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光宪写了十九首《浣溪沙》,这首是其中较好的抒情词。此作的抒情特点,不是直抒胸臆,而是借写景之笔,来抒发炽热的惜别留恋之情。
从词中描写的景象看,此是作者在荆南做官时所写。描绘的是我国长江两岸深秋时节的景色,一种特定的典型环境。
首句是写主人公送别亲人时,在江岸上看到的喜人景象。第二句“一望”二字,颇能传神,表现了主人公顷刻之间由喜悦变为忧愁的神态。第三句紧承第二句,在写景上,与第二句构成不可或缺的完整画图。仅看“片帆烟际”四字,可以说是一幅优美的风景画。配上“闪孤光”三字,就突然改变了词句的感情色彩,给人一种孤寂凄清之感,写景与抒情结合得相当完美,有浑然一体之妙。
此词在抒情上,采用的是递增法,层层深化,愈转愈深。过片两句惜别留恋之情达到高潮。上句是写目送,下句是写心随,构思新颖巧妙,对仗工整,意境深远,确是风流千古的名词。结句似深情目送远帆时的默默祝愿。遥与“蓼岸风多橘柚香”首尾呼应,写出了潇湘美景,笔触又饱含深情。整首词句句写景,又句句含情,充满诗情画意,堪称佳作。
上片:
第一句:“蓼岸风多橘柚香”“蓼”:读作liǎo,是一种草本植物,能开出白色或浅红色的小花。蓼岸:这里指蓼花盛开江岸。在西方国家蓼花的话语是依赖,在这首东方送别诗中出现蓼花是一种奇妙的巧合,还是中西方情感的共鸣呢?这一句的意思是:长江两岸,蓼花盛开,桔柚飘香。很明显这句描写的是美妙喜人的景象,凭着经验,我们知道这里是用乐景来衬托哀情。比如我们学过的《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离家出征的时候,杨柳轻揉,随风漫舞;如今返回故乡,雪花纷飞,凄清阴郁。用杨柳依依的阳春来反面衬托展示在征战过程中经受的磨难。用王夫之的话说就是:“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
第二句:“江边一望楚天长”描写了美好的景物之后,立刻转入凄苦的境界,诗人站立在江边,感受着美好的秋景,但是,仅仅一望那辽阔的“楚天”,便陷入了无限的惆怅,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亲人马上就要远行了。大家会想到刘永《雨霖铃》中的句子:“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楚天:就是南方的天空。因为古时候长江下游地区属楚国。“一望”二字,非常传神,突出了诗人突然而至的离愁。我们在送别亲友的时候也是这样,可能在走进站台的前一刻还有欢声笑语,而当那熟悉的背影消失于站台,一股难以抑制的惆怅便用上心头,正所谓“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
第三句:“片帆烟际闪孤光”“烟际”是指云烟迷茫之处。江上的雾气和天边的云气混成迷茫的一片,而亲友的那只孤舟即将消失在那里。正如李白的名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又如第一课我们学过的刘长卿的句子:“同作逐臣君更远,青山万里一孤舟”。送别诗中常有的情感一是担心旅途遥远,友人能否安全到达,一是担心有人旅途的寂寞孤单。这里,用“烟际”来突出一个“远”字,而云烟迷茫也代表着未知的前程。用“孤光”来突出旅途的孤独。以上是词的上片。
下片:
前两句:“目送征鸿飞杳杳,思随流水去茫茫。”者两句对仗工整,堪称佳句。“征鸿”:就是远飞的鸿雁,常用来比喻离别远去的亲人。同时,在古代,鸿雁是书信的代称。传说鸿雁可以替人传递书信,所以“征鸿”、“鸿雁”长出现在送别诗、思乡怀人诗当中。“杳杳”是渺茫的意思,这里照应上片中的“烟际”。亲人乘船远去,诗人独立江边久久目送,可以看出感情的真挚。不仅目光随着孤舟远去,连诗人的心也随着亲人远去了:“思随流水去茫茫”。“水”象征着无穷无尽的思念与愁苦,象征阻隔,象征青春易逝,年华易老。
最后一句:“兰红波碧忆潇湘”“兰”是指兰花中开红花的一种。“忆潇湘”三个字包含着一个典故。传说,舜在南巡视察时,他的两个妻子娥皇和女英没有和他同往,后来她们后悔没有陪伴着舜,于是追赶舜的行程,当她们走到洞庭湖畔时,却得到舜已经死在苍梧的消息,她们悲痛不已就投了湘水而死。湘水与潇水在湖南汇合,称为“潇湘”。“忆潇湘”常用来比喻分别在天涯的亲人,相互在殷切地思念着。那么这句诗的意思是:来年兰花红、江水碧的时候,我们还会互相思念。越是花好月圆、良辰美景的时刻,越是渴望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在一起,所以,兰红波碧、桔柚飘香更能引起诗人对亲人的无限思念,感情真挚动人。
“抽思”取之于诗篇中“少歌”之首句。对“抽思”的解释,王逸《楚辞章句》谓:“为君陈道、拔恨意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抽,拔也。思,意也。”王夫之《楚辞通释》说:“抽,绎也。思,情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以为:“抽,拔也。抽思,犹言剖露其心思,即指上陈之耿著言。”
从体式上看,此篇有个与它篇不尽合一的独特篇章结构:除篇尾有“乱辞”外(这是《九章》中多数篇所具备),还增加了“少歌”与“倡曰”两种形式,此为它篇(如《离骚》、《九歌》及《九章》其它篇等)所罕见。所谓“少歌”,朱熹《楚辞集注》认为乃类同于“小歌”,是诗章前部分内容的小结。
所谓“倡曰”,即是“唱曰”,是诗章第二部分内容的发端。联系此篇整体内容,这别具一格的“少歌”与“倡曰”至少起了两个作用:其一,内容结构上的转换,由前半部分刻画与君不合、劝谏无望而生的忧思之情,转向了独处汉北时心情的描摹,“少歌”与“倡曰”在这里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使诗篇顺理成章;其二,诗篇的结构体式有所突破,给人耳目一新之感,避免了单一化叙述的单调与呆板,产生了回旋曲折的艺术效果。
此诗回忆自己向楚王建议革新政治,遭受谗害而被放逐的情况,所写的是把作者蕴藏在内心深处像乱丝般的愁情抽绎出来。全诗流贯着缠绵深沉、细腻真切的怨愤之情,它贯穿了诗的始终,又紧扣了诗题“抽思”,并时时与之相照应。
诗篇一开首即扣住了题目”抽思“——以忧伤入题,用一连串具有鲜明感情色彩的词汇一下子将读者引入了“忧伤”的氛围,从而步入了诗人刻意营造的感情王国。
诗人丰富复杂的情感是随着诗章的逐步展开而渐次委婉吐露的。诗篇先从比喻入手,描述了诗人的忧思之重犹如处于漫漫长夜之中,曲折纠缠而难以解开,由此自然联系到了自然界——“谓秋风起而草木变色也”(朱熹语);继而写到了楚怀王,由于他的多次迁怒,而使诗人倍增了忧愁,虽有一片赤诚之心,却仍无济于事,反而是怀王多次悔约,不能以诚待之。诗人试图再次表白自己希冀靠拢君王,却不料屡遭谗言,其心情自不言而喻——“震悼”、“夷犹”、“悝伤”、“惦儋”,一系列刻画内心痛苦词语的运用,细致入微地表现了诗人的忠诚与不被理解的窘迫。“望三五以为像兮,指彭成以为仪”,“善不由外来兮,名不可以虚作”,——一番表露,既是真诚的内心剖白,也是寄寓深邃哲理、予人启迪的警策之句,赋予诗章以理性色彩。
“少歌”后的“倡日”部分,叙述角度有所转换。这部分以由南飞北的鸟儿作譬,刻画了诗人独处汉北时“独而不群”、“无良媒”的处境,其时其地,诗人的忧思益增:“望北山而流涕兮,临流水而太息”两句,令人读之怃然。值得注意的是,诗篇至此巧妙地插进了一段梦境的描写,以此抒写诗人对郢都炽烈的怀念,使读者似乎看到诗人的梦魂由躯体飘出,在星月微光下,直向郢都飞逝,而现实的毁灭在空幻的梦境中得到了暂时的慰藉。这是一段极富浪漫色彩的描绘。
诗篇最后部分的“乱辞”完全照应了开头,也照应了诗题。诗人最终唱出的,依然是失望之辞——因为,梦幻毕竟是梦幻,现实终究是现实,处于进退两难之中的诗人,无法也不可能摆脱既成的困境,他唯有陷入极度矛盾之中而藉诗章以倾吐心绪,此外别无选择。
全诗最大的特色,应该是流贯全篇的缠绵深沉、细腻真切的怨愤之情,它贯穿了诗的始终,又紧扣了诗题“抽思”,并时时与之相照应。
这首诗描写的是夏日舟行时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景色。全诗句句围绕暴风雨将至的特点来写。作者从时空变幻中下笔,先写水上,后写岸上,再由地上写到天上,远近交替,突出地描绘了“山雨欲来”的景物气氛。
首句“白鹭群翻”,是从水面写起。白鹭在水面上群聚,上下翻飞,时而腾空而上,时而俯掠而下,显得焦躁不安,它们已经预感到暴风雨即将来临。由于白鹭太多,似乎隔断了从浦口吹来的风。诗人其实已经感觉到浦口吹来的风,说“隔浦风”是为了突出白鹭之多和翻飞之乱。次句写岸上,夕阳西下,余辉映照在岸边重重树木之上。“遥映”是诗人从坐在船上远望岸边的角度来写的。这两句,一白一红,一动一静,色彩鲜明,对比强烈,让人印象深刻。
下面两句从地上写到天上,“一片云”在“前村”的上空聚集,“云将雨”,写出了时间的进程。诗人悠闲地斜倚在船窗边,看墨云翻滚形成的“挂龙”景象,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这首诗把夏日暴风雨前的景色描绘得异常生动、细腻而逼真。色调既浓郁又澄净,既有动景亦有静景,既有远景,亦有近景,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充分显示了诗人运笔的高妙。而诗人的心情却显得十分闲适、恬静,从“闲倚船窗看挂龙”的情态中已传神地表现出来。
这首梦窗词较有特色。上阕写江湖飘泊文人的相思之情。下阕写女子思恋他的一片幽怨。把恋爱双方相互思念的情感对比起来,别有一番艺术审美情趣。
在用语上雅俗融一,属于通俗晓畅的一类,并且和曲有相通之处。当时梦窗可能正旅住吴门(苏州),季节正逢寒食。该词表现的是距离美,反映一种彼此因消息难通而产生了隔膜的忧郁心情。
古代飘泊文人对自然景物异常敏感,词首即描写暮春三月引起的离情别绪。“晴丝牵绪乱”三句所写景物有似于叶梦得《虞美人·落花已作风前舞》:“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袅晴空。”清明、寒食时节已经可以看到虫类吐到春空中游荡的丝。第一句绪字就是离情别绪,朱敦儒《念奴娇》:“别离情绪。奈一番好景,一番悲戚。燕语莺啼人乍远,还是他乡寒食。”和第三句“花飞人远”可以互相映衬。不同的是作者还面对夕下清澈的吴江。第四句“垂杨暗吴苑”是由斜日沧江更进一步写。吴苑是吴王阖闾所建林苑,包括姑苏台、长洲、石城等地(见《吴越春秋》)。韦庄《忆江南》:“柳暗魏王堤”,邓肃《南歌子》:“玉楼依旧暗垂杨,楼下落花流水自斜阳”,都是相似笔法。吕本中《减字木兰花·去年今夜》:“花暗长堤柳暗船”,也喜欢用暗字,写暮色对心情的感染。
下二句点时序:“正旗亭烟冷,河桥风暖。”旗亭是酒楼,烟冷点明正值寒食节。河桥是姑苏的河桥,已是春风暖人的季节。周邦彦《琐窗寒·寒食》:“正店舍无烟,禁城百五。旗亭唤酒,付与高阳俦侣。”与梦窗词景色无异。
下一句就是写旗亭所见歌女子。“兰情蕙盼”句写在旗亭所遇歌女于顾盼间脉脉含情,周邦彦《长相思慢》:“美盼柔情”,《拜星月慢》:“水盼兰情,总平生稀见”,都是同样写法。但他无心理会新的相逢,却勾起对旧相知的怀念说:“惹相思,春根酒畔。”春根就是春末,酒畔即酒肆边。上阕结尾写:“又争知,吟骨萦销,渐把旧衫重剪。”形容旧相知并不了解他的相思之苦,词人因对她魂牵梦绕而形容憔悴衣带渐宽。“又争(怎)知”,含怨意。
下阕却转而写旧相知那一边。全从女子一面下笔:“凄断。流红千浪,缺月孤楼,总难留燕。”写女子凄凉魂断,怅对层层细浪,漫卷残红,一钩残月伴照孤楼,象征离别后的冷清孤单,而“总难留燕”句写女子所居之凄寂,连呢喃双燕,也不愿进楼中作巢与她相伴。女子相思之苦也到了生怨程度。下面递进写“歌尘凝扇”,往日歌舞红尘,久已凝在舞扇上。很像周邦彦《解连环》:“暗尘锁,一床弦索。”一样是停歌罢舞。下五句写欲拟诀书:“待凭信,拌分钿。试挑灯欲写,还依不忍,笺幅偷和泪卷。”但又很矛盾,所以说拭着挑亮灯芯,备好纸笔,却依旧不忍,又把写上字、滴过泪的信笺,偷偷卷起。心理层次写得细密有秩。顾敻《诉衷情》:“换你心,为我心,始知相忆深”,似乎异曲同工。
结尾写:“寄残云剩雨蓬菜,也应梦见。”词笔拓展开,以痴言呓语结束。意思是说:即使寄魂魄于蓬莱出的残云剩雨,也盼与你梦中相见。以幻想之语作这一片痴情的自我宽慰。
这首词描摹词人和情人相思的两种不同心态,写得恰如其分。“晴丝牵绪乱,对沧江斜日,花飞人远。”“垂杨暗吴苑”,与“流红千浪,缺月孤楼,总难留燕”等句写景抒情,处处入画,清逸动人。“兰情蕙盼”、“笺幅偷和泪卷”等句,较通俗,有曲意,刻画传神。
上下阕都有波折、顿挫,然后用层层递进笔法,写到尽致处,又化为无声的呼唤,别有一番意在言外的艺术构思,并不是人所习见的直白铺陈。此词也可品出梦窗用字的特色。如“春根”一词就很新,这同他写溪边有时用“溪根”,云边有时用“云根”一样。梦窗也善用“偷”字,“笺幅偷和泪卷”以偷字表现含蓄幽婉,用法极尽工巧。
首句“高楼风雨感斯文”,写自己对杜牧诗歌独特的感受。这是一个风雨凄凄的春日。诗人登上高楼,凭栏四顾,只见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迷茫的雨雾中。这风雨如晦的景象,正好触动胸中郁积的伤世忧时之感。
正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诗人对杜牧的诗作也就有了更深切的感受,因为后者就是“高楼风雨”的时代环境的产物。杜牧的“斯文”,不能确指,也不必确指,应是感伤时世、忧愁风雨之作。
次句“短翼差池不及群”,转说自己,也暗含杜牧。这是一首送别诗。李商隐用“差池”暗寓“伤别”之情。这句是说,自己正如风雨中艰难行进的弱燕,翅短力微,赶不上同群。
这是自伤身世孤孑,不能奋飞远飞,也是自谦才力浅短,不如杜牧。这后一层意思,正与末句“唯有”相呼应。上句因“高楼风雨”兴感而兼写双方,这句表面上似专写自己。其实,“短翼差池”之恨不独李商隐。他另一首《赠杜十三司勋员外》曾深情劝勉杜牧:“心铁已从干镆利,鬓丝休叹雪霜垂。”正说明杜牧同样有壮心不遂之恨。这里只提自己,只是一种委婉含蓄的表达方式。
“刻意伤春复伤别,人间唯有杜司勋。”三、四两句极力推重杜牧的诗歌。伤春、伤别,即“高楼风雨”的忧时伤世之意与“短翼差池”的自慨身世之情,也就是这首诗的基本内容和主题。“伤春”、“伤别”,高度概括了杜牧诗歌的主要内容与基本主题,并揭示了带有那个衰颓时代所特有的感伤情调的艺术风格。“刻意”二字,既强调其创作态度之严肃,又突出其运思寓意之深厚,暗示他所说的“伤春伤别”,并非寻常的男女相思离别,伤心人别有怀抱。末句“唯有”二字极高评价了杜牧在当时诗坛上的崇高地位。
这首诗之蕴含着丰富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诗人极力称扬杜牧,实际上含有引杜牧为同调之意。既评杜,又属自道。同心相应,同气相求,诗人在评杜、赞杜的同时,也就寄托了自己对时代和身世的深沉感慨,暗含着诗坛寂寞、知音稀少的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