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轼题在李白画像上的一首诗。这类诗,旧称“像赞”,多应像主或其后人之请,说些颂扬的话。苏轼晚于李白三百多年,在丹元子所出示的李白像上主动题诗,这不是一般的“像赞”,而是诗人在抒发对这位伟大前辈的深刻而独特的理解。前人说苏轼诗“用事博”,这首诗运用典故和比喻,在十四句诗中就把十分复杂的“并庄、屈为心,合儒、仙、侠为气”的李白精神面貌表达得明朗而丰满。
全诗可分为两部分。开头两句异峰突起,写出了李白的高尚形象。“天人”是用邯郸淳赞扬曹植的话(见《三国志·魏志·王粲传》裴注引《魏略》),整句是说古来多少才俊之士都已湮没。这里用“天人几何同一沤”来反衬李白的声名永垂。下句从“谪仙”翻出新意,显出李白的卓立不凡。
《新唐书·李白传》载,贺知章读了李白的文章,对他赞叹说:“子,谪仙人也!”后人因称李白为谪仙。但苏轼对此犹不满意,谪降人间,终是凡人,所以翻案说“谪仙非谪乃其游”:人间的李白并非神仙谪降,而是神仙出游。这个美妙的想象和赞誉,比贺知章的“谪仙人”高出一头,李白既不是谪仙,更不是天人,而是远远地超乎两者之上的到处遨游的神仙,因此第三句说“麾斥八极隘九州”。“挥斥八极”,语出《庄子·外篇·田子方》:“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郭象注“挥斥,犹纵放也”。这是说李白遨游天地,放纵八极,那个八极之内的小小的九州在他眼里就显得十分狭窄了。
“化为”两句,用韩愈《双鸟诗》意,又生发出一个奇特的想象。苏轼借此把同时的李白和杜甫喻为天外飞来的双鸟,把他们不朽的诗歌喻为“一鸣一止三千秋”意思是,不知要几千年才出现一个李白、一个杜甫。
李白并不是遨游八极的神仙、天外飞来的神鸟。“麾斥八极隘九州”,只是从空间上比喻李白精神境界的阔大;“一鸣一止三千秋”,也只是从时间上比喻李白诗才的难遇。这些比喻想象,虚而又玄,但恢廓宏远,其“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埃之外”,正是从宏观上为李白立照传神。如此运笔,也是在为下文作铺垫。
“开元”两句是说:遨游的神仙,天外的神鸟,只因见到人间有个开元盛世,才来此稍事勾留;想笼络他多留些时日尚且不可,他难道还肯去乞求什么吗?这么一转,总收以上恢宏的幻境;而李白来到人间,也是王朝的瑞气,国家之大幸,不可以世俗之眼来看待他。全诗十四句,前七句用幻境写李白的精神境界,到此收住。
后七句则着重写李白的蔑视权贵,是全诗的主旨所在。十四句句句用韵,韵随意转,七句换韵,音节颇有特色,这在古体诗中是少见的章法。因此,它曾被人错误地从换韵处割裂为两首诗。
后段以“西望”两句领起,是承前而来。两句本指秦、蜀之间,只有鸟道可通,人难逾越。苏轼化此两句为“西望太白横峨岷”,又引出下句“眼高四海空无人”,是说李白眼高绝顶,雄视四海。
“大儿”句是说李白视天下无人,只和郭子仪、司马子微两人交好。句中的“大儿”、“小儿”,本是东汉末年祢衡的话。这里借来安在李白名下,显得口气很大。这四句连写李白的高视无人,因前七句已铺垫丰厚,所以平平道来,自然熨贴。但它又是在为下文蓄势,警策、高峰都在下两句。
势足气壮,奇峰崛起:“平生不识高将军,手污吾足乃敢瞋!”唐玄宗最宠信的宦官高力士,曾先后被加封为右监门卫将军和骠骑大将军,称高力士为“将军”,以显其权势之盛。相传李白在宫中陪玄宗饮酒,醉后令高力士脱靴,高力士从此怀恨,于是中伤李白。这两句承前而起,托李白的口气说话。这时的李白已不止是一般地轻视高将军,而是声色俱厉、痛加呵斥了。这充分表现了李白对权贵的蔑视,也表现了苏轼对权贵的蔑视。人称李白为“谪仙”,称苏轼为“坡仙”,论气质,论诗,苏轼都最接近李白,苏轼也自认为最理解李白。所以最后一句,是诗人向死去三百年的李白通话。
这首诗中赞颂了李白不同凡响的器质、与杜甫的深挚友谊和名垂千古的艺术成就;赞颂了李白不受名利羁绊和傲岸清介、不可一世的精神面貌。更称扬他能慧眼识拔英雄于危难之中,以及视权贵如粪土的高尚品格。
这首词的上片展开想象,把江潮同神话传说联系起来。头两句作者引用两个典故,说明天上与人间可以相通。下片正面描写潮势。潮声如惊雷滚动,潮水如鸟云翻滚,声势夺人。全词想象丰富,气势磅礴,用典多而贴切。
上片以神话的笔调,写观潮时产生的美好感觉。
“海上乘槎侣”, 为第一潮景,即海渚者一二人乘坐竹筏来来去去的幻境,神奇极了。钱塘江八月观潮成为杭州人传统的习俗。西晋张华《博物志》载:“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
“仙人尊绿华”,为第二潮景。“海上涛头一线来,楼前指顾雪成堆。’”(东坡《望海楼晚景五绝》忽然,有一来去无定的九百岁仙女罗郁站立潮头上。以此比拟潮之形态,美丽极了。
“飞升元不用丹砂”,为第三潮景。只见一位道人羽化登仙,不用服什么朱砂炼成的丹药,全凭着道家的道,即《子华子大道》所言的“道”,即“元,无所不在也。人能守元,无则守之;人不守元,元则舍之” 的“元”,就上天了。以此比拟潮头之涨势,壮观极了。“住在潮头来处、渺天涯",照应第一潮景,直写那“居海清者”的竹筏停留在潮头要到来的地方吧,那远在天边。海潮停止后,海面江阔极了。
上片由三个潮景组成钱塘一大奇观, 具有浓郁的神话色彩。
下片则以神话与现实交汇呼唤的手法,把观潮给人们的艺术享受渲染得淋漓尽致。
“雷辊夫差国, 云翻海若家”,状潮之声势浩大。那潮声如雷鸣声震动整个杭州城,如云翻滚惊动海若海神国家。虽然不免有些夸大其辞,但又未失去生活的真实。东坡善于惯用比喻方法来谊染他笔下的人事景物。
“ 坐中安得弄琴牙。写取馀声归向、水仙夸”,措绘望海楼上的琴声与潮声共鸣的韵味。坐席中有人舒畅、徐缓地拨弄起伯牙琴,尽取那遗留下无尽之音,正好与潮声形成鲜明的对比,真有“徐声投林欲风雨,末势卷土犹溪坑”(王安石《九井》诗)的韵味。全归响在于伯牙弹奏的《水仙操》美好绮丽琴声。虽然不免带有神话色彩,但伯牙“闻海水洞滑崩撕之声”灵感爆发,移情成功,援琴而歌,竞惊天地面成为中国古代操琴妙手,又给读者以无穷的启示:天才常常是从移情灵感中悟出来的。
词人以飞翔不繁与幻怪离奇的神仙意象,形容世见少见、直为天下奇观的钱塘江潮,潮水来去翻腾于天地之间,纵恣无碍酣畅淋漓,令观潮之人不觉飘飘然亦欲随之暂离人间远奔天涯。白日飞升的仙人与翻腾不羁的狂潮,于词中交融为象征自由的意象,透露词人会于词中一再表露的渴望挣脱世网的意念。全词描写钱塘江潮,用神话传说和各种比喻来形容它的声势,意境壮阔,富于想象力。
此诗为曹操游仙诗代表作,真实地反映了一代政治家曹操希望完成统一大业,而又无法挽留时光的感伤。
全诗大致可分四节。第一节六句,意谓自然造就的万物,包括贤能的圣人都难免死亡。死亡是必然的,不必为死亡而忧伤。但由于长生不死传说的影响,曹操又产生了幻想,于是接下去的第二节五句,由写现实的人间转写幻想的仙境,表现了对长寿的期望。但仙境毕竟是虚幻的,因此接着第三层六句,又转写现实的人间,写周公、孔子和大禹这样的圣人都死去了,说明没有人能够长生久存。明智者不必为生命短暂而忧伤。最后一节用两句诗收束,发出了“年之暮奈何”的感慨,表现了对生命的珍惜和对生命短暂的无奈。
晚年的曹操随着生命的流逝,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有生之年要完成统一大业的难度。这首诗写的是曹操对生命与神仙的思考。一方面,曹操也幻想着“螭龙之驾”,生活在“昆仑”、“蓬莱”之中;另一方面,他并没有沉湎于自己的幻想,而是清醒地知晓,神仙世界仅是幻想而已。因为“厥初生,造划之陶物,莫不有终期”,即使是圣人贤人也会死亡,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因此曹操自我安慰说“君子以弗忧”。既然明白神仙世界是虚幻的,生命必然会走向终结,那么诗人就应该乐天知命,不服忧愁了吧?恰恰相反,理性的诗人对此的确明白,但他忧愁依旧。“忧”在诗中二度出现,“何为怀此忧”、“君子以弗忧”。忧愁其实一直伴随着诗人,并不以诗人的理性清醒而逃遁。“年之暮奈何,时过时来微”是晚年曹操心头永远的痛。此诗清晰真诚地袒露出晚年曹操的心理世界。这一心理世界,复杂而微妙。
曹操素怀统一华夏之志,但是,“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终期”,年已迟暮的曹操尚未完成他的事业,于是他想到要去昆仑、蓬莱寻求长生之术,来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但是,正当他沉浸在陶陶快意的遐想中时,现实与期想的矛盾,又使他发出了“年之暮奈何,时过时来微”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