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首联点题,写了巴陵山的春色,也写出了岳阳楼的气势;颔联写湖景,水与山皆视野开阔,气势磅礴;颈联前句想象洞庭鱼龙变幻,着眼于自然,后句追思帝子神灵,着眼于神话;尾联写诗人陶醉于湖光山色中,乐而忘返,且运用神奇的典故,借助疑问句式,把读者引向一个诡异惝恍的境界。全诗以乐景开始,以愁意结局,急转收束,余味如笛音,悠悠不尽。
首联从大处落笔,写洞庭湖的无边春色。李白《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有云:“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写的是秋景。杨基笔下所展现的,却是巴陵春色浓如酒,因而更加容光焕发,楚楚动人的景象。“阑干落洞庭”紧承上句,说春色纵横,充溢于洞庭湖面,写出了楼上人与湖中景互相契合的意趣,与首句一气呵成。
颔联山、水分叙。水则气吞三楚见出湖面的辽阔;山则遥接九嶷,显出无限的青苍。寥寥二语,便将洞庭湖及其周围环境勾画出来。“水吞三楚白”之“吞”,与杜甫“吴楚东南拆”之“坼”,孟浩然“波撼岳阳城”之“撼”,堪称异曲同工。“山接九疑青”,一个“接”字,写出洞庭湖的深远幽缈,横无际涯。
因为说到九嶷山,便自然想起传说中南巡死于此地的舜,以及舜亡后没于湘水的娥皇、女英。杨基抓住了这一特点,以空灵之笔写出颈联二句:“空阔鱼龙舞,娉婷帝子灵。”空阔的洞庭,鱼龙潜跃,气象万千,诗人因此给洞庭的山山水水笼上了一层迷人的神话般的色彩。
何人夜吹笛,风急雨冥冥”这结尾两句纯系想象之词,似实而幻,隐约中又辟一灵境。范仲淹说的“朝晖夕阳,气象万千”,在杨基的诗中,则用浪漫的诗情和富有神韵的笔调把它表现出来了。同时,这最后两句又隐约包含着一点范仲淹《岳阳楼记》中所说的迁客骚人之感。联系到杨基入明以后短短几年间一贬河南,二贬钟离,三被免于江西任上的经历,则此时虽然起复,但胸中恐怕也不会毫无芥蒂了,故而有此感。
此诗在明人五律中可称佳作。诗通篇笔墨都是为洞庭湖的“气象万千”图形传神,堪称是一首真正的山水诗。特别是诗人写景虚实结合,实景摹其形态,虚景传其神韵,而且好像有意与前贤比试似的,也用五言律诗来写。《明诗别裁》称其“五言射雕手”洵非虚誉。全诗以乐景开始,以愁意结局,急转收束,显出了诗人深厚的功力。
诗题曰《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诗中最活跃的形象便是傍晚骤来的一阵微风。“望风怀想,能不依依”(李陵《答苏武书》)。风,是古人常用来表示怀念、思恋的比兴之物,“时因北风,复惠德音”表现了对故友的怀念,“故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又为对故园的思恋。又,风又常用以象征美好、高尚。孟子云:“君子之德,风也。”因风而思故人,借风以寄思情,是古已有之的传统比兴。此诗亦然。这微风便是激发诗人思绪的触媒,是盼望故人相见的寄托,也是结构全诗的线索。
诗从“望风怀想”生发出来,所以从微风骤至写起。傍晚时分,诗人独坐室内,临窗冥想。突然,一阵声响惊动了他,原来是微风吹来。于是,诗人格外感到孤独寂寞,顿时激起对友情的渴念,盼望故人来到。他谛听着微风悄悄吹开院门,轻轻吹动竹丛,行动自如,环境熟悉,好像真的是怀想中的故人来了。然而,这毕竟是幻觉,“疑是”而已。不觉时已入夜,微风掠过竹丛,枝叶上的露珠不时地滴落下来,那久无人迹的石阶下早已蔓生青苔,滴落的露水已渐渐润泽了苔色。这是无比清幽静谧的境界,无比深沉的寂寞和思念。可惜这风太小了,未能掀帘进屋来。屋里久未弹奏的绿琴上,积尘如土。诗人说:风啊,什么时候能为我拂掉琴上的尘埃呢?结句含蓄隽永,语意双关。言外之意是:钟子期不在,伯牙也就没有弹琴的意绪。什么时候,故人真能如风来似的掀帘进屋,我当重理丝弦,一奏绿琴,以慰知音,那有多么好啊!“何当”二字,既见出诗人依旧独坐室内,又表露不胜埋怨和渴望,双关风与故人,结出寄思的主题。
全篇紧紧围绕“闻风”二字进行艺术构思。前面写临风而思友、闻风而疑来。“时滴”二句是流水对,风吹叶动,露滴沾苔,用意还是写风。入幌拂埃,也是说风,是浪漫主义的遐想。绿琴上积满尘埃,是由于寂寞无心绪之故,期望风来,拂去尘埃,重理丝弦,以寄思友之意。诗中傍晚微风是实景,“疑是故人”属遐想;一实一虚,疑似恍惚;一主一辅,交织写来,绘声传神,引人入胜。而于风著力写其“微”,于己极显其“惊”、“疑”,于故人则深寄之“悠思”。因微而惊,因惊而思,因思而疑,因疑而似,因似而望,因望而怨,这一系列细微的内心感情活动,随风而起,随风递进,交相衬托,生动有致。全诗构思巧妙,比喻维肖,描写细致。可以说,这首诗的艺术魅力实际上并不在以情动人,而在以巧取胜,以才华令人赏叹。全诗共用了九个动词,或直接写风的动,或因风而动,如:惊、思、开、动、疑、滴、沾、入、拂。但又都是以“寄(思)”为暗线的,如影之随形,紧紧相连。这正是诗人的匠心所在,也是此诗有极大的艺术魅力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