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夜西风为办严,扫除氛噎出晴天。
正逢翠幄张青绮,应念朱唇拂紫绵。
隔夜西风为办严,扫除氛噎出晴天。
正逢翠幄张青绮,应念朱唇拂紫绵。
王之道

王之道

公元一〇九三年至一一六九年字彦猷,庐州濡须人。生于宋哲宗元祐八年,卒于孝宗乾道五年,年七十七岁。善文,明白晓畅,诗亦真朴有致。为人慷慨有气节。宣和六年,(公元一一二四年)与兄之义弟之深同登进士第。对策极言燕云用兵之非,以切直抑制下列。调历阳丞。绍兴和议初成,之道方通判滁州,力陈辱国非便。大忤秦桧意,谪监南雄盐税。坐是沦废者二十年。后累官湖南转运判官,以朝奉大夫致仕。之道著有相山集三十卷,《四库总目》相山词一卷,《文献通考》传于世。 ▶ 1106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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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磐夜气压重楼,剪柳春风道九秋。
如磐(pán)¹夜气压重(chóng)²,剪柳春风道九秋³
译文:黑夜像磐石一样压着层层高楼,吹拂柳枝的春风却引来肃杀的秋天。
注释:丁君:即丁玲(1904-1986),原姓蒋,名炜,字冰之,笔名丁玲,湖南临澧人,著名现当代女作家。¹如磐:磐,大石头。如磐,沉重的样。²重楼:重,重叠,层叠。重楼,层楼,高楼。³九秋:指秋季九十天,意为肃杀。
瑶瑟凝尘清怨绝,可怜无女耀高丘。
瑶瑟(sè)¹凝尘²清怨绝³,可怜无女耀高丘
译文:琴上积尘而清丽幽怨的曲调断绝了,可惜不再有女作家来光耀文坛。
注释:¹瑶瑟:瑟,古弦乐器。瑶瑟,亦称锦瑟,用珠玉装饰的瑟。²凝尘:尘封。³清怨绝:即清凄哀怨的曲调绝断。⁴高丘:指文坛。

  首句“如磐夜气压重楼,剪柳春风导九秋”描写了当时国民政府的黑暗统治和对进步文化打压的气氛。夜气沉沉,像大石头般的沉重,仿佛要压塌了重重的高楼;春天刚刚逝去,那曾吹出柳叶的春风去却直接把大地导入了萧瑟的秋天。对当时的文化统治气氛的描写,鲁迅在写给友人的信中,也是通过如诗中所表现的这样的手法,通过对天气的描写来隐喻,如在1933年6月18日致姚克的信中说:“近来天气大不佳,难于行路,恐须蛰居若干时,故不能相见。”“又在同日致曹聚仁的信中说:“近来的事,其实也未尝比明末更坏,不过交通既广,智识大增,所以手段也比较的绵密而且恶辣。”透过作者鲁迅在诗中描绘的场景,可以感受到压抑和萧瑟的秋气。

  “瑶瑟凝尘清怨绝,可怜无女耀高丘”句,抒发了作者鲁迅对丁玲的才华的赏识和惋惜、悲痛之情。瑶瑟,联想到屈原的《远游》中“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句中的湘灵来。丁玲是湖南人,她的富有才华的写作,使鲁迅自然而然地想起湘灵来。然而,斯人已逝,湘灵和丁玲均已逝去,使得玉制的华贵的瑶瑟,因无人弹拨而蒙上了灰尘,再也发不幽怨的乐声了。可惜的是,在湘楚的高山上,再也看不到那贤德的人才。“可怜无女耀高丘”句,是鲁迅化用了屈原《离骚》“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句,“无女”是屈原哀楚国无贤德之人的意思。鲁迅化用此句,正是对丁玲才华和品行的肯定,表达了作者为中国失去这样有才华的女作家而感到痛惜。据鲁迅好友许寿裳回忆,他曾问鲁迅最喜欢屈原《离骚》中的哪一句。鲁迅回答他的是“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女”是理想的化身,鲁迅以“女”自比。而在《悼丁君》诗中,鲁迅以“女”比丁玲,由此进一步说明鲁迅对丁玲的赏识。全诗巧用《楚辞》,善翻典故,贴切自然,不露痕迹,既显得含蓄委婉,又便于释愤抒情。一、二句从自然景象落笔,首先呈现了重压,窒息、凄清、索漠的感觉;以自然气候喻社会气候,状写国民政府统治的黑暗与残酷,既贴切自然,又反衬出社会气侯的险恶。一个“压”字,一个“导”字,形象而鲜明地突出了国民政府势力的凶顽、社会现实的黑暗。三、四句,紧扣诗题,突出一个“悼”字,活用典故,寓意深刻。“凝”、“绝”、“耀”几个动词的运用,十分准确形象,烘托了气氛,突出了内容,寄托于情尽。

参考资料:
1、 林伟.鲁迅诗歌注析:浙江大学出版社,2014年:130-131页
2、 谢邦华 张纯武 俞瑞华.鲁迅旧诗导读:武汉大学出版社,1989年:225-226页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多情自古空余恨¹,好梦由来最易醒。
译文:自古以来,多情的人总是会留下遗憾,而越是美好的梦却是越容易醒来。
注释:¹恨:遗憾。
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xù)¹太飘零。
译文:不是拈花一笑就可以解脱,只是可怜了那飘飞的柳絮居无定所。
注释:¹飞絮:飘飞的柳絮。
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
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
译文:欢聚之地刚刚刚建好,新作诗句还留在翡翠屏上。
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译文: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不是因为离别,伤心痛苦,眼泪也洒满了旧衣衫。
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
(tiáo)¹之华²,芸(yún)³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
译文:凌霄开了花,花儿黄又黄。内心真忧愁,痛苦又悲伤!
注释:¹苕:植物名,又叫凌霄或紫葳,夏季开花。²华:同“花”。³芸其:芸然,一片黄色的样子。⁴维其:何其。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其此,不其无生!
译文:凌霄开了花,叶子青又青。知道我这样,不如不降生!
牂羊坟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zāng)¹坟首²,三星³在罶(liǔ)。人可以食,鲜(xiǎn)可以饱!
译文:母羊头特大,鱼篓映星光。人有食可吃,岂望饱肚肠!
注释:¹牂羊:母羊。²坟首:头大。³三星:泛指星光。⁴罶:捕鱼的竹器。⁵鲜:少。

  全诗三章,前两章开头两句互文见义,说苕华盛开,一片黄色,叶子青青,沃若葱茏。这两句诗人以所见苕的花、叶起兴,苕叶青花黄,充满生机,而荒年的人民呢,却难以为生。诗人由联想导入感慨,两章诗的结尾两句即是所感。诗人痛心身处荒年,人们在饥饿中挣扎,九死一生,难有活路,反不其苕一类植物,活得自在,生命旺盛。为此,他心里忧伤不已,竟至于觉得最大的遗憾就是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天地之下,本以人为贵,今反而羡慕无知觉的植物,乃至说出“不其无生”的话,实在悲哉痛哉,愤极恨极。

  前两章尽管诗人感情激切,难以压抑的忧愤,几其烈火喷射而出,但是这一忧愤产生的原因,还是隐含在比兴之中,到第三章才加以揭示。“牂羊”两句确其清方玉润所说“造语甚奇”(《诗经原始》)。正因为“奇”,所以旧说纷纭,多不得要领。其实这是诗人诉说忧愤的原因,意思是说:荒年无物可食,宰母羊吧,可是它瘦弱得只剩下一个大头;打鱼吧,水中捕鱼的竹器中只有星光不见鱼。最后两句“人可以食,鲜可以饱”是最沉痛的呼号,人吃人,同类相残,本已惨绝人寰,可是此诗却说,即使人可以吃,而剩下的人已经很少了,而且还可以想见,吃草的羊都已瘦得无肉可吃,何况饥饿已久的人呢。不消说个个枯瘦其柴,就是把这为数不多的人全吃了,也难以饱肚子的。说得何等毛骨悚然,把惨景更推进了一步,较之唐人所写的“足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白居易《轻肥》)的诗句更加怵目惊心,不忍卒读。对于这两句话王照圆还特地记下她闻见的一段事实,加以印证,其文说:“东省乙巳、丙午三四年,数百里赤地不毛,人皆相食。鬻男卖女者,廉其价不得售,率枕藉而死。目所亲睹,读此诗为之太息弥日。”并自注云:“巳、午间,山左人相食。默人与其兄鹤岚先生谈诗及此篇,乃曰:‘人可以食’,食人也;‘鲜可以饱’,人瘦也。此言绝痛,附记于此。”可见,此诗所反映的周代残酷的社会现实与人民苦难,在长期封建社会里是具有普遍性的,这充分显示了《诗经》现实主义精神的力量。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512-514

tiáozhīhuā

míng xiānqín 

tiáozhīhuā yúnhuáng xīnzhīyōu wéishāng 
tiáozhīhuā qīngqīng zhī shēng 
zāngyángfénshǒu sānxīngzàiliǔ rénshí xiǎnbǎo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待到秋来九月八¹,我花开后百花杀²
译文:等到秋天九月重阳节来临的时候,菊花盛开以后别的花就凋零了。
注释:¹九月八:九月九日为重阳节,有登高赏菊的风俗,说“九月八”是为了押韵。²杀:草木枯萎。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jiǎ)¹
译文:盛开的菊花香气弥漫整个长安,遍地都是金黄如铠甲般的菊花。
注释:¹黄金甲:指金黄色铠甲般的菊花。

  这首诗是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所作的咏物诗。此诗运用比喻的手法,赋予菊花以英雄风貌与高洁品格,把菊花作为广大被压迫人民的象征,以百花喻指反动腐朽的封建统治集团,形象地显示了农民起义领袖果决坚定的精神风貌。全诗辞采壮伟,设喻新颖,想象奇特,意境瑰丽,气魄雄伟。

  “待到秋来九月八”,意思是重阳佳节未到,而诗人即赋诗遥庆之。“待到”二字迸发突兀,“骤响如爆竹”,具有凌厉、激越的韵致和可望在即的肯定意味。“九月八”在重阳节的前一天,从诗情奔腾的湍流来考察,诗人不写“九月九”而写“九月八”,并不仅仅是为了押韵,而且还透露出一种迫不及待,呼唤起义暴风雨早日来到的情绪。

  “我花开后百花杀”,一方面向读者展示了一种不可抗御的自然规律,用金菊傲霜盛开与百花遇霜而凋所造成的强烈对比,显示出菊花生机盎然的顽强生命力,一方面暗示了农民起义风暴一旦来临,腐败的唐王朝立刻就会像“百花”遇霜一样,变成枯枝败叶。

  第三、四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则是对菊花胜利远景的预见和憧憬。第三句写味,“冲天香阵透长安”,这香,不是幽香,不是清香,而是“冲天香阵”。“冲天”二字,写出了菊花香气浓郁、直冲云天的非凡气势;“香阵”二字说明金菊胜利时决非一枝独放,而是群体皆荣,包含了朴素而深刻的天下太平观念;一个“透”字,又显示了菊花香气沁人心脾、芳贯广宇、无所不至的进取精神。

  “满城尽带黄金甲”,“满城”是说菊花无处不有,遍满京都;“尽带”是说这遍满长安的菊花,无一例外地全都披上了黄金甲。身披黄金铠甲,屹立在飒飒西风之中,抗霜半寒,傲然怒放,这形象是何等英武!何等俊伟!况且,“满”城“尽”是,如同云霞,映照着天空;如同烈火,燃遍了长安!这里所歌咏、所塑造的,不是单独某一株菊花,而是菊花的“英雄群像”。

  这首诗是以菊喻志,借物抒怀,通过刻画菊花的形象、歌颂菊花的威武精神,表现了作者等待时机改天换地的英雄气魄。当农民起义的“重阳佳节”到来之日,那些封建统治阶级威风扫地,不是如同那些“百花”一样凋零了吗?当浩浩荡荡的义军开进长安之后,那身着戎装的义军战士,不是像这满城菊花一样,金烂烂辉光耀目、威凛凛豪气冲天吗?这首菊花诗是封建社会农民起义英雄的颂歌。诗虽然只有短短四句,既写了菊花的精神,也写了菊花的外形,形神兼备;既写了菊花的香气冲天,又写了菊花的金甲满城,色味俱全,形象十分鲜明。语言朴素,气魄宏伟,充满了使人振奋的鼓舞力量。

hòu

huángcháo tángdài 

dàidàoqiūláijiǔyuè huākāihòubǎihuāshā 
chōngtiānxiāngzhèntòuchángān mǎnchéngjìndàihuángjīnjiǎ 
岁惟丁卯,律中无射。天寒夜长,风气萧索,鸿雁于征,草木黄落。陶子将辞逆旅之馆,永归于本宅。故人凄其相悲,同祖行于今夕。羞以嘉蔬,荐以清酌。候颜已冥,聆音愈漠。呜呼哀哉!
岁惟¹丁卯(mǎo)²,律中(zhòng)无射(yì)³。天寒夜长,风气萧索,鸿雁,草木黄落。陶子将辞逆旅之馆,永归于本宅。故人¹⁰凄其¹¹¹²悲,同祖行¹³于今夕。羞¹⁴以嘉蔬,荐¹⁵以清酌(zhuó)¹⁶。候¹⁷颜已冥(míng)¹⁸,聆(líng)¹⁹音愈漠²⁰。呜呼哀哉!
译文:现在是丁卯年九月,天气寒冷,秋夜漫长,景象萧条冷落,大雁南飞,草木枯黄凋零。陶子将要辞别这暂时寄居的人世,永远回到自己本来的住处。亲友们怀着凄伤悲哀的心情,今晚一道来祭奠我的亡灵,为我送行。他们为我供上了新鲜的果蔬,斟上了清酒。看看我的容颜,已是模糊不清;听听我的声音,更是寂静无声。悲痛啊,悲痛!
注释:¹惟:为,是。²丁卯:指宋文帝元嘉四年(427)。³律中无射:指农历九月。律:乐律。古时把标志音高的十二律同十二个月份相配,用十二律的名称代表月份。无射:为十二律之一,指农历九月。⁴萧索:萧条,冷落。⁵鸿雁:大雁。⁶于:语助词,无意义。⁷征:行,这里指飞过。⁸逆旅之馆:迎宾的客舍,比喻人生如寄。⁹本宅:犹老家,指坟墓。¹⁰故人:指亲友。¹¹其:语助词,无意义。¹²相:交相。¹³祖行:指出殡前夕祭奠亡灵。¹⁴羞:进献食品,这里指供祭。¹⁵荐:进,供。¹⁶清酌:指祭奠时所用的酒。¹⁷候:伺望。¹⁸冥:昏暗,模糊不清。¹⁹聆:听。²⁰漠:通“寞”,寂静无声。
茫茫大块,悠悠高旻,是生万物,余得为人。自余为人,逢运之贫,箪瓢屡罄,絺绤冬陈。含欢谷汲,行歌负薪,翳翳柴门,事我宵晨,春秋代谢,有务中园,载耘载籽,乃育乃繁。欣以素牍,和以七弦。冬曝其日,夏濯其泉。勤靡余劳,心有常闲。乐天委分,以至百年。
茫茫大块¹,悠悠高旻(mín)²,是³生万物,余得为人。自余为人,逢运之贫,箪(dān)屡罄(qìng),絺(chī)(xì)冬陈。含欢谷汲¹⁰,行歌¹¹负薪(xīn)¹²,翳(yì)¹³柴门¹⁴,事我宵晨¹⁵,春秋代谢¹⁶,有务¹⁷中园¹⁸,载¹⁹(yún)²⁰载籽(zǐ)²¹,乃育乃繁²²。欣以素牍(dú)²³,和²⁴以七弦²⁵。冬曝(pù)²⁶其日,夏濯(zhuó)²⁷其泉。勤靡(mí)余劳²⁸,心有常²⁹³⁰。乐天³¹委分³²,以至百年³³
译文:茫茫大地,悠悠高天,你们生育了万物,我也得以降生人间。自从我成为一个人,就遭遇到家境贫困的命运,饭筐水瓢里常常是空无一物,冬天里还穿着夏季的葛布衣服。可我仍怀着欢快的心情去山谷中取水,背着柴火时还边走边唱,在昏暗简陋的茅舍中,一天到晚我忙碌不停。从春到秋。田园中总是有活可干,又是除草又是培土,作物不断滋生繁衍。捧起书籍,心中欣欢;弹起琴弦,一片和谐。冬天晒晒太阳,夏天沐浴于清泉。辛勤耕作,不遗余力,心中总是悠闲自在。乐从天道的安排,听任命运的支配,就这样度过一生。
注释:¹大块:指大地。²旻:天。³是:此。指天地,大自然。⁴运:指家运。⁵箪:盛饭的圆竹篮。⁶瓢:盛水的葫芦。⁷罄:空,尽。⁸絺绤:夏天穿的葛布衣,絺是细葛布,绤是粗葛布。⁹陈:设、列,这里指穿。¹⁰谷汲:在山谷中取水。¹¹行歌:边走边唱。¹²负薪:背着柴禾。¹³翳翳:昏暗的样子。¹⁴柴门:用树条编扎的门,指屋舍简陋。¹⁵事我宵晨:谓料理日常生活。事:做。宵晨:早晚。¹⁶代谢:相互更替。¹⁷务:指从事农活。¹⁸中园:园中,指田园。¹⁹载:又,且。²⁰耘:除草。²¹耔:在苗根培土。²²乃育乃繁:谓作物不断滋生繁衍。乃:就。²³素牍:指书籍。牍是古代写字用的木简。²⁴和:和谐。²⁵七弦:指七弦琴。²⁶曝:晒。 ²⁷濯:洗涤。²⁸勤靡余劳:辛勤耕作,不遗余力。靡:无。²⁹常:恒久。³⁰闲:悠闲自在。³¹乐天:乐从天道的安排。³²委分:犹“委命”,听任命运的支配。分:本分,天分。³³百年:一生,终身。
惟此百年,夫人爱之,惧彼无成,愒日惜时。存为世珍,殁亦见思。嗟我独迈,曾是异兹。宠非己荣,涅岂吾缁?捽兀穷庐,酣饮赋诗。识运知命,畴能罔眷。余今斯化,可以无恨。寿涉百龄,身慕肥遁,从老得终,奚所复恋!
¹此百年,夫²³爱之,惧彼无成,愒(kài)日惜时。存为世珍,殁(mò)亦见思。嗟(jiē)我独迈¹⁰,曾¹¹是异兹¹²。宠非己荣¹³,涅(niè)岂吾缁(zī)¹⁴?捽(zuó)¹⁵穷庐,酣(hān)饮赋诗。识运知命,畴(chóu)¹⁶能罔(wǎng)¹⁷¹⁸。余今斯¹⁹²⁰,可以无恨。寿涉²¹百龄²²,身慕肥遁(dùn)²³,从老得终²⁴,奚(xī)²⁵所复恋!
译文:这人生一世,人人爱惜它,唯恐一生不能有所成就,格外珍惜时光。生前为世人所尊重,死后被世人所思念。可叹我自己独行其是,竟是与众不同。我不以受到宠爱为荣耀,污浊的社会岂能把我染黑?身居陋室,意气傲然,饮酒赋诗。我识运知命,所以能无所顾念。今日我这样死去,可说是没有遗恨了。我已至老年,仍依恋着退隐的生活,既以年老而得善终,还又有什么值得留恋!
注释:¹惟:句首助词。²夫:句首助词。³人:犹“人人”。⁴彼:指人生一世。 ⁵无成:无所成就。⁶愒:贪。⁷存为世珍:生前被世人所尊重。存:指在世之时。⁸殁:死。⁹见思:被思念。¹⁰嗟我独迈:感叹自己独行其是。迈:行。¹¹曾:乃,竟。 ¹²兹:这,指众人的处世态度。¹³宠非己荣:不以受到宠爱为荣耀。¹⁴涅岂吾缁:污浊的社会岂能把我染黑。涅:黑色染料。缁:黑色,这里用作动词,变黑。¹⁵捽兀:挺拔突出的样子,这里形容意气高傲的样子。¹⁶畴:语助词,无意义。¹⁷罔:无。¹⁸眷:眷念,留恋,指人世。¹⁹斯:此,这样。²⁰化:物化,指死去。²¹涉:及,到。²²百龄:百岁,这里指老年。²³肥遁:指退隐。肥:宽裕自得。遁:退避。 ²⁴从老得终:谓以年老而得善终。²⁵奚:何。
寒暑愈迈,亡既异存,外姻晨来,良友宵奔,葬之中野,以安其魂。窅窅我行,萧萧墓门,奢耻宋臣,俭笑王孙,廓兮已灭,慨焉已遐,不封不树,日月遂过。匪贵前誉,孰重后歌?人生实难,死如之何?呜呼哀哉!
寒暑愈迈¹,亡²既异³,外姻晨来,良友宵奔,葬之中野,以安其魂。窅(yǎo)我行,萧萧¹⁰墓门,奢耻宋臣¹¹,俭(jiǎn)笑王孙¹²,廓¹³兮已灭¹⁴,慨焉已遐¹⁵,不封¹⁶不树¹⁷,日月遂过。匪(fēi)¹⁸贵前誉(yù)¹⁹,孰²⁰重后歌²¹?人生实难,死如之何²²?呜呼哀哉!
译文:岁月流逝,死既不同于生,亲戚们清晨便来吊唁,好友们连夜前来奔丧,将我葬在荒野之中,让我的灵魂得以安宁。我走向幽冥,萧萧的风声吹拂着墓门,我以宋国桓魋那样奢侈的墓葬而感到羞耻,以汉代杨王孙那过于简陋的墓葬而感到可笑。墓地空阔,万事已灭,可叹我已远逝,既不垒高坟,也不在墓边植树,时光自会流逝。既不以生前的美誉为贵,谁还会看重那死后的歌颂呢?人生道路实在艰难,可人死之后又能怎样呢?悲痛啊,悲痛!
注释:¹逾迈:过去;消逝。²亡:死。³异:不同于。⁴存:生,活着。⁵外姻:指母族或妻族的亲戚。这里泛指亲戚。⁶奔:指前来奔丧。⁷之:作者自指。⁸中野:荒野之中。⁹窅窅:隐晦的样子。¹⁰萧萧:风声。¹¹奢耻宋臣:以宋国桓魋(tuí)那样奢侈的墓葬而感到羞耻。¹²俭笑王孙:以汉代的杨王孙过于简陋的墓葬而感到可笑。¹³廓:空阔,指墓地。¹⁴灭:消灭,指人已死去。¹⁵遐:远,指死者远逝。¹⁶不封:不垒高坟。¹⁷不树:不在墓边植树,作者自视为庶人。¹⁸匪:同“非”。¹⁹前誉:生前的美誉。²⁰孰:谁。²¹后歌:死后的歌颂。²²如之何:如何,怎样。之:语助词,无意义。

  祭文起笔,展现的是一个凄清的虚境:深秋的夜晚,萧瑟的寒风刮得正紧;草木相约着一起枯黄萎去;夜色里还传来几声鸿雁南飞的哀唳。诗人终于感觉到生命的大限已到,该是辞别人世、永归“本宅”的时候了。恍惚间“嘉蔬”、“清酌”已供满祭案,“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挽歌辞》)的景象,依稀都飘浮眼前。诗人却将停卧棺中,再听不到那幽幽悲泣之音,看不见那吊衣如雪之景。这是一种心酸的情境:秋气的萧瑟与将死的哀情相融相映。一句“呜呼哀哉”之叹,更使开篇蒙上了苍凉气息。

  在辞世的弥留之间,追索飘逝而去的一生,当诗人抚视那“逢运之贫”的清素出身,“箪瓢屡罄,絺绤冬陈”的窘困生涯时,也曾为之黯然,不过令诗人宽慰的是,清素养育了他的淳真之心,窘困也未移易他对人生的热爱。虽然不免要宵晨“谷汲”,荷锄“负薪”,朝夕出入的也只是“翳翳柴门”。然而他有欢乐,有歌声,有“载耘载耔”的怡然和“欣以素牍,和以七弦”的自得。文中所展示的诗人的平生,很琐碎,很平淡,没有官场中人车骑雍容的气象、笙歌院落的富丽。但这恰恰是诗人引为自豪的人生。从“含欢”、“行歌”的轻笔点染中描写了一位遗世独立、超逸不群的高蹈之士的身影。他“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在“冬曝其日,夏濯其泉”的简朴生活中,在“乐天委分”的淡然一笑中,领略到了“我心常闲”的劳作之乐趣,体会到了自由不羁的人生之价值。这样度过的一生看似平淡,但较之于巧取豪夺,较之于“为五斗米折腰”而丧失独立之人格,更充实、更富足。这一节的行文,正如诗人平日的田园诗,疏淡、平远,字里行间淌满了深情。浓浓的人生意趣,融入悠悠的哲理思索,久久回味而不尽。

  “嗟我独迈,曾是异兹”一节,表明了诗人回顾平生后无悔无怨的态度:营营惜生、追名逐利的生涯毫不可慕;在那污浊的世界里,适足以秽污了人的美好本性而已。诗人洁身自好,不以尊宠为荣,肮脏的东西又岂能沾染诗人的身心。置身于陇亩之中,独立于天地之间,“捽兀穷庐,酣饮赋诗”,才是值得追求的傲岸率真之人生。诗人正是这样做了,这一生已无所遗恨。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死生之变,诗人显得格外平静。诗人知道帝乡之“不可期”,他知道死去之“何所道”,自己既然已“寿涉百龄”,“从老得终”,那就任它“托体同山阿”好了,又有什么可眷恋的。在“外姻晨来,良友宵奔”的凄清氛围中,就要离去——他似乎不喜不惧,显得异样地安详。

  然而,诗人对自己的一生,也并非真的一无憾意。在诗人的内心深处,仍蕴蓄着几分悲怆和苦涩。此文写到结尾,诗人的辞世之梦也已编织到了最幽暗的一幕:当诗人看见自己在昏昧中告别“逆旅之馆”、踽踽飘临“萧萧墓门”之际,虽然表现了“不封不树,日月遂过”的淡泊,“匪贵前誉,孰重后歌”的超旷,但还是发出了“廓兮已灭,慨焉已遐”的苍凉慨叹。此刻,诗人似乎对过去的一生,又投去了最后的一瞥,诗人忽然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从“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杂诗》)的少年意气,到“大济于苍生”(《感士不遇赋》)壮年怀抱,从对“荆轲”抗暴精神的讴歌,到对“桃花源”无压迫社会的向往。在诗人的一生中,除了“性本爱丘山”的率真外,原也有造福世界的雄怀。然而,诗人所置身的时代,却是一个“网密裁而鱼骇,宏罗制而鸟惊”的专制时代。理想被幻灭,壮志被摧折,诗人纵然“怀琼握兰”,又能有何作为,最终只能如一只铩羽之鸟、一朵离岫之云,在归隐林下的孤寂中了其一生。这深藏在内心的悲怆,在诗人离世的最后一瞥中,终于如潮而涌,化作了结语的嗟叹:“人生实难,死如之何?”

  这嗟叹之音,震散了诗人的自悼之梦,也使貌似平静的祭文霎时改观。南宋真德秀在《跋黄瀛拟陶诗》中论及陶渊明时说:“虽其遗荣辱、一得丧,真有旷达之风,细玩其词,时亦悲凉感慨,非无意世事者。”《自祭文》亦正如此:在它那“身慕肥遁”、自甘淡泊的回顾中,虽然有“我心常闲”的安舒,但也有“嗟我独迈”的咨叹;那“翳翳柴门”,固然掩映着他“捽兀穷庐”的旷傲,但也不免有“闲居寡欢”的落寞(《饮酒》);“识运知命,乐天委分”是通达的,但又何尝不含有“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的辛酸和无奈,诗人也平静,但那是饱经风霜后苦衷难言的平静;诗人也“含欢”,但那也大抵是暂时忘却苦恼的欢欣。旷达中含几多悲凉,飘逸中带几多沉重,这就是诗人陶渊明辞世前夕,所编织的最后梦境的真实色彩。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陶渊明诗文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192-1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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