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抒写了作者回首一年前签订《马关条约》之往事时的哀痛心情,表达了作者盼望祖国统一的强烈愿望。全诗语句警拔,撼人心魄,鲜明地体现了当时的时代精神,具有珍贵的艺术价值和史料价值。
“春愁难遣强看山”,貌似平淡,其实蕴含的情感特别丰富。这一句诗中,作者化用的或许正是唐代诗人杜甫《春望》的诗意:“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杜甫写的是安史之乱时,春天依旧,山水依旧,但国家支离破碎,人民流离失所。春天本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草绿林青,百花争艳,连春山也显得格外妩媚。而此时的丘逢甲却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春景。为了排遣内心的愁闷,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看山”。一个“愁”字写出了诗人无时无刻不在为国事担忧愁闷。但“看山”也并没有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登高眺远,那让他心惊的挥之不去的往事此时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作者禁不住悲情满怀、怆然泪下。
“往事惊心泪欲潸”,道出了起句中“强”字的答案,杜甫“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诗句也直接化用其中。杜甫诗意是,连花也为国家的动荡不安而伤心落泪,鸟也为人民的痛苦而惊心动魄。无情的花草禽鸟都为时局黯然神伤,诗人内心的痛苦自然不须多说。“往事惊心泪欲潸”,一方面渲染了“春愁”的分量,另一方面又暗中悬疑,欲露又止,将吐还吞。如果说诗的前两句还没有点明春愁的具体内容的话,那正是诗人为后两句蓄势,为后面感情的喷涌而出作渲染。
“四百万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台湾。”这两句用逆挽句式描述了“去年今日”台湾被割让时,四百万台湾人民同声痛哭,俯地悲泣的情景。作者始终未能忘记前一年春天发生的那件令人痛心疾首的往事。台湾本是中国的神圣领土,作者生于斯、长于斯,想不到满清政府竟将台湾同胞世代生息的故园割让给了日本。这是对台湾人民的无耻出卖,也是台湾人民的奇耻大辱,是一部惊心动魄的惨剧。
作者格外地标明时间——“去年今日”,就是由于这个日子对于他以及四百万台湾民众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同一哭”道出了全体台湾同胞的共同心声,这是他们心底里发出的血泪呼喊,也是他们满腔爱国激情的强烈迸发。这一催人泪下的情景生动地表明了全体台湾人民是热爱祖国的,台湾是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由于前两句的蓄势,后两句才一纵到底,略无滞碍,给人以强大的感染力和震撼力。
诗的后两句也解释了前两句伤情的原因。“情能移景,景亦能移情”(吴乔《围炉诗话》)。当时作者被迫离开故乡,看见大陆的春山,联想起故乡台湾的青山绿水——那片被日寇侵占的土地,触景伤怀。春愁难遣,看山落泪,正表现了作者对祖国和故乡山水的热爱。
这首诗语言朴实无华,但具有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主要是由于作者与自己的人民同呼吸,共爱憎,泪洒在一起。“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此诗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八字,却真实而强烈地表达了全体国人的共同情感和心声,包含着作者爱国爱乡,盼望祖国统一的强烈愿望,感人至深,因而成为传诵一时的名篇。
这首诗是题在杭州望海楼的柱子上的。作者名姓已不可考,但我们可从中体会到一种复杂的情感。这不是一般的思乡之情,而是作者常年羁旅在外而产生的一种落寞之感。
首句以景起笔,“浙江轻浪去悠悠”,诗人在杭州钱塘江边的望海楼上向远处眺望,看到了这一场景。在这里,这个叠字“悠悠”下得好,钱塘江的水面悠长而空寂,而诗人的心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无论是“悠悠”的水波,还是“悠悠”的往事,它们都“去”了,一去不复返,只停留在诗人的记忆里。但是诗人又是如此怀念它们,所以就产生了第二句中所说的“愁”。“望海楼吹望海愁”,有人曾就此句对此诗的作者提出猜想,认为这首诗系郑谷所作,因为第二句中所用的反复手法正是郑诗中常见的。而据笔者考查,这种说法是不确切的,因为郑守愚是宜春(今属江西)人,其一生中并未有在余杭(杭州)的经历。但是,这一句所用的手法却是与郑的反复惊人地相似。望海楼上吹来的当然是海风,但在诗人笔下,望海楼上随海风而来的,似有淡淡的忧愁。这个“望海愁”,不仅与“望海楼”谐音,给人以音律反复回环之感,而且“望海”之愁,意蕴深远,含蓄蕴藉。望海时到底引发了什么愁绪?这里诗人没有说,但后二句中却有很明显的答案。
第三句笔锋陡然一转,“莫怪乡心随魄断”,“乡心”即思乡之心,“乡心”断即谓诗人已不再思乡,这是为什么?这又是一个问题,而这一问题又在第四句中给出了答案。“十年为客在他州”,原来诗人已在杭州作客十年,十年不得回乡,对故乡早已淡忘,因此是“乡心随魄断”。故乡在诗人心中早已成为远方天际的浮云了啊。
那么诗人为什么要“愁”呢?答案就在三四两句中。这其实是诗人“说话的艺术”。“乡心随魄断”是真的已断乡心了吗?很明显不是的,若是则诗人也不必生愁。但诗人偏说:我的乡心早已断结了,因为我远在异乡时间已经太长了。看似豁达,实则倍加思乡!其字字皆从千百回转后得来,方能令人回肠荡气,长吟击节!由此看来,诗人不是“乡心断”,而是“乡心甚深”,以致随魄皆断。这里注意这个“随魄”。如若诗人果真已将故乡忘却,那么他为什么要“断魄”呢?为什么要生愁呢?所以说这是曲笔言愁,而余味悠长。如果诗人一味说“我如何如何思乡啊!”,非但不能感人,而且根本不成艺术了。
这首诗的艺术特色显然在于情感的表达,其情感并不直接用语言叙述出,而是让大家在读完全诗中体味出。第二句中“望海楼”“望海愁”交错复沓,声音婉转,而意在突出“望海”,进而引出诗人所表达的“愁”。晚唐的诗风自李义山已渐趋朦胧,而这首诗在朦胧中又有明确的情感,让人回味无穷,无疑是一首上品的佳作。
此诗首联是以周穆王周游天下的神话传说比喻唐玄宗的奔蜀。这一联实际上是说,安史之乱爆发,潼关失守后,唐玄宗逃奔西蜀,在经过马嵬驿时,车驾作了短暂的停驻。而车驾停驻的原因是发生了“马嵬之变”。
颔联承接上联之脉络,叙述了“马嵬之变”的直接后果:贵妃已死,犹如青烟消逝,纵有返魂树也不能使她还魂回生;如今“不见玉颜空死处”,只有贵妃的鲜血化成的这一片茂密的青草似乎在诉说着她的怨恨。《十洲记》载:“聚窟洲有大树,与枫木相似,花发香闻数百里,名返魂树。死者在地,闻香即活。”又《庄子》:“苌弘死,藏其血,三年化为碧。”这里化用这两个典故,意在说明贵妃在马嵬驿的永逝。诗人省去了马嵬兵变时六军驻马,贵妃与玄宗生离死别的历史情节,而是以形象化的语言,深寓同情地描写了贵妃的悲剧结局。
作为马嵬事变的直接受害者,杨贵妃已经死不复生。而颈联形象地描写了曾经同贵妃订立“愿世世为夫妇”的盟誓的唐玄宗在事变之后过着的生活状况。《新唐书·宦者传》载,收复长安后,肃宗不要玄宗再过问天下大事,由宦官李辅国胁迫太上皇(玄宗)从兴庆宫迁到西宫中。这一联概括地叙述了唐玄宗在经历了一场动乱之后,回到长安,看到的是人去楼空,钟声依旧的悲切情景,饱含着他对亡妃的无限思念之情以及他所度过的孤独、寂寞、凄苦的生活。上下句之间的两个关联词“却”“还”用得极妙。“香辇却归”道出了马嵬事变中玄宗与贵妃一生一死的不同命运;“晓钟还下”写出了钟声依旧人已非的无奈之情。
死者不可复生,生者长恨不已。陈鸿《长恨歌传》说,贵妃死后,玄宗思不能已,命方士寻找贵妃魂魄,方士谎称在海外蓬莱仙山找到了贵妃,并带回金钗钿合作为信物。诗人在尾联却对这一传说提出了质疑:一个命归九泉,一个残生人间,纵作甘泉宫也不可能招致亡灵再相见了,即使是文成将军也难以被封侯。《史记·孝武本纪》说,汉武帝的宠姬王夫人卒,齐人少翁以方术在夜间招引王夫人,使武帝在帷幔中望见。于是封少翁为文成将军,以客礼相待。并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神,置祭具以招天神。过一年多,少翁的方术渐渐失灵,神不至。于是诛文成将军。这里诗人化用典故,说明了这场悲剧的无可挽回,暗示了玄宗的无尽悲哀与怀念。但是就《长恨歌传》的传说而言,对玄宗重蹈武帝的荒诞,命方士寻找贵妃亡灵的愚蠢作法,诗人不无讥讽之意。
全篇以叙事为主,在描述之中兼有抒情和议论。中间二联杨贵妃、唐玄宗交替描写,在工整的对偶中间以虚字的抑扬,使得率直的叙述变得婉转而流动。全诗通篇用典故,借前朝故事来叙述,别具咏史诗之一格。
这首词抒发了作者羁旅的愁思和对妻子的思念。上阙首尾写景,中间穿插议论。秋景自然引发乡愁,‘‘庾肠”、“皤髻”等连续用典,悲叹年华已逝。下阙写妻子思夫,想像对方思念之苦。结尾“情到不堪言处,分付东流”更是悲苦之极。
上片落笔写景,首先点明季节。“木叶亭皋下”三句,写时近重阳,树叶纷纷飘落到平荡的水边地上,又是妇女为亲人捶打寒衣的深秋了。这种“捣衣”之声,最易引起闺中少妇对远方征人的痛苦思念。而远行之人也容易因此想到妻子在家为自己捣衣的情景,既感到痛苦又温暖。这里“木叶”“捣衣”连用,不仅写出了深秋特有的景色,为全词烘托出萧瑟凄清的背景,而且为下面的词意发展作了有力的铺垫。
“奈愁入庾肠,老侵潘鬓,谩簪黄菊,花也应羞。” 这数句又紧承起句,意思说,怎奈我愁绪萦绕心中,白发现于鬓角,再轻慢地把黄菊插在头发上,那菊花也该感到羞辱吧。词人由于忧伤,鬓衰将不胜簪,故云:“谩簪黄菊,花也应羞。”以此反衬出暮感的深沉、乡愁的浓烈。
“楚天晚,白苹烟尽处,红蓼水边头。”在写景中寓离别相思之意。心中既然充满乡愁暮感,所以不仅遥望楚天的晚空,一直望到水气缭绕的白苹尽头,一直望到水边开花的红蓼深处。“白苹”,水中浮草,因其随波漂流,容易引起游子产生离家漂泊的伤感。
词人是淮阳人,所以,遥望楚天,思乡之念便在不言中了;再加两点染,则把他乡愁之深烘托出来了。这里虽纯是写景,但景中含情,意在言外。
“芳草有情,夕阳无语,雁横南浦,人倚西楼。”数句紧承“白苹”“红蓼”两句而来,含着情意的芳草,默默无语的夕阳,横渡南面水滨的大雁,是词人所望到的,但却没有望到故乡,在这种望而不得的情况下,他只好倚着西楼心往神驰了。这几句写景,将词人遥望故乡而不得的执着深情又推进了一层,词意含蓄,画面完整,真所谓“物以情观,情以物见”了。“人倚西楼”点出游子登眺之处,交代了“楚天晚”至“雁横南浦”六句都是极目之所见;由所见而引起所感,因而所见之景物都似有了人的感情。
下片换头“玉容知安否?”点明所思之人,揭示了词旨所在,使上片所写种种情景明朗化。这句“玉容”,极言容貌之美如花似玉,这儿即指倚楼遥思的对象。“知安否?”曲尽对遥思对象的关切和挂念,由此而引起下面相思的倾诉、深情的抒发。
“香笺共锦字,两处悠悠。空恨碧云离合,青鸟沉浮”意谓书信和题诗,由于两地渺远而无法见寄,徒然地怨那晴云分离,使者隐没。“碧云”这里借以写对于闺中人的怀思。由于香笺锦字,两处悠悠,碧云已合而佳人未来,青鸟杳然而音书全无。词人于此以铺叙写法表达两地分居、不见来信的怅怨,愈加显出“知安否”所包含的深沉挂念的分量。
“向风前懊恼”四句,转以想象之笔,设想妻子思念自己时的痛苦情状。他想象妻子也许在风前月下,芳心懊恼,眉头紧皱,怎么也止不住那百无聊赖的愁思。写对方思念自己,正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于妻子深挚的爱情与痛苦的思念。
“情到不堪言处,分付东流”用质语绾合全篇。相思至极,欲说还休;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了愈加愁苦,倒不如将此情交付给东流之水带去为好。毛滂《惜分飞》曾云:“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构思、手法与此相同。
这首词艺术上的一个特点是用典极丰,而又不露痕迹,毫无堆砌罗列之感,显得贴切自然、浑然天成;另外全词六副对偶,也令人叫绝。
注:王珪时任北宋左相,写作此诗北宋在与西夏的两次战争中均遭失败。
首句破题,兼点时、地。为排解乡思而怀古,但往事如烟,相隔久远,难以追寻。独自踟蹰江边古城,扑入眼帘的只有萧索的秋景。“悠悠”、“独上”、“满目秋”,开篇即为全诗笼罩了一层孤寂、萧索的气氛,并与尾联的“故国凄凉’‘谁与问”形成呼应。
中间二联,即承接“独上江城满目秋”,着力描写诗人眼中的秋光。晚烟凄迷中,一只水鸟孤零零地落在僻静无人的沙洲上。秋雨淅淅沥沥,江面上稀落地飘零着几片帆影,驶向归途。萧瑟的晚风,把山麓层林的红叶吹得七零八落。暗淡的寒云密布低空,阴沉沉地似乎要把古城压垮。一句一景,犹如四幅画屏,物象虽不同,却同是淡墨素彩,集中反映了秋光的萧瑟,创造了一个寥落清冷的意境。
中间二联,融情于景,锻字炼句,显出作者艺术匠心。用“萧萧”“惨惨”修饰“暮吹”与“寒云”,摹声绘色,写出了晚风凄景,寒云惨淡,也写出了作者的心绪; “惊”运用拟人手法,既写出了秋风中“红叶”飘零的情状,也写出了诗人心头之“惊”;“压”既形象地写出了寒云之重,也表现出诗人心情之沉重。
尾联归结全诗,为金陵秋景图点睛。这历史上虎踞龙盘、人杰地灵的雄都,如今竟一派凄凉,无人过问;登临此地,谁也没有往日那种激扬分发、踌躇满志的风情气韵。“故国凄凉”应“江城满目秋”,“谁与问”应“独上”。“人心无复更风流”,由以上种种风物,水到渠成地诱发出了不吐不快的感慨,体现了诗人深深的忧思。
北宋立国不久,逐渐形成积弱集贫的局面。时任左相的作者,对国势日益衰微,感触必深。“故国凄凉”未必只是吊古之思,很可能是感慨国势的时代悲愁的曲折反映。
这首诗格调的寥落沉郁,与昂奋进取的盛唐气象迥然有别。宋朝立国不久,逐渐形成积贫积弱的痼疾,旨在缓和危机的王安石变法,虽部分地达到了“富国”的目的,但“强兵”的效果甚微。元丰四年、五年(1081---1082)同西夏进行两次战争,都惨遭失败。第二次的“永乐之败”,丧师二十万,神宗“临朝痛悼,为之不食”(《宋史纪事本末》卷四十)。当时王珪在朝身任左相,对国势日益凌夷,感触必深。《金陵怀古》的“故国凄凉”之叹,未必只是一般的发吊古之思,很可能是感慨国势的时代悲愁的曲折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