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离情从身边景物着手,看似景语,实是情语。“玉楼”、“朱阁”“金锁”,这是一个富贵豪华的住所。按理,拥有这样华贵住宅的主人,一定志得意满,无忧无虑了。但是一个“横”字,却透露出了其心中不快的隐秘。白居易《长恨歌》有云:“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金屋是为藏娇的,而今自己所宠爱的阿娇般的人儿,已“散似秋云无觅处”,虽然“玉楼朱阁”依旧在,但它的主人已无意去启“金锁”了。多少美好的追忆,多么深重的离愁,都潜藏在这个“横”字之中了。世事不断变迁,岁月不断更替。年年春光,今又春光,现在虽然春意盎然,但已有要“破”的迹象,凭着主人公敏锐的观察力和亲身的体验,他已看出春天又将与他告别了。人生的春天何尝不也如此容易消逝,“破”字,道出了他内心的感伤。加上“寒食清明”的缀语,更增添了一层凄凉。
如果说前两句是写自己的离愁和伤春之情,那么下两句便是以己度人,从女方的角度来思忖了。他想,自己如此思念对方,对方也一定非常思念自己。窗间那弯弯的月牙儿,正是玉人凝愁之眉。帘外落英缤纷,正是玉人泪雨涟涟。这是词人心驰神往、虚设假想之词。词人触景生情,以景拟人,把自己所忆之人月貌花容、幽雅动情之状,描绘得生动逼真、令人艳羡。此外,再深究一下,不难发现,他一方面借“斜目”、“落花”明写女方,一方面又隐隐地暗写自己。他的《蝶恋花》“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句意就与“窗间斜月”相同。词人因思念意中人而对月彻夜不眠之情可以推知;他因不能入眠而踱至帘外看花之状也可想见。总之,这两句可以理解为:一、正面描写月、花之态,并交代人物活动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二、借斜月、落花侧面虚拟所忆之人的幽怨美,三、兼写自己离情别绪无计可消除的实况。这一联可谓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物我化一、精工美妙之至。
上片景中寓情,情意隐曲缱绻。过片则直抒胸臆,情中寄托着人生哲理。“朝云”,用典。宋玉《高唐赋序》: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梦见巫山神女愿荐枕席,因幸之。女目其“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此词中“朝云”却为曾经与自己欢聚眼下各自东西的“意中人”。词人《诉衷情》:“东城南陌花下,逢着意中人。回绣袂,展香茵,叙情亲。此时拼作,千尺游丝,惹住朝云。”可见,散后重聚多么难得。纵然“拼”命能化作千尺游丝,怕也难“惹”得住与他情意缠绵、亲呢无比的“朝云”。词人借巫山神女朝云暮雨的典故,来象喻人生聚散、情爱短长的变幻莫测,很是新颖独到,发人深思。尤其他认为百年相守在一起的情侣又能有几个的见解,更深蕴人生哲理。正如秦观《鹊桥仙》中所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一种无可奈何、聊以自慰并以之慰人的想法,但是它却把爱情的短暂与永恒、人生的欢聚与离散这种相互间的辩证关系婉曲地表明了,富有情致,耐人品味。
最后,词人似乎想竭力摆脱这种别后情思的缠绕:“别来将为不牵情”。这是紧承上文“首岁相看能几个”之意的。既然有情人往往不能长此以往相互厮守在一起,那么心就平静下来不要被这种离愁别恨所牵动了。这是他对年等易逝、聚散无常这一道理的感悟,他决计把握现在,不为旧情耗费心思和精力了。但是“万转千回思想过”,想摆脱到底还是摆脱不了。说不思念,仍要思念欲不怀想,仍要怀想。任凭费多大周折,他也无法驱逐得了这种“情”的牵引。所谓“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词人的思绪真是千回万转、起伏不已、难以制遏。这正体现了他既饶有理趣、更富情感的双重性格。加上笔调的婉曲纤柔,风流蕴含,就更荡气回肠、感动人心。
这是一首抒发离情别绪的作品。上阕从男主人公起笔,下阕则落在女主人公身上,两阕遥相呼应,如倾如诉。上阕描绘了男主人公的惆怅先是从描摹情态入手的,“怅望梅花驿”,是陆凯赠范晔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的典故,说欲得伊人所寄之梅(代指信息)而久盼不至,因而满怀惆怅:“凝情杜若洲”,取《楚辞·九歌·湘君》“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之意,欲采杜若(香草,也指信息)以寄伊人,却也无从寄去,徒然凝情而望。来鸿不见,去雁也难,终于,他从深思回到了现实:距离阻隔了一对情人,难以相聚。四个长短不一的句子,恰如一组逐渐推云的镜头,在令人失望的结局上定了格。
如果说男主人公的愁绪是悠长而缠绵的话,那么,女主人公的思念则显得炽热急切,字里行间,流露出思妇坐卧不宁百般无奈矛盾心理。“缄素”、“题红”两句用的是书信往来的典故,“远”、“秋”二字,巧妙地点出了她与情人之间音讯断绝的愁绪。最后,焦虑而痛苦的姑娘把唯一的希望寄托于伴着情人远行的江水,但愿它能带去她的思念,然而,那不肯回头的流水和着姑娘的失望、抱怨,最终使这段爱情以悲剧作结。不过留在读者记忆中的,不是悲悲切切的叙事,而是一首优美动人的恋歌。
刘熙载《艺概·词曲概》认为:“词之妙莫妙于以不言言之,非不言也,寄言也。”无论是表述两人不能相见的痛苦,还是诉说那无边的思念,作者都写得含蓄蕴藉。如“香云低处有高楼,可惜高楼不云木兰舟”:“高楼”指女子居处,木兰舟代喻出游男子:“高楼”与“木兰舟”的距离点出了他们无法相见的残酷现实,“不云”一词用在这里,给人一种语尽意不尽的境界觉。全词没有一处用过“思”字,但字字句句却充满了思念之情,这表明作者遣词造句的艺术工底十分深厚,既恰如其分地表现了主旨,又保持了词的特点——清远空灵。
作者善于运用虚实结合的手法,使作品避免了平泛单调。如“梅花驿”、“杜若洲”都是虚指,但又与双方远隔,托物寄情密切相关,写女主人公无人传递书信所选用的“双鱼远”、“片叶秋”以及“江已东流”也都属虚拟,但却和她盼望与情人通信的现实十分吻合,这些虚实的统一,不仅有助于表达男女双方的真切情意,而且拓实了作品的意境,令人回味无穷。
作者运用典故也有创新,词中所用大多为常见的典故,但在作者笔下,别有一番情趣。如“双鱼”、“题红”两典的原意都形容书信传情,平安抵达对方手中,而作者却以“远”、“秋”二字平添了悲剧的韵味,颇有新意。
词中虽有典故,但却一样明白,“欲凭江水寄离愁,江已东流那肯更西流”两句,借鉴了白居易“欲寄两行迎尔泪,长江不肯向西流”和李后主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却如同已出,毫无牵强附会之感,很妥贴地体现了主人公的思想和情感。
黄子云说:“飞卿古诗与义山近体相埒,题既无味,诗亦荒谬;若不论义理而取姿态,则可以。”不用去找多少论证,只要随手翻开《温飞卿诗集》中的第一篇这首《鸡鸣埭曲(歌)》拈出来看看,就可以发现黄子云所说的未免过于武断。这篇古诗,不仅姿态迭丽,而且义理堂堂,更韵味深长,是一篇美丽的借古讽今的佳作。
这篇作品写出了温庭筠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知识分子那忧心忡忡的爱国情怀。鲁迅先生说过:“真的,‘发思古之幽情’,往往为了现在。”温庭筠正是为了现实而去发思古之幽情的。但他由于秉素之不同,却把一曲挽歌写得十分艳丽动人。甚至同时而以“艳丽”与他齐名的李商隐,在他的《咏史》一诗中,虽也有同样的意思,如:“北湖南埭(即鸡鸣埭)水漫漫,一片降旗百尺竿。”比起他的这首《鸡鸣埭曲》来,也直白得多了。无怪薛雪要说:“温飞卿,晚唐之李青莲也,故其乐府最精,义山亦不及。”他的这整首诗,就像是诗人饱蘸感情,用他那忧伤的色调,画出了一幅巨大的色彩斑斓的历史长卷,而不是用文字写出的诗。而且,由于他诗中除第一句为了点明情节,运用的是叙述的语言外,通篇都是诉诸视觉的画面,充满了动作性和运动性,再加上他对于声、光、色的调度如此贴切和谐,又仿佛是使人看到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历史电影。早在电影出世一千多年以前,诗人就似乎已掌握了这类乎蒙太奇的表现手法,确实值得惊奇。
全诗共分五绝。
第一绝是写齐武帝萧赜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与气氛下出城的。写出辉煌而鬼祟。
南朝的天子要出去打猎了。他起得绝早。天还是黑黑的,所以看到银河淡淡的白光,寥落的晨星还在不齐地闪烁。皇帝的车队,在宫人和侍从们马队的拥簇下,人不知鬼不觉地奔出城去了。
在另一处,当计时的铜壶里的水渐渐地滴光了的时候,东方泛起了鱼肚色。这正是大臣们早朝的时候。大臣们一个个地从梦中醒了过来,推被而起:准备盥洗上朝。
这里的耿耿星河、铜壶滴漏,都是共景。而在这一景色下,诗人运用了并行的写法:这里人刚起床,正准备早朝哩;而那里,皇帝们早已过了鸡鸣埭了。两组镜头并行:这里正从容盥漱;而那里,飞奔的马群把尘土踢得老高,奔得很急。这两组平行的镜头,是能说明很多的问题的。至少读者会想到这些宵衣旰食的大臣们,当他们早朝扑了一个空时,那种耸肩摊手、摇头咋舌,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也就可以感到这个国家是一个什么样子了。
由于皇帝的车骑需要绝早偷跑的这一情节的安排,让人分明感到了朝廷有两种力量的斗争。据《南史》载:“齐武帝永明六月五日,左卫殿中将军邯郸超表陈射雉,书奏赐死。”这就足见当年反对萧赜这样荒淫举动的人一定不少。然而作者在这里并没有正面的去写,只是用这一特定的情节,精心酿造出这一鬼祟于庄严的气氛,表达出天子的“逃禅”,从而暗示齐之亡,并非亡于齐之无人,而是亡于皇帝的不用并一意孤行的结果。
如果说这一绝里的这个意思还不够明显的话,那么在第二绝里,诗人就干脆把一个破坏好端端的和平宁静的国家之罪责,完全归之于皇帝了。
第二绝,诗人用了三组非常和平静谧的形象,来说明齐之亡,非亡于什么天灾。鱼跃莲东,柳悬栖鸟,宫墙之内是和平静谧的;而万户红妆,镜中皆春,则城乡之人口繁衍,整齐健壮也可见。这些描写也许有点儿夸张,但至少不是战火纷飞,饥鸿遍野,人民辗转于沟壑的形象。据史载:“江南之为国盛矣!”可见齐之亡也并非经济衰落。然而之所以石破天惊,江山骤变,三百年江南王气顿时成了一片战火愁烟,则罪过就在于当朝的荒于政事而酖于游宴的缘故。这就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碧树”一句转捩得妙。碧树上天鸡一鸣,“雄鸡一唱天下白”,既是前半繁华的收束,想见人民的安居乐业;又启后半战乱的序幕:碧树一声,正不亚石破天惊。一“晓”字,作为光明的留恋;也是省悟的开始。正是无穷悔恨而又寓于安乐之中,非常关合而又哲理深长。
三、四两绝连起来写,句法有变化。“彗星拂地浪连海,战鼓渡江尘涨天。”很有点像今天用滥了的电影手法。他先用两个空镜头,天上出现震怒的迹象,不过不是现在习用的电闪雷鸣,而是划过古时象征兵灾的彗星;海上狂涛卷着巨石,发出惊人的怒吼。狂涛的吼声化成渡江的战鼓;卷起的雪浪化作战舰犁开的浪花。用虚实结合的手法,交代了战争的进行。形象生动而笔墨经济;这就是诗词优于散文的地方。接着,“绣龙画雉填宫井,野火风驱烧九鼎”,写齐朝的覆灭,国家处于一片战火之中,十分出色。把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写得如此色彩斑斓。也许正是色彩如此艳丽,这才更加使人触目而惊心的。试看:皇帝的龙袍,后妃的霞帔,这曾是人们心目中非常庄严神圣的物件,人们见了它是要顶礼膜拜的,亵渎了它就会诛及九族。然而如今却是连它穿着的人一起,都抛进宫中的井里,连井都快填满了。青铜的九鼎,那是代表着国家的神器,非大典是不能轻易开启的,如今也被熊熊的战火所吞没了。将一个国家的覆灭,写得惊心动魄。这里的色彩愈艳丽,就愈益令人心惊而不忍目睹。使庄严神圣的东西完全处于邪恶的毁灭之中,那是不由人不痛心疾首的。没有任何叙述的语言,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能有这样富有鲜明而动人的力量。
诗人在这里是咏史,所以从想象中又回到了现实。眼前是“殿巢江燕砌生蒿,十二金人霜炯炯。”过去的宫殿荒芜了,只有燕子在梁上做窠;阶石因长期没人践踏而长满了蒿草。而为了怕人民造反,尽收天下兵器所铸成的十二金人,抛置在废墟里,满身白霜,空自炯炯发出寒光,似乎仍然很神气。然而它愈神气,愈益显出以为没收了兵器就可以天下太平是多么愚蠢可笑。这鲁莽的金人,其实正是无知的象征。它神气得炯炯发光,对着这长满蒿草的废殿,是非常绝妙的讽刺。
最后一绝,诗人放眼望去,看到了过去的紫禁城。它塌了,只能隐约见出的墙基,上面也长满了青草,和一眼望去的芊绵绿色连成了一片。当年这里融融的春光,只落得如今空暖荒陂。过去了,六朝金粉,几许繁华,不仅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这禁城的废墟上,野棠梨树都长得这么高大了。这繁花似雪的野棠梨开得多美丽,这亭亭玉树,是不禁使人要想起曾在这儿歌舞过的《玉树后庭花》来的。他就是这样把过去与现实、把荒淫与败亡联系了起来,并过渡得天衣无缝,这简直就是绝好的蒙太奇。
读这首诗,眼前所见的都是被强调了的艺术景象。正是这些艺术化了的画面,使得读者产生了对于南朝天子昏庸的愤慨,感到了诗人热爱祖国的痛惜心情。诗是有高度的思想性的。果然不久,农民起义,唐室也就如同汉朝那样经过纷乱而告终。由于历史是这样的相象,以至读者难以断定诗人在这里,到底是悼齐,还是在哀唐。因此,诗人是站在了时代的最高点而预见到了晚唐末世的未来。
有的学者说:“温庭筠的诗好用浓艳的词藻,缺乏深刻的思想内容,存在比较浓厚的形式主义倾向,在他的乐府中表现得最为明显。”然而就在这首乐府中,实在也看不出浓艳的词藻有什么不好。它不是决定作品有没有思想内容与形式主义的可怕的因素,而只是反映了一个作用的艺术风格。而艺术的风格,是民族传统与现实的社会风气在特定气质的作家身上相结合的结果;它是不能成为评定艺术家的高下之凭据的。看看这首诗的内容,也实在不能不惊讶于他有这样的预见。如果不是一位以人民、国家、民族为忧的人,他是不能于别人的酖乐中感到灭亡的忧戚的。他既敢吟《鸡鸣埭曲》,想必邯郸超的故事他也是知道的。那么,当别人在高压之下,而粉饰升平的时候,他却敢冒忌讳而偏要去揭历史的疮疤,正像他自己说的:“永为干世之心,厥有后时之叹。”没有坚定的政治信念,不可能办到。所以诗人那艳丽的风格,实在是因为他有火样瑰丽的忘我的战斗精神而形成的。
这首《临江仙》是朱敦儒后期作品。叹咏了时间的短暂,并告诚世人,要珍惜时间,把握生命,有着警世的意义。全词气脉贯通,语言简朴,神情旷远,寓感慨于飘逸之中。
词中旷远清淡的心境描绘,朴素无华的措辞用语,都流露出离乱时代士大夫所特有的清逸与超脱,语淡而味永。
开篇二句如从肺腑流出:“堪笑一场颠倒梦,元来恰似浮云。”作者一生寄情山水,从隐居、出仕、罢官、归隐,这一人生曲折的历程,使他看透了人间的忧患。本来自己无意于官场,以布衣啸傲山水间,但最后却因做官而被误解、讥讽,这就是“一场颠倒梦”。他一首《念奴娇》词中写道:“老来可喜,是历遍人间,谙知物外。看透虚空,将恨海愁山一时挼碎。”这完全是看透红尘、超然物外的思想,因而才产生人生“恰似浮云”的省悟。他《沙塞子》中也说过:“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如秋云。”南宋国势哀败、政治混乱的社会环境中,他被官场的流言所挫伤之后,产生这种心理状态是不奇怪的。接着,他以“婉丽清畅”的笔调,抒写一涌而出的思绪,“尘劳何事最相亲。今朝忙到夜,过腊又逢春。”词人借对时间流动的描写来呈现感情的变化,“朝”与“夜”、“过腊”与“逢春”的转化,体现了时间由短暂到悠长。前者表现了世俗的劳累忙碌,从“朝”到“夜”,着一“忙”字,连接朝、夜的往还相续,日日如是,生活毫无实际价值;后者则表现了韶光的流逝,腊月之后,春天又来临了。但世俗的奔忙中,“何事最相亲”呢?面对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作者心潮起伏。
“流水滔滔无住处,飞光忽忽西沉”是前面思潮起伏的继续和深化。“流水”与“飞光”,是借以影射时间的流逝,人事变迁的迅速:“滔滔”与“忽忽”,是以水流之势及太阳西坠匆匆的景象,形容流年的短暂:“无住处”与“西沉”写流水奔流永不停息,红日快速西落,作者对客观世界的体验中,骤生一种空虚的失落感,他反复用不同的景况显示着貌似平淡而内蕴却是复杂、激动的思绪,因此,发出“世间谁是百年人”的喟叹,进而引出结拍“个中须著眼,认取自家身”。宋周必大《二老堂诗话》载:“朱希真致仕居嘉禾,诗词独步一世。秦丞相欲令教秦伯阳作诗,遂除鸿胪少卿。或作诗云:‘少室山人久挂冠,不知何事到长安。如今纵插梅花醉,未必王侯著眼看。’”这样的讥讽,使一位饱经沧桑的山林老人心中的确会感到非常委屈和悲伤。还是宋高宗说得好:“此人联用橐荐以隐逸命官,置之馆阁,岂有始恬退而晚奔竞耶!”朱敦儒难言的心事正如周必大所说,“其实希真老爱其子,而畏避窜逐,不敢不起,识者怜之。”(《二老堂诗话·朱希真出处》)凡此种种能言或不能言之痛,融汇成一句“个中须著眼,认取自家身”。“个中”即“此中”、“这其间”之意,“须著眼”是指他所注意的事。这一句的意思指的是他一生的立言行事,他的旷达隐逸的胸襟,世事浮云,尘劳俗务,不须计较,所应注意的,仅于自己立身处世的态度而已,即“认取自家身”就行了。结拍两句是以一种闲谈的笔触,抒写词人饱经风霜之后所产生的思想反应说不管人世间的复杂与无情,不管世俗对他情感上的伤害,只要认取自身的立足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