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以梅花自况,咏梅的凄苦以泄胸中抑郁,感叹人生的失意坎坷;赞梅的精神又表达了青春无悔的信念以及对自己爱国情操及高洁人格的自许。
词的上半阕着力渲染梅的落寞凄清、饱受风雨之苦的情形。陆游曾经称赞梅花“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落梅》)。梅花如此清幽绝俗,出于众花之上,可是“如今”竟开在郊野的驿站外面,紧临着破败不堪的“断桥”,自然是人迹罕至、寂寥荒寒、倍受冷落、令人怜惜了。无人照看与护理,其生死荣枯全凭自己。“断桥”已失去沟通两岸的功能,唯有断烂木石,更是人迹罕至之处。由于这些原因,它只能“寂寞开无主”了,“无主”既指无人照管,又指梅花无人赏识,不得与人亲近交流而只能孤芳自赏,独自走完自己的生命历程而已。“已是黄昏独自愁”是拟人手法,写梅花的精神状态,身处荒僻之境的野梅,虽无人栽培,无人关心,但它凭借自己顽强的生命力也终于长成开花了。宝剑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野梅不平凡的遭遇使它具有不同凡响的气质。范成大《梅谱序》说:“野生不经栽接者,……谓之野梅,……香最清。”可是,由于地势使然,野梅虽历经磨难而独具清芬,却无人能会,无人领略其神韵。这犹如“幽居见。那么,野梅为何又偏在黄昏时分独自愁呢?因为白天,它尚残存着一线被人发现的幻想,而一到黄昏,这些微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这也如前人闺怨诗所说:最难消遣是黄昏!不仅如此,黄昏又是阴阳交替,气温转冷而易生风雨的时辰,所以;除了心灵的痛苦之外,还要有肢体上的折磨,“更著风和雨”。这内外交困、身心俱损的情形将梅花之不幸推到了极处,野梅的遭遇也是作者以往人生的写照,倾注了诗人的心血! “寂寞开无主”一句,作者将自己的感情倾注在客观景物之中,首句是景语,这句已是情语了。
上阕集中写了梅花的困难处境,它也的确还有“愁”。从艺术手法说,写愁时作者没有用诗人、词人们那套惯用的比喻手法,把愁写得像这像那,而是用环境、时光和自然现象来烘托。况周颐说:“词有淡远取神,只描取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此为高手。”(《蕙风词话》)就是说,词人描写这么多“景物”,是为了获得梅花的“神致”;“深于言情者,正在善于写景”(田同之《西圃词说》)。上阕四句可说是“情景双绘”。让读者从一系列景物中感受到作者的特定环境下的心绪──愁,也让读者逐渐踏入作者的心境。
下半阕写梅花的灵魂及生死观。梅花生在世上,无意于炫耀自己的花容月貌,也不肯媚俗与招蜂引蝶,所以在时间上躲得远远的,既不与争奇斗妍的百花争夺春色,也不与菊花分享秋光,而是孤独地在冰天雪地里开放。但是这样仍摆脱不了百花的嫉妒,可能会被认为“自命清高”、“别有用心”甚至是“出洋相”……。正像梅花“无意苦争春”一样,对他物的侮辱、误解也一概不予理睬,而是“一任群芳妒”,听之任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同时,不论外界舆论如何,我以不变应万变,只求灵魂的升华与纯洁,即使花落了,化成泥土了,轧成尘埃了,我的品格就像我的香气一样永驻人间。这精神不正是诗人回首往事不知悔、奋勇向前不动摇的人格宣言吗!“群芳”在这里代指“主和派”小人。这两句表现出陆游标格孤高,决不与争宠邀媚、阿谀逢迎之徒为伍的品格和不畏谗毁、坚贞自守的崚嶒傲骨。最后几句,把梅花的“独标高格”,再推进一层:“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前句承上阕的寂寞无主、梅花黄昏日落、风雨交侵等凄惨境遇。这句七个字四次顿挫:“零落”,不堪雨骤风狂的摧残,梅花纷纷凋落了,这是一层。落花委地,与泥水混杂,不辨何者是花,何者是泥了,这是第二层。从“碾”字,显示出摧残者的无情,被摧残者承受的压力之大,这是第三层。结果呢,梅花被摧残、被践踏而化作灰尘了。这是第四层。看,梅花的命运有多么悲惨,简直令人不忍卒读。但作者的目的决不是单为写梅花的悲惨遭遇,引起人们的同情;从写作手法说,仍是铺垫,是蓄势,是为了把下句的词意推上最高峰。虽说梅花凋落了,被践踏成泥土了,被碾成尘灰了,请看,“只有香如故”,它那“别有韵”的香味,却永远如故,一丝一毫也改变不了。
末句具有扛鼎之力,它振起全篇,把前面梅花的不幸处境,风雨侵凌,凋残零落,成泥作尘的凄凉、衰飒、悲戚,一股脑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作者从民族国家的利益出发,做出生命的表白。悲忧中透出一种坚贞的自信。词人借梅言志,曲折地写出险恶仕途中坚持高沽志行。不媚俗.不屈邪.清真绝俗,忠贞不渝的情怀与抱负。这首咏梅词.通篇来见“梅”字.却处处传出“梅”的神韵.且作者以梅自喻。比必寄托。物我融一。对梅的赞咏中,显示词人身处逆境而矢志不渝的崇高品格。
纵观全词,诗人以物喻人,托物言志,巧借饱受摧残、花粉犹香的梅花,比喻自己虽终生坎坷,绝不媚俗的忠贞,这也正像他在一首咏梅诗中所写的“过时自合飘零去,耻向东君更气怜”。陆游以他饱满的爱国热情,谱写了一曲曲爱国主义诗篇,激励了并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人,真可谓“双鬓多年作雪,寸心至死如丹”。
这首词充满了强烈的主观情绪,起笔甚为突兀,直以渊明就是自己的前生。他后来作的《和陶饮酒二十首》序云:“吾饮酒至少,常以把盏为乐,往往颓然坐睡。人见其醉,而吾中了然,盖莫能名其为醉为醒也。”陶渊明好饮酒,自言:“余闲居寡欢,兼比夜已长,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焉复醉。”(《饮酒二十首》序)苏轼能理解渊明饮酒的心情,深知他在梦中或醉中实际上都是清醒的,这是他们的共同之处。“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充满了辛酸的情感,这种情况又与渊明偶合,两人的命运何其相似。渊明因不满现实政治而归田,苏轼却是以罪人的身份在贬所躬耕,这又是两人的不同之处。但他以旷达的态度对待人生的逆境,以逆为顺,因而“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这些春天富于生气的景物使他欢欣,感到适意。
词的下片略叙东坡雪堂周围的景观。鸣泉、小溪、山亭、远峰,日与耳目相接,正如其《雪堂问潘邠老》所说:“余之此堂,追其远者近之,收其近者内之,求之眉睫之间,是有八荒之趣。”仅以粗略的几笔勾画,表现出田园生活恬静清幽的境界,“意适于游,情寓于望”,超世遗物。作者接着以“都是斜川当日景”作一小结,是因心慕渊明,向往其斜川当日之游,遂觉所见亦斜川当日之景,同时又引申出更深沉的感慨。陶渊明四十一岁弃官归田,后来未再出仕,五十岁时作斜川之游。苏轼这时已经四十七岁,躬耕东坡,一切都好像渊明当日的境况,而不知是否也会像渊明一样就此以了余生。那时王安石已罢政数年,章惇、蔡确等后期变法派执政,政治生活黑暗,苏轼东山再起的希望很小,因而产生迟暮之感,有于此终焉之意。结句“吾老矣,寄馀龄”的沉重悲叹,说明苏轼不是自我麻木,盲目乐观,而是对政局存在深深的忧虑,是“梦中了了”者。
这首词似随手写出,未曾着意经营,而词人胸中自有成熟的构想,故下笔从容不迫,不求工而自工。从纵的方面看:醉醒连渊明,渊明连躬耕,躬耕连东坡,东坡连及雪堂与周围景物,景物连斜川,最后回应到陶渊明《游斜川》诗之“开岁倏五十,吾生行归休”,迤逦写来,环环相扣,总不离于本题。从横的方面看:写周围景物,于所居之东坡则加细,说及一夜至晓的春雨、新晴;对西南诸景则只大略点出泉、溪、亭、丘,似零珠之散,合之则俨然是一幅东坡坐眺图,总归到“都是斜川当日景”之内,诚亦“至今使人想见其处”。以似斜川当日之景,引出对斜川当日之游的向往,对陶《游斜川》诗结尾所云“中觞纵遥怀,忘彼千载忧;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当亦冥契于心。苏轼对付逆境有自己的特殊态度。他对生活有信心,善于从个人痛苦情绪中解脱出来,很快适应环境,将生活安排得很好,随遇而安。从这首词里也侧面反映了他与险恶环境作斗争的方式:躬耕东坡,自食其力,窃比渊明澹焉忘忧的风节,而且对谪居生活感到适意,怡然自乐,令政敌们对他无可奈何。苏轼有时难免有一点衰迟之感,却也留心着局势的变化,注意保存自己,不久神宗皇帝死后,哲宗即位,他又起复,积极从政了。
这是一首山水诗,更是一首政治抒情诗。它所描绘的山水是历史的,而不是自然的。荒凉古城,无可赏心悦目,并非欣赏对象,而只是诗人思想的例证,感情的寄托,引人沉思感伤,缅怀历史,鉴照现实。所以这诗不但在处理题材中有虚构和想象,而且在诗的结构上也突出于表现诗人情怀和自我形象。诗人满怀忧国忧民的心情,引导人们登临这高险荒凉的古城、空城、荒城、指点人们注意那些足以引为鉴戒的历史遗迹,激发人们感情上共鸣,促使人们思想上深省。
首联扣题,开篇即点明诗人登上馀干古县城后看到的景象:馀干古县城地势较高。周围又没有其他城乡相连,因被废弃又无人居住,俨然成了一座孤城,在城下抬头望去,已好像和白云连在一起,多年以来,这座古城一直矗立在楚水西畔,荒凉而孤独。首句中诗人站在城下,第二句的视角已转为凭楼远眺,诗人不动声色地写出了自己位置的转移:不论是“与白云齐”还是“万古荒凉”,都带有夸张的意味,意在表现馀干县城被抛弃后的沉寂和冷落。这既是客观意象的反映,同时也含有诗人自己的感情。
首联写的是古城全景,颔联中视角转入城内。诗人先写“官舍”,这昔日繁华的地方如今杂草丛生,被越来越高的蓬篙掩埋了起来;随后再写“女墙”,城墙还在,可是巡防的将士已经不见踪影,到了夜甲。城楼上看不到守夜人点亮的火光,只能听见一声声乌鸦的啼叫从旷野响起。“已空”对应“犹在”,物是人非之感顿生。“秋草”与“夜乌”两个带有冷色调的意象,承接首联中的‘’荒凉”一词,把古县城的残破和冷清刻画得淋漓尽致。
视角再次转移,诗人在颈联中着意描写城外的景象。站在城头向远处眺望,只能看见茫茫的沙地,大风骤起,卷起遮天蔽日的黄沙,向着天边无尽处卷席而去;此时正是黄昏时分,落日西垂,渐渐地快与城上的游客在同一高度上了。县城周围,理应是村舍农田,而诗中却尽是茫茫“平沙”;再者,县城治所虽然迁移,不该导致所有百姓随之搬迁,可这里的人却纷纷选择了离开了。联系当时背景,安史之乱已经持续了七年之久,战区自然是烽火遍地,其他州县自然也会受到战争的影响,趁乱而起的诸侯、盗寇,无不成了鱼肉百l姓的黑暗力量。举国上下,为了保命,为了生存,人民莫不纷纷迁徙,背井离乡。颈联中的“落日”,既是自然景观,又暗含诗人对国家命运的忧虑。
只有无知的鸟儿不懂历史变迁和国势盛衰,不分朝暮地在弋阳溪水上飞来飞去。尾联化用了《诗经·小雅·十月之交》中的诗句:“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十月之交》旨在通过写周幽王时期发生的日食以及后来一系列“百川沸腾,山冢崒崩”的自然灾难,以对当时西周统治者宠信小人、政治腐败的现状提出警告。刘长卿把《十月之交》中的名句化川在这首诗里,看似闲笔,实际上是委婉地对当时的唐朝统治者提出批判,又有劝诫之意,比之正面警示更加含蓄,也更深刻。
从形式美学上看,这首诗歌在结构上呈现出了一种内在的美学对称。中间两联对仗工整,形成了诗歌画面的近景与远景,色彩与声响。首尾两联各用一个主语,句式相似,对应工稳。巧妙的诗歌结构不仅保持了诗歌形式上的对称之美,更形成了诗歌音律节奏的和谐变化。特别是首尾两联语意绵密,上下勾连,一气不断,更是产生了不同的音律效果。首联迫促,如异峰突起,强化了孤城的万古荒凉,给读者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与感觉震撼效果。尾联低缓,便于诗人悲痛压抑情感的抒发,有如幽谷哀筝,幽恨绵长。诗歌就在结构的统摄之下,不为篇幅所窘,不为法度所限,于严格的体式中,气韵飞动,神思飞扬。使这座呈现在读者面前的馀干县城,不仅是一座孤城,更是一座诗人心灵的荒城。无怪乎前人评说刘长卿“诗体虽不新奇,甚能炼饰”(高仲武《中兴间气集》),此诗能写得如此沉迷哀婉、深沉悲凉,且情在景中,兴在象外,正是诗人“炼饰”功夫所至。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说明在宗庙上奏乐的主体是瞽;而“设业设虡”、安置乐器的则当是担任瞽的辅佐的眡瞭。乐器则列举了应、田、鞉、磬、柷、圉、箫管,与《周礼·春官》所载“瞽蒙掌播鼗、柷、敔、埙、箫管、弦歌”基本相符,其中柷为起乐、圉(敔)为止乐之器,以首尾涵盖,表示这次演奏动用了全套乐器而“八音克谐”(《尚书·舜典》),“喤喤厥声,肃雝和鸣”,其音乐自然十分美妙。
周颂三十一篇都是乐诗,但直接描写奏乐场面的诗作惟《周颂·执竞》与此篇《周颂·有瞽》。《周颂·执竞》一诗,“钟鼓喤喤,磬筦将将,降福穰穰,降福简简”,虽也写了作乐,但也落实于祭祀降福的具体内容。惟有《周颂·有瞽》几乎纯写作乐,最后三句写到“先祖”“我客”,也是点出其“听”与“观”,仍归结到乐的本身,可见这乐便是《周颂·有瞽》所要表达的全部,而这乐所包含的意义,在场的人(周王与客)、王室祖先神灵都很明了,无须再加任何文字说明。因此,《周颂·有瞽》所写的作乐当为一种定期举行的仪式。《礼记·月令》:“季春之月……是月之末,择吉日,大合乐,天子乃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亲往视之。”高亨《诗经今注》认为这即是《周颂·有瞽》所描写的作乐。从作乐的场面及其定期举行来看,大致两相符合,但也有不尽一致之处。其一,高氏说“大合乐于宗庙是把各种乐器会合一起奏给祖先听,为祖先开个盛大的音乐会”,而《礼记·月令》郑玄注则说“大合乐以助阳达物风化天下也,其礼亡,今天子以大射、郡国以乡射礼代之”,目的一空泛、一具体;其二,高氏说“周王和群臣也来听”,《礼记·月令》则言天子率群臣往视,音乐会的主办者便有所不同了。另外,高氏说“据《礼记·月令》,每年三月举行一次”,《月令》原文是“季春之月”,按周历建子,以十一月为岁首,“季春之月”便不是“三月”了。可见要确指《有瞽》作乐是哪一种仪式,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周颂·有瞽》这一纯写作乐过程的诗篇,不仅表现了周王朝音乐成就的辉煌,而且也显示了周人“乐由天作”因而可以之沟通入神的虔诚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