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之世多俊贤,才高有如横海鳣。搜索异景不得潜,骊珠一夜飞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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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风流亦可怜,高谈出口如涌泉。近来诸子无足言,白鸡梦破千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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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无人世所冤,遣公出世扶其颠。遨游八极乘紫烟,绛旂丹毂驱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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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嗜酒无一钱,酒酣落笔惊四筵。见公始觉心茫然,仰天大笑呼谪仙。
我生嗜酒无一钱,酒酣落笔惊四筵。见公始觉心茫然,仰天大笑呼谪仙。
天风吹落云锦篇,皎如明月堕我前。寒光耿耿江底悬,鱼龙夜抱星斗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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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汹汹来百川,似欲上拍曹刘肩。有人如此犹弃捐,朱颜改后宁复妍。
议论汹汹来百川,似欲上拍曹刘肩。有人如此犹弃捐,朱颜改后宁复妍。
愿为羲和执玉鞭,驾驭白日青云边,请公早上登封笺。
愿为羲和执玉鞭,驾驭白日青云边,请公早上登封笺。

xiècóngdàojiàn--yóng

hàntángzhīshìduōjùnxiáncáigāoyǒuhénghǎizhānsōusuǒjǐngqiánzhūfēishàngtiān

jiāngzuǒfēngliúliángāotánchūkǒuyǒngquánjìnláizhūziyánbáimèngqiānqiānn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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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ēngshìjiǔqiánjiǔhānluòjīngyánjiàngōngshǐjuéxīnmángrányǎngtiānxiàozhéxiān

tiānfēngchuīluòyúnjǐnpiānjiǎomíngyuèduòqiánhánguānggěnggěngjiāngxuánlóngbàoxīngdòumián

lùnxiōngxiōngláibǎichuānshìshàngpāicáoliújiānyǒurényóujuānzhūyángǎihòuníngyán

yuànwèizhíbiānjiàbáiqīngyúnbiānqǐnggōngzǎoshàngdēngfēngjiān

叶颙

叶颙

(1296—?)元明间金华府金华人,字景南,一字伯恺,自号云𩕢天民。元末隐居不出,至正中自刻其诗,名《樵云独唱》。入明,举进士,官行人司副。后免官家居,授徒甚众。 ▶ 457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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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五尺道,置吏抚南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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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使文翁教,兼令孟获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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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馐蒟酱实,歌杂竹枝辞。
盘馐蒟酱实,歌杂竹枝辞。
取酒须勤醉,乡关不可思。
取酒须勤醉,乡关不可思。

  “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自古创来,以“别”为题的作品,多有悲凄缠绵之作,常囿于个人感情圈子之内,而司马光的这首送别诗,却能俯瞰九州,追溯千古,将历史、现实、希望结合起来,以诗的美启迪友人的沉思,用历史的光辉烛照前进的道路,感情深挚而不浮露,境界高人一着。

  富顺在四川南部,与云南近邻。古代,包括云南、贵州及四川西南的广大地区,《史记》、《汉书》称为“西南夷”;《三国志》、《华阳国志》称为“南中”。历代王朝很早就注意到这一带地方的开发,秦代李冰、常頞,先后修筑从四川通往云南的路,长约二千余里,宽约五尺,史称“五尺道”(见《史记·西南夷列传》、《华阳国志》),还在西南地区设置官吏。汉代承秦制,继续派唐蒙等“凿石开阁”,修筑官路,直达建宁(今云南曲靖);汉武帝时,兵临云南,滇王降汉,汉武帝仍命其为“长帅”,赐“滇王”印,先后置益州、越嶲、牂牁、犍为等郡,西南地区自此有了全国统一的行政建制;汉王朝还实行移民屯田,内地的先进耕作技术渐传边疆。首联以简练的笔墨概括了这些史实。

  在注意加强边疆与内地政治、经济联系的同时,一些有见识的官员,还注意边疆文化的提高和民族的团结。西汉的文翁在汉景帝末期任蜀郡太守,在成都设立学校,入学得免徭役,一时“学徒鳞萃,蜀学比于齐鲁”(《华阳国志·南中志》)。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对南中大姓的叛乱,并不单纯以武力征服,而是采取“攻心为上”的策略,对其首领孟获“七擒七纵”,使其心诚悦服。诸葛亮还吸收一部分民族上层人物为其“属官”,参与蜀国中央政权。结果,南中安定,无复后顾之忧。诸葛亮南征,恩威兼施,然而教化尚未顾及。“欲使”二句即于此着眼。二句一气直下,意谓朝廷欲将文翁的教化施于南中孟获之辈,使之发展成为文明之域。

  南中地区,古人多视为蛮荒之地,其实,这里物产丰饶,民风淳朴,蜀锦、桐华布、筇竹杖,远在西汉就已销售国外,风味饮食亦多,蒟酱就是其中之一。蒟酱,一作“枸酱”。一说是,一种胡椒科植物做的酱,味辛辣(《史记·西南夷列传·索隐》);另一说是鸡棕酱,蒟、鸡同音,为内地人误记(尹艺《鸡棕油》)。鸡棕本是一种香菌,向来被视为“山珍”。明代谢肇淛《滇略·产》说:“鸡棕,……土人盐而脯之,熬液为油,以代酱豉。”南中蒟酱,汉代就已销往邻近地区。南中民间歌舞丰富优美,巴渝间流传的《竹枝词》就是其中的代表,它含思婉转,色彩明丽,唱时以鼓笛伴奏,同时起舞。唐代刘禹锡曾据以改作新词,脍炙人口。“盘馐”二句即选取这两件有代表性的事物,说明了南中风物之美。

  尾联二句,诗人劝友人在途中开怀畅饮,切莫频起乡思之情。言外之意是,南中之事大有可为,不可因忧思而自伤心神。司马光毕竟是政治家,颇有眼光。诗中所发的主张是针对唐宋以来的弊端而发的。唐代天宝年间(742—756),杨国忠等贪边功以邀宠,对南诏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进攻,结果全军覆没,自此西南兵戈不息(见《新唐书·南诏传》、《旧唐书·南诏传》);宋太祖赵匡胤则“挥玉斧”,把大渡河以南之地划出疆界(见毕沅《续资治通鉴》卷四),使继南诏而起的大理国与中原地区的文化交流受到阻碍。司马光对友人的谆谆嘱咐,表现了他对西南地区的深切关注。

  此诗虽偏于议论,不铺陈文采,也不刻意求工,然而在质朴的语句之中,蕴含着丰富的内涵,而且感情诚挚,含意深远,在宋人五律中属于佳作。这与诗人“视地而后敢行,顿足而后敢立”的敦朴性格也是一致的。

sòngzhāngchéngjìnzhīshùnjiān--guāng

hànjiāchǐdàozhìnán

使shǐwénwēngjiàojiānlìngmènghuòzhī

pánxiūjiàngshízhúzhī

jiǔqínzuìxiāngguān

老僧道机熟,默语心皆寂。
老僧道机¹熟,默语心皆寂。
译文:老和尚精通释氏道义,整天默默不语而心神宁静。
注释:¹机:关键、要点。
去岁别舂陵,沿流此投迹。
去岁别舂(chōng)¹,沿流此投迹。
译文:据说是去年离开舂陵,沿着潇水投奔零陵。
注释:¹舂陵:地名,在今湖南宁远县柏家坪。
室空无侍者,巾屦唯挂壁。
室空无侍者,巾屦(jù)¹唯挂壁。
译文:居室简陋没有侍者,只有毛巾鞋子挂在壁屛。
注释:¹屦:用麻、葛等制成的鞋。
一饭不愿馀,跏趺便终夕。
一饭不愿馀,跏(jīa)(fū)¹便终夕。
译文:用餐时一粒饭都不肯剩存,饭后盘腿而坐直至太阳西沉。
注释:¹跏趺:佛教徒结跏趺坐的略称,双足交迭而坐,是佛教中修禅者的坐法。
风窗疏竹响,露井寒松滴。
风窗疏竹响,露井寒松滴。
译文:窗外风吹稀疏的竹枝沙沙作响,井边的老松上清露泠泠。
偶地即安居,满庭芳草积。
¹地即安居,满庭芳草积。
译文:适合的地方就是安居的场所,庭院青悠悠芳草芬馨。
注释:¹偶:谐合。

  这是一首酬赠诗,诗中描述了这样一位老和尚:他生性喜静,沉于佛事,佛理精熟,生活简朴,令人肃然起敬。全诗语言明白晓畅,内容单一。

  全诗可分为三节,前四句是第一节,概括介绍老和尚,一“熟”一“默”,形象地刻画出了老和尚内外特点。中四句为第二节,以白描手法,反映了老和尚节俭的生活。后四句为第三节,写庭院环境,衬托老和尚不凡的修养。全诗结构匀称合理。

  此诗在写法上运用衬托手法。先写老僧话少心静,再写居室空荡,生活简朴,环境天然,意在衬托“长老”内在的充实以及对佛道的精熟。在此诗第三节以生活环境的自然幽雅来衬托主人的涵养。另外,此诗所布的“虚白”,如长老的家世如何,缘何而投空门,乃至姓名法号等等,读者都不得而知。诗人有意将此谈化,恰恰突显了中心内容,使“熟”字成为此诗的诗眼。把读者的目光引向了长者对佛的热情与虔诚,“长者”就像是为“佛”而生,为之痴迷,愿为之倾尽生命的坚定执著的信使,是一名地道的全身心投入的“浮屠”。

  柳宗元的赠诗答诗,一般都是写给好友亲朋的。像此诗这样写给既非亲故、又无深交的一般僧侣,是少之又少。这就反映出诗人对老和尚的敬慕以及贬谪生活的孤独寂寞之情。此诗不仅表现了诗人对长老的敬仰与羡慕,同时也反映出诗人当时旧痛欲罢不能的心境。

参考资料:
1、 王国安.柳宗元诗笺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200-203

zèngjiānghuázhǎnglǎo--liǔzōngyuán

lǎosēngdàoshúxīnjiē

suìbiéchōnglíng沿yánliútóu

shìkōngshìzhějīnwéiguà

fànyuànjiā便biànzhōng

fēngchuāngshūzhúxiǎngjǐnghánsōng

ǒuānmǎntíngfāngcǎo

夫治乱,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故运之将隆,必生圣明之君。圣明之君,必有忠贤之臣。其所以相遇也,不求而自合;其所以相亲也,不介而自亲。唱之而必和,谋之而必从,道德玄同,曲折合符,得失不能疑其志,谗构不能离其交,然后得成功也。其所以得然者,岂徒人事哉?授之者天也,告之者神也,成之者运也。
夫治¹²,运³也;穷达,命也;贵,时也。故运之将隆,必生圣明之君。圣明之君,必有忠贤之臣。其所以相遇也,不求而自合;其所以相亲也,不介¹⁰而自亲。唱之而必和,谋之而必从,道德玄同¹¹,曲折合符¹²,得失不能疑其志,谗(chán)构不能离其交,然后得成功也。其所以得然者,岂徒人事哉?授(shòu)之者天也,告¹³之者神也,成之者运也。
译文:治乱,是由命运决定的;穷达,是由天命决定的;贵贱,是由时机决定的。所以命运将要隆盛的时候,必定产生圣明的君主;有了圣明的君主,必定会有忠贤的臣子。他们彼此的相遇,不是互相访求而是自然地走到一块来的;他们彼此的相亲,不是有人介绍而是自然地亲密起来的。一人吟唱而另一人必定应和,一人谋画而另一人必定听从。彼此道德混同齐一,辗转相合有如符契。无论得失都不会怀疑彼此的志向,谗言挑拨也不能离间他们时间的交情,这样然后才取得了君臣时道的成功。他们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功,哪里仅仅是人为的呢?给予的是天,告知的是神,玉成的是命运啊。
注释:¹治:政治清明,即治世。²乱:乱世。³运:国运。⁴穷达:困窘与显达。⁵贵:地位显赫。⁶贱:贫贱。⁷时:时机,机会。⁸自合:自然在一起。⁹相亲:相互亲近。¹⁰介:介绍。¹¹玄同:默契。¹²合符:义同“玄同”。¹³告:觉,使之觉悟。
夫黄河清而圣人生,里社鸣而圣人出,群龙见而圣人用。故伊尹,有莘氏之媵臣也,而阿衡于商。太公,渭滨之贱老也,而尚父于周。百里奚在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不才于虞而才于秦也。张良受黄石之符,诵三略之说,以游于群雄,其言也,如以水投石,莫之受也;及其遭汉祖,其言也,如以石投水,莫之逆也。非张良之拙说于陈项,而巧言于沛公也。然则张良之言一也,不识其所以合离?合离之由,神明之道也。故彼四贤者,名载于箓图,事应乎天人,其可格之贤愚哉?孔子曰:“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诗云:“惟岳降神,生甫及申;惟申及甫,惟周之翰。”运命之谓也。
夫黄河清而圣人生,里社鸣而圣人出¹,群龙见而圣人用。故伊尹²,有莘(shēn)氏之媵(yìng)臣也,而阿衡³于商。太公,渭滨之贱老也,而尚父于周。百里奚在虞(yú)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不才于虞而才于秦也。张良受黄石之符,诵三略之说,以游于群雄,其言也,如以水投石,莫之受也;及其遭汉祖,其言也,如以石投水,莫之逆也。非张良之拙(zhuō)说于陈项¹⁰,而巧言于沛(pèi)¹¹也。然则张良之言一也,不识其所以合离?合离之由,神明之道也。故彼四贤¹²者,名载于箓(lù)¹³,事应乎天人¹⁴,其可格¹⁵之贤愚哉?孔子曰:“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shì)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诗云:“惟岳降神,生甫及申¹⁶;惟申及甫¹⁷,惟周之翰(hàn)¹⁸。”运命之谓也。
译文:黄河水清就有圣人诞生,神祠鸣响就有圣人出现,群龙出现就有圣人君临天下。所以伊尹,原是有莘氏陪嫁的奴隶,却辅佐商汤做了阿衡;太公,原是在渭水边上钓鱼的微贱老人,却辅佐周朝做了尚父。百里奚在虞国而虞国灭亡了,到秦国后秦国却成了霸主,不是百里奚在虞国没有才能而到秦国后就有才能了。张良接受黄石公授与的兵书,诵读记载了三略学问的书籍,然后用所掌握的学问游说群雄,他说的话,却像用水泼向石头一样,没有一个人接受。等到他碰上汉高祖,他说的话,就像将石头投向水中一样,没有一次受到抗拒。不是张良在劝说陈涉、项梁时就笨口拙舌,而在劝说沛公时就能说会道。那么张良说话的技巧前后是一样的,有人不明白前后结果不同的原因是由于不明白君臣所以合离的道理,君臣合离的原因,就像神明时道一样。所以前面提到的四位贤人,姓名被史籍记载,事迹应乎天事合于人心,这哪能用贤明愚昧来加以量度呢!孔子说:“圣人清明在身,气度志向如神。君临天下的欲望将要来到的时候,神灵在为时开路的同时必先为时预备好辅佐的贤臣。就像天将降落及时雨时,山川为时出云一样。”《诗经》说:“中岳嵩山降下神灵,生下了吕侯和申伯。就是吕侯和申伯,辅佐周朝成了中坚。”这里说的就都是命运啊。
注释:¹里社鸣而圣人出:迷信说法。李善注引《春秋·潜潭巴》:“里社明,此里有圣人出。其呴,百姓归,天辟亡。宋均曰:“里社之君鸣,则教令行,教令明,惟圣人能之也。呴,鸣之怒者。圣人怒则天辟亡矣。汤起放桀时,盖此祥也。”里社,古代里中祀土地神之处。里社鸣,指里社有人鸣,鸣之者即带头起事者,亦即圣人。²伊尹:商汤时大臣。³阿衡:官名,犹后代宰相。⁴太公:即太公望姜子牙。⁵尚父:周武王尊太公望为尚父。⁶百里奚:春秋时秦穆公的大夫。⁷张良:汉高祖刘邦重要的谋士。⁸黄石之符:李善注引《黄石公记序》:“黄石者,神人也。有《上略》、《中略》、《下略》。”又引《河图》:“黄石公谓张良曰:读此,为刘帝师。”⁹三略:即《太公兵法》,分上中下《三略》。¹⁰陈、项:陈涉、项羽。¹¹沛公:刘邦。¹²四贤:指以上伊尹、太公、百里奚、张良。¹³箓图:史籍。¹⁴天人:天道人事。¹⁵格:衡量。“清明”句:出自《礼记·孔子闲居》。¹⁶申:申伯。¹⁷甫:庸山甫。¹⁸翰:干。
岂惟兴主,乱亡者亦如之焉。幽王之惑褒女也,祅始于夏庭。曹伯阳之获公孙强也,征发于社宫。叔孙豹之昵竖牛也,祸成于庚宗。吉凶成败,各以数至。咸皆不求而自合,不介而自亲矣。昔者,圣人受命河洛曰:以文命者,七九而衰;以武兴者,六八而谋。及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故自幽厉之间,周道大坏,二霸之后,礼乐陵迟。文薄之弊,渐于灵景;辩诈之伪,成于七国。酷烈之极,积于亡秦;文章之贵,弃于汉祖。虽仲尼至圣,颜冉大贤,揖让于规矩之内,訚訚于洙、泗之上,不能遏其端;孟轲、孙卿体二希圣,从容正道,不能维其末,天下卒至于溺而不可援。
岂惟兴主¹,乱亡²者亦如之焉。幽王³之惑褒(bāo)女也,祅(yāo)始于夏庭。曹伯阳之获公孙强也,征发于社宫。叔孙豹之昵(nì)竖牛也,祸成于庚(gēng)¹⁰。吉凶成败,各以数¹¹至。咸皆不求而自合,不介而自亲矣。昔者,圣人受命河洛¹²曰:以文¹³¹⁴者,七九¹⁵而衰;以武¹⁶兴者,六八¹⁷而谋。及成王¹⁸定鼎¹⁹于郏(jiá)(rǔ)²⁰,卜世²¹三十,卜年²²七百,天所命也。故自幽厉²³之间,周道大坏,二霸²⁴之后,礼乐陵迟²⁵。文薄²⁶之弊(bì),渐²⁷于灵景²⁸;辩诈²⁹之伪(wěi),成于七国³⁰。酷烈³¹之极,积于亡秦;文章之贵,弃于汉祖。虽仲尼³²至圣,颜冉(rǎn)³³大贤,揖(yī)³⁴于规矩³⁵之内,訚(yín)³⁶于洙、泗之上,不能遏(è)³⁷其端;孟轲³⁸、孙卿体二希圣,从容正道³⁹,不能维⁴⁰其末,天下卒⁴¹至于溺⁴²而不可援⁴³
译文:岂只是振兴主人的人,导致乱亡的人也是这样。周幽王被褒姒惑乱,其反常怪异开始出现在夏朝宫庭;曹伯阳得到公孙强,迹象最初出现在社宫;叔孙豹宠信竖牛;祸乱在庚宗时就已造成。吉凶成败,各按命运所安排的到来,都是不用寻求而自己就走到了一块,不用媒介而自己就亲密了。以前圣人受命于河图洛书,说:以文德受命的人,七世九世后就要衰微;以武功兴起的人,六世八世后就要重新谋画振兴时策。到成王将九鼎固定在郏鄏,占卜的结果是传世三十代,享国七百年,这是上天所命令的。所以在幽王、厉王时间,周王朝的治国时道就大大败坏;齐桓、晋文二霸时后,礼乐就衰落下来;文德浮薄的弊病,渐渐地在灵王、景王时产生;巧辩欺诈的风气,在七国时形成;极端的残暴,累积于终于灭亡的秦朝;看重文章风尚,在汉高祖刘邦时被抛弃。即使是仲尼这样道德最高尚的人,即使是颜回,冉有这样的大贤,以礼法为准绳大力推行文德,在洙水、泗水时间和颜悦色地教学,也不能阻止浮薄风气的产生;孟轲、孙卿,那样效法颜、回冉有和仰慕至圣孔子,从容奉行正道,也不能在末世发挥应有的维系作用。天下终于发展到大道沉溺的地步,而无法再加以援救。
注释:¹兴主:兴国之主。²乱亡:亡国之君。³幽王:周幽王,西周亡国之君。⁴褒:褒姒,周幽王的皇后。⁵曹伯阳:春秋时曹国国君。⁶社宫:祭祀之所。⁷叔孙豹:春秋时鲁国大夫。⁸昵:亲近。⁹竖牛:春秋时鲁国人。¹⁰庚宗:鲁国地名,今山东省泗水县东。¹¹数:历数,即天命。¹²河、洛:《河图》、《洛书》。¹³文:指周文王。¹⁴命:受天命而得天下。¹⁵七九:七代、九代。¹⁶武:指周武王。¹⁷六八:六代、八代。¹⁸成王:指周成王,周武王之子。¹⁹定鼎:定都。²⁰郏鄏:古都名,在今河南省洛阳市。²¹卜世:占卜预测传国的世代数。²²卜年:占卜享国的年数。²³幽厉:周幽王、周厉王。²⁴二霸:指齐桓公、晋文公。²⁵陵迟:衰败。²⁶文薄:文德衰薄。²⁷渐:浸染。²⁸灵景:周灵王、周景王。²⁹辩诈:巧言辩解,指纵横家的言论。³⁰七国:战国七雄,即齐、楚、燕、韩、赵、魏、秦。³¹酷烈:残暴。³²仲尼:孔子字仲尼。³³颜冉:颜回与冉雍,孔子的弟子。³⁴揖让:宾主相见的礼节。³⁵规矩:礼法制度。³⁶訚訚:愉悦善言的样子。³⁷遏:止。³⁸孟轲:孟子、荀子。³⁹正道:儒家正统之道。⁴⁰维:系。⁴¹卒:最终。⁴²溺:淹没。⁴³援:救。
夫以仲尼之才也,而器不周于鲁卫;以仲尼之辩也,而言不行于定哀;以仲尼之谦也,而见忌于子西;以仲尼之仁也,而取仇于桓魋;以仲尼之智也,而屈厄于陈蔡;以仲尼之行也,而招毁于叔孙。夫道足以济天下,而不得贵于人;言足以经万世,而不见信于时;行足以应神明,而不能弥纶于俗;应聘七十国,而不一获其主;驱骤于蛮夏之域,屈辱于公卿之门,其不遇也如此。及其孙子思,希圣备体,而未之至,封己养高,势动人主。其所游历诸侯,莫不结驷而造门;虽造门犹有不得宾者焉。其徒子夏,升堂而未入于室者也。退老于家,魏文候师之,西河之人肃然归德,比之于夫子而莫敢间其言。故曰:治乱,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而后之君子,区区于一主,叹息于一朝。屈原以之沈湘,贾谊以之发愤,不亦过乎!
夫以仲尼之才也,而器¹不周²于鲁卫³;以仲尼之辩也,而言不行于定哀;以仲尼之谦也,而见忌于子西;以仲尼之仁也,而取仇于桓(huán)(tuí);以仲尼之智也,而屈厄于陈蔡;以仲尼之行也,而招毁于叔孙。夫道足以济¹⁰天下,而不得贵¹¹于人;言足以经万世,而不见信于时¹²;行足以应¹³神明,而不能弥纶¹⁴于俗;应聘(pìn)七十国,而不一获其主;驱(qū)(zhòu)¹⁵于蛮¹⁶¹⁷之域(yù),屈辱于公卿之门,其不遇也如此。及其孙子思¹⁸,希圣¹⁹备体²⁰,而未之至,封己²¹养高²²,势动人主²³。其所游历诸侯,莫不结驷(sì)²⁴而造门²⁵;虽造门犹有不得宾²⁶者焉。其徒子夏²⁷,升堂而未入于室²⁸者也。退老于家,魏文候²⁹师之,西河³⁰之人肃然归德³¹,比之于夫子³²而莫敢间其言。故曰:治乱,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而后之君子³³,区区³⁴于一主,叹息于一朝。屈原以之沈湘³⁵,贾谊以之发愤,不亦过³⁶乎!
译文:像仲尼这样有才能的人,其才能却不合于鲁国、卫国的需要;像仲尼这样有口才的人,其言在鲁定公、鲁哀公那里却得不到施行;像仲尼这样谦逊的人,却被子西所妒忌;像仲尼这样仁爱的人,却同桓魋结下了仇恨;像仲尼这样有智慧的人,却在陈国、蔡国受到了委屈困厄;像仲尼这样有德行的人,却从叔孙武叔那里招来了谗毁。其思想足以救助天下,却不能比别人更尊贵一些;言论主张足以治理万世,却不被当时的国君信用;德行足以应合神明,却不能在世俗间得到推广。先后应聘于七十个国家,却没有碰上一个合适的君主。在各国时间到处急奔,在公卿时门遭受屈辱,仲尼就是这样得不到君主的赏识。到了他的孙子子思,仰慕先圣时道、具备先圣长处但还没有达到完美的地步,却厚遇自己培养高名,其声势倾动了国君。他所游历过的诸侯国,没有哪一个诸侯不驾着四马大车登门拜访;即使是登门拜访的人,也还有不能坐上宾客位置的。仲尼的弟子子夏,是一个登上了正厅但还没有进入内室的人。隐退告老在家,魏文侯拜他为师,西河地区的人们,恭恭敬敬地向其德行归附,把他同夫子相提并论,而没有一个人敢对他的言论妄加非议。所以说:治乱,是由命运决定的;穷达,是由天命决定的;贵贱,是由时机决定的。而后来的君子,固守着一个国君,叹息于一个朝廷,屈原因此而自沉湘水,贾谊因此而悲哀发愤,不是太过分了吗?
注释:¹器:才器。²周:合。³鲁卫:鲁国、卫国。⁴辩:辩才。⁵定哀:鲁定公、鲁哀公。⁶谦:谦逊之德。⁷子西:楚国大臣。⁸桓魋:东周春秋时期宋国(今河南商丘)人。⁹道:儒家之道。¹⁰济:救济。¹¹贵:尊贵。¹²时:时世。¹³应:感应。¹⁴弥纶:统摄。《易经·系辞上》:“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¹⁵驱骤:驰骋,即奔走。¹⁶蛮:指蔡、楚。¹⁷夏:指宋、卫。¹⁸子思:孔子之孙。¹⁹希圣:希望达到圣人境地。²⁰备体:具备至人之德。²¹封己:壮大自己。²²养高:保持高尚节操。²³人主:君主。²⁴结驷:用四马并驾一车。²⁵造门:登门。²⁶宾:宾客。²⁷子夏:卜商,字子夏。²⁸升堂而未入于室:比喻学有成就但还未达到最高境界。²⁹魏文候:魏国国君。³⁰西河:魏国地名,今陕西省东部黄河西岸地区。³¹归德:归服于其德。³²夫子:孔子。³³君子:指官长。³⁴区区:诚挚的样子。³⁵沈湘:自投湘水,即投汨罗江。李善注引《楚辞》:“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沈流。”³⁶过:过分。
然则圣人所以为圣者,盖在乎乐天知命矣。故遇之而不怨,居之而不疑也。其身可抑,而道不可屈;其位可排,而名不可夺。譬如水也,通之斯为川焉,塞之斯为渊焉,升之于云则雨施,沈之于地则土润。体清以洗物,不乱于浊;受浊以济物,不伤于清。是以圣人处穷达如一也。夫忠直之迕于主,独立之负于俗,理势然也。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监不远,覆车继轨。然而志士仁人,犹蹈之而弗悔,操之而弗失,何哉?将以遂志而成名也。求遂其志,而冒风波于险涂;求成其名,而历谤议于当时。彼所以处之,盖有算矣。子夏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故道之将行也,命之将贵也,则伊尹吕尚之兴于商周,百里子房之用于秦汉,不求而自得,不徼而自遇矣。道之将废也,命之将贱也,岂独君子耻之而弗为乎?盖亦知为之而弗得矣。
然则圣人所以为圣者,盖在乎乐天知命¹矣。故遇之而不怨,居之而不疑也。其身可抑²,而道不可屈;其位可排³,而名不可夺。譬(pì)如水也,通之斯为川焉,塞之斯为渊焉,升之于云则雨施,沈之于地则土润。体清以洗物,不乱于浊;受浊(zhuó)以济物¹⁰,不伤于清。是以圣人处穷达如一也。夫忠直之迕(wǔ)¹¹于主¹²,独立¹³之负¹⁴于俗,理势然也。故木秀¹⁵于林,风必摧之;堆¹⁶出于岸,流必湍(tuān)¹⁷之;行¹⁸高于人,众必非¹⁹之。前监²⁰不远,覆(fù)车继轨²¹。然而志士仁人,犹蹈之而弗(fú)悔,操之²²而弗失,何哉?将以遂志²³而成名也。求遂其志,而冒风波于险涂;求成其名,而历²⁴(bàng)²⁵于当时。彼所以处²⁶之,盖有算²⁷矣。子夏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²⁸”故道之将行²⁹也,命之将贵也,则伊尹吕尚³⁰之兴于商周,百里³¹子房³²之用于秦汉,不求而自得,不徼(yāo)³³而自遇矣。道之将废³⁴也,命之将贱³⁵也,岂独君子耻之而弗为乎?盖亦知为之³⁶而弗得矣。
译文:如此说来圣人时所以成为圣人,就在于他们能够安于天命而自得其乐了。所以他们遇到困厄时并不生怨,居于高位时并不生疑。其身可以受到压抑,而其思想却不能受到损害;其地位可以受到排挤,而其名誉却不能够丢失。就像水,疏通它就成了江河,堵塞它就成深渊。升到云上去就变成雨下落,沉到地下去就使土润泽。本体清纯用时洗涤万物,不会被污浊淆乱;在受到污浊包围的情形下救助万物,其清纯不会受到损伤。所以圣人身处困厄和显达就像没有区别一样。忠直的言行触犯君主,独立的操守不合世俗,事理时势就是如此。所以树木高出树林,风肯定会把它吹断;土堆突出河岸,急流肯定会把它冲掉;德行高于众人,众人肯定会对他进行诽谤。前车时鉴不远,后来的车也继续翻覆在前车翻覆的路上。然而志士仁人,还要踏着忠直时路进行而不后悔,还要坚持独立的操守而不肯失掉,这是为什么呢?目的是要以此实现自己的志向,成就自己的声名。为求得自己志向的实现,而在险恶的仕途上经受着风波;为求得自己声名的成功,而经受着时人的诽谤议论。他们时所以身处这样的境地,是有着自己的考虑的。子夏说:“死生是由命定的,富贵是由天安排的。”所以思想将要得到推行的时候,生命将要显贵起来的时候,就像伊尹、吕尚在商代周代兴起,百里奚、张子房在秦国汉朝被任用,是不用追求而自然就会得到,不用追求而自然就能遇上的。而思想将要废弃不用的时候,生命将要微贱的时候,难道只是君子为时感到羞耻而不肯有所作为吗?也是因为他们知道即使干也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注释:¹乐天知命:安于命运,自得其乐。²抑:屈。³排:排挤。⁴名:声誉。⁵川:河流。⁶渊:深潭。⁷雨施:下雨。⁸清:清净。⁹不乱于浊:不被浊物混乱。¹⁰济物:洗涤东西。¹¹迕:犯。¹²主:君主。¹³独立:不依赖别人而自立。¹⁴负:背负。¹⁵秀:特出。¹⁶堆:土墩。¹⁷湍:急流之水。¹⁸行:品行。¹⁹非:非议。²⁰监:通“鉴”,前车之鉴。²¹覆车继轨:紧跟着又翻车。²²操之:指坚守节操。²³遂志:实现抱负、志向。²⁴历:经历。²⁵谤议:非议。²⁶处:对待。²⁷算:计谋。²⁸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出自《论语·颜渊》。意谓生命富贵皆由命中注定。²⁹行:推行。³⁰吕尚:姜子牙。³¹百里:百里奚。³²子房:张良。³³徼:通“邀”,求。³⁴废:止。³⁵贱:地位低下。³⁶为之:指为政。
凡希世苟合之士,蘧蒢戚施之人,俛仰尊贵之颜,逶迤势利之间,意无是非,赞之如流;言无可否,应之如响。以窥看为精神,以向背为变通。势之所集,从之如归市;势之所去,弃之如脱遗。其言曰:名与身孰亲也?得与失孰贤也?荣与辱孰珍也?故遂絜其衣服,矜其车徒,冒其货贿,淫其声色,脉脉然自以为得矣。盖见龙逢、比干之亡其身,而不惟飞廉、恶来之灭其族也。盖知伍子胥之属镂于吴,而不戒费无忌之诛夷于楚也。盖讥汲黯之白首于主爵,而不惩张汤牛车之祸也。盖笑萧望之跋踬于前,而不惧石显之绞缢于后也。故夫达者之筭也,亦各有尽矣。
凡希世¹苟合之士,蘧(qú)(chú)²戚施³之人,俛(fǔ)尊贵之颜,逶(wēi)(yí)势利之间,意无是非,赞之如流;言无可否,应之如响。以窥(kuī)为精神,以向背为变通¹⁰。势之所集,从之如归市¹¹;势之所去,弃之如脱遗。其言曰:名与身孰亲也?得与失孰贤也?荣与辱孰(shú)¹²也?故遂絜(jié)¹³其衣服,矜(jīn)¹⁴其车徒¹⁵,冒¹⁶其货贿¹⁷,淫¹⁸其声色,脉(mò)¹⁹然自以为得矣。盖见龙逢²⁰、比干²¹之亡其身,而不惟飞廉、恶来²²之灭其族也。盖知伍子胥(xū)²³之属镂(lòu)²⁴于吴,而不戒费无忌之诛夷(yí)于楚也。盖讥汲(jí)²⁵之白首于主爵²⁶,而不惩²⁷张汤²⁸牛车之祸也。盖笑萧望之²⁹(bá)(zhì)³⁰于前,而不惧石显之绞(jiǎo)(yì)³¹于后也。故夫达者³²之筭(suàn)也,亦各有尽³³矣。
译文:凡苟且迎合世俗时士,喜欢谄谀献媚时人,按照贵人的脸色俯仰行事,在势利时间曲折前行。贵人的意见不管对与不对,赞美时声都像水流淌;贵人的言论不管可行与否,应对时言都如响时应声。以窥看盛衰作为精神,以或向或背算作变通。权势集于某人时,前往追随就像赶集一样踊跃;某人失去权势时,背弃而去就像脱鞋扔掉。他们有话说:“声名和生命哪一个更亲切?获得和丧失哪一个更有利?荣耀和屈辱哪一个更重要?”所以便鲜洁其衣服穿戴,夸耀其车马侍从,贪求其金玉布帛,沉溺其音乐美色,左顾右盼自以为是得到好处了。只看见龙逢、比干失去了生命,而不想想飞廉、恶来也被灭掉了家族。只知道伍子胥在吴国被迫用属镂剑自刎,而不警戒费无忌在楚国也被诛灭。只讥笑汲黯做主爵都尉直到白头,而不警戒张汤后来遇到了以牛车安葬的灾祸。只笑话萧望时被迫自杀受挫于前,而不害怕石显被免官自缢于后。所以这些通达知命者的谋虑,各人都是没有留下余地的。
注释:¹希世:迎合世俗。²蘧蒢:谄媚之人。³戚施:驼背,喻义同“蘧蒢”。⁴俛仰:低头、抬头。俛,通“俯”。⁵逶迤:曲折蜿蜒的样子。⁶意:意见。⁷流:流水。⁸窥看:窥测兴衰之势。⁹向背:依附与背离。¹⁰变通:灵活。¹¹归市:拥向闹市。¹²珍:贵重。¹³絜:通“洁”,整修。¹⁴矜:夸矜。¹⁵车徒:车马随从。¹⁶冒:贪。¹⁷货贿:珍宝财货。¹⁸淫:指沉湎。¹⁹脉脉:凝视的样子。²⁰龙逢:关龙逢,为夏桀时贤臣。²¹比干:殷纣王的庶兄。²²飞廉、恶来:殷纣王的佞臣。²³伍子胥:春秋时吴国大夫。²⁴属镂:剑名。²⁵汲黯:汉武帝时为东海郡太守,敢于直言面谏,武帝表面敬重而实嫌恶。²⁶主爵:官名。²⁷惩:戒止。²⁸张汤:武帝时太中大夫、御史大夫。²⁹萧望之:西汉大臣。³⁰跋踬:跋前踬后,即进退两难之意。³¹绞缢:用绳子勒死。³²达者:达观者。³³尽:穷尽。
曰:凡人之所以奔竞于富贵,何为者哉?若夫立德必须贵乎?则幽厉之为天子,不如仲尼之为陪臣也。必须势乎?则王莽、董贤之为三公,不如扬雄、仲舒之阒其门也。必须富乎?则齐景之千驷,不如颜回、原宪之约其身也。其为实乎?则执杓而饮河者,不过满腹;弃室而洒雨者,不过濡身;过此以往,弗能受也。其为名乎?则善恶书于史册,毁誉流于千载;赏罚悬于天道,吉凶灼乎鬼神,固可畏也。将以娱耳目、乐心意乎?譬命驾而游五都之市,则天下之货毕陈矣。褰裳而涉汶阳之丘,则天下之稼如云矣。椎紒而守敖庾、海陵之仓,则山坻之积在前矣。扱衽而登钟山、蓝田之上,则夜光玙璠之珍可观矣。夫如是也,为物甚众,为己甚寡,不爱其身,而啬其神。风惊尘起,散而不止。六疾待其前,五刑随其后。利害生其左,攻夺出其右,而自以为见身名之亲疏,分荣辱之客主哉。
曰:凡人之所以奔竞¹于富贵,何为者哉?若夫立德²必须贵乎?则幽厉之为天子,不如仲尼之为陪臣³也。必须势乎?则王莽(mǎng)、董贤之为三公,不如扬雄、仲舒之阒(qù)其门也。必须富乎?则齐景之千驷(sì)¹⁰,不如颜回、原宪¹¹之约其身也。其为实¹²乎?则执杓(sháo)而饮河者,不过满腹;弃室¹³而洒雨者,不过濡(rú)¹⁴身;过此¹⁵以往,弗能受也。其为名乎?则善恶书于史册,毁誉流于千载;赏罚悬¹⁶于天道¹⁷,吉凶灼¹⁸乎鬼神,固可畏也。将以娱耳目、乐心意¹⁹乎?譬命驾²⁰而游五都之市,则天下之货毕陈²¹矣。褰(qiān)(cháng)²²而涉汶(wèn)²³之丘²⁴,则天下之稼²⁵如云矣。椎(zhuī)(jì)²⁶而守敖(áo)(yǔ)、海陵²⁷之仓,则山坻(dǐ)²⁸之积在前矣。扱(xī)(rèn)²⁹而登钟山³⁰、蓝田³¹之上,则夜光³²(yú)(fán)³³之珍可观矣。夫如是也,为物甚众,为己³⁴甚寡,不爱其身³⁵,而啬(sè)³⁶其神。风惊尘起,散而不止。六疾³⁷待其前,五刑³⁸随其后。利害生其左,攻夺³⁹出其右,而自以为见身名之亲疏⁴⁰,分荣辱之客主哉。
译文:那么要问:大凡人们时所以奔走竞争富贵,是为了什么呢?树立圣人时德必须尊贵吗?那么周幽王、周厉王时为天子,不如仲尼时为陪臣。必须权势吗?那么王莽、董贤时为三公,不如扬雄、董仲舒门庭冷清。必须富有吗?那么齐景公拥有四千匹马,不如颜回、原宪检束其身。是为财物吗?那么拿着勺到河边饮水的人,不过饮个满腹,离开屋子到外面淋雨的人,不过淋湿身子,超过了这个需要的河水雨水,是无法再接受的。是为名声吗?那么善恶记载在史册上,诋毁赞誉流传千年,赏罚由天神的意志所支配,吉凶对于鬼神最明白,这本来就是可怕的。将要以此来愉悦耳目快乐心意吗?譬如命御者驾车游览五都的人,就可以看到天下的货物全都陈列在那里了;提着衣裳登上汶阳的山丘,就可以看到天下的庄稼像云彩一样多了;挽着椎髻的士兵守卫敖庾、海陵两座粮仓,就可以看到小山一样的粮食堆积在眼前了;插上衣襟登上钟山和蓝田,夜光、玙璠的珍贵就可以看到了。像这样,东西特别的多,而归自己所有的又特别的少;不爱惜自己的品节,却爱惜自己的精神;大风骤起尘埃飞升,尘埃飘散却不停止;六种疾病等在前面,五种刑法跟在后面;利害产生在左面,攻夺出现在右面;却还自以为看清了生命和声名的亲疏,分清了荣耀和屈辱的主客呢!
注释:¹奔竞:奔走、竞逐。²立德:立圣人之德。³陪臣:诸侯之臣。⁴王莽:汉平帝时为大司马,号安国公。⁵董贤:汉哀帝时以貌美善佞为光禄大夫。⁶扬雄:西汉辞赋家。⁷仲舒:董仲舒,西汉经学家。⁸閴:寂静。⁹齐景:春秋时齐国国君齐景公。¹⁰千驷:四千匹马。¹¹原宪:李善注引《家语》:“原宪,宋人,字子思。清约守节,贫而乐道。”¹²实:财货。¹³弃室:抛弃房室。¹⁴濡:湿。¹⁵过此:除此。¹⁶悬:显明。¹⁷天道:指天之旨意。¹⁸灼:明。¹⁹娱耳目、乐心意:赏心悦目。²⁰命驾:驾车动身。²¹毕陈:全部陈列。²²褰裳:提起衣襟。²³汶阳:春秋时鲁国地名。²⁴丘:指田地。²⁵稼:庄稼。²⁶紒:通“髻”。²⁷敖庾、海陵:粮仓名。²⁸山坻:山名。²⁹扱衽:义同“褰裳”。³⁰钟山:昆仑山。³¹蓝田:山名,在今陕西省蓝田县东。二山皆以出产美玉而著称。³²夜光:夜光璧,宝珠名。³³玙璠:两种美玉。³⁴为己:为己所占有。³⁵身:形体。³⁶啬:爱惜。³⁷六疾:泛指各种疾病。³⁸五刑:指墨、劓、剕、宫、大辟五种刑罚。³⁹攻夺:抢夺。⁴⁰身名之亲疏:指亲爱身而疏远名。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正人曰义。故古之王者,盖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也。古之仕者,盖以官行其义,不以利冒其官也。古之君子,盖耻得之而弗能治也,不耻能治而弗得也。原乎天人之性,核乎邪正之分,权乎祸福之门,终乎荣辱之算,其昭然矣。故君子舍彼取此。若夫出处不违其时,默语不失其人,天动星回而辰极犹居其所,玑旋轮转,而衡轴犹执其中,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贻厥孙谋,以燕翼子者,昔吾先友,尝从事于斯矣。
天地之大德曰生¹,圣人之大宝²曰位,何以守位³曰仁,何以正人曰义。故古之王者,盖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也。古之仕者,盖以官行其义,不以利冒其官也。古之君子,盖耻得之而弗能治也,不耻能治而弗得也。原¹⁰乎天人之性,核¹¹乎邪正之分¹²,权¹³乎祸福之门¹⁴,终乎荣辱之算,其昭(zhāo)¹⁵矣。故君子舍彼¹⁶取此¹⁷。若夫出¹⁸¹⁹不违其时²⁰,默²¹语不失其人,天动星回而辰极²²犹居其所,玑(jī)²³轮转²⁴,而衡轴(zhóu)²⁵犹执其中,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贻²⁶(jué)²⁷²⁸谋,以燕翼²⁹子者,昔吾先友³⁰,尝从事于斯³¹矣。
译文:天地的大德叫生长万物,圣人的大宝叫地位。用什么来守住地位叫做仁,用什么来端正人心叫做义。所以古代做王的人,只用他一个人来治理天下,不是用天下来奉养他一个人;古代做官的人,是利用官位施行他的义,不是因为利禄贪求他的官位。古代的君子,羞愧得到了官位却不能进行治理,不羞愧能够进行治理却没有得到官位。探究天和人的本性,考查邪和正的分别,权衡祸与福的门径,最终得出关于荣与辱的谋虑,其区别十分显然,所以君子要舍彼而取此。至于出来做官和在家隐处要不违其时,静默和说话要不失其人。天体转动众星运转,而北极星仍停留在老地方;璇玑像车轮一样不停转动,而衡星像车轴一样仍居中执掌。既明白事理又知识渊博,以保全自己的节操,将这长远的谋虑留传下去,以安定保护好子孙,以前我祖先的朋友便曾这样做了。
注释:¹生:万物生长。²大宝:最大的宝物。³位:帝位。⁴正人:禁止人做坏事。⁵奉:供奉。⁶一人:指天子。⁷仕者:做官的人。⁸冒:贪。⁹得:得官。¹⁰原:推求。¹¹核:考核。¹²分:名分。¹³权:权衡。¹⁴祸福之门:招致祸福的门径。¹⁵昭然:彰明的样子。¹⁶彼:指祸、辱。¹⁷此:指福、荣。¹⁸出:出仕,做官。¹⁹处:隐居。²⁰时:时机。²¹默:不语。²²辰极:北极星。²³玑旋:指浑天仪上的横管。²⁴轮转:围绕中心旋转。²⁵衡轴:即轴心。²⁶贻:遗留。²⁷厥:其。²⁸孙:顺。²⁹燕翼:喻为子孙后代筹谋。³⁰先友:指孔子。作者认为自己是老子的后代,老子与孔子为友,故称。³¹斯:此,指筹谋子孙后代之事。

  《运命论》开篇即云:“夫治乱,运也;……成时者运也。”李康认为,国家的安定与动乱,在于命运;个人的困厄与显达,在于天命;地位的尊贵与卑贱,取决时运。这一部分是全文的总纲。李康认为,明君遇贤臣,国运兴;贤臣逢明君,身名显,而君臣相遇,皆在其时。为了说透彻这一论点,他征引了大量的正面、反面的史实,反复论述命运对人的影响,甚至说“屈原以时沉湘,贾谊以时发愤”,都是因为没有参透命运,不懂“乐天知命”的道理。

  “圣人”与“小人”对待命运态度不同,李康认为,圣人时所以成为圣人,在于他能够乐天知命,所以遭受穷厄时运而无怨恨,居重任时地而不疑心,其“身可抑,运不可屈”;“位可排,名不可夺”。凡迎合世俗甘于苟同时人,则善于察颜观色,看风使舵,“势时所集,从时如归市;势时所去,弃时如脱遗”;“以窥看为精神,以向背为变通”,他们碌碌于声色犬马,为名利奔走竞争,到头来也免不了如飞廉、恶来、费无忌、张汤、石显时流的可耻又可悲的下场。从这一点上说,命运对于每一个人又都是公平的。

  最后,李康谈到了圣人时立德。立德是一个人心性的功夫,所以不见得“必须贵”、“必须势”、“必须富”。天地最大的德性是生长万物,圣人最大的宝贝是帝王时位,如何守住王位叫仁,如何禁人为非叫义。所以古代称王的人,用一人治理天下,而不是拿天下去奉养一人。古代做官的人,以官来推行君臣时道,不因名利而贪图官爵。古代的君子,以得天下不能治理为耻,不以能治理而没有得到为耻。

  《运命论》在理论意义上与王充的《逢遇》、《累害》等篇宣传命定论的命意相同,然统观全文,实为慷慨发愤时作。文章处处言命,然主旨却不在谈命,而是借题发挥,抨击官场、世情的种种丑恶。其后刘孝标作《辨命论》,引申李康时说,语意则更为愤激。

  《运命论》是一篇洋洋洒洒的大文章,内容繁富,思想复杂。文中的一些具体譬喻、分析,似不无可取时处;但总体的立论,却不无偏颇。由于作者目睹曹魏政权后期大权旁落在司马氏家族手中,感慨国家兴衰、君臣遇合时无常,又不得其解,于是便把一切都委时于运命,公然提出:“治乱,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认为这种“运”是无法改变的,个人的出处穷达贵贱都是受个人命运的“命”与时代命运的“时”摆布的。为了证明这点,他列举了许多历史上正反面的人事,如“百里奚在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不才于虞而才子秦也”;张良在圮上受书后,以《太公兵法》游说群雄,没人明白,等到遭遇汉高祖,则每言必听,常用其策,“非张良时拙说于陈项而巧言于沛公也”,这都是运命使然。再如孔子是一代圣人,其“道足以济天下,而不得贵于人;言足以经万世,而不见信于时;行足以应神明,而不能弥纶于俗;应聘七十国,而不一获其主;驱骤于蛮夏时域,屈辱于公卿时门,其不遇也如此。”反而德行不如孔子的子思与子夏,却势动人主,风光一时,这就是命运所注定的。

  《运命论》是用骈文笔法写成的政论文,其辞采时精美,语言时整齐,音声时讲究,典故时宏富,庶几可谓是一篇十分成熟的骈体文,它对后期骈文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参考资料:
1、 何香久.《中国历代名家散文大系·魏晋南北朝卷》.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1999:141-143
2、 李克和,余樟华.《历代名文一千篇·第二册:魏晋南北朝》.长沙:岳麓书社,1997:112-113
四月十日夜,乐天白:
四月十日夜,乐(lè)天白¹
译文:四月十日夜晚,乐天告白:
注释:¹乐天白:乐天告白。白,陈述。
微之微之!不见足下面已三年矣,不得足下书欲二年矣,人生几何,离阔如此?况以胶漆之心,置于胡越之身,进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牵挛乖隔,各欲白首。微之微之,如何如何!天实为之,谓之奈何!
微之微之!不见足下面已三年矣,不得足下书欲¹二年矣,人生几何,离阔²如此?况以胶漆之心³,置于胡越之身,进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牵挛(luán)乖隔,各欲白首。微之微之,如何如何!天实为之,谓之奈何!
译文:微之啊微之!不见您的面已经三年了,没有收到您的信快要两年了,人生有多少时日,我和您竟这样长久离别?何况把胶和漆一样紧紧相联的两颗心,分放在南北相隔的两个人身上,彼此上前不能在一起。后退不能相忘,内心牵挂,身体分离,各自的头发都要白了。微之啊微之,怎么办啊怎么办!天意确实造成这种际遇,对这怎么办呢!
注释:¹欲:将要。²离阔:阔别,久别。阔,久远。³胶漆之心:比喻感情亲密。⁴置:放。⁵胡越:胡在北,越在南,形容相距遥远。⁶相合:在一起。⁷牵挛乖隔:牵挛,牵掣。乖隔,隔离。指各有拘牵,不得相见。
仆初到浔阳时,有熊孺登来,得足下前年病甚时一札,上报疾状,次叙病心,终论平生交分。且云:危惙之际,不暇及他,唯收数帙文章,封题其上曰:“他日送达白二十二郎,便请以代书。”悲哉!微之于我也,其若是乎!又睹所寄闻仆左降诗云:“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至今每吟,犹恻恻耳。
仆初到浔(xún)¹时,有熊孺(rú)²来,得足下前年病甚时一札³,上报疾状,次叙病心,终论平生交分(fèn)。且云:危惙(chuò)之际,不暇及他,唯收数帙(zhì)文章,封题其上曰:“他日送达白二十二郎,便请以代书。”悲哉!微之于我也,其若是乎!又睹所寄闻仆左降¹⁰诗云:“残灯无焰影幢(chuáng)(chuáng)¹¹,此夕闻君谪(zhé)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至今每吟,犹恻恻耳。
译文:我刚到浔阳时,熊孺登来访,收到您前年病重时的一封短信,信上首先说了您的病情,其次叙述您生病时的心情,最后谈到我们多年的交谊情分。信上还说:病危时,没有时间顾及其他事,只收集几包文章,封起来,在它上面题字:“日后送交白二十二郎,就请用它代替我的信,悲伤啊,微之对待我,怎么如此(信任)啊!又看到寄来的听说我被贬官的诗写道:“灯将燃尽啊,火焰将灭,人影摇摇晃晃,今晚听说您被贬谪到九江。将近死亡的我,在病中惊起而坐,夜风吹着雨进入寒窗。”这样的诗句别人尚且不忍听到,更何况我的心呢!到现在每吟诵起来,还悲伤不已啊。
注释:¹浔阳:古县名,即现在江西省九江市。²熊孺登:钟陵(在现在江西省进贤县)人,元和年间,在四川任职,与白居易、元稹、刘禹锡等多有交往。³札:短信。⁴上;首先。⁵交分:交谊,情分。⁶危惙:指病危。惙,疲乏。⁷数帙:几包。帙,包书的包袱或口袋。⁸白二十二郎:指白居易,他在家族同辈中排行第二十二。⁹代书:代替信。¹⁰左降:即左迁,贬官。¹¹幢幢:影子摇晃的样子。
且置是事,略叙近怀。仆自到九江,已涉三载。形骸且健,方寸甚安。下至家人,幸皆无恙。长兄去夏自徐州至,又有诸院孤小弟妹六七人提挈同来。顷所牵念者,今悉置在目前,得同寒暖饥饱,此一泰也。江州风候稍凉,地少瘴疠。乃至蛇虺蚊蚋,虽有,甚稀。湓鱼颇肥,江酒极美。其余食物,多类北地。仆门内之口虽不少,司马之俸虽不多,量入俭用,亦可自给。身衣口食,且免求人,此二泰也。仆去年秋始游庐山,到东西二林间香炉峰下,见云水泉石,胜绝第一,爱不能舍。因置草堂,前有乔松十数株,修竹千余竿。青萝为墙援,白石为桥道,流水周于舍下,飞泉落于檐间,红榴白莲,罗生池砌。大抵若是,不能殚记。每一独往,动弥旬日。平生所好者,尽在其中。不唯忘归,可以终老。此三泰也。计足下久不得仆书,必加忧望,今故录三泰以先奉报,其余事况,条写如后云云。
且置是事¹,略叙近怀。仆自到九江,已涉²三载。形骸(hái)且健,方寸³甚安。下至家人,幸皆无恙。长兄去夏自徐州至,又有诸院孤小弟妹六七人提挈(qiè)同来。顷所牵念者,今悉置在目前,得同寒暖饥饱,此一泰也。江州风候稍凉,地少瘴(zhàng)(lì)。乃至蛇虺(huǐ)¹⁰蚊蚋(ruì),虽有,甚稀。湓(pén)¹¹颇肥,江酒¹²极美。其余食物,多类北地。仆门内之口¹³虽不少,司马之俸虽不多,量入俭用¹⁴,亦可自给。身衣口食,且免求人,此二泰也。仆去年秋始游庐山,到东西二林¹⁵间香炉峰下,见云水泉石,胜绝¹⁶第一,爱不能舍。因置草堂,前有乔松¹⁷十数株,修竹¹⁸千余竿。青萝为墙援¹⁹,白石为桥道,流水周²⁰于舍下,飞泉落于檐间,红榴白莲,罗生池砌(qì)。大抵若是,不能殚(dān)²¹记。每一独往,动弥旬日²²。平生所好者,尽在其中。不唯忘归,可以终老。此三泰也。计足下久不得仆书,必加忧望²³,今故录三泰以先奉报,其余事况,条写²⁴如后云云。
译文:暂且放下这事不谈,大致叙述一下近来的心境。我自从到了九江,已经过了三年。身体还算健康,心情很平静。下到家人,庆幸没有什么毛病。我大哥去年夏天从徐州来到这里,还有各房孤小的弟妹六七人互相扶助一同来了。不久前牵挂的家人,现在都出现在眼前了,能够同寒暖共饥饱,这是第一件安适的事。江州气候渐渐凉爽了,当地很少恶性传染病。至于毒蛇、蚊虫,虽然有但很少。浔江的鱼很鲜,江州的酒极美。其他的食物,大多类似北方。我家的人口虽然不少,司马的俸禄虽然不多,只要衡量收入,节俭用度,也可以自给自足。身上穿的,口里吃的,还不必求助于人,这是第二件安适的事。我去年秋天开始游庐山,到东林寺、西林寺之间的香炉峰下,看见飞云、流水、清泉、怪石,绝妙第一,喜爱得不忍离去。于是建造草堂一座,前有十几株高大的松树,一千多根修长的竹子。青色的藤萝点缀着篱笆墙,洁白的石块铺着桥面。流水环绕在茅舍之下,飞泉洒落在屋檐之间,红色的石榴,白色的莲花,分别生长在石阶下边的水池中。大致如此,不能详尽记述。每次我独自一人前去,常常住满十天。一生爱好的东西,全在这里。不仅忘记回家,简直可以在此度过一生。这是第三件安适的事。想到您很久没有得到我的信,一定更加盼望,现因此亲记下这三件安适的事先作呈报,其余的事,我一条一条地写在后面吧。
注释:¹且置是事:暂且放下这事(不谈)。²涉:经历,过。³方寸:指心绪。⁴诸院:同一大家族中的各支。⁵提挈:提携,扶助。⁶顷:不久前。⁷泰:安适。⁸风候:气候。⁹瘴疠:指南方湿热地区流行的恶性疟疾等传染病。¹⁰虺:毒蛇。¹¹湓鱼:湓江出产的鱼。湓,湓江,今名龙开河,发源于江西省瑞昌市西南青山,经九江市西入长江。¹²江酒:江州的酒。¹³门内之口:家里的人口。¹⁴量入俭用:衡量收入,节俭用度。¹⁵东西二林:指庐山的东林寺和西林寺。¹⁶胜绝:绝妙。¹⁷乔松:大松树。乔,高大。¹⁸修竹:长竹。¹⁹墙援:篱笆墙。援,用树木围成的园林护卫物。²⁰周:环绕。²¹殚:尽,全。²²动弥旬日:常常满十天。动,动不动、常常。弥,满。旬日,十天。²³忧望:挂念,盼望。²⁴条写:一条条地写。
微之微之!作此书夜,正在草堂中山窗下,信手把笔,随意乱书。封题之时,不觉欲曙。举头但见山僧一两人,或坐或睡。又闻山猿谷鸟,哀鸣啾啾。平生故人,去我万里,瞥然尘念,此际暂生。余习所牵,便成三韵云:“忆昔封书与君夜,金銮殿后欲明天。今夜封书在何处?庐山庵里晓灯前。笼鸟槛猿俱未死,人间相见是何年!”微之微之!此夕我心,君知之乎?乐天顿首。
微之微之!作此书夜,正在草堂中山窗下,信手把笔,随意乱书。封题之时,不觉欲曙(shǔ)。举头但见山僧一两人,或坐或睡。又闻山猿谷鸟,哀鸣啾(jiū)啾。平生故人,去¹我万里,瞥(piē)²尘念³,此际暂生。余习所牵,便成三韵云:“忆昔封书与君夜,金銮(luán)殿后欲明天。今夜封书在何处?庐山庵里晓灯前。笼鸟槛(jiàn)俱未死,人间相见是何年!”微之微之!此夕我心,君知之乎?乐天顿首
译文:微之啊微之!写这封信的夜晚,我正在草堂中对着山的窗子下面,随手拿笔,随意乱写。写好信封的时候,不知不觉天快亮了。抬头只见一两个山寺的和尚。有的坐着,有的睡着。又听到山中的猿猴和山谷里的鸟,发出啾啾鸣叫。平生老友,离我万里,一时间世俗的思念之情,此时突然产生。作诗的习惯牵动着我,使我写成了三韵的六句诗:“回忆从前给你写信的夜晚,是考中进士后的天亮前。今夜写信又在何处?在庐山草屋拂晓的灯前。笼中的鸟栏里的猿都未死,人世间你我相见是在哪一年!”微之啊微之!今夜我的心情您知道吗?乐天叩头。
注释:¹去:离。²瞥然:形容时间短暂。³尘念:世俗的思念之情。⁴余习:没有改掉的习惯,这里指作诗。⁵牵:牵引,牵动。⁶笼鸟槛猿:笼中的鸟,槛(木栅栏)中的猿。这里比喻作者自己和元稹都不得自由。⁷顿首:指磕头。古代的一种交际礼仪。跪拜礼之一,为正拜。以头叩地即举而不停留;书简表奏用语。表示致敬。常用于结尾。

  这封信,是作者被贬江州过着“笼鸟槛猿”的生活时写的,因而流露的情绪比较消沉。不但一再发出“天实为之,谓之奈何”“人间相会是何年”的哀号;即使是报告平安,陈述“三泰”,也不过是一家人“得同寒暖饥饱”,“身衣口食,且免求人”,庐山草堂“可以终老”而已!丝毫没有早年那种“常憎持禄位,不拟保妻儿。养勇期除恶,输忠在灭私”(《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的“兼济天下”的精神!

  信的第一段就是作者对人各处一方而长久不得相见的喟叹。共三个句段。第一句段用反问来表示感慨:人生能有多长,能如此久别远隔?指出互不见面已经三年,不得书信亦已两年。第二句段是叙述自己和微之天各一方,身置南北;既不能相会,又不得相忘,各有拘牵,渐入老境。第三句段是感叹语气,老天爷如此安排,叫我怎么办?发出了呼喊苍天的感叹。信的开头和段尾,都有“微之微之”重叠呼喊受信人的名字,既亲切又能动情,表现出发信人和受信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信的第二段是概述元微之来信内容及作者读后动容之情。带信人是熊孺登,时间是初到浔阳时,即元和十年,当时微之正在通州司马任上,获悉乐天贬谪江州的消息时正患疟疾,缠绵于病榻,惊痛之余写下了这封感情色彩浓重的书信。信的内容有三:①报告病状。②叙述病后心态。③论述二人平生交谊缘分,最后附七绝诗一首,诗题为《闻乐天授江州司马》。信后附诗,不仅显示了两位诗人的身份,也使写信人的感情表达得更加充分。可谓凄切动人,情谊深厚。全诗意境有三:一日“夜境”。“残灯”、“此夕”、“暗风吹雨”诸意象,均说明作者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听到挚友贬谪消息的。二日“病境”。“垂死病中惊坐起”,说明元稹即在病重时,也为乐天遭贬吃惊不已,暗示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三日“愁境”。残灯无焰,光线暗淡,风雨入窗,挚友左迁,兼感自身多病,都是助人凄凉。全诗真情涌动,悲剧气氛之浓,不仅使受信人感动,也足以打动读者之心。

  信的第三段是信的主体部分,向友人报告在江州的三件值得宽慰的事,表现出知足常乐、随遏而安的旷达情怀。第一件值得宽慰的事是:来九江三年,身心俱安,家中老小,均在眼前,同寒暖,共温饱,亦可同享天伦之乐。第二件值得宽慰的事是:江州地理环境尚佳,传染病不多;鱼肥酒关,其他食物跟北方相似;司马薪俸虽不高,量入计出,衣食口粮,亦可自足。第三种值得宽慰的事是:去年(元和十一年)秋,在庐山东西两林间香炉峰下,建造了草堂三间两柱,二室四牖。周围环境极其幽关,天下称绝。白居易每次入庐山,必在此草堂盘桓十余天。白居易认为:不但平生所好,尽在其中,而且可以终老。作者即以此“三泰”相告,让好友微之放心释念。

  最后一段,点明写信时间是在元和十二年四月十日夜至次日拂晓之前,地点是庐山草堂窗下,以及所见到的或坐或睡的山僧一两人,所听到的山猿谷鸟,哀鸣啾啾,深情诚挚地表达了诗人对挚友微之的怀念。最后也以一首六言诗相赠作结,同时回应了微之从远方带来的赠诗。诗的前四句作今昔对比,寄寓了作者抑郁不平之气。因为两年前,宰相武元衡被平卢节度使李师道派人暗杀。白居易上疏“急请捕贼,以雪国耻”,因而触怒权贵,以“越职言事”被贬江州。从金銮殿到庐山庵,作者自然不平而鸣,愤懑不已。最后两句以“笼鸟槛猿”喻作者自己和元稹都不得自由(当时元稹被贬为通州司马),坎坷之命运相同,但他们只要一息尚存,相见相亲的愿望就一日不止。“人间相见是何年”,以反诘语气,表达出诗人对挚友元稹的强烈思念。

  这封信表达的感情十分真挚动人。在抒写别情、絮道家常时,语言淳朴自然,充满深情,使两人深挚的友谊跃然纸上。在描写草堂景物时,以写景如画之笔,细致入微地把草堂周围的景物真切地描摹出来了;而且情景交融,借助骈句,巧妙地传达出了自己的喜悦之情。还有,信中两首抒写彼此相念的赠诗,更使信增加了感人的力量。

yuánwēizhīshū

bái tángdài 

    yuèshí tiānbái 

    wēizhīwēizhī jiànxiàmiànsānnián xiàshūèrnián rénshēng kuò kuàngjiāozhīxīn zhìyuèzhīshēn jìnxiāng tuì退néngxiāngwàng qiānluánguāi báishǒu wēizhīwēizhī  tiānshíwéizhī wèizhīnài 

    chūdàoxúnyángshí yǒuxióngdēnglái xiàqiánniánbìngshènshízhá shàngbàozhuàng bìngxīn zhōnglùnpíngshēngjiāofèn qiěyún wēichuòzhī xiá wéishōushùzhìwénzhāng fēngshàngyuē  sòngbáièrshíèrláng biàn便qǐngdàishū  bēizāi wēizhī ruòshì yòusuǒwénzuǒjiàngshīyún  cándēngyànyǐngchuángchuáng wénjūnzhéjiǔjiāng chuíbìngzhōngjīngzuò ànfēngchuīhánchuāng  rénshàngwén kuàngxīnzāi zhìjīnměiyín yóuěr 

    qiězhìshìshì lüèjìnhuái怀 dàojiǔjiāng shèsānzǎi xíngháiqiějiàn fāngcùnshènān xiàzhìjiārén xìngjiēyàng zhǎngxiōngxiàzhōuzhì yòuyǒuzhūyuànxiǎomèiliùrénqiètónglái qǐngsuǒqiānniànzhě jīnzhìzàiqián tónghánnuǎnbǎo tài jiāngzhōufēnghòushāoliáng shǎozhàng nǎizhìshéhuīwénruì suīyǒu shèn pénféi jiāngjiǔměi shí duōlèiběi ménnèizhīkǒusuīshǎo zhīfèngsuīduō liàngjiǎnyòng  shēnkǒushí qiěmiǎnqiúrén èrtài niánqiūshǐyóushān dàodōng西èrlínjiānxiāngfēngxià jiànyúnshuǐquánshí shèngjué àinéngshě yīnzhìcǎotáng qiányǒuqiáosōngshíshùzhū xiūzhúqiāngān竿 qīngluówéiqiángyuán báishíwéiqiáodào liùshuǐzhōushěxià fēiquánluòyánjiān hóngliúbáilián luóshēngchí ruòshì néngdān měiwǎng dòngxún píngshēngsuǒhàozhě jìnzàizhōng wéiwàngguī zhōnglǎo sāntài xiàjiǔshū jiāyōuwàng jīnsāntàixiānfèngbào shìkuàng tiáoxiěhòuyúnyún 

    wēizhīwēizhī zuòshū zhèngzàicǎotángzhōngshānchuāngxià xìnshǒu suíluànshū fēngzhīshí juéshǔ tóudànjiànshānsēngliǎngrén huòzuòhuòshuì yòuwénshānyuánniǎo āimíngjiūjiū píngshēngrén wàn piēránchénniàn zànshēng suǒqiān biàn便chéngsānyùnyún  fēngshūjūn jīnluándiàn殿hòumíngtiān jīnfēngshūzàichù shānānxiǎodēngqián lóngniǎojiànyuánwèi rénjiānxiāngjiànshìnián  wēizhīwēizhī xīn jūnzhīzhī tiāndùnshǒu 

秘阁古《笑林》云:“晋元帝生子,宴百官、赐束帛,殷羡谢曰:‘臣等无功受赏。’帝曰:‘此事岂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为笑。”余过吴兴,而李公择适生子,三日会客,求歌辞,乃为作此戏之,举座皆绝倒。
秘阁古《笑林》云:“晋元帝生子,宴百官、赐束帛(bó),殷(yīn)羡谢曰:‘臣等无功受赏。’帝曰:‘此事岂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为笑。”余过吴兴,而李公择¹适生子,三日会客,求歌辞,乃为作此戏之,举座皆绝倒。
注释:¹李公择:李常,字公择,建昌(今江西南城)人,时任湖州太守。吴兴在今浙江吴兴县,属湖州管辖。
维熊佳梦,释氏老君亲抱送。壮气横秋,未满三朝已食牛。
维熊佳梦¹,释(shì)²老君³亲抱送。壮气横秋,未满三朝已食牛。
译文:占卜好梦是个熊,吉兆是生男,释氏道君都说是神佛抱送。小儿志气横亘秋空,未满三日,气势能食牛。
注释:¹维熊佳梦:此甩来指李公择得好梦生子。²释氏:佛。释迦牟尼为佛教创始人,后称佛姓释迦氏,简称释氏。³老君:指老子,道家创始人。民间有生子为神佛抱送的说法,这里是沿用。
犀钱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座。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
(xī)钱玉果¹,利市²平分沾四座。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nóng)³
译文:洗儿钱,洗儿果,喜钱平分,宾客满座。多谢无功受赏,生儿之事如何依靠侬。
注释:¹犀钱玉果:此指为洗儿钱、洗儿果。宋时育子满月的习俗。²利市:欢庆节日的喜钱,此指喜儿钱。³侬:江苏浙江方言称你为“侬”。

  这首词是作者与老友应酬之作,有戏谑之意,但也能见出作者性格中开朗而诙谐的一面。

  起首两句,化用杜甫《徐卿二子歌》中“徐卿二子生绝奇,感应吉梦相追随。孔子释氏亲抱送,并是天上麒麟儿”的诗句,但把杜诗“吉梦”字面的来历“维熊佳梦”四字,以“梦”字叶“送”字。这样原本烂熟的典故,却也锤炼得别有一番风味。三、四两句,以夸诞大言,善颂善祷。“气横秋”字面本于孔稚圭《北山移文》“霜气横秋”,结合杜甫《送韦十六评事充同谷郡防御判官》诗的“子虽躯干小,老气横九州”,而改用一“壮”字,切合小儿特点。第四句本出于《尸子》:“虎豹之驹,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但这里主要仍然是翻用杜甫《徐卿二子歌》中“小儿五岁气食牛,满堂宾客皆回头”的句子。上片四句,大多是从杜诗中借来,但一经作者熔铸,语言更觉矫健挺拔。

  下片第一、二两句“犀钱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座”描写的是古时“三朝洗儿”的热闹场面。三朝洗儿,古时习俗,富有人家,一般都要大会宾客,作汤饼之宴。席上散发喜钱喜果,叫作“利市”。喜钱用之于汤饼宴上者俗称“洗儿钱”。据说唐明皇曾赐给杨贵妃洗儿钱,又见于唐王建的《宫词》,可见这个习俗,由来已久了。三、四两句才转入调笑戏谑。题下作者自注引秘阁《笑林》说:“晋元帝生子,宴百官,赐束帛,殷羡谢曰:”臣等无功受赏。‘帝曰:“此事岂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为笑。”作者把这个笑话,隐括成为“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把晋元帝、殷羡两人的对话变成自己的独白,把第二人称的“卿”字换成第一人称的“侬”(我)字,意思是多谢,多谢,我是无功受赏了,这件事情,怎么可以该着我有功呢?语言幽默风趣,谑而不虐,结果此语一出“举坐皆绝倒”,确实不是作者在自我吹擂。在这篇作品中,虽然没有什么思想内容可言,但如果把眼光放在另外一个角度,看作者语言吐属的典雅得体,看他隐括前人诗句的技巧,是那么娴熟,老练,再看文字中所洋溢的欢乐气氛和作者自身开朗而诙谐的性格,岂不是一种精神享受。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725-7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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