出了喷香的米饭。“尝”写出丰收年景的来之不易和丰收年景里人们的喜悦。“隔墙沽酒煮纤鳞”,一天的劳作结束,煮上从河里捞到的细鳞鱼,倒上白天买来的酒,有吃有喝,有滋有味,一天的疲惫和辛苦都烟消云散了。上片三句描写的是三幅画面,三幅画面地点不同,风采各异,似同时(或先后)收入作者的眼帘,构成一幅充满生机、生动独特的农村生活画卷。“北陇”“西溪”“隔墙”等词语不仅突出了乡村气息,更暗示出空间的开阔广袤,读来让人思维活跃疏宕,毫无局狭之感。
下片通过夏天风雨不定独特天气的描写,表现了作者宠辱不惊的淡定心态。换头两句“忽有微凉何处雨,更无留影霎时云”,忽然凉风吹拂,接着飘来几星细雨,就在人担心要下雨的时候,抬头望天,带雨的云一眨眼又无影无踪了!表意一波三折,波澜起伏。这两句写夏天独特的天气变化,内容倒平常无奇,但表达上有不凡之处,形式上少了几分词的随意灵活,多了几分诗的整饬和表意的含蓄及理趣。但此时,作者的着眼点并不在风雨阴晴上,而是在最后的结句“卖瓜人过竹边村”一句。有了这一句,前面的风雨阴晴变化即是过眼烟云。至此,小令的境界顿然跃升。
上片先写北陇踏水灌田,西溪收稻尝新,继写沽酒煮鱼。足见农事辛勤,生活安乐。下片写忽降微雨,清凉宜人,转眼云影飘散,蓝天当空,卖瓜人在绿竹丛生的村庄推销产品。通篇清新淳朴,生活气息浓厚,宛如一幅生机盎然的浙西农村图。
开头三句,首先展开了一幅秋天雨后的荒园图。“律残无射”,点明时值九月,此时的荒园秋风萧瑟,秋雨无情,百花为之凋零,荒园杂草丛生。全词以此开端,既深曲委婉地透露了词人悲凉凄苦的情怀,又使人自然联想到风雨飘摇的政治形势像凛冽的秋风袭向词人的心头。这几句,不仅交代了花的生活环境,也为全词定下了凄清的基调。接下来,轻轻一转,“疏篱下”写初开菊花的鲜嫩可爱。这和“雨后荒园”的环境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此花能保”,除了流露出花不逢时尚能自保的欣慰外,更隐含着岁月无情的担忧。细细品味,作者正是借花写人,表达出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洁身自保的追求和形势逼人的忧虑。接下来“盈把”二句,由菊花而想到一生爱菊的陶渊明和屈原,陶渊明、屈原生活的年代去词人已远,可是他们与词人所处的政治环境却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他们没有屈从于严酷形势的压力,而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反抗险恶的现实,为后世留下了千古英名。上片最后三句忽又一收,由怀古自勉回到凄冷的现实之中,惜花以自惜,哀婉生不逢时。
下片由花写到人,词人首先哀叹岁月匆匆,少年书生已成白发衰翁。往事如烟,功名未就,自然引起对已逝岁月的追怀。以下几句便以无限怅惘的心情追怀畴昔,通过极朴实的语言,表达了词人难以言传的苦衷,使人觉得凄婉悲怆。“飒飒凉风吹汝急”包含着对世事变迁的慨叹、时不我待的哀婉、怜花惜人的深情。全词至此,菊花的高洁品性与词人的精神追求,菊花的零落憔悴与词人的身世之慨已完全融为一体。“谩临风、三嗅绕芳丛,歌还泣”,写得缠绵幽深。词人徘徊于花丛之中,顾花怀人,一种无可奈何的忧伤之情表露无遗。“歌还泣”更是悲不堪言,正是情动于心发之于外,长歌当哭,更觉余情不尽。
通观全篇,以花写人,借物言情,花与人浑然一体,无法辨认,也无须辨认。全词写得含蓄蕴藉,一往情深。
杜甫的这首长篇叙事诗共有一百四十句,它像是用诗歌体裁来写的陈情表,是他这位在职的左拾遗向肃宗皇帝汇报他探亲路上及到家以后的见闻感想。它的结构自然而精当,笔调朴实而深沉,充满忧国忧民的情思,怀抱中兴国家的希望,反映了当时的政治形势和社会现实,表达了人民的情绪和愿望。
全诗分五大段,按照“北作”,即从朝廷所在的凤翔到杜甫家人所在的鄜州的历程,依次叙述了蒙恩放归探亲、辞别朝廷登程时的忧虑情怀;归途所见景象和引起的感慨;到家后与妻子儿女团聚的悲喜交集情景;在家中关切国家形势和提出如何借用回纥兵力的建议;最后回顾了朝廷在安禄山叛乱后的可喜变化和表达了他对国家前途的信心、对肃宗中兴的期望。这首诗像上表的奏章一样,写明年月日,谨称“臣甫”,恪守臣节,忠悃陈情,先说离职的不安,次叙作途的观感,再述家室的情形,更论国策的得失,而归结到歌功颂德。这一结构合乎礼数,尽其谏职,顺理成章,而见美刺。读者不难看到,诗人采用这样的陈情表的构思,是出于他“奉儒守官”的思想修养和“别裁伪体”的创作要求,更凝聚着他与国家、人民休戚与共的深厚感情。
“乾坤含疮痍,忧虞何时毕!”痛心山河破碎,深忧民生涂炭,这是全诗反复咏叹的主题思想,也是诗人自我形象的主要特作。诗人深深懂得,当他在苍茫暮色中踏上归途时,国家正处危难,朝野都无闲暇,一个忠诚的谏官是不该离职的,与他的本心也是相违的。因而他忧虞不安,留恋恍惚。正由于满怀忧国忧民,他沿途穿过田野,翻越山冈,夜经战场,看见的是战争创伤和苦难现实,想到的是人生甘苦和身世浮沉,忧虑的是将帅失策和人民遭难。总之,满目疮痍,触处忧虞,遥望前途,作程艰难,他深切希望皇帝和朝廷了解这一切,汲取这教训。因此,回到家里,他虽然获得家室团聚的欢乐,却更体会到一个封建士大夫在战乱年代的辛酸苦涩,不能忘怀被叛军拘留长安的日子,而心里仍关切国家大事,考虑政策得失,急于为君拾遗。可见贯穿全诗的主题思想便是忧虑国家前途、人民生活,而体现出来的诗人形象主要是这样一位忠心耿耿、忧国忧民的封建士大夫。
“缅思桃源内,益叹身世拙。”诗人遥想桃源中人避乱世外,深叹自己身世遭遇艰难。这是全诗伴随着忧国忧民主题思想而交织起伏的个人感慨,也是诗人自我形象的重要特作。肃宗皇帝放他回家探亲,其实是厌弃他,冷落他。这是诗人心中有数的,但他无奈,有所怨望,而只能感慨。他痛心而苦涩地叙述、议论、描写这次皇恩放回的格外优遇:在国家危难、人民伤亡的时刻,他竟能有闲专程探亲,有兴观赏秋色,有幸全家团聚。这一切都违反他爱国的志节和爱民的情操,使他哭笑不得,尴尬难堪。因而在看到山间丛生的野果时,他不禁感慨天赐雨露相同,而果实苦甜各别;人生于世一样,而安危遭遇迥异;他自己却偏要选择艰难道路,自甘其苦。所以回到家中,诗人看到妻子儿女穷困的生活,饥瘦的身容,体会到老妻和爱子对他的体贴,天真幼女在父前的娇痴,回想到他自己舍家赴难以来的种种遭遇,不由得把一腔辛酸化为生聚的欣慰。这里,诗人的另一种处境和性格,一个艰难度日、爱怜家小的平民当家人的形象,便生动地显现出来。
“煌煌太宗业,树立甚宏达!”坚信大唐国家的基础坚实,期望唐肃宗能够中兴。这是贯穿全诗的思想信念和衷心愿望,也是诗人的政治立场和出发点。因此他虽然正视国家战乱、人民伤亡的苦难现实,虽然受到厌弃冷落的待遇,虽然一家老小过着饥寒的生活,但是他并不因此而灰心失望,更不逃避现实,而是坚持大义,顾全大局。他受到形势好转的鼓舞,积极考虑决策的得失,并且语重心长地回顾了事变以后的历史发展,强调指出事变使奸佞荡析,热情赞美忠臣除奸的功绩,表达了人民爱国的意愿,歌颂了唐太宗奠定的国家基业,从而表明了对唐肃宗中兴国家的殷切期望。由于阶级和时代的局限,诗人的社会理想不过是恢复唐太宗的业绩,对唐玄宗有所美化,对唐肃宗有所不言,然而应当承认,诗人的爱国主义思想情操是达到时代的高度、站在时代的前列的。
综上可见,这首长篇叙事诗,实则是政治抒情诗,是一位忠心耿耿、忧国忧民的封建士大夫履职的陈情,是一位艰难度日、爱怜家小的平民当家人忧生的感慨,是一位坚持大义、顾全大局的爱国志士仁人述怀的长歌。从艺术上说,它既要通过叙事来抒情达志,又要明确表达思想倾向,因而主要用赋的方法来写,是自然而恰当的。它也确像一篇陈情表,慷慨陈辞,长歌浩叹,然而谨严写实,指点有据。从开头到结尾,对所见所闻,一一道来,指事议论,即景抒情,充分发挥了赋的长处,具体表达了陈情表的内容。但是为了更形象地表达思想感情,也由于有的思想感情不宜直接道破,诗中又灵活地运用了各种比兴方法,即使叙事具有形象,意味深长,不致枯燥;又使语言精炼,结构紧密,避免行文拖沓。例如诗人登上山冈,描写了战士饮马的泉眼,鄜州郊野山水地形势态,以及那突如其来的“猛虎”、“苍崖”,含有感慨和寄托,读者自可意会。又如诗人用观察天象方式概括当时平叛形势,实际上也是一种比兴。天色好转,妖气消散,豁然开朗,是指叛军失败;而阴风飘来则暗示了诗人对回纥军的态度。诸如此类,倘使都用直陈,势必繁复而无诗味,那便和章表没有区别了。因而诗人采用以赋为主、有比有兴的方法,恰可适应于表现这首诗所包括的宏大的历史内容,也显示出诗人在诗歌艺术上的高度才能和浑熟技巧,足以得心应手、运用自如地用诗歌体裁来写出这样一篇“博大精深、沉郁顿挫”的陈情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