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最初见于《太平御览》卷六百八十九,题为《古艳歌》,无作者名氏。明、清人选本往往作窦玄妻《古怨歌》。《艺文类聚》卷三十记窦玄妻事云:“后汉窦玄形貌绝异,天子以公主妻之。旧妻与玄书别曰:‘弃妻斥女敬白窦生:卑贱鄙陋,不如贵人。妾日已远,彼日已亲。何所告诉,仰呼苍天。悲哉窦生!衣不厌新,人不厌故。悲不可忍,怨不自去。彼独何人,而居是处。’”并不曾提到窦玄妻作这首歌。今仍从《太平御览》。这首诗是弃妇诗,上二句比喻自己被出而终恋故人,下二句是说服故人也应该念旧。
乐府《古艳歌》:“茕茕(孤独,无依靠)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首诗的前两句即以动物起兴,兴中兼含比喻。写弃妇被迫出走,犹如孤苦的白兔,往东去却又往西顾,虽走而仍恋故人。后两句是规劝故人应当念旧。
这首词序较长,记叙了在冒巢民先生堂中听白生抱琵琶弹唱后引起的无限悲慨。冒巢民,即冒襄,字辟疆,自号巢民。江苏如皋人。明亡以后,他隐居不仕,以著书自娱,工于诗文,是清初著名文学家。序文中强调小饮冒巢民先生堂中,而联系作者二十岁遭受明亡之痛的身世,从中可以透露出“悲从中来”的消息,而这正是词中“伤今吊古” 的“主心骨”。
词的开头“是谁家”两句,紧扣序中拨弦按拍弹琵琶的本事。“檀槽”指用檀木做的琵琶乐器上架弦的格子。搯 (tāo),叩。李商隐《定子》: “檀槽一抹《广陵春》,定子雨开睡脸新。却笑吃虚隋炀帝,破家亡国为何人?”这里的“檀槽搯得如许”是写弹琵琶师的高超技艺。但词人没有接着从正面摹写美妙的音乐境界,而是由贵重的琵琶弦乐器引起自身的伤今吊古的情绪。“逻逤”,亦作逻娑,即今西藏拉萨。此指逻逤槽,一种用西藏产的檀木制作的琵琶。乐器本是没有感情的东西,白生用它弹奏出来的曲调,却使词人产生伤今吊古的情绪。“君何苦”两句,承上伤今自叹。“青衫”,青色官服,唐代八品九品文官的服色。白居易《琵琶行》: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这里的迟暮之感,不仅是对人生短促的悲叹,而且含有官场失意的自嘲。“江东烟树”以下四句,词人把伤今的意绪拓开深化。江南一片烟花草树,足以伤魂,纵然没有听到催人泪下的琵琶声音,也禁不住泪如泉涌,不断浸湿衣衫。作者没有道破为何如此伤心?更耐人思考、寻味。
下片运用历史典故,抚今吊古。“凄然也”以下数句,从上片的琵琶声而来。词人在孤馆寒灯下体味这哀怨低回的音调,仿佛是秋夜灯前的一对小儿女在低声抽泣。忽然声调急转,犹如秋风秋雨敲打屋瓦,发出象千年老狐学人语的声音,此景此情,更觉凄楚动人。“浑无据”以下,由听觉形象转入思维空间,词人借古抒怀,感慨情深。“澄心”,指澄心堂,南唐烈祖李昪所居。后主李煜造澄心堂纸,细薄光润,为后世所重。“结绮”,指结绮阁,南朝陈后主所筑三座楼阁之一,穷极奢华。此阁为张贵妃所居。刘禹锡《台城》诗:“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 ”而如今的澄心堂、结绮阁早已野草丛生,成为一片废墟了。“家山”,家乡,此借指国家。陈后主、李后主这两位亡国之君,当年为了纵情欢乐,不事朝政,结果丢掉了江山。这一幕幕的历史悲剧,怎不发人深思,令人悲慨不已呢!
这首词融纪事、写景、抒情三者于一体。词人把听琵琶古乐而涌起的无限悲叹,与别后孤馆寒灯的凄苦情景相交融,寄实于虚,引发出“吊古伤今”的深沉意绪,而在悲慨中蕴藏人生寥落的哀怨情致,含蓄不尽,意味深长。故谭献评此首为“拔奇本师长歌之外” (《箧中词》) 。
此词抒写的是居者思行者的情怀,但它同其他同类主题的作品比较,在技巧上自有特色。作者在词中运用层层开剥的手法,把人物面对的情感矛盾逐步推上尖端,推向绝境,从而展示了人生当中不可解脱的一种深沉的痛苦。
上片起首两句将物与人比照起来写,意谓往昔所用香粉虽给人以残旧之感,但物仍故物,香犹故香,而离去之人的感情,却经不起空间与时间考验,逐渐淡薄,今不如昔了。上片歇拍两句,是上两句的补充和延伸,举出人不如物、今不如昔的事实,那就是行人春天初去时还有几行书信寄来,到了秋天,书信越来越稀少了。上片四句,即物思人,感昔伤今,抒写了女主人公对行者薄情的满腔怨恨。词的下片转而叙述女主人公夜间的愁思,抒写其处境的凄凉、相思的痛苦。
过片两句,写词中人的情感体验,赋予客观的物象—— 衾与枕以女主人公清冷、孤寂的主观情感,将女主人公的内心感受渲染得淋漓尽致。这里写衾与枕而着眼于凤与鸳,还有其象征意义,是词中人因见衾、枕上绣的凤凰、鸳鸯而想到情侣的分离,以凤凰失侣、鸳鸯成单,来暗示自己的处境已经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了。“愁肠”一句,是其人在愁肠百结之际希冀在酒醉中求得暂时的解脱,这是她可能找到的唯一消愁的办法。但这里只说“待酒舒”,未必真入醉乡,而酒也未必真能舒愁。联系下两句看,其愁肠不仅未舒,更可能徒然加重相思之情和幽怨愁恨。
下片前三句写衾冷枕孤,遣愁无计,应是入夜后、就寝前的感触。结拍两句,写一觉醒来时的空虚和惆怅。既然人已成各,今已非昨,而又往事难忘,后会难期,那就只有在入睡之际,寄希望于梦中与相思之人重温旧情了。尽管梦境幻而非真,虚而非实,梦回后反而会令人惘然若失。但梦里倘能相见,总也聊胜于无。可是,最可悲的是,夜来空有相思,竟难成梦,连这一点片刻的虚幻的慰藉也得不到,就更令人难以为怀了。这结拍两句是翻进一层、层层逼进的写法。上句说已看穿了梦境的虚幻,似乎有梦无梦都无所谓,绝望之情已跃然纸上,而下句一转,把词意又推进一层。从下句再回过来看上句,才知上句是衬垫和加重下一句的,也可以说是未发先敛,欲擒故纵,从而形成跌宕,显示波澜。这种写法,有一波三折、一唱三叹、荡气回肠之妙。
冯煦在《六十一家选例言》中说:“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其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此词即堪称用语浅淡,味致深浓。作者在词中采用层层深入、步步紧迫的手法,将思忆之情、怨恨之痛抒发到无可回旋的地步,使人产生异样的黯然情绪,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