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载于《全唐诗》卷八十九。下面是李白研究学会理事、四川诗词学会理事、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周啸天先生对此诗的赏析。
严羽有一段论诗名言:“盛唐诗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莹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沧浪诗话》)离了具体作品,这话似玄乎其玄;一当联系实际,便觉精辟深至。且以张说这首标志七绝进入盛唐的力作来解剖一下。
这是送别之作。诗中送别之意,若不从兴象风神求之,那真是“无迹可求”的。
谪居送客,看征帆远去,该是极其凄婉的怀抱(《唐才子传》谓张说“晚谪岳阳,诗益凄婉”)。“天涯一望断人肠”(孟浩然),首句似乎正要这么说。但只说到“巴陵一望”,后三字忽然咽了下去,成了“洞庭秋”,纯乎是即目所见之景了。这写景不渲染、不著色,只是简淡。然而它能令人联想到“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楚辞·九歌·湘夫人》)的情景,如见湖上秋色,从而体味到“巴陵一望”中“目眇眇兮愁予”的情怀。这不是景中具意么,只是“不可凑泊”,难以寻绎罢了。
气蒸云梦、波撼岳阳的洞庭湖上,有座美丽的君山,日日与它见面,感觉也许不那么新鲜。但在送人的今天看来,是异样的。说穿来就是愈觉其“孤”。否则何以不说“日见‘青山’水上浮”呢。若要说这“孤峰”就是诗人在自譬,倒未见得。其实何须用意,只要带了“有色眼镜”观物,物必著我之色彩。因此,由峰之孤足见送人者心情之孤。“诗有天机,待时而发,触物而成,虽幽寻苦索,不易得也”(《四溟诗话》),却于有意无意得之。
关于君山传说很多,一说它是湘君姊妹游息之所(“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说“其下有金堂数百间,玉女居之”(《拾遗记》),这些神仙荒忽之说,使本来实在的君山变得有几分缥缈。“水上浮”的“浮”字,除了表现湖水动荡给人的实感,也微妙传达这样一种迷离扑朔之感。
诗人目睹君山,心接传说,不禁神驰。三句遂由实写转虚写,由写景转抒情。从字面上似离送别题意益远,然而,“闻道神仙——不可接”所流露的一种难以追攀的莫名惆怅,与别情当有微妙的关系。作者同时送同一人作的《岳州别梁六入朝》云:“梦见长安陌,朝宗实盛哉!”也有同一种钦羡莫及之情。送人入朝原不免触动谪宦之感,而去九重帝居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也算“登仙”。说“梦见长安陌”是实写,说“神仙不可接”则颇涉曲幻。羡仙乎?恋阙乎?“诗以神行,使人得其意于言之外,若远若近,若无若有”(屈绍隆《粤游杂咏》),这也就是所谓盛唐兴象风神的表现。
神仙之说是那样虚无缥缈,洞庭湖水是如此广远无际,诗人不禁心事浩茫,与湖波俱远。岂止“神仙不可接”而已,眼前,友人的征帆已“随湖水”而去,变得“不可接”了,自己的心潮不禁随湖水一样悠悠不息。“心随湖水共悠悠”,这个“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结尾,令人联想到“惟见长江天际流”(李白),而用意更为隐然;叫人联想到“惟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王维),比义却不那么明显。浓厚的别情浑融在诗境中,“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死扣不着,妙悟得出。借叶梦得的话来说,此诗之妙“正在无所用意,猝然与景相遇,借以成章,不假绳削,故非常情能到”(《石林诗话》)。
胡应麟认为此诗“句格成就,渐入盛唐”,他所作的评价是公允的。七绝的“初唐标格”结句“多为对偶所累,成半律诗”(《升庵诗话》),此诗则通体散行,风致天然,“惟在兴趣”,全是盛唐气象了。作者张说不仅是开元名相,也是促成文风转变的关键人物。其律诗“变沈宋典整前则,开高岑后矫清规”,亦继往而开来。而此诗则又是七绝由初入盛里程碑式的作品。
这首词载于《敦煌曲子词》中,此词上片写船夫启航、扬帆的经过,下片叙舟中人行船所见。全诗篇幅不长,却多变化,借助行船及舟中人所见情景的生动描画,以轻快的节奏,传达出船夫愉悦的心情。
起首“五两竿头风欲平”,是说原先船停泊在避风的港湾,好容易从候风器测知风向。五两,古代候风器。楚人候风器用五两鸡毛制作而成,悬挂在五两竿头,借以窥测风向和风力。李白有《送崔氏昆弟之金陵》诗“扁舟敬亭下,五两先飘扬”可证。风欲平,谓风力转弱,是为风向改变的前兆。复以“长风举棹觉船行”紧承上句。长风,大风,此指顺风。举棹,打桨。顺风挂帆,又是打桨。“觉船行”,着一“觉”字,其费劲缓慢可想。“柔橹不施停却棹,是船行”,船到江上,不需举手之劳而船在乘风破浪,顺利行进。
换头“船眼风光多闪灼”,波光明灭,闪烁不定。不说船行进的快速,而以“看山恰似走来迎”,化静为动,着重写出船行山迎相对运动的感觉。山,原本岿然不动,由于舟船行驶,映入舟中人眼帘的是仿佛山在迎面走来。这种疑动式是由视官造成的心理错觉。审美主体赋予静止的审美对象以动感,可以增强诗词展现的画面的趣味性。这在古典诗歌中用得较多,比如梁元帝萧绎《早发龙巢诗》:“不疑行舫动,唯见远树来。”庾肩吾诗句也有“只认己身往,翻疑彼岸移”(《随园诗话》卷三引)。李白《望天门山》有“两岸青山相对出”句。这些都是描写一种疑动的境界。但,在曲子歌辞里却并不多见。而此篇写得又早,弥觉可贵。煞尾又说:“子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兜底点破,未免失之过于直露。
这首词上片写启航、扬帆的经过,下片叙行船所见。乍看起来仿佛纯在写景,只字未及船夫的心情。其实不然。诗贵含蓄。黄侃《文心雕龙札记》载张戒《岁寒堂诗话》引刘勰语:“情在词外曰隐。”所谓“隐”,不是一目了然的正面直说,而是借物达意,深文隐蔚,馀味曲包。这首词在艺术上的成功之处正在于它借助行船及舟中人所见情景的生动描画,以轻快的节奏,传达出船夫愉悦的心情。押韵自由,“行”字韵重复又重复,却又非独木桥体,这是早期民间词的特点。
此诗作于元末明初战乱之际。客游外地,寄寓他乡,古人对这种生活很难适应,总有一种飘零之感。飘泊在外对古人来说是人生的不幸,除夕佳节期间仍然不能还家,更是莫大的不幸。这首诗就是作者在除夕那天旅居外地所写,道出了佳节期间滞留外地的苦闷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