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赋表现荡子之妇的“秋思”,作者写出了不同阶段的“思”的不同内涵和表现形态,生动地表现了闺中人对荡子的担心、思念以及焦虑、期盼、失望、悲伤之情。全赋语言浅显,色彩艳丽,描写细致,音节流畅,情意婉转。
开头部分,“登楼一望,惟见远树含烟。怜原如此,不知道路几千?”中间“重以秋水文波,秋云似罗,日黯黯而将暮,风骚骚而渡河;妾怨回文之锦,君思出塞之歌”能以浅语写深情,情景的衬托也是成功的。赋中种种微妙的情思:担心、思念、焦虑、期盼、失望、悲伤……融合在那眺望的眼神中,不着一情字,仅以高度概括的情物结构全篇。
从表现人物感情看,也是一波三折,层层推进,在有限的篇幅里容纳比较丰富的内涵。全篇以“思”字绕贯全文,但在行文中,不同阶段的“思”又有不同的内涵和表现形态。赋起笔由“自怜”作为基调。这是对已经逝去十年生活的概括,又是今天生活的基点。虽属“自怜”,却希望不灭,便是“盼”夫归来。盼而不至,便去“登楼”,其实赋的开头是从“登楼”开始的。“登楼”是实在等不下去的心理外化,既说明“登楼”之前思之苦,又为新转机的出现准备了条件。它甚至成为一种特定的艺术情绪。“登楼”唯见含烟的远树、云山一体、水天一色的景色。这些使人失望,但还不足以促使她心理发生变化,唯徒暮归的只鸟,一声声哀叫,不徒孤零零的外形触人情绪,更兼声声凄厉、孤寂的叫声,从视、听两个方面打动人物。睹物思人,不由得不动情。由怜己到怜鸟,情感有了质的变化。又见皓月当空,月正圆,偏人不圆,这正一反两衬,使倡妇的情怀由刚才的自怜而至于自伤。于是联想到时令,看出寒露萎蕙,严霜封阶,想到十年韶华不再,青春已老,岁月如霜;又值这薄暮冥冥、秋云惨淡的时日;想到将要面临的辗转反侧的难捱夜晚和这夜晚以后更多难捱的时日,自然想到带给自己这些痛苦的丈夫,于是由盼”,而“怜”,而“伤”,而“怨”。可是怨而无用:路途遥远,相见无期,只得转而“自慰”。这不是说她彻底失望了,而是明天还会想,虽然希望渺茫,但是从她对春天还会来的信念上看,她还是相信丈夫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虽然从行文看,这句是绝望,但潜意识中所传达的正是这种渴望。
这首词上阕伤春,而伤春中处处有怀人之意,下阕怀人,而怀人中处处有伤春之情,将伤春与怀人打成一片,词境圆融。此词用笔曲折,善于转折收放,词句清丽,情致缠绵,将天涯做客、伤春怀人之意娓娓道出。
上片首句点明时令。古时寒食节禁火,取榆柳之火为新火。“新烟初试”写寒食清明之景。“花如梦”写春未百花凋零之状。苏州古属楚国,故而称“楚峰残雨”。清明一过,春雨渐收,春光渐老,则春花凋零可知。“如梦”“疑收”又作揣测之语,词人心中尚有将来重聚之一线希望。“茂苑人归”三句指诗人回到苏州,而当时女子所住之地已人去楼空,空有燕在。词人不是苏州人,与秦楼燕皆是天涯为旅,因而有同病相怜之意。“游情最苦”承接“天涯为旅”而来。从“早柔绿迷津”至“半汀鹭”,细写“游情”之苦,而以一“早”字点出春归匆匆之恨。“柔绿迷津”既有“春草绿色,春水碧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之离别意,又有情缘断绝、无路可通之感伤意。昔日所游之圃已成荒烟乱草之地。梨花也被风吹落汀州,与白鹭同飞,再不可见。梨花暗喻别离,又绾合次句之“残雨”,有“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之意,想见情人离别之难。“柔绿迷津”“乱莎荒圃”“晚风吹堕”皆呼应起首“花如梦”三字。人在旅途,烟花如梦,春末人孤,唯有芳草连天,迷津荒圃,秦楼燕飞,梨花满地,故而“游情最苦”。
换头“流红江上去远”一句,明点“去”字,仍写姬去的感受,“翠尊曾共醉”二句,逆笔追溯往日两人共居时的欢乐,曾在别墅内共同酣饮。“云外”一词体现了二人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此韵共三句,倒含有今昔两境,可谓极尽转折跌宕之能事。“澹月秋千”一韵,平出,写姬去后的伤情。言自姬去之后,不管见到皎洁月下的秋千,还是闻到千陌万巷的幽香,都令词人愁结于此,伤春于彼。“听歌看舞”一韵,又逆笔写到昔日共居时,爱姬轻歌曼舞,多么令人惬意。“驻不得当时”一韵,转笔回到现实,姬人已去,歌舞消逝,不复存在。“柳蛮樱素”化用白居易二妾樊素善歌,小蛮善舞的典故,以此再度点出姬已去,欢已失。最后“睡起恹恹,洞箫谁院宇”平出,写自己今日之状。“洞箫”承上之“歌舞”行针颇密。“谁”字表达两层意思,一则写姬人已去,歌舞不在;二则,更表达了对姬的思念。
此诗的起句采取了乐府《相逢行》传统的开篇方式:“夹道开洞门,弱柳低画戟”,先极力描写府第的高大、华贵、庄严,如古辞:“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南朝梁张率:“高门既如一,甲第复相似”;昭明太子萧统:“朱门间皓壁,刻桷映晨离。阶植若华草,光影逐飙移。”但在具体的描写方法与文字技巧运用上,又存在明显的差异。李贺诗没有铺金叠翠,也没有用什么渲染夸张的词汇修饰,却通过一种暗示性的笔触,将府第的高大庄严充分地显现出来。这里,诗人不写府第的壮丽庄严,而写道狭;不写门前那标志着身份地位的画戟如何高大,而写高高的垂柳却低于画戟。实际上,是府第的宏伟而使道路显得狭窄;画戟的高大而使垂柳显得低矮。这种透过一层、深入一层的写法,使府第的气派在“夹道”与“弱柳”的衬托之中,恍然如在目前。与那些直写府第高大华贵的诗句相比,不仅更富有诗的含蓄,而且也更容易引起读者的联想。
接下两句进一步渲染府第深院的环境气氛。按照传统乐府的写法,这里应该描写的是,深深庭院中到处高屋栉鳞、繁华似绵的景象。而诗人却抛开了这些早已被《相逢行》的作者们写俗了的写法,仅仅选择了这样一个镜头:“帘影竹华起,箫声吹日色。”这两句诗都极力写动,似乎要以帘动与箫声为这华贵的大院增添一点儿热闹的气氛。然而,从艺术效果来说,帘动与箫声,不仅没有使大院增加一分生气,反而使人感到了人生经历中不常体验到的一种沉寂。这两句诗的写法,和南朝梁王籍《入若耶溪》中的名句:“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有些类似,同样都是以动写静,但王籍笔下的静,使人感到的是大自然的优美和沉浸于其中的惬意,透露出人与自然神交以后的精神意趣。而李贺笔下的静,却给人一种与世隔绝后难以忍受的空寂感,甚至隐隐地在繁华似锦中透露出抒情主人公内心的凄凉与无可奈何,这才是这两句诗真正所要体现的意趣与心态。
关于在这种沉寂的环境里生活的人的样子,诗的第四句虽然透露出一点儿信息,但那是在帘幕之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隐隐约约的形象,还不能让人一下子看清她的面目。于是,诗的第五、六两句就把镜头转而直接对准了这深院中的人物:“蜂语绕妆镜,画蛾学春碧。”原来这位伴着帘影、伴着“箫声吹日色”的抒情主人公竟是一位女子。只见她站立在梳妆台前,对镜描绘着蛾眉。而那蜜蜂“嗡嗡”叫着,好像也知欣赏其美貌一样地飞前飞后,“议论不休”,好象在寻找着散发出阵阵芳香的花儿。这两句写人物非常含蓄传神,始终没露出人物的容貌形象,却抓住蜜蜂错把女子当成鲜花的细节和女子对镜梳妆的一个动作,写出她如花似玉的美貌,透露出她对美的追求,同时,也流露出几分顾影自怜之意。这样一位美貌的女子,她的青春、她的生命活力,居然只能在对镜梳妆中慢慢消逝,只能在孤独寂寞中百无聊赖地度过。这是十分难堪的境地,也是非常不幸的生活。
最后两句是全诗的高潮,也是点睛之笔。诗人的镜头从闺房摇向庭院,展现了一幅十分美丽动人而又带有几缕忧伤的画面:“乱系丁香结,满栏花向夕”。“乱系”与冯延巳《谒金门》“闲引鸳鸯芳经里,手挼红杏蕊”中的“手挼”是一个意思。这里诗人捕捉住最能反映人物内心活动的动作,写她手里系着丁香结,可她的心好像又并不在这儿。她在想,在盼望,又在感伤。短短的几个字,意味无穷,把女主人公心绪茫茫、心事重重、茫然无措又惆怅伤感的种种复杂心情写得真切可感,恍然可见。最后的结句也很精妙,不写人物,不抒情思,却落在写景上,描绘出花园中满栏的鲜花沐浴着夕阳的余辉、格外动人的景象。这是写景,也是言情,其字里行间,分明传达出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意趣。这里的“向夕”二字尤其耐人寻味。它写出了这眼下的鲜花已不是初春时节蓓蕾初绽的时光,而是已经开始“向夕”了。即是说,它们春花烂漫、最有魅力的时刻就要逝去,美好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等待它们的将是不可避免的凋残的命运。显然,诗人这里写花、写景,都含有暗喻、象征的意味。这闺中少女青春无几,这花就是她虚度年华、青春将逝的命运的形象写照。透过这个以花喻人的结句,再回过头去品味全诗,就不难理解诗人为什么要特地描写“帘影竹华起,箫声吹日色”的清幽寂寞气氛,去渲染时光的难捱,独处的百无聊赖。也不难理解诗人为什么要通过女主人公对镜梳妆的情节,去实现人物试图以精心的梳妆打扮挽住即将逝去的青春年华,以葆青春常驻的心理情绪。同时,也可以进一步理解女主人公在“乱系丁香梢”时所倾注的复杂感情。诗贵含蓄,结句尤重含蓄蕴藉。这个结句确实结得很妙,它不仅照应全诗,又能言有尽而意无穷,给人留下充分的回味余地。
这首诗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没有一句一字直接将诗意说破,却又在字字句句中蕴含着诗意。每一笔描写,每一处刻画,看似互不相涉,跳跃性极大,却又能以内在的情感线索联结在一起,使人读来自有一种含蓄美、朦胧美,给人以余味不尽的美感。
李贺的这首《难忘曲》,并不仅仅是为写美人迟暮而写美人迟暮。美人迟暮的题材在传统诗歌中,都是用来表现怀才不遇的主题的。李贺的诗歌总是充满了哀怨凄凉的声音。这首诗中的被锁在高墙内孤凄的、无人赏识的、没有机会为人赏识的美人,实际也寄托了诗人自己受压抑而不能发挥才能的不幸遭遇,这也是他为何将此诗名为《难忘曲》的真正原因。如果再进一步了解了《相逢行》这一乐府古题最早的含义,也许会更有助于对这首诗诗意的理解。《乐府题解》在解释《相逢行》古辞时说:“晋陆机《长安有狭斜行》云:‘伊、洛有歧路,歧路交朱轮’,则言世路险狭邪僻,正直之士无所措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