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写词人刚刚病愈,身体尚瘦损虚弱,夜晚登上望湖楼。“多病休文都瘦损,不堪金带垂腰。”因为梁朝文学家沈约体弱多病,这里词人以休文自比,说自己已衰弱到连垂腰的金带都不堪佩系了。金带是指翰林学士服饰,故此时词人正穿着官服登楼,其腰间佩系着金带服饰。这两句埋下后面心境变化的依据。“望湖楼上暗香飘。和风春弄袖,明月夜闻箫。”这是词人在楼上所见所闻,词人大病初愈登高望远,顿感浑身轻快惬意,精神为之抖擞。
下片则转入了心绪孤寂的抒发。“酒醒梦回清漏永,隐床无限更潮。”这两句写词人在望湖楼上与友人同僚对月畅饮,酒醒梦回,听见漏壶的声响,感到床上潮湿。其实,漏壶滴水,与卧床潮湿并无干系,这是一种艺术通感描写,听觉与感觉的相互贯通,却真实而生动地透露出词人此时此地的心绪顿然不适。于是,词人一阵孤寂感霎时涌上心头:“佳人不见董娇饶,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可怜宵”,指可爱、可惜的夜宵。词章显示出词人此时的虚度光阴的哀怨心境,词人似乎感到心绪不定,前途未卜,而与词首的“多病瘦损”处境相互关含。结尾三句,实推衍出词人这位孤寂老人,正在人生旅途上疲惫衰弱地行进着。故词中的“徘徊”、“空度”,应是全词的词眼。
全词的妙处在于含蓄蕴藉、藏锋不露,给人以种种联想的启迪。词中的花丛暗香、和煦春风、皓月当空、箫声悠扬,组合成一幅清丽的春夜图。如此美景,引发出词人虚度光阴的感叹。词人的仕途坎坷、环境乖赛、人事艰险、国事日非等种种心理悲哀,正仍在脑海中索绕。这些心理悲哀,词人并没有正面标出,却通过“酒醒梦回清漏永、隐床无限更潮”及“佳人不见董娇饶,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等空寂画面委婉透出,艺术手法高超。
庾信留仕北朝后,常常面对异域风物而起羁旅之叹。但这首诗所描写的边塞景象,并不一定是即目所见,而是综合若干具有北方特征的景物,再结合几个典故,构成冷落萧索的总体印象,借以抒写出心头的凄凉之感。
“萧条亭障远,凄惨(一本作‘凄怆’)风尘多。”浓郁的乡关之思中夹杂着尚未消磨的豪气,从诗中迎面扑来。他本可以在故乡安乐地走完自己的人生旅程,却又因故而漂零在异地他乡,屈仕敌国,远离家园。“关门临白狄,城影入黄河。”诗人看不见故园的青山秀水,他想:黄河的那一面,应该就是故乡的城池吧?“秋风别苏武,寒水送荆轲。”苏武不在,易水犹寒,没有人能够明白诗人对于家乡的思念。壮士一去不复返,自己不知何时才能踏入故园。“故园东望路漫漫”,诗人把最好的岁月留在了异国他乡。“谁言气盖世,晨起帐中歌。”最后借前面典故的字面意义,与前六句合成一个完整的境界,勾出了诗人遥望亭障关河,面对秋风寒水,在边塞的帐幕中晨起悲歌的形象。
在格律上,此诗除第二句为三平调外,其余各句平仄粘对都暗合五言律诗的规则,已可视为唐人五律的先声。
“一饷疑情无语”,显然不是终日无语、整日销凝而是忽然间因触景生情而产生的惆怅。从次句看,很可能是因攀折梅花所致。这情形有类于《西洲曲》“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从忆梅到折梅,引起对远人的怀思有一个从无意到有意的过程。折梅与怀人有关,所来自远,南朝刘宋时陆凯赠范晔诗云:“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故次句言“手捻梅花何处”,其意仍在怀思远人。“何处”二字则有欲寄无由的苦恼,故“手捻”梅枝,彷徨徘徊。
女子所怀何人,下句更有暗示。“倚竹不胜愁”,系用杜诗《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句意,杜诗写了一位为丈夫所遗弃的妇人自保贞洁的德操品行。这里用以暗示词中女主人公离居的忧伤,和对远人一往情深的盼望。同时又沿用杜诗,以翠竹之高节拟人“暗想江归路”,则进一步点出其人远人的踪迹,想当初,他从“江头”扬帆远去的,而此时也该从去路归来了吧!这句“暗想”联上“凝情无语”云云,又进一步通过状态表情,表现女子那深沉的思念,难以用言语表达。而“江头归路”联上“何处”云云,又使人联想到唐诗“妾梦不离江水上,人传郎在凤凰山”(张潮)的意境,使人体会到她的内心之痴迷。
从“暗想江头归路”到末二句“东去,东去,短艇淡烟疏雨”,在意象上有一个跳跃。两字“去”字,可推知不是丈夫归来,倒是出外时的情景。那时,他就乘着一叶行舟在烟雨迷蒙的江头离她东去,那景象是如此凄迷,记忆又是如此犹新,令人难以忘怀。这种倒叙不仅使读者领略到更多忧伤,丰富了词人的内蕴;而且造成一种类乎汉诗“步出城东门,遥望江南路。前日风雪中,故人从此去”的意境,既显示出女主人公企盼的失望,又增加了其性格的温润。
“词人难于令曲,如诗之难于绝句,不过十数句,一句一字闲不得。末句最当留意,有有余不尽之意始佳。”(张炎《词源》卷下)这首词的作者,注意措语用意的深婉,做到了句无闲字而有余意;结尾处所造想象中境界,亦饶悠悠不尽之韵味,故称合作。
澶渊之盟距李纲时期有一百多年,已成为历史。但历史往往有某些相似之处。宋钦宗时金国对大宋的侵略无异于当年辽对宋的侵略,且又过之。李纲在词中叙述史事,目的是以古喻今,对当朝皇帝进行讽喻:“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他希望皇帝能从真宗幸澶渊的史实得到启示,振作起来,抗金卫国,不要一味怯懦逃跑。
首句“边城寒早”。从边境自然气候的早寒,烘托战争威胁之严重。骄横恣肆的胡虏,竟敢远来侵占中国甘美的泉水,丰茂的草原,“铁马嘶风,毡裘凌雪,坐使一方云扰”。敌人的铁骑纵横,他们披着毡裘,冒着大雪,使一方国土受到严重的骚扰。在强敌压境的情况下,“庙堂折冲无策,欲幸坤维江表”。庙堂,指朝廷。折冲,指抗击敌人。坤维,地的四角。江表,指长江以南地区。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年),辽兵大举入侵,“急书一夕凡五至”,真宗惊慌失措,无计抗击辽兵,召群臣商议对策。宰相寇凖力主真宗御驾亲征,真宗感到很为难。参知政事江南人王钦若主张驾幸金陵;四川人陈尧叟主张驾幸成都。成都远离汴京,故说“坤维”,即地角之意。不论南逃或西逃,都是主张放弃中原,包括汴京在内。把辽兵在战场上得不到的土地,拱手送出去。真宗问寇凖:到底怎么办?寇凖答道:“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诛也。今陛下大驾亲征,贼自当遁去。奈何……欲幸楚蜀远地?所在人心崩溃,贼势深入,天下可复保耶?”(《宋史·寇凖传》)真宗不得已,勉强同意亲征。真宗到澶渊南城,群臣畏敌,又请求圣驾就此驻扎,不再前进。又是寇凖力排众议,据理力争。真宗乃渡澶渊河(即“径渡大河清晓”),直达前军。所以李纲满怀热情地写道:“叱群议,赖寇公力挽,亲行天讨。”“亲行天讨”就是天子代表上天亲自讨伐有罪的人。此指抗击辽军。“銮辂动,霓旌龙旆,遥指澶渊道。日照金戈,云随黄伞,径渡大河清晓。”对真宗亲征澶渊,李纲在词中极力夸张、铺叙,热情地、形象地描绘了天子御驾亲征的仪仗之盛,威仪之大,恰与钦宗、高宗的畏缩逃跑构成鲜明对比,一扬一抑,从侧面对当朝皇帝作了委婉的批评。“六军万姓呼舞,箭发狄酋难保。”皇帝亲征,大大鼓舞了宋军的士气,大大振奋了民心,宋辽两军在澶州对峙,当辽国统军挞览出来督战时,被宋军用弩箭射死,挫败辽军。于是,“虏情慑,誓书来,从此年年修好。”宋辽议和,互立誓书,订立“澶渊之盟。”
作者对寇凖功绩的赞扬,是希望能有像寇凖这样的忠臣力挽狂澜,也寄托着他的自勉和身世之感。他对真宗的歌颂,也是对当朝皇帝的激励,因为曾御驾亲征的真宗,比起一味逃跑的皇帝毕竟大不相同,结果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