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即是第一自然段,重点突出了永州之蛇的特点。
开头至“无御之者”,极力刻画出蛇的毒性异常,令人闻之色变。接下来至“杀三虫”写出了蛇的功用异常。而这也是造成永州捕蛇者命运悲剧的重要原因:封建统治者征集异蛇,每年征收两次,可以抵消应缴纳的租税。作者仅用“争奔走”三个字,就写出了永州百姓争先恐后、冒死捕蛇的情形。百姓惧怕原因即繁重的赋役。文章开篇即写毒蛇之害以衬托重赋苛政之害。捕蛇以抵赋,蒋氏之祖、父死在这上头,而蒋氏却甘愿干此差事,衬托出“赋敛之毒有甚于蛇毒”。
第二部分从“有蒋氏者”到“又安敢毒邪”,是写捕蛇者自述悲惨遭遇,笔法曲折。是全文的重心。
先说蒋氏“专其利三世矣”,但这是以他祖父、父亲的死于非命和自己的九死一生为代价的,不能不说是一大讽刺。既然这样,好心的作者准备帮他解决困境。出人意料的是,蒋氏“大戚”,并“汪然出涕”,开始了沉痛的陈述。蒋氏的这番话大致有以下几层意思:一是恢复他的赋役将会使他遭遇更大的不幸;二是蒋氏祖孙三代在这个地方居住长达六十年,亲眼看到同村的人因为缴纳赋税,背井离乡乃至十室九空,而只有自己因为捕蛇才得以侥幸生存下来;三是凶暴的官吏到乡下催租逼税时飞扬跋扈,到处叫嚣,到处骚扰,弄得鸡犬不宁;四是说自己愿意一年当中冒两次生命危险去换取其余时间的安乐。
作者在文章的第三部分,也就是结尾一段说:“余闻而愈悲”,比听蒋氏讲一家人的苦难时更加悲痛了.想到自己过去对孔子所说说“苛政猛于虎”这句话还有所怀疑,现在从蒋氏所谈的情况看来,这话是可信的。谁知道赋税对人民的毒害竟比毒蛇还要严重呢!于是写了《捕蛇者说》这篇文章,为的是让那些观察民俗的人知道苛重的赋税给老百姓造成的灾难。
在全文这叙述边议论间或抒情的写法中,最后这一番议论.确实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如果说“苛政猛于虎”强调的是一个“猛”字,那么本文就紧扣一个“毒”字,既写了蛇毒,又写了赋毒。并且以前者衬托后者。得出“赋敛之毒”甚于蛇毒的结论。
本文在写作手法方面,除了对比、衬托的大量运用及卒章点明主题外,对蒋氏这一个人物的描绘也是极富特色的。特别是他不愿意丢掉犯死捕蛇这一差使的大段申述,讲得是既有具体事实,又有确切数字;既有所闻所见,又有个人切身感受;既有祖祖辈辈的经历,又有此时此刻的想法;既讲述了自家人的不幸,又诉说了乡邻们的苦难:不仅使人看到了一幅统治者横征暴敛下的社会生活图景,也让人感到此人的音容体貌宛在眼前,有血有肉,生动传神。
全文处处运用对比:捕蛇者与纳税的对比, 捕蛇者的危险与纳税之沉重的对比,捕蛇者与不捕蛇者(蒋氏与乡邻)的对比——六十年来存亡的对比,悍吏来吾乡是我和乡邻受扰的情况,一年受死亡威胁的次数和即使死于捕蛇也已死于乡邻之后等情况。鲜明的对比深刻地揭示了“赋敛毒于蛇”这一中心。
文章通过揭露永州百姓在封建官吏的横征暴敛下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有力得控诉了社会吏治的腐败,曲折得反映了自己坚持改革的愿望。
登高望远,饮酒赋诗,是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之所好。胸中垒块、喜怒哀乐,遐思迩想之后,往往与眼前景物合而为一,物我两忘,从而进入一个奇妙的境界。只不过古代诗人所表达的感情多悲戚、哀愁、失落,少欢欣、感奋、快意。谢灵运仕途失意,初春登池上楼,对“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的美景情有独钟,退而凝思,却发出“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的感喟,很有些顾影自怜的味道。李白最倾心的诗人谢朓《晚登三山还望京邑》非常有名,他对“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的佳境赞叹有加,但联想到自己的遭遇,故乡之思油然而生,于是有了“佳期怅何许,泪下如流霰”的伤悼。陈子昂登幽州台,满目萧然,一片苍茫,怀才不遇之怨溢于言表;杜甫长年飘泊,老病孤愁,登高的感想是“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李白登凤凰台,江流历史皆讽以朝政;崔颢上黄鹤楼,眼前所见全化为乡愁。李后主是亡国之君,他“无言独上西楼”,形影相吊,凡触目者,都可伤心;王安石乃改革之士,“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盈怀者,惟有忧国忧民之情。张继一生并无太多坎坷,但由于时代、社会等原因,他登高时也难越伤感哀愁之壑。
张继擅长写景,常寓诚挚的感情于生动的写景之中,雪霁登楼,其情与景、意与象在他的笔下实现了完美结合,达到了浑然莫辨的境界。
云开雪霁之时,诗人登上古郡城楼,近观远眺,玉砌银妆,洁白、秀美、静谧,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心灵因之净化,愉悦非常。但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郢楚游子避难而到吴越之郡,欣喜之余,却有特别的感悟:不远处的卧龙山上,有春秋越大夫文种的坟茔,想当年,他为越国复兴立下了汗马功劳,到头来却被勾践赐剑自杀;远眺处,夏禹陵墓之前,分明积雪聚玉,洁美无比,这位治水有功,后东巡狩至会稽而卒的古贤得到了人民的爱戴与尊敬。换一个方位看,西施浣纱的水滨似有素绢白纱在眼前晃动,只可惜这位受命于国难之时的绝代佳人香销玉殒之后,还遭世人非议责难。诗人缘情写景,已入有我之境,感情极为复杂难状,集赞叹、仰慕、惋惜于一墨,进而对安史之乱后避难江南的颠沛生活忧恐不已,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日渐衰微的唐王朝有所影射。所以,向晚时分,倍觉清冷,只好放下窗帘,无心再去欣赏那落日余辉下的“红装素裹”之景;这时红日渐隐,卧龙山的风光与镜湖的景色尚清晰可辨,令诗人悲欣交集。可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首联为“起”,景色秀美怡人,即使落魄避难之人,也不可能视而不见;颔联是“伏”,悼古伤今,赞叹兼之;颈联再一“伏”,直面现实,感情似已跌入低谷;尾联略一“起”,照应首联,有“微明”,见“清映”,多少给人一些慰藉。是情是景,确已浑然莫辨。
这是一首咏燕之作。燕子作为春天的信使,美丽的象征,自古以来就受到人们的赏爱,所以咏燕之作代不乏人,《诗.邶风.燕燕》,南宋词人史达祖的《双双燕》词就是其中脍炙人口的特别清拨之作。张惠言的这首《双双燕》词显然汲取了我国古代咏燕诗词的文化底蕴,尤其可以看出他对史达祖《双双燕》词在艺术构思上的某些传承。不过,作为清代文学史上开宗立派的一流文学宗师,张惠言始终不屑于拾前人牙慧,始终欲有创立和开辟,他的朋友鲍桂星就说他:“独念君生晚近时,慨然为举世不为之学,每举一艺,辄欲与古之第一流者相角,而不屑稍贬以从俗”(《受经堂汇稿序》)。所以,惠言的这首《双双燕》词虽有汲取,但多新变,展示更多的是他独立不偶的心性以及别出心裁的艺术追思,且又传达出他游踪漂泊而又寂寞孤苦的人生遭际。
农历一月底二月初的“春社”时节,“满城”均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那沥沥雨丝与潇潇雨声唤起一双燕子无家可归的“新恨”,因为花开花落,冬去春来,年年迁移的侯鸟燕子,又要开始新的漂泊。然而,此时此刻,燕子还不知道家在何方。春天的花朵还是那样灿烂,春天的杨柳还是那么葱翠,它们重重叠叠隔断了通向闺中思妇居住的“红楼”小径。燕子隐隐约约还记得去年砌下的旧巢,但又不能确认。燕子打量了多少屋檐雕龙描凤的殷实之家,想找出去年旧巢,但它们最终还是飞来飞去,迟疑彷徨,找不到一个栖息或再筑新巢的地方。谁人能够了解燕子春去秋来那年年岁岁都萦绕在心头如“丝魂絮影”般的漂泊与孤独的心境?那漂泊与孤寂的燕子呵,前身理应是那一片片凋谢飘零的“落红残粉”。燕子迟疑彷徨,但它们相濡以沫,态度亲昵。它们不停地呢喃,似乎在交换着意见,又似乎在互倾衷肠。它们恩爱的关关鸣声,又让黄莺鸟听得那么专注。燕子虽然恩爱,但它们栖移不定的漂泊生涯,毕竟比不上那日日在水池画栏傍双栖双眠的鸳鸯来得宁静、温馨。
张惠言出生于常州武进县一个世代为儒然科考不彰的清寒家庭,四岁时父亲就病卒,其母将他含辛茹苦教养而成。惠言回忆其早年孤苦生活时描述道:“一日,暮归,无以为夕餮,各不食而寝。迟明,惠言饿不能起。先妣曰:‘儿不惯饿惫也?吾与尔姊尔弟,时时如此也!’惠言泣,先妣亦泣”(《茗柯文编.先妣事略》)。从十四岁开始就外出教授为生,其间两次在安徽歙县金榜家设帐授徒,泄留时间最为长久。二十六岁至三十九岁时又七上京师应进士试。在张惠言四十二岁的生命历程里,约四分之三的时间身居异乡,为糊口而漂泊四方。所以惠言一生饱尝抛妻离子的别离之苦,也屡受寂寞孤苦的煎熬。此词就借咏燕,委婉且淋漓尽致地抒写他身处异乡时那种寂寞难耐的孤苦感,那种漂泊四方时压抑在心头的感伤,那种茕茕孓立时对亲人与故乡不可遏止的思念。词中“满城社雨,又唤起无家,一年新恨”,“前身应是,一片落红残粉”,“输于池上鸳鸯,日日阑前双暝”等语,既是惠言对浪迹天涯燕子的拟人化描摹,更是他此时此刻孤苦、感伤、思念且又有几分怨懑心态的真实反映。张惠言《双双燕》词所反映出来的苦寒人生遭遇,既是他个人的,又是传统社会中诸多为生计、为功名奔走四方、萍飘天涯的“寒士”们孤苦生涯的真切写照。
此词描写了作者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一段岁月,通过今昔对比,反映了一位爱国志士的坎坷经历和不幸遭遇,表达了作者壮志未酬、报国无门的悲愤不平之情。上片开头追忆作者昔日戎马疆场的意气风发,接写当年宏愿只能在梦中实现的失望;下片抒写敌人尚未消灭而英雄却已迟暮的感叹。全词格调苍凉悲壮,语言明白晓畅,用典自然,不着痕迹,不加雕饰,如叹如诉,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开头两句,词人再现了往日壮志凌云,奔赴抗敌前线的勃勃英姿。“当年”,指1172年(乾道八年),在那时陆游来到南郑(今陕西汉中),投身到四川宣抚使王炎幕下。在前线,他曾亲自参加过对金兵的遭遇战。“觅封候”用班超投笔从戎、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的典故,写自己报效祖国,收拾旧河山的壮志。“自许封侯在万里”(《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一个“觅”字显出词人当年的自许、自负、自信的雄心和坚定执着的追求精神。“万里”与“匹马”形成空间形象上的强烈对比,匹马征万里,“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谢池春·壮岁从戎》),呈现出一派卓荦不凡之气。“悲歌击筑,凭高酹酒”(《秋波媚·七月十六日晚登高兴亭望长安南山》),“呼鹰古垒,截虎平川”(《汉宫春·初自南郑来成都作》),那豪雄飞纵、激动人心的军旅生活至今历历在目,时时入梦,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强烈的愿望受到太多的压抑,积郁的情感只有在梦里才能得到宣泄。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州”,在南郑前线仅半年,陆游就被调离,从此关塞河防,只能时时在梦中达成愿望,而梦醒不知身何处,只有旧时貂州戎装,而且已是尘封色暗。一个“暗”字将岁月的流逝,人事的消磨,化作灰尘堆积之暗淡画面,心情饱含惆怅。
上片开头以“当年”二字楔入往日豪放军旅生活的回忆,声调高亢,“梦断”一转,形成一个强烈的情感落差,慷慨化为悲凉。至下片则进一步抒写理想与现实的矛盾,跌入更深沉的浩叹,悲凉化为沉郁。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这三句步步紧逼,声调短促,说尽平生不得志。放眼西北,神州陆沉,残虏未扫;回首人生,流年暗度,两鬓已苍;沉思往事,雄心虽在,壮志难酬。“未”“先”“空”三字在承接比照中,流露出沉痛的感情,越转越深:人生自古谁不老?但逆胡尚未灭,功业尚未成,岁月已无多,这才迫切感到人“先”老之酸楚。“一事无成霜鬓侵”,一股悲凉渗透心头,人生老大矣。然而,即使天假数年,双鬓再青,也难以实现“攘除奸凶,兴复汉室”的事业。“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云外华山千仞,依旧无人问”。所以说,这忧国之泪只是“空”流,一个“空”字既写了内心的失望和痛苦,也写了对君臣尽醉的偏安东南一隅的小朝廷的不满和愤慨。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最后三句总结一生,反省现实。“天山”代指抗敌前线,“沧洲”指闲居之地,“此生谁料”即“谁料此生”。词人没料到,自己的一生会不断地处在“心”与“身”的矛盾冲突中,他的心神驰于疆场,他的身却僵卧孤村,他看到了“铁马冰河”,但这只是在梦中,他的心灵高高扬起,飞到“天山”,他的身体却沉重地坠落在“沧洲”。“谁料”二字写出了往日的天真与此时的失望,“早岁那知世事艰”,“而今识尽愁滋味”,理想与现实是如此格格不入,无怪乎词人要声声浩叹。“心在天山,身老沧洲”两句作结,先扬后抑,形成一个大转折,词人犹如一心要搏击长空的苍鹰,却被折断羽翮,落到地上,在痛苦中呻吟。
陆游这首词,确实饱含着人生的秋意,但由于词人“身老沧洲”的感叹中包含了更多的历史内容,他的阑干老泪中融汇了对祖国炽热的感情,所以,词的情调体现出幽咽而又不失开阔深沉的特色,比一般仅仅抒写个人苦闷的作品显得更有力量,更为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