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香名梵苑,住托净心根。家住鱼千里,断桥流水村。
占香名梵苑,住托净心根。家住鱼千里,断桥流水村。
许及之

许及之

许及之(?~一二○九),字深甫,温州永嘉(今浙江温州)人。孝宗隆兴元年(一一六三)进士。淳熙七年(一一八○)知袁州分宜县(明正德《袁州府志》卷六)。以荐除诸军审计,迁宗正簿。十五年,为拾遗。光宗受禅,除军器监、迁太常少卿,以言者罢。绍熙元年(一一九○)除淮南东路运判兼提刑,以事贬知庐州。召除大理少卿。宁宗即位,除吏部尚书兼给事中。以谄事韩侂胄,嘉泰二年(一二○二)拜参知政事,进知枢密院兼参政。韩败,降两官,泉州居住。嘉定二年卒。 ▶ 426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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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奉而献之厉王,厉王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王以和为诳,而刖其左足。及厉王薨,武王即位,和又奉其璞而献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为和诳,而刖其右足。武王薨,文王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之以血。王闻之,使人问其故,曰:“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哭之悲也?”和曰:“吾非悲刖也,悲乎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此吾之所以悲也。”王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宝焉,遂命曰:和氏之璧。
楚人和氏¹得玉璞(pú)²楚山中,奉而献之厉王³,厉王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王以和为诳(kuáng),而刖(yuè)其左足。及厉王薨(hōng),武王即位,和又奉(pěng)其璞而献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为和诳,而刖其右足。武王薨,文王¹⁰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泣¹¹尽而继之以血。王闻之,使人问其故¹²,曰:“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¹³哭之悲也?”和曰:“吾非悲刖也,悲乎宝玉而题¹⁴之以石,贞士¹⁵而名之以诳,此吾之所以¹⁶悲也。”王乃使玉人理¹⁷其璞而得宝焉,遂命曰:和氏之璧。
译文:楚国有个名叫卞和的献,从楚山中得到一块含有美玉的璞石,就把它献给了楚厉王。厉王命令玉匠鉴别。玉匠一看就说:“这只是一块石头。”厉王大怒,认为卞和是有意欺骗他,于是就下令砍去了卞和的左脚。等到厉王死去,武王登位后,卞和又把那块璞石献给了武王。武王又让玉匠鉴别,玉匠又说:“ 这只是一块石头。”武王也认为卞和是有意欺骗他,于是下令砍去了他的右脚。而后,武王驾崩,文王登位。卞和竟然捧着那块璞石,在楚山脚下一连痛哭了三天三夜 ,眼泪流尽,血也哭了出来。文王听说了这件事后,就派献前去调查原因,那献问他说:“天下被砍去脚的献很多,为什么只有你哭得如此悲伤呢?”卞和回答说:“我并非因为失去双脚而感到悲伤,而是痛心世献将宝玉看作石头,把忠诚的献称为骗子,这才是我感到悲伤的原因啊!”文王听到回报,便叫玉匠去雕琢那块璞石,果然从那块璞石中得到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于是命名这块美玉为“和氏璧”。
注释:¹和氏:相传名为卞和,春秋时楚国人,和氏璧发现者。²璞:蕴藏有玉的石头,未经加工的石头。³厉王:春秋楚国国君,名冒,公元前757—741年在位。⁴相: 鉴别,鉴定。⁵玉人:雕琢玉器的工匠。⁶诳:欺骗。⁷刖:古代一种断脚的刑罚。⁸薨:古代称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死去,也可以用于皇帝的高等级妃嫔和所生育的皇子公主,或者封王的贵族。⁹武王:名熊通,公元前740—690年在位。¹⁰文王:名熊赀,公元前689—677年在位。¹¹泣:这里指眼泪。¹²故:原因。¹³奚:为什么。¹⁴题:品评,这里是被判定的意思。¹⁵贞士:坚贞之士,忠诚正直的人。¹⁶所以:…的原因。¹⁷理:治理,这里指对璞石进行雕琢。
公曰:“周其弊乎?”对曰:“殆于必弊者也。《泰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今王弃高明昭显,而好谗慝暗昧;恶角犀丰盈,而近顽童穷固。去和而取同。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故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是以和五味以调口,刚四支以卫体,和六律以聪耳,正七体以役心,平八索以成人,建九纪以立纯德,合十数以训百体。出千品,具万方,计亿事,材兆物,收经入,行姟极。故王者居九畡之田,收经入以食兆民,周训而能用之,和乐如一。夫如是,和之至也。于是乎先王聘后于异姓,求财于有方,择臣取谏工而讲以多物,务和同也。声一无听,色一无文,味一无果,物一不讲。王将弃是类也而与剸同。天夺之明,欲无弊,得乎?”(选自《国语》)
公曰:“周其弊¹乎?”对曰:“殆于必弊者也。《泰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今王弃高明²昭显,而好谗慝(tè)暗昧(mèi)³;恶角犀(xī)丰盈,而近顽童穷固。去和而取同。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故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是以和五味以调口,刚四支以卫体,和六律以聪耳,正七体以役心,平八索¹⁰以成人,建九纪¹¹以立纯德,合十数¹²以训百体。出千品¹³,具万方¹⁴,计亿事,材兆物¹⁵,收经入,行姟(gāi)¹⁶。故王者居九畡(gāi)之田,收经入以食兆民,周训而能用之,和乐如一。夫如是,和之至也。于是乎先王聘后于异姓,求财于有方,择臣取谏工¹⁷而讲以多物,务和同也。声一无听,色一无文,味一无果,物一不讲。王将弃是类也而与剸(zhuān)同。天夺之明,欲无弊,得乎?”
译文:桓公说:“周朝将会衰败吗?”史伯回答说:“差不多一定要衰败了。《尚书·泰誓》上说:‘老百姓所向往的,上天必定会遵从。’现在周幽王抛弃光明正大有德行的人,喜欢挑拨是非、奸邪阴险的人,讨厌贤明正直的人,亲近愚顽鄙陋的人。排斥与自己意见不一致的正确主张,采纳与自己相同的错误说法。其实和谐才能生成万物,同一就不能发展。把不同的东西加以协调平衡叫做和谐,所以能丰富发展而使万物归于统一;如果把相同的东西相加,用尽了之后就完了。所以先王把土和金、木、水火相配合,而生成万物。因此调配五种滋味以适合人的口味,强健四肢来保卫身体,调和六种音律使它动听悦耳,端正七窍来为心服务,协调身体的八个部分使人完整,设置九脏以树立纯正的德行,合成十种等级来训导百官。于是产生了千种品级,具备了上万方法,计算成亿的事物,经营万亿的财物,取得万兆的收入,采取无数的行动。所以君王拥有九州辽阔的土地,取得收入来供养万民,用忠信来教化和使用他们,使他们协和安乐如一家人。这样的话,就是和谐的顶点了。于是先王从异姓的家族中聘娶王后,向四方各地求取财货,选择敢于直谏的人来做官吏,处理众多的事情,努力做到和谐而不是同一。只是一种声音就构不成动听的旋律,只是一种颜色就不会多姿多彩,只是一种味道就不成其为美味,只是一种事物就无法进行衡量比较。周幽王却要抛弃这种和谐的法则,而专门喜欢同一。上天夺取了他的聪明,要想不衰败,可能吗?”
注释:¹弊:衰败。²高明:指崇高明睿的人。³暗昧:愚昧,昏庸。⁴顽童穷固:愚顽鄙陋的人。⁵丰长:丰富而长久。丰盛而长大。⁶四支:即四肢。⁷六律:古书所说的六律,通常是就阴阳各六的十二律而言的。此处指音乐。⁸七体:人体的眼、耳、口、鼻七孔。⁹役心:养心。¹⁰八索:《左传》记载的一种古书名。后代多以指称古代典籍或八卦。本文中郑人认为八卦与身体八个部位对应。¹¹九纪:指九脏的功能。¹²十数:十种等级。¹³千品:犹言百官。¹⁴万方:万官。¹⁵材兆物:万物。¹⁶行姟极: 采取了万万兆的行动。姟极: 姟是数的极点。¹⁷谏工:谏官。
二月二十七日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司马光惶恐再拜,介甫参政谏议阁下:光居常无事,不敢涉两府之门,以是久不得通名于将命者。春暖,伏维机政余裕,台侯万福。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光不才,不足以辱介甫为友,然自接侍以来十有余年,屡尝同僚,亦不可谓之无一月之雅也。虽愧多闻,至于直、谅,不敢不勉;若乃便辟、善柔,则固不敢为也。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之道,出、处、语、嘿,安可同也?然其志则皆欲立身行道、辅世养民,此其所以和也。
二月二十七日翰林学士¹兼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²司马光惶恐再拜,介甫参政³谏议阁下:光居常无事,不敢涉两府之门,以是久不得通名于将命者。春暖,伏维机政余裕,台侯万福。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光不才,不足以辱介甫为友,然自接侍以来十有余年,屡(lǚ)尝同僚¹⁰,亦不可谓之无一月之雅¹¹也。虽愧多闻,至于直¹²、谅¹³,不敢不勉;若乃便辟¹⁴、善柔¹⁵,则固不敢为也。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之道¹⁶,出、处、语、嘿¹⁷,安可同也?然其志则皆欲立身行道¹⁸、辅世养民,此其所以和也。
译文:二月二十七日,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司马光怀着惶恐的心情再拜于介甫参政谏议阁下:我平时没有事情要办,不敢进入中书省、枢密院的大门,因此很长时间没有谒见。春天气候温暖,想来处理机要的政务尚有宽余,恭候万福。孔子说:“有益的朋友有三种,有损的朋友也有三种。”我没有才能,够不上委屈您当作朋友,但从接交以来的十多年里,多次在同一部门共事,也不能说没有一日的交往。虽然自己有愧于闻见不广,但说到正直、诚实二事,则是不敢不勉力去做的;至于谄媚奉承,当面恭维背后毁谤,或夸夸其谈地对待朋友,更是我本来不敢作的了。孔子说:“君子能够做到意见一致,却不肯盲从附和;小人只是盲从附和.却不能做到意见一致。”君子(处世待人)的道理,或者出外行事,或者安居静处,或者发表议论,或者保持沉默,这怎么可以盲从附和呢?,但他们的志向都是想树立事业,实行政治主张,辅助社会,养育黎民百姓,这是他们一致的地方。
注释:介甫:王安石的字。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二月,王安石任参知政事,开始推行新政。次年二月二十七日,即新法推行一周年之际,司马光写了这封长信给王安石,对新法进行指责。接着,王安石有《答司马谏议书》,对此信作了答复。¹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属翰林学士院,北宋翰林学士掌管制诰,参预机要。唐代始设集贤院侍讲学士、翰林侍讲学士,职在讲论文史,备君主顾问。宋代沿置翰林侍讲、侍读学士,以他官之有文学者兼任。²右谏议大夫:宋置谏院,以左右谏议大夫为谏院之长,掌规谏朝政得失、议论官吏的选拔任命。³参政:参知政事,即副宰相。⁴谏议:时王安石任右谏议大夫。⁵两府:宋时以中书省、枢密院为两府。中书主持朝政,枢密掌管军事。⁶不得通名于将命者:即不得谒见的意思。将命者:官署中掌管传达、通报的吏役。不直指对方,而称对方的将命者,是自谦之辞。⁷机政:机要的政务,多指机密的军国大事。⁸台候:恭候。台,书信用语,表示敬意。⁹万福:多福。¹⁰ “然自”二句:至和元年(1054),司马光与王安石同为群牧司判官,私交甚厚,他们的文集中尚保留有二人交游、唱合的诗文。¹¹雅:交往。¹²直:正直。¹³谅:信义。¹⁴便辟:辟,读如僻。便辟,谄媚奉承。¹⁵善柔:当面恭维,背后非议。¹⁶道:这里指处世待人的道理。¹⁷嘿:同“默”。¹⁸立身行道:立身,树立己身,这里指建功立业。行道:实行政治主张。《孝经·开宗明义》:“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
曩者与介甫议论朝廷事,数相违戾,未知介甫之察不察,然于光向慕之心未始变移也。窃见介甫独负天下大名三十余年,才高而学富,难进而易退,远近之士,识与不识,咸谓介甫不起则已,起则太平可立致,生民成被其泽矣。天子用此,起介甫于不可起之中,引参大政,岂非欲望众人之所望于介甫邪。今介甫从政始期年,而士大夫在朝廷及自四方来者,莫不非议介甫,如出一口;下至闾阎细民、小吏走卒,亦窃窃怨叹,人人归咎于介甫,不知介甫亦尝闻其言而知其故乎?光窃意门下之士,方日誉盛德而赞功业,未始有一人敢以此闻达于左右者也。非门下之士则皆曰:“彼方得君而专政,无为触之以取祸,不若坐而待之,不过二三年,彼将自败。“若是者不唯不忠于介甫,亦不忠于朝廷。若介甫果信此志,推而行之,及二三年,则朝廷之患已深矣,安可救乎?如光则不然,忝备交游之末,不敢苟避谴怒、不为介甫一一陈之。
(nǎng)¹者与介甫议论朝廷事,数相违戾(lì)²,未知介甫之察不察,然于光向慕之心未始变移也。窃见介甫独负天下大名三十余年,才高而学富,难进而易退³,远近之士,识与不识,咸谓介甫不起则已,起则太平可立致,生民成被其泽矣。天子用此,起介甫于不可起之中,引参大政,岂非欲望众人之所望于介甫邪。今介甫从政始期年,而士大夫在朝廷及自四方来者,莫不非议介甫,如出一口;下至闾阎(yán)细民、小吏走卒,亦窃窃怨叹,人人归咎(jiù)于介甫,不知介甫亦尝闻其言而知其故乎?光窃意门下之士,方日誉盛德而赞功业,未始有一人敢以此闻达于左右者也。非门下之士则皆曰:“彼方得君而专政,无为触之以取祸,不若坐而待之,不过二三年,彼将自败。“若是者不唯不忠于介甫,亦不忠于朝廷。若介甫果信此志,推而行之,及二三年,则朝廷之患已深矣,安可救乎?如光则不然¹⁰,忝¹¹备交游之末,不敢苟避谴(qiǎn)怒、不为介甫一一陈之。
译文:从前,跟您议论起朝廷的政事,意见屡有不合,对此,不知道您已经察觉到了或是没有察觉到,然而对于我来说,对您的向往、敬慕之心始终没有改变。私下观察您独享天下的大名已经有三十多年,才能出众,学识丰富,难于起用,易于引退,远近的士人,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都说介甫不起用便罢了,一起用就会立即求得天下太平,黎民百姓都会受到他的恩泽。天子因此起用您于不可起之中,任用您参与国家大政,岂不是把希望寄托在众人所厚望的您身上吗?到现在您执政才一周年,在朝廷的及来自各个地方的士大夫,没有一个不责备您,就象是从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下至平民百姓、小吏差役,也都切切私语,埋怨叹息,所有的人都把罪责推给您,不知道您可曾听到过这些议论并且知道是什么原因吧?我私下认为您的门下之士,正在天天称誉您的盛德,赞颂您的功业,没有一个人敢把这些情况通报给您。而不是您的门下之士就都说:“他正受到君王的信任而专断朝政,不要触犯他而自取其祸,不如坐着等待,不出二三年,他将自己遭到失败。”象这样的人不仅是不忠于您,也是不忠于朝廷的。如果您真的坚信变法主张,推广实行,等到二三年之后,则朝廷所受的祸害已经很深重了,怎么能够挽救呢?象我就跟门下之士和非门下之士的态度不同,有愧作为你的朋友中的一员,不敢只求目前免于您的谴责、愤怒,而不向您一一陈述自己的恳诚。
注释:¹曩:往日,昔时。²数相违戾:屡次违反、不合。³难进而易退:谓安石为人,不易起用;稍拂其意,则又易于引退。⁴用此:因此。即上文所说“起则太平可立致,生民咸被其泽”之意。⁵不可起:王安石有“馆阁之命屡下,安石辄辞不起”之事。如宋仁宗嘉祐六年(1061),任命安石同修起居注,固辞,前后上辞疏十二次。⁶望众人之所望于介甫:希望于介甫的,正是众人所望于介甫的。⁷期年:周年。神宗熙宁二年二月,王安石任参知政事,至司马光写此书时,正好一周年。⁸间阎细民:平民百姓。闾阎,里巷的门,亦指里巷。⁹左右:指王安石。旧时书信中称对方,不直称其人,仅称他的左右,以示尊敬。¹⁰光则不然:作为朋友,自己既不同于“门下之士”的歌功颂德,也不同于“非门下之士”的坐观其败,要把新法之弊直陈出来。¹¹忝:辱,谦词。表示辱没他人,自己有愧。
今天下之人恶介甫之甚者,其诋毁无所不至。光独知其不然,介甫固大贤,其失在于用心太过,自信太厚而已。何以言之?自古圣贤所以治国者,不过使百官各称其职、委任而责其成功也;其所以养民者,不过轻租税、薄赋敛、 已逋责也。介甫以为此皆腐儒之常谈,不足为,思得古人所未尝为者而为之。于是财利不以委三司而自治之,更立制置三司条例司,聚文章之士及晓财利之人,使之讲利。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樊须请学稼,孔子犹鄙之,以为不知礼义信,况讲商贾之末利乎?使彼诚君子邪,则固不能言利;彼诚小人邪,则固民是尽,以饫上之欲,又可从乎?是知条例一司已不当置而置之,又于其中不次用人,往往暴得美官,于是言利之人皆攘臂圜视,炫鬻争进,各斗智巧,以变更祖宗旧法,大抵所利不能补其所伤,所得不能偿其所亡,徒欲别出新意,以自为功名耳,此其为害已甚矣。又置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四十余人,使行新法于四方。先散青苗钱,次欲使比户出助役钱,次又欲更搜求农田水利而行之。所遣者虽皆选择才俊,然其中亦有轻佻狂躁之人,陵轹州县,骚扰百姓者。于是士大夫不服,农商丧业,故谤议沸腾,怨嗟盈路,迹其本原,咸以此也。《书》曰:“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伊尹为阿衡,有一夫不获其所,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孔子曰:“君子求诸已。”介甫亦当自思所以致其然者,不可专罪天下之人也。夫侵官,乱政也。介甫更以为治术而称施之;贷息钱,鄙事也,介甫更以为王政而力行之;徭役自古皆从民出,介甫更欲敛民钱雇市佣而使之。此三者常人皆知其不可,而介甫独以为可,非介甫之智不及常人也,直欲求非常之功而忽常人之所知耳。夫皇极之道,施之于天地,人皆不可须臾离,故孔子曰:“道之不明也,我知之也,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介甫之智与贤皆过人,及其失也,乃与不及之患均,此光所谓用心太过者也。
今天下之人恶介甫之甚者,其诋毁无所不至。光独知其不然,介甫固大贤,其失在于用心太过,自信太厚而已。何以言之?自古圣贤所以治国者,不过使百官各称其职¹、委任而责其成功也;其所以养民者,不过轻租税、薄赋敛²、 已逋责³也。介甫以为此皆腐儒之常谈,不足为,思得古人所未尝为者而为之。于是财利不以委三司而自治之,更立制置三司条例司,聚文章之士及晓财利之人,使之讲利。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樊须请学稼,孔子犹鄙(bǐ)之,以为不知礼义信,况讲商贾之末利乎?使彼诚君子邪,则固不能言利;彼诚小人邪,则固民是尽,以饫上之欲,又可从乎?是知条例一司已不当置而置之,又于其中不次用人,往往暴得美官,于是言利之人皆攘臂圜(huán)¹⁰,炫鬻(yù)¹¹争进,各斗智巧,以变更祖宗旧法,大抵所利不能补其所伤,所得不能偿其所亡,徒欲别出新意,以自为功名耳,此其为害已甚矣。又置提举¹²常平、广惠仓¹³使者四十余人,使行新法于四方。先散青苗钱¹⁴,次欲使比户出助役钱¹⁵,次又欲更搜求农田水利¹⁶而行之。所遣者虽皆选择才俊,然其中亦有轻佻狂躁之人,陵轹州县¹⁷,骚扰百姓者。于是士大夫不服,农商丧业,故谤议沸腾,怨嗟(jiē)盈路,迹¹⁸其本原,咸以此也。《书》曰:“民不静,亦惟在王宫¹⁹邦君室²⁰。”伊尹²¹为阿衡²²,有一夫不获其所,若己推而内²³之沟中。孔子曰:“君子求²⁴²⁵已。”介甫亦当自思所以致其然者,不可专罪天下之人也。夫侵官²⁶,乱政也。介甫更以为治术而称施之;贷息钱,鄙事也,介甫更以为王政而力行之;徭役自古皆从民出,介甫更欲敛(liǎn)民钱雇市佣而使之。此三者常人皆知其不可,而介甫独以为可,非介甫之智不及常人也,直欲求非常之功而忽常人之所知耳。夫皇极²⁷之道,施之于天地,人皆不可须臾离,故孔子曰:“道之不明也,我知之也,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²⁸者不及也。”介甫之智与贤皆过人,及其失也,乃与不及之患均,此光所谓用心太过者也。
译文:当今天下十分厌恶您的人,他们对您毁谤、污蔑,所有的坏话都用上了。我个人认为这样做是不恰当的,您本来是大贤人,您的失误在于用心过了头、自信心太强罢了。为什么这样说呢?古来圣贤的治国之道,不过是使众官都能胜任所担任的职务,委派任务而责令其取得成功;他们的养民之法,不过是减轻租税,减少赋税,赦免逃避债务的人。您认为这些都是迂腐儒生的老生常谈,不值得去做,而一心想做古人所不曾做过的事情。于是,财利方面的事不再委派盐铁、户部、度支三司经管而改由中书省、枢密院长官兼领,又建立制置三司条例司,聚集擅长文章之士及通晓财利之人,让他们去大讲功利。孔子说:“君子懂得的是义,小人懂得的是利。”樊须请求学种庄稼,孔子还鄙薄他,认为他不知道礼、义、信,何况现在讲的是商人的微末之利呢?假使他们真的是君子,就本来不应该讲利;假使他们真的是小人,则本来要刮尽人民的财富,(这样),要满足皇上、朝廷在财政上的需要,又怎么能从愿呢?因此知道三司条例司这一官署,是不当设置而设置了,又在官署中不按正常作法用人,有的人往往一下子得到好的官职,于是讲利的人都捋袖出臂,张目环顾,自夸自卖,争着进用,各自斗智斗巧,以改变祖宗旧有的法度,大概其利不能弥补其害,所得不能抵偿所失,只不过是另出一番新意,用来为自己求取功名罢了,但它的危害已经够严重了。又委任常平仓、广惠仓的特派员四十多人,使他们在各个地方推行新法。起初是发放青苗钱,接着想使每户出免役钱,后来又想再制订出农田水利法而加以推行。所委派的人虽然都是选择才能出众之士,但其中也有侵犯州、县官的职权、扰乱百姓使他们不得安宁的轻浮狂躁之徒。于是,士大夫不服气,农人、商人丧失了他们的产业,谤议纷纷,象沸腾的开水在翻滚,怨恨、嗟叹之声充满了道路,寻求其根本原因,都是由于推行新法之故。《尚书》说:“民心不平静,还要考虑那些发动叛乱的人,有的就出在王宫里面和邦君的家里。”伊伊担任阿衡的官职,只要有一人不能得到安适的处所,他就象是自己把这个人推下了山沟里。孔子说:“君子要求的是自己。”您也当自己想想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在哪里,不可单单归罪于天下的人。说到侵夺原有官吏的职权,只能把政治秩序搞乱,您反而以为是治国良法而首先实施;放款收利息,这是鄙陋的事情,您反而作为王道善政而尽力推行;劳役自古都由平民负担,您反而打算征收免役钱,而由官府雇人代为服役。这三项措施,普通的人都知道不适合,而您独自以为可行;并不是您的见识比不上普通的人,而是特意想要建立非同寻常的功业以致忽略了普通人所知道的常识。正大而恰当的治国之道,可以施行于天地之间,人们都片刻不能离开它,所以孔子说:“道之所以不能实行的原因,我知道了:明智的人实行得超过它的限度;愚蠢的人却够不上标准。道之所以不能被人们认识的原因,我知道了:有德行的人要求过高,没有德行的人又要求太低。”您的智慧与德行都超过了一般人,等到其失误的时候,竟然跟愚者、不贤者的“不及”行为相等,这就是我所说的用心过了头。
注释:¹称其职:才能与职务相称,亦指对所任职务胜任愉快。²赋敛:赋税。敛,征收。³已逋责:赦免逃避债务的人。责,同“债”。⁴三司:宋初以盐铁、户部、度支为三司。司,官署、机构。⁵制置三司条例司:宋代行政、军政、财政分掌于中书、枢密院、三司三个机关。熙宁二年,王安石主持变法,特设制置三司条例司,由中书和枢密院长官兼领,掌管新法的制订和颁布,是进行以整理财政为中心的变法活动的总枢纽。⁶喻:晓,懂得。⁷樊须:字子迟,孔子弟子。⁸饫:饱食,引申为满足。⁹不次:没有次第。不次用人,意思是违背了选拔官吏的正常作法。¹⁰攘臂圜视:形答言利之人争夺功名的丑态。攘臂:捋起袖子,伸出胳膊。圜视:环绕而视,四处张望。¹¹炫鬻:炫耀,夸耀。鬻,出售。这里指言利之人,自夸自卖,争着进用。¹²提举:原意是管理。宋代以后设立主管专门事务的职官,即以提举命名。¹³常平、广惠仓:粮仓名,主持赈济,兼具调节物价的机构。¹⁴青苗钱:王安石变法的措施之一。在每年的一二月和五六月,各州县政府分两次贷钱或粮食给农村住户,收获时加二分利息收回。推行此法的目的,是要使农民在耕种、收获时节不至缺乏种子和粮食。¹⁵助役钱:凡当出人为官府股徭役的人家,可以按照等第出钱雇人,以代替自己服役。原来轮流服役的人家所交纳的,叫做免役钱,原来享有免役特权的人家所交纳的叫做助役钱。¹⁶农田水利:各地湖港、河汊、沟洫、堤防之类,凡与当地农业利害相关,需要兴修或疏浚的,均按照工料费用的大小,由当地住户依户等高下出资兴办;私家财力不足的,可向州县政府贷款。¹⁷陵轹州县:指侵犯州官、县官的职权。陵轹:欺压,欺凌。¹⁸迹:这里用作动词,寻求踪迹。¹⁹王宫:帝王所居之宫室,指天子。²⁰邦君室:封国诸侯所居之处,指诸侯。²¹伊尹:名挚,商初的贤相,辅佐商汤伐桀,灭夏。²²阿衡:官名。²³内:同“纳”。这里引用孟子的话,文字上略有变动。²⁴求:要求。²⁵诸:“之於"二字的合音。²⁶侵官:侵夺原有官吏的职权。设立三司条例司,权力凌驾于“三司”之上;到各地堆行新法的官员,也侵犯了州县官的权力。²⁷皇极:这里指大而恰当的治国之道。²⁸不肖:不贤。
自古人臣之圣者,无过周公与孔子,周公、孔子亦未尝无过,未尝无师。介甫虽大贤,于周公、孔子则有间矣,今乃自以为我之所见,天下莫能及,人之议论与我合则善之,与我不合则恶之,如此方正之士何由进,谄谀之士何由远?方正日疏、谄谀日亲,而望万事之得其宜,令名之施四远,难矣。夫从谏纳善,不独人君为美也,于人臣亦然。昔郑人游于乡校,以议执政之善否。或谓子产毁乡校,子产曰:“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薳子冯为楚令,有宠于薳子者八人,皆无禄而多马。申叔豫以子南、观起之事警之,薳子惧,辞八人者,而后王安之。赵简子有臣日周舍,好直谏, 日有记,月有成,岁有效。周舍死,简子临朝而叹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闻周舍之鄂鄂,吾是以忧也。”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酂文终侯相汉,有书过之史。诸葛孔明相蜀,发教与群下曰:“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蹻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孔明尝自校簿书,主簿杨颙谏曰:“为治有体,上下不可交侵,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炊爨,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私业无旷,所求皆足;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形疲神困,终无一成,岂其智之不如奴婢鸡狗哉!失为家主之法也。”孔明谢之。及颙卒,孔明垂泣三日。吕定公有亲近曰徐原,有才志,定公荐拔至侍御史,原性忠壮,好直言,定公时有得失,原辄谏争,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定公,定公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及原卒,定公哭之尽哀,曰:“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哉。”此数君子者,所以能功成名立,皆由乐闻直谏、不讳过失故也。若其余骄亢自用,不受忠谏而亡者不可胜数。介甫多识前世之载,固不俟光言而知之矣。孔子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言以其所愿乎上交乎下,以其所愿乎下事乎上,不远求也。介甫素刚直,每议事于人主前,如与朋友争辩于私室,不少降辞气,视斧钺鼎镬如无也。及宾客僚属谒见论事,则唯希意迎合,曲从如流者,亲而礼之;或所见小异,微言新令之不便者,介甫辄艴然加怒,或诟骂以辱之,或言于上而逐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主宽容此,而介甫拒谏乃尔,无乃不足于恕乎?昔王子雍方于事上而好下佞己,介甫不幸亦近是乎?此光所谓自信太厚者也。
自古人臣之圣者,无过周公¹与孔子,周公、孔子亦未尝无过,未尝无师。介甫虽大贤,于周公、孔子则有间²矣,今乃自以为我之所见,天下莫能及,人之议论与我合则善之,与我不合则恶之,如此方正之士何由进,谄谀之士何由远?方正日疏、谄谀日亲,而望万事之得其宜,令名之施四远,难矣。夫从谏纳善,不独人君为美也,于人臣亦然。昔郑人游于乡校³,以议执政之善否。或谓子产毁乡校,子产曰:“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薳子冯为楚令,有宠于薳子者八人,皆无禄而多马。申叔豫以子南、观起之事警之,薳子惧,辞八人者,而后王安之。赵简子有臣日周舍,好直谏, 日有记,月有成,岁有效。周舍死,简子临朝而叹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¹⁰,诸大夫朝,徒闻唯唯¹¹,不闻周舍之鄂鄂¹²,吾是以忧也。”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酂文终侯相汉,有书过之史。诸葛孔明相蜀,发教¹³与群下曰:“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蹻¹⁴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¹⁵,惟董幼宰¹⁶参署¹⁷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¹⁸。”孔明尝自校簿书,主簿杨颙¹⁹谏曰:“为治有体,上下不可交侵,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炊爨,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私业无旷,所求皆足;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形疲神困,终无一成,岂其智之不如奴婢鸡狗哉!失为家主之法也。”孔明谢之。及颙卒,孔明垂泣三日。吕定公有亲近曰徐原,有才志,定公荐拔至侍御史,原性忠壮,好直言,定公时有得失,原辄谏争,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定公,定公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及原卒,定公哭之尽哀,曰:“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哉。”此数君子者,所以能功成名立,皆由乐闻直谏、不讳过失故也。若其余骄亢自用,不受忠谏而亡者不可胜数。介甫多识前世之载,固不俟光言而知之矣。孔子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诗》云:“伐柯²⁰伐柯,其则²¹不远。”言以其所愿乎上交乎下,以其所愿乎下事乎上,不远求也。介甫素刚直,每议事于人主前,如与朋友争辩于私室,不少降辞气,视斧钺²²²³²⁴如无²⁵也。及宾客僚属谒见论事,则唯希意迎合,曲从如流者,亲而礼之;或所见小异,微言新令之不便者,介甫辄艴然²⁶加怒,或诟骂以辱之,或言于上而逐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主宽容此,而介甫拒谏乃尔,无乃不足于恕乎?昔王子雍²⁷²⁸于事上而好下佞己,介甫不幸亦近是乎?此光所谓自信太厚者也。
译文:自古以来作为人臣中的圣者,没有谁超过周公和孔子的,即使周公、孔子也不是没有过错,不是没有教师。您虽然称得上是大贤,比起周公、孔子来就有差距了,现在居然自以为:我的见解,天下的人没有谁赶得上,人们的议论跟我相合就赞许,与我不合就讨厌,这样一来,正直的人怎么能进用,谄媚的人怎么能疏远?正直的人一天天疏远,谄媚的人一天天亲近,而希望一切事情处理得当,美好的名声能够传播四面远方,太难了!听从忠谏采纳善言,不独是人君的美德,对于人臣来说也是这样。从前郑国人在乡校里游玩聚会,以便议论执政者的得失。有人劝告子产毁了乡校,子产说:“郑国人认为好的,我就推行它;他们所讨厌的,我就改掉它,这是我的老师,为什么要毁掉它?”送子冯作楚国的令尹,受到薳子宠信的有八个人,都没有俸禄而马匹很多。申叔豫用子南、观起的事警告他,薳子害怕,辞退了这八个人。从此楚王才对他放了心。赵简子有个家臣叫周舍,喜欢直言进谏,按日有记录;按月有成绩,按年有效果。周舍死后,简子当朝处理国事时,常常叹息说:“千只羊的皮子不如一只狐狸腋下的皮毛,众大夫上朝,只听到一片唯唯诺诺之声,再也听不到周舍谔谔争辩的诤言,我因此而深感忧虑。”子路,别人把他的错误指点给他,他便高兴。郝文终侯辅佐汉朝,有书写过错的史实。诸葛孔明辅助蜀主,向下面的群官发布的训示中写道:“不同的意见经过反复的商议而得出中肯的结论,这正象抛弃破的草鞋而获得珠玉一样。但是人们很不容易做到尽所欲言,只有董幼宰参与管事的七年中,事情有不尽妥善时,他可以反复商酌达十次以上。孔明曾经亲自校理文书簿册,主簿杨颙向他进谏道:“治事本有体制,上下级之间不能互相侵权,请允许我以治家为喻,向明公说明这一道理。现在有人使奴仆执掌耕稼,婢女主管炊事,鸡管报晓,狗管吠盗,其结果,各自分管的事情都没有荒废,对各事的要求都一一得到满足;忽然一天他想到依靠自己亲身来完成各项工作,不再向下分派任务,这样一来,弄得他精疲力尽,终于一事无成,难道是他的才智不如奴婢鸡狗吗?是他不懂得管理家务的方法。”(对于杨颙的忠谏),孔明深表感谢。后来杨颙逝世,孔明为他流泪三日。吕定公有个亲近的人叫徐原,有才能和志气,定公推荐、提拔他作了侍御史,徐原秉性忠诚而刚烈,喜欢直言,定公每有所得和昕失之处,徐原总是直言规劝并且大胆争辩,又公开地进行议论。有人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定公,定公叹息说:“这正是我看重德渊的地方。”到徐原死的时候,定公哭泣极其哀痛,说:“德渊,是我有益的朋友,而今不幸,我还能从什么地方听到自己的过失呢?”这几位君子,所以能够功成名就,都是由于喜欢听取直言极谏,不忌讳自己过失的原故。至于其他骄慢、高傲、私心自用的人,听不进忠一言直谏而失败的,那就无法计算了。您对前代的事情了解很多,本来不等我来说就都知道的。孔子认为:“有一个字而可以终身奉行,那大概是‘恕’字吧!”《诗经》说:“砍斧柄呀砍斧柄,准则就在你面前。”这是说用其所愿望于上级的来对待下级,用其所愿望于下级的来侍奉上级,取法不必远求。您素来刚正耿直,每在人君前议论政事,如同朋友争辩于私人的内室,从不稍稍收敛盛气凌人的态度,看待斧钺鼎镬就象是不存在一样。至于宾客、僚属进见议事,就只有揣摩您的意图,迎合您的心意,曲意听从您的话而毫不迟疑的,您就亲切地以礼相待;有的人见解小有不同,稍微提到新法不合适之处,您总是勃然发怒,或者谩骂加以污辱,或者奏明皇上而逐出朝廷,并不等待他们把话说完。英明的主上对您是如此宽容,而您拒纳谏言竟是这个样子,这恐怕够不上“恕”道吧?从前王子雍侍奉皇上很正直,却喜欢下面的人献媚奉承自己,不幸的是,您的行为不是也跟王子雍类似吗?这就是我所说的自信心太过。
注释:¹周公:西周初年的政治家,姓姬,名旦。曾辅佐其兄武王灭商,武王死后辅助年幼的成王,代行政事,创立了一套统治国家的礼乐制度。²间:距离,差距。³乡校:乡里的公共场所;既是学校,也是乡人聚会议事的地方。⁴执政:执掌政权的人。子产时为国相,故云。⁵善否:善恶,好环。⁶子产:郑大夫,即公孙侨、公孙成子。郑贵族子国之子,名侨,字子产。春秋时杰出的政治家。⁷薳子冯:继子南为楚国令尹(楚国的最高官职,掌军政大权)。⁸王:指楚康王。观起受到令尹子南的宠信,没有增加俸禄而有能驾几十辆车子的马匹。楚国人对此十分担心。后来,楚王杀了子南和观起。当??子冯为令尹时,也宠信八个人,“皆无禄而多马”,与子南、观起的事相似,故楚大夫申叔豫援引其事以警告他。⁹赵简子:名鞅,春秋末年晋国大夫。¹⁰腋:胳肢窝,此指腋下皮毛,比喻贵重。¹¹唯唯:应答声。¹²鄂鄂:同“谔谔”,直言争辩貌。¹³教:一种文体。¹⁴蹻:同“屩”,草鞋。¹⁵人心苦不能尽:人们不易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¹⁶董幼宰:即董和,三国蜀人,与诸葛亮共事。¹⁷参署:参与管事。“先主定蜀,征(董)和为掌军中郎将,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大司马府事”。¹⁸事有不至,至于十反:事情不够妥当、不够完善时,董和与诸葛亮反复商讨,有的反复商量达十次之多。¹⁹杨颞:字子昭,为丞相诸葛亮主簿。作家:治家,管理家务。炊爨:烧火做饭。吕岱:字定公,三国吴大司马。德渊:徐原的字。²⁰柯:斧柄。²¹则:准则,榜样。这里比喻为政不必远求,就是在你的身上也可找到。含蓄地批评了王安石“方于事上,好下佞己”的态度。²²钺:大斧。²³鼎:两足两耳的锅。²⁴镬:无足的大鼎。鼎、镬可用于烹杀罪人。四种器物这里都指古代的刑具。²⁵无如:没有的样子。²⁶艴然:勃然,恼怒貌。²⁷王子雍:即王肃,三国魏人。²⁸方:方正、正直。
光昔从介甫游,介甫于诸书无不观,而特好孟子与老子之言,今得君得位而行其道,是宜先其所美,必不先其所不美也。孟子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日利?”又曰:“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岁勤动,不得以将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今介甫为政,首建制置条例司,大讲财利之事。又命薛向行均输法于江、淮,欲尽夺商贾之利;又分遣使者散青苗钱于天下而收其息,使人人愁痛,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岂孟子之志乎?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又说:“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又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今介甫为政,尽变更祖宗旧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右者左之,成者毁之,弃者取之,矻矻焉穷日力,继之以夜而不得息,使上自朝廷,下及田野,内起京师,外周四海,士吏兵农、工商僧道,无一人得袭故而守常者,纷纷扰扰,莫安其居,此岂老氏之志乎!何介甫总角读书、白头秉政,乃尽弃其所学而从今世浅丈夫之谋乎?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庶人。成王戒君陈日:“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孔子曰:“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下不天上施。”自古立功之事,未有专欲违众而能有济者也。使《诗》、《书》、孔子之言皆不可信则已,若犹可信,则岂得尽弃而不顾哉!今介甫独信数人之言,而弃先王之道,违天下人之心,将以致治,不亦难乎?
光昔从介甫游,介甫于诸书无不观,而特好孟子与老子之言,今得君得位而行其道,是宜先其所美,必不先其所不美也。孟子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日利?”又曰:“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¹,将终岁勤动,不得以将其父母,又称贷²而益之,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今介甫为政,首建制置条例司,大讲财利之事。又命薛向³行均输法于江、淮,欲尽夺商贾之利;又分遣使者散青苗钱于天下而收其息,使人人愁痛,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岂孟子之志乎?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又说:“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又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今介甫为政,尽变更祖宗旧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右者左之,成者毁之,弃者取之,矻矻焉穷日力,继之以夜而不得息,使上自朝廷,下及田野,内起京师,外周四海,士吏兵农、工商僧道,无一人得袭故而守常者,纷纷扰扰,莫安其居,此岂老氏之志乎!何介甫总角读书、白头秉政,乃尽弃其所学而从今世浅丈夫之谋乎?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庶人。成王¹⁰戒君陈¹¹日:“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¹²¹³言同则绎¹⁴。”《诗》云:“先民有言,询¹⁵于刍荛¹⁶。”孔子曰:“上酌¹⁷民言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下不天上施。”自古立功之事,未有专欲违众而能有济者也。使《诗》、《书》、孔子之言皆不可信则已,若犹可信,则岂得尽弃而不顾哉!今介甫独信数人之言,而弃先王之道,违天下人之心,将以致治,不亦难乎?
译文:我从前跟从您交游,(深知)您对于各种书籍无不阅读,而特别喜欢孟子与老子的学说,现在既得君主的信任,又得宰相的职位,有机会实行自己的政治主张,自然应当首先推行您认为是好的,必然不会首先推行行您认为不好的。孟子说:“只要讲仁义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说到利益?”又说:“作为百姓的父母官,却使百姓辛辛苦苦,整年劳动,还养不活自己的父母,还得借贷来凑足粮税,这在哪一点上象做人民父母的样子呢?”当前您执掌朝政,首先建立制置条例司,大讲财利的事,又委派薛向在江、淮一带推行均输法,想要全部剥夺商贾原有的利益;又分派官员出使各地发放青苗钱而征收其利息,致使人人感到忧愁、痛苦,父子不能相见,兄弟妻子流离失散,这难道符合孟子的意愿吗?老子说:“天下是个神圣的东西,不能按哪个人的意志去摆布它,强行按自己的主观意志去治它必定会失败,抓住不放反而会失掉它。”又说:“我只管无所作为,人民会自自然然地服从教化;我保持清静的态度,人民自己会在正道上生活;我只管无所事事,人民会自己作到富足;我没有任何欲望,人民自然会变得淳朴。”又说:“治理大国,就象是煎烹小鱼一样。”现今您治理国家,完全改变祖宗的旧法,该先的放在后面,该上的放在下面,该右的放在左面,已成的毁坏之,已废的取用之,整天忙忙碌碌,尽心竭力,夜以继日不得休息,使上自朝廷、下到田野、内起京都、外至四海,士人、官吏、兵卒、农夫、工匠、商贾、僧徒、道士,没有一人能够因袭故典、固守常法、纷繁混乱,无人可以安居,这难道符合老氏的意愿吗?您束发读书,白头执政,为什么要全部丢掉自己学到的东西而去听从当今浅薄之徒的坏主意呢?古时候国家有大事常常同执政大臣商议,同平民百姓商议。成王告戒君陈说:“(治理国家),有的该废置,有的该兴办,财政的支出收入,都应该考虑众人的意见,官吏、平民的议论相同了,才公布实施。”《诗经》说:“古时贤人说过,有了疑难问题,应该找拾柴的小民商量。”孔子说:“执政官听取下面的话,下面的人就遵行他的措施;执政官不听取下面的话,下面的人就不遵行他的措施。”从古以来建立功业的事,没有一意孤行、违反众议而能成功的。假使《诗经》、《尚书》、孔子的话都不能相信就不用说了,如果还可以相信,怎么能完全抛弃而不顾呢?现今仅仅相信几个人的话,而抛弃古代圣人的道理,违背天下人的心愿,准备依靠它来治理好国家,不是很困难吗?
注释:¹盻盻然:勤苦不休息之貌。²称贷:借贷。³薛向:字师正,时为江、浙、荆、淮发运使。⁴均输法:朝廷需要的物资,由官府尽量在价廉处或近地收购,存储备用;荒歉时作应变措施,同丰收区相调剂。既可节省购价和运费,减轻平民负担,又使国用充足,国家并具有调剂供需、平抑物价的权力。⁵小鲜:小鱼。烹小鱼不必破肚去肠,以免将它煮烂。比喻治国不要以烦苛的政治扰民。⁶矻矻:为勤奋不懈之貌。这里是形容紧张忙碌的样子。⁷老氏:指老子。氏是对学有专长者表示尊重的称呼。⁸总角:束发为两角,指儿童时期。⁹卿士:官名。一作“卿事”、“卿史”。商末、周初、春秋时王朝的执政官。¹⁰成王:周成王,武王之子。¹¹君陈:臣名,周公之子。¹²师、虞:都是古代官名。¹³庶:平民。¹⁴绎:陈,公布。¹⁵询:谋。¹⁶刍荛:拾柴的人。¹⁷酌:听取,采用。
近者藩镇大臣有言散青苗钱不便者,天子出其议,以示执政,而介甫遽悼悼然不乐,引疾卧家。光被旨为批答,见士民方不安如此,而介甫乃欲辞位而去,殆非明主所以拔擢委任之意,故直叙其事,以义责介甫,意欲介甫早出视事,更新令之不便于民者,以福天下。其辞虽朴拙,然无一字不得其实者。窃闻介甫不相识察,颇督过之,上书自辩,至使天子自为手诏以逊谢,又使吕学士再三谕意,然后乃出视事。出视事诚是也,然当速改前令之非者,以慰安士民,报天子之盛德。今则不然,更加忿怒,行之愈急。李正言言青苗钱不便,诘责使之分析。吕司封传语祥符知县未散青苗钱,劾奏,乞行取勘。观介甫之意,必欲力战天下之人,与之一决胜负,不复顾义理之是非,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光窃为介甫不取也。光近蒙圣恩过听,欲使之副贰枢府。光窃惟居高位者,不可以无功,受大恩者,不可以不极,故辄敢申明去岁之论,进当今之急务,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主上以介甫为心,未肯俯从。光窃念主上亲重介甫,中外群臣无能及者,动静取舍,唯介甫之为信,介甫曰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泽;曰不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害。方今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唯系介甫之一言,介甫何忍必遂已意而不恤乎?夫人谁无过,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何损于明?介甫诚能进一言于主上,请罢条例司,追还常平使者,则国家太平之业皆复其旧,而介甫改过从善之美愈光大于前日矣,于介甫何所亏丧而固不移哉!光今所言,正逆介甫之意,明知其不合也,然光与介甫趣向虽殊,大归则同,介甫方欲得位,以行其道,泽天下之民;光方欲辞位,以行其志,救天下之民,此所谓和而不同者也。故敢一陈其志,以自达于介甫,以终益友之义,其舍之取之,则在介甫矣。
近者藩镇大臣有言散青苗钱不便者,天子出其议,以示¹执政,而介甫遽悼悼然²不乐,引疾卧家。光被旨³为批答,见士民方不安如此,而介甫乃欲辞位而去,殆非明主所以拔擢委任之意,故直叙其事,以义责介甫,意欲介甫早出视事,更新令之不便于民者,以福天下。其辞虽朴拙,然无一字不得其实者。窃闻介甫不相识察,颇督过之,上书自辩,至使天子自为手诏以逊谢,又使吕学士再三谕意,然后乃出视事。出视事诚是也,然当速改前令之非者,以慰安士民,报天子之盛德。今则不然,更加忿怒,行之愈急。李正言言青苗钱不便,诘责使之分析。吕司封传语祥符¹⁰知县未散青苗钱,劾奏¹¹,乞行取勘¹²。观介甫之意,必欲力战天下之人,与之一决胜负,不复顾义理之是非,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光窃为介甫不取也。光近蒙圣恩过听¹³,欲使之副贰¹⁴枢府。光窃惟居高位者,不可以无功,受大恩者,不可以不极,故辄敢申明去岁之论¹⁵,进当今之急务,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主上以介甫为心,未肯俯从¹⁶。光窃念主上亲重介甫,中外群臣无能及者,动静取舍,唯介甫之为信,介甫曰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泽;曰不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害。方今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唯系介甫之一言,介甫何忍必遂已意而不恤乎?夫人谁无过,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¹⁷,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何损于明?介甫诚能进一言于主上,请罢条例司,追还常平使者,则国家太平之业皆复其旧,而介甫改过从善之美愈光大于前日矣,于介甫何所亏丧而固不移哉!光今所言,正逆介甫之意,明知其不合也,然光与介甫趣向¹⁸虽殊,大归则同,介甫方欲得位,以行其道,泽天下之民;光方欲辞位,以行其志,救天下之民,此所谓和而不同者也。故敢一陈其志,以自达于介甫,以终益友之义,其舍之取之,则在介甫矣。
译文:近来,藩镇大臣中有说青苗钱不适宜的,天子拿出他的奏议,让执政大臣观看,您突然怒气冲冲很不高兴,托病躺在家里。我奉旨起草答诏,见到士子、庶民是这样惶惶不安,而您却想辞职离开朝廷,这恐怕不符合英明主上提拔您而委以重任的本意,因此我在批答中直叙其事,用大义来责备您,本意是想促使您尽快出来治事,革除新法中不利于人民的措施,从而造福于天下。答诏的言辞虽然质直拙朴,但是没有一个字不符合实际的情况。私下听说您对我的用意不能鉴察,大加责备,并且上书为自己辩解,以致逼使天子亲作手诏谦词致歉,又使吕学士一次又一次地表明挽留之意,然后才出来办理公务。出来办事的确是对的,但应当立即修改过去错误的法令,使士子、庶民得到安慰,以报答天子的大德。您现在不是这样,而是心情更加忿怒,推行新法越发急迫。李正言说青苗钱不适宜,您就反过来责问他,要他分别说出批评新政的官吏姓名。吕司封传言祥符县知县没有散放青苗钱,您就上书弹劾,请求审问。观察您的用意,一定是想努力奋战天下的人,跟他们分个胜败,而不再考虑道理的是非,人民的忧乐,国家的安危,(对您的这种做法),我私下认为是不可取的。我近来承蒙圣上恩德错听,准备委任为枢密副使。我私下考虑身居高位的人,不可以没有功劳,受了大恩的人,不可以不进行报答,因此独敢申明去年的议论,向朝廷建议当前急切应办的事,请求撤销制置三司条例司,以及调回派往各地推行青苗法的提举常平、广惠仓的使者。主上心里装着您,对我的建议没有听从。我私下想主上对您十分亲近和器重,这是朝廷内外的群臣谁都比不上的,一动一静,或取或舍,皇上只相信您一人,您说声新法可罢,普天下的人都会蒙受您的恩泽;您说新法不可罢,普天下的人都会遭受您的伤害。当前人民的优乐,国家的安危,全凭您的一句话,您怎能忍心只顾自己顺意而不考虑人民的忧乐、国家的安危呢?人嘛,谁没有过错,君子的过错,如象日蚀月蚀,他有过时人人都看得见;他改过时,人人都仰望着他,这何损于日月之明?您真能向主上进一言,请求罢去条例司,调回常平仓的特派员,则国家太平的景象都会恢复其旧貌,而您改过从善的美德比起过去来越发显得光明正大了,这对于您来说有什么损失而要固执不改呢?我现在所说,正好跟您的意见相反,明明知道不合您的心意,但是我与您虽然在政治上的趋向有别,但其总的目标却是相同的,您正欲得到相位以行其治国之道,使天下的人民受其恩泽;我正欲辞去官职,以行个人之志,使天下的人民得到拯救,这就是我所说的“和而不同”的涵意。因此敢于略陈我的志愿,亲自传达给您,以尽益友的情谊,至于是采纳或者拒绝,就全在您了。
注释:¹示:告诉;告知。²悼悼然:恼怒的样子。³被旨:奉旨。⁴批答:天子采臣下章疏之意而答,即批示。⁵督过:督责。⁶吕学士:即吕惠卿,曾为翰林学士,是王安石推行新法的得力人物。⁷李正言:即李常,官右正言,知谏院。⁸分析:分别列举出,即是要李常分别列出批评新政的“官吏主名”。⁹吕司封:未详。司封是官职名,主管封爵、袭荫、褒赠等事。¹⁰祥符:在今河南开封市。¹¹劾奏:指王安石上书弹劾吕司封。¹²勘:勘问,审问。¹³过听:错听,自谦之词。¹⁴副贰:辅佐,指副职。熙宁三年二月十二日,诏以司马光为枢密副使,光固辞不受。从二月十二日到二十七日只半个月时间,他六上《辞枢密副使札子》,陈列许多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反对王安石变法,不想与王安石为伍。¹⁵去岁之论:熙宁二年十月,司马光在朝廷和王安石、吕惠卿等人辩论,批评新政,其主要论点是:“且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大坏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无有,臣恐风雨之不庇也。” (《三朝名臣言行录》卷七)。¹⁶俯从:屈己听从。俯,称对方行动的敬词,如俯允;俯念。¹⁷食:同“蚀”。¹⁸趣向:趋向。此指政治主张不同,也就是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中所说“所操之术多异故也。”
《诗》云:“周爰咨谋。”介甫得光书,倘未赐弃掷,幸与忠信之士谋其可否,不可以示谄谀之人,必不肯以光言为然也。彼谄谀之人欲依附介甫,因缘改法,以为进身之资,一旦罢局,譬如鱼之失水,此所以挽引介甫使不得由直道行者也,介甫奈何徇此曹之所欲而不思国家之大计哉?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或龃龉可憎,及失势之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介甫以自售者矣。介甫将何择焉?国武子好尽言,以招人之过,卒不得其死。光常自病似之而不能改也。虽然,施于善人亦何忧之有?用是故敢妄发而不疑也。属以辞避恩命未得清,且病膝疮不可出,不获亲侍言于左右而布陈以书,悚惧尤深。介甫其受而听之,与罪而绝之,或诟詈而辱之,与言于上而逐之,无不可者,光俟命而已。不宣。光惶恐再拜。
《诗》云:“周¹²³。”介甫得光书,倘未赐弃掷,幸与忠信之士谋其可否,不可以示谄谀之人,必不肯以光言为然也。彼谄谀之人欲依附介甫,因缘改法,以为进身之资,一旦罢局,譬如鱼之失水,此所以挽引介甫使不得由直道行者也,介甫奈何徇此曹之所欲而不思国家之大计哉?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或龃龉可憎,及失势之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介甫以自售者矣。介甫将何择焉?国武子好尽言,以招人之过,卒不得其死。光常自病似之而不能改也。虽然,施于善人亦何忧之有?用是故敢妄发而不疑也。属以辞避恩命未得清,且病膝疮不可出,不获亲侍言于左右而布陈以书,悚惧尤深。介甫其受而听之,与罪而绝之,或诟詈而辱之,与言于上而逐之,无不可者,光俟命而已。不宣。光惶恐再拜¹⁰
译文:《诗经》有云:“广求良谋访贤人。”您收到我的书信,倘若蒙您不弃,希望您跟忠信之士商量其是否可行,但不可让谄媚之徒看见,因为他们必然不会承认我的话是正确的。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依附您,是想借助您的力量变法,作为进身的资本,一旦撤销推行新政的机构,他们就象鱼儿离开了水,这是他们拉着您不走直道的原因,您为什么要迁就这帮人的私欲而不想想国家的大计呢?孔子说:“花言巧语,一副伪善面貌,仁德就很少了。”那些忠信的人在您掌握政权的时候,或者意见跟您不合使您感到厌恶,在您失去权势之后,必然可以慢慢得到他们的帮助;阿谀奉承的人在您当权之时,的确会使您感到顺从舒适,一旦失去权势,必定有出卖您来谋取利禄的。您对此将作出怎样的选择呢?国武子喜欢直言不讳地去揭露别人的过失,终于不得好死。我常常不满意自己跟国武子相似,但始终不能改正。虽然如此,如果让有道德的人听到直截了当的批评,又什么可发愁的?适逢辞让朝廷的宠命而未获批准,而且又生膝疮不能外出,不获亲自侍候左右对面交谈,只好奉书陈述下怀,深感恐惧不安。(对于书中所言),您是接受而听从,还是怪罪而拒绝;是责骂而加以侮辱,还是奏上皇上而加以贬逐,都没有什么不可,我等候命令就是了。言不尽意。我内心惶恐,谨再拜。
注释:¹周:普遍、广泛。²爰:于、在。³咨:问。⁴谋:计谋、商量。⁵未赐弃掷:没有把这封信抛弃、扔掉。⁶罢局:撤销推行新政的机构。⁷龃龉:意见不合。⁸属:适值,正当。⁹恩命:即上文拜司马光为枢密副使事。¹⁰再拜:先后拜两次,表示礼节隆重。旧时书信末尾署名下常用“再拜”以表敬意。北宋初书信结尾处用“再拜”,本为对尊长的敬词,后来泛用于朋友之间。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不敢戏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
¹彼南山,维石岩岩²。赫(hè)赫师尹³,民具尔瞻(zhān)。忧心如惔(tán),不敢戏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
译文:巍巍的终南山高耸入云端,层层叠叠的山石危立险矗。太史尹氏正得势权位显赫,引得普天下百姓万众瞩目。仁人君子为民政忧心如焚,不敢开玩笑哪来幽默谈吐!民运已经衰落得如此不堪,你为什么还这样熟视无睹!
注释:¹节:通“巀(jié)”。长言之则为巀嶭(niè),亦即嵯峨。²岩岩:山崖高峻的样子。³师尹:大(tài)师和史尹。大师,西周掌军事大权的长官;史尹,西周文职大臣,卿士之首。⁴具:通“俱”。⁵惔:“炎”的误字,火烧。⁶卒:终,全。⁷何用:何以,何因。
节彼南山,有实其猗。赫赫师尹,不平谓何。天方荐瘥,丧乱弘多。民言无嘉,憯莫惩嗟。
节彼南山,有实¹其猗²。赫赫师尹,不平谓何。天方荐³(cuó),丧乱弘多。民言无嘉,憯(cǎn)莫惩嗟。
译文:巍巍的终南山高耸入云端,山谷幽深草密林木可参天。太史尹氏正得势权位显赫,但他执政不平有何善可言?苍天无眼正降下重重祸患,丧乱何其多竟是不可言传!百姓们怨声载道没人说好,你却不曾有丝毫愧怍嗟叹!
注释:¹有实:实实,广大的样子。《诗经》中形容词、副词以“有”作词头者,相当于该词之重叠词。²猗:同“阿”,山阿,大的丘陵。³荐:再次发生饥馑。⁴瘥:疫病。⁵憯:曾,乃。
尹氏大师,维周之氐;秉国之钧,四方是维。天子是毗,俾民不迷。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
尹氏大师,维周之氐¹;秉国之钧²,四方是维。天子是毗(pí)³,俾(bǐ)民不迷。不吊(hào),不宜空我师
译文:我敬爱的太史尹氏大官人!你可是咱大周王室的根本,执掌民家大政方针的重臣。天下四方的安稳靠你支撑,天子权威的牢固靠你辅振,百姓的生活道路靠你指引!现在却得不到苍天的眷顾,你不该总让我们饱受穷困!
注释:¹氐:借为“榰(zhī)”,屋柱的石磉。²钧:通“均”,制陶器的模具下端的转轮盘。³毗:犹“裨”,辅助。⁴吊:通“叔”,借为“淑”,善。⁵昊天:犹言皇天。⁶空:穷。⁷师:众民。
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无小人殆。琐琐姻亚,则无膴仕。
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wǎng)君子。式¹²式已³,无小人殆。琐琐姻亚,则无膴(wǔ)
译文:周王你不亲政勤政,已经失去天下百姓的信任!对朝政也总是不闻不问,不要再欺哄瞒骗至德圣君!你就该静心执政莫再发昏,不要再委政小人危及民运!那些委琐宵小的裙带姻亲,就不该教他做高官厚禄人!
注释:¹式:应,当。²夷:平。³已:依全诗前后及此处文义,今理校为“己”,义为以身作则。⁴殆:及,接近。⁵琐琐:细小卑贱,《尔雅·释训三》:佌佌,琐琐,小也。⁶姻亚:统指襟带关系。姻,儿女亲家;亚,通“娅”,姐妹之夫的互称。⁷膴仕:厚任,高官厚禄,今世所谓“肥缺”。
昊天不佣,降此鞠訩。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子如届,俾民心阕。君子如夷,恶怒是违。
昊天不佣¹,降此鞠(jū)(xiōng)²。昊天不惠³,降此大戾(lì)。君子如届,俾民心阕(què)。君子如夷,恶怒是违。
译文:苍天大老爷不肯阳光普照,给人间降下如此大的灾疫;苍天大老爷不肯施恩眷顾,给人间降下如此深重戾气。至德的圣君如果降趾莅临,一定会让百姓的乱心平息;至德的圣君如果执政公允,一定会让百姓的怨怒远离!
注释:¹佣:通“融”,明。²鞠讻:极乱。讻,祸乱,昏乱。³惠:通“慧”。⁴戾:暴戾,灾难。⁵届:临。⁶阕:息。
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宁。忧心如酲,谁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
不吊昊天,乱靡(mí)有定。式月斯生¹,俾民不宁。忧心如酲(chéng),谁秉国成²?不自为政,卒³劳百姓。
译文:可叹命多舛不被苍天怜悯,天下槽乱至今还没有平定;祸患滋生伴随着岁月增长,使黎民百姓生活不得安宁。我忧民忧民之心痛如沉醉,是谁执掌民政竟如此无能!你不能鞠躬尽瘁亲劳勤政,遭秧受害的还是天下苍生!
注释:¹式月斯生:应月乃生。²成:平。³卒:通“瘁”,劳苦。
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
驾彼四牡¹,四牡项领²。我瞻四方,蹙(cù)³靡所骋(chěng)
译文:我驾驭着那四匹高头大马,四马奔腾抖动着粗壮脖颈。我站在车上瞻望四方风景,心头茫然不知向何处驰骋!
注释:¹牡:公牛,引申为雄性禽兽,此指公马。²项领:肥大的脖颈。³蹙蹙:局促的样子。
方茂尔恶,相尔矛矣。既夷既怿,如相酬矣。
方茂¹尔恶²,相尔矛³矣。既夷既怿,如相酬(chóu)矣。
译文:你刚才还肆意为恶抖威风,两眼盯着矛戟想和人作战。很快又平息戾气悦色和颜,犹如宾朋对坐把酒来言欢。
注释:¹茂:盛。²恶:憎恶。³矛:通“务”,义为侮。⁴怿:悦。
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怨其正。
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¹怨其正²
译文:苍天总是如此不公,害得我君王整日不得安生。太史尹氏不但不自警自省,反倒抱怨别人对他的规劝纠正!
注释:¹覆:反。²正:规劝纠正。
家父作诵,以究王訩。式讹尔心,以畜万邦。
家父¹作诵²,以究王訩。式讹(é)³尔心,以畜万邦。
译文:家父大夫苦心孤诣作讽诗,为的是探究我王遭难深因。抑或是为了感化你的狠心,以有利民家造福天下黎民!
注释:¹家父:此诗作者,周大夫。²诵:诗。³讹:改变。⁴畜:养。

  《小雅·节南山》所指责的对象则是幽王及其权臣。前人屡辩诗旨是“刺王”还是“刺尹”,甚为无谓。总因古代君臣名分颇严,论者又往往横亘一“诗可以怨”或一“《小雅》怨诽而不乱”之念于胸中,因之便有不同的“先入为主”之念在作怪。今就诗论诗,直刺师尹,颇为鲜明;而一再怨望“昊天”,又借以指责天子。

  关于师尹,自毛传以来皆解作“大师尹氏”,至王国维始辨析其为二人,即首掌军职的大师和首掌文职的史尹。观《大雅·常武》中大师“整六师”、尹氏及其属“戒师旅”,则大师统军而尹氏监军,对照《小雅·节南山》诗首章,“忧心如惔,不敢戏谈”正合于军国主义背景,偏于责师;而“国既卒斩,何用不监”。乃监察司之失职,偏于斥尹。

  全诗十章,共分三部分。首二章以南山起兴,以象征二权臣。以山之险要象征其权之枢要,又以山之不平联系到二臣秉政不平。结合篇末“昊天不平,我王不宁”的呼应来看,天怒人怨,总由师尹秉政不平使然,故“不平”二字为全篇眼目。只是第二部分却一再将不平(不夷)与不己(不自为政)并提而责难,推思其义,全诗是指斥师尹失政在不能持平(夷),而要持平则又须事必躬亲(己),因而全诗结构是起于夷(平)终于夷(平)而介于己。

  首章点出“不敢戏谈”以致“国既卒斩”;二章点出昊天再降饥疫以致“丧乱弘多”,民众无法存活,从而“不敢戏谈”之高压失控,遂而“民言无嘉”。一章言人祸,二章言天灾,由时间及顺序暗示天灾实人祸所致,人间暴戾上干天怒所致,此即第一部分的要害。

  从第三到第六共四章为第二部分。在上两章铺垫的基础上,三章进一步点明师尹之害人害天,天再施报于人,人民双重遭殃。“诗可以怨”,怨而至天,亦已极矣!

  四、五两章句式排比,结构整齐而又不乏疏宕之美。四章围绕“夷”“己”二字正反展开,既为师尹说法,更为一切秉政者说法,三十二字可铭于座右,可镌于通衢。五章“昊天不佣(融)”“昊天不惠(慧)”二解是“刺”,“君子如届(临、己)”“君子如夷(平)”二解是“美”,也是对师尹说法。两章排比、对比之势,酣畅淋漓,一气呵成,诗人的责怨之情也推到了高潮。

  六章承上启下,由怒转叹。

  统观第二部分四个章节,结构颇为讲究:五、六章既以“昊天不佣”“昊天不惠”和“不吊昊天”以上应第三章的“不吊昊天”,又以“君子如届(临、己)”、“君子如夷”和“谁秉国成(平、夷)”、“不自为政(不己)”以上应第四章的“式夷式已”,可见此部分是以怨天和尤人双向展开而又并拢合承,甚耐玩味。

  第七、八、九、十章为第三部分。变每章八句为四句,于音乐为变奏。于诗情为由怨怒转悲叹。唯七、八两章疑有错简而当易位:前“方茂尔恶”章言师党与尹党既相倾轧又相勾结,以见朝政难革;后“驾彼四牡”章言无奈之下只有往奔四国避乱(或求诸侯勤王),然而四方亦不可往,“蹙蹙靡所骋”。诗人说:既然宗周与四国皆被师尹扰乱,国已不国,今日上干天怒,下危人主,尽管师尹不自责己而反怨怒匡正,我身为大夫,也只有勇作诗“诵”,“以究王讻”,成此一篇檄文,为来者垂诫了!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88-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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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明落日水明沙,寂寞秋城感物华。
山明落日水明沙,寂寞秋城感物华¹
译文:山因为落日的映照而明亮,水也因为沙滩的映衬而明亮。秋天的城市萧瑟寂寞,感叹四周的美好景物已经变得苍凉。
注释:¹物华:自然景物。
独上高楼惨无语,忽闻孤雁竟思家。
独上高楼惨无语,忽闻孤雁竟思家。
译文:独自登上高楼,看不到天边的路,凄然无语。忽然听到一只孤独大物的叫声,想起远方的家。
和霜欲起千村杵,带月如听绝漠笳。
¹霜欲起千村杵²,带月如听绝漠笳(jiā)
译文:下霜的季节就要到了,千村万户都响起捣衣声。大物在秋月下飞鸣而过,听起来就好像大漠胡笳那样悲哀。
注释:¹和:相伴。²杵:捣衣声。
我亦稻粱愁岁暮,年年星鬓为伊加。
我亦稻粱¹愁岁暮,年年星鬓(bìn)²为伊加。
译文:我也和大物一样,忧愁岁月,为免于饥寒而四处奔波。每年都为此增加星星白发。
注释:¹稻粱:稻和粱,谷物的总称。这里是比喻衣食生计。²星鬓:花白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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