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诗本性情。若系真诗,则一读其诗,而其人性情,人眼便见。”(明·江盈科《雪涛诗评》)这首词正是如此,它首先展现了一位潇洒闲适、任真自然、不拘形迹的词人自我形象。这位刚从繁冗的官场生活中解组而投入大自然怀抱的词人,其心情是愉悦的“初脱尘劳”已流露出对官场的厌倦和离开之后如释重负的感受;而凭窗倚栏,细观峰峦,由朝至暮。看尽明暗变化,不仅表达了词人对大自然的喜爱,同时也表现了其凝神专注之态和闲适自得的雅致。
“看尽昏朝”,就宛如李白“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境界,这里不仅是写山,更是衬人。正因为词人观察得入微,故能有“夜山低,晴山近,晓山高”的感觉。这三句是前面“看”的注脚。夜黑山影模糊,故有低感;晴天山色明朗,所以觉得如在目前;清晨霞映云绕,因此给人高感。其实还可补充一点,这三句不仅写出了山,也写出了观山的人。词人那种悠然心会、神与物游的情趣,也是在“看”中隐约可见。
下片词人的自我形象表现得更直接、更突出。他得闲即出,遇村辄饮。“醉模糊”逼真地描绘出酩酊醉态,而且这三字是下片的关目,以下便由此生发。因为醉,忘怀了一切羁绊,更显出任真自适的个性。“信手挥毫”三句,表现了他毫无拘束,纵横骋才的创作特征,他挥毫只是为了抒发性灵,哪管什么风骚之旨。最后三句既是其优游生活的简要概括,也是他思想志趣、情感性格的集中反映。
“乐因循”,说明他纯任自然;“能潦倒”,表现他自甘淡泊,“也消摇”,传达出他对闲适自在生活自得其乐的态度。“乐”、“能”、“也”充分地展示了他的情操。据《金史·许古传》载:“古性嗜酒,老而未衰,每乘舟出村落间,留饮或十数日不归。……平生好为诗及书。”可见此词确是他个性的真实写照。至于他为什么会表现出这样一种超然物外的思想情绪,这实在和他身处日益衰落的金末季世及其仕途多舛有关。
其次就艺术特色看,信手挥洒,凝练自然,是这首词较突出的特点。无论写景抒情,均是“信手挥毫”,表现得流利畅达、无拘无碍。
全词从入山、观山和诗酒生活逐层写来,都如清泉自然涌出,似不经意而出,一切都十分明朗真率。然而这信手挥毫又决非不加提炼、失于浅俗。相反,作者在用语上颇注意凝练。如“爽气飘萧”四字,就概括出秋日山中的总印象和观感;“夜山低”三句则更是异常准确精练地描绘出不同时刻、不同条件下的山的特色;而下阕的“乐”、“能”、“也”三字也用得恰切精妙。看来作者在看似不经意中颇多锤炼。这种雕饰而归于自然的艺术境界,说明许古确有很高的艺术修养。
这首诗前两句很有《葬花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的自怜之意,后两句的春风一年一度的相惜,有传达出一种惆怅和无奈之感,但是还是有感谢之意在,或许花落花开不为春风,但是春风却依然牵挂。作者的惆怅自怜情怀显露无疑,孤芳难自赏,唯有春风来。诗句当中自然也有对春风的感激。
鉴赏这是一首集句诗,即集合前人诗句而成。集句体诗,始于汉魏间诗人应璩、傅咸,唐人称为“四体”, 至宋时盛行。王安石最为擅长,能因难见巧,信手拈来,顷刻而就。这首“梅花”绝句(《王文公文集》卷七九题作《送吴显道》),系截取唐宋四位诗人的诗句,经过巧妙组合,赋予新意,而又辞气相属,如出己手,无牵强凑合的痕迹。 “白玉堂前一树梅”,出自唐代诗人蒋维翰的《春女怨》,“白玉堂前一树梅,今朝忽见数花开。儿家门户寻常闭,春色因何入得来?”(《唐人万首绝句》卷十二)“为谁零落为谁开”乃是唐代诗人严惮《惜花》中的一句:“春光搏扔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
(同前卷三七)而“唯有春风最相惜”则是唐代诗人杨巨源《和练秀才杨柳》中的诗句:“水边杨柳曲尘丝,立马烦君折一枝。唯有春风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唐人万首绝句》卷二五)最后一句“一年一度一归来”则出自宋初詹茂光妻的《寄远》:“锦江江上探春回,消尽寒冰落尽梅。争得儿夫似春色,一年一度一归来。”(《宋诗记事》卷八九)诗中的梅花,既有“零落”又有“开”,表明了诗人对万事万物变化无常的感受,让读者在看到花木零落的同时,又欣赏到梅花迎春、春光明媚的景色。一年一度的冬去春来,让人们感受到大自然的运行规律。这首诗主要是借原诗句所包含的情绪色彩和象征意蕴,来显示与烘托一种朦胧迷离的内在心境。晚年的王安石心境确实有所变化,从倾向改造世俗社会转向追求个体生命的价值,从为人转向为己,个人的自由在他心目中更加重要。他已经超越了世俗与入世的分别,体会解脱的自在,体会融入自然的恬静,进入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这是一首咏物诗,也是一首宫怨诗。汉成帝的妃子班婕妤德容兼备,初时颇得宠幸,便成帝后来移情于另一淫而妒的妃子赵飞燕,班婕妤被迫离开皇帝,自请迁往长信宫,与太后同住,在那里度过了寂寞而凄凉的岁月。班婕妤的遭遇在宫廷妇女当中具有代表性,因而成为历代诗人反复歌咏的一个题材。但本诗的构思却非同凡响。诗人不是泛泛地歌咏其事,而是抓住长信宫中草这一小小的景物,即小见大,即物见人,在这一习见的题材上翻出令人难忘的新意。
“委翠似知节,含芳如有情”深秋季节,当班婕妤在长信宫庭院中漫步之时,她看见本来的满园青草如今都已色衰翠减,一片枯黄。这些草儿仿佛知晓节令一般,当秋风渐紧、严霜频降临之时,便收敛了它的翠色。但阵风吹过,枯草丛中飘来阵阵余香,似乎这些微小的生物,并不甘心自己的青春的消陨,还希望有情之人来亲近自己的芳泽。这两句运用了拟人手法,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是一种移情之笔。小草“知节”而“委翠”,与班婕妤见成帝宠爱赵飞燕而自请迁长信宫以避祸,不是很相似吗?小草虽然枯萎,却依然“含芳如有情”,与班婕妤的气质高洁,和她虽备受冷落,却不忘对成帝的一片旧情,不是颇为相似吗?当人们咏读这些诗句,对小草致以深切同情的时候,便自然而然会对导致小草凋零的恶劣气候产生憎恶之感。严霜、寒风扼杀了小草的生机,而帝王的喜新厌旧,使班婕妤这类宫廷女子的青春与生命过早凋零,不也像风霜一般的残酷逼人吗?不过,小草随“委翠”却仍“有情”,因为宫廷中的女子,除了期待皇帝的眷顾,别无出路;从诗人来说,则是遵循了“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诗教。
正因为“有情”,因此班婕妤对成帝虽心怀怨尤,却依然没有绝望。据 《汉书.外戚传》,班婕妤在长信宫曾作赋自悼,中有“潜玄宫兮幽以清,应门闭兮禁闼扃。华殿尘兮玉阶苔,中庭萋兮绿草生。......神眇眇兮密靓处,君不御兮谁为荣?俯视兮丹墀,思君兮履綦。仰视兮云屋,双涕兮横流。”只因不忘旧情,因此每日俯瞰殿前石阶,祈盼看到成帝履迹。本诗的后二句,应当是从这里化生出来的:履迹日日如此稀少,以致于中庭的草儿蔓延滋长,简直要向石阶延伸过来了。这无声的生长着的小草,正是含有无限哀怨的班婕妤的象征。在这里,诗人不着一个怨字,而巧妙地给无感情的小草赋予感情,使女主人公的满腔愁怨,表现得更为深婉,从而也更能令读者为之低回感叹、黯然神伤。
钱锺书先生在《管锥编》中曾经谈到过比喻之多边。以这首小诗而论:前二句以草比喻女子气质之高洁以及命运之不幸;后二句则隐以草比女子无尽之愁思。虽同为长信宫中之草,但前后寓意所指不同,这就使得这首短短的小诗,亦包含了相当丰富且耐人寻味的寓意。
词上片一开始便点明时间、地点和事件:“秋风紧,平碛雁行低,阵云齐。”平碛雁行低”的“低”字,并非写雁飞得低,而是因为景物单调的沙漠旷远无际,与天相连,使得在无边沙漠与无边云天之间飞过的雁阵,在人们的视觉中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飞得很低似的。前三句中每句的最后一个字“紧”、“低”、“齐”,都提炼得十分准确,使人透过这些如实的描绘,感受到战争气氛的紧张。
“萧萧飒飒,边声四起,愁闻戍角与征鼙。”边声,包括边塞上自然界中的种种声音和人事活动中所发出的声音,如风声、雨声、虫鸣声、马嘶声、人喊声等等。在这充耳的边声中,突出了军营中凄厉的号角声(戍角)和惊心动魄的战鼓声(征鼙)。这使人立刻意识到生与死正鏖战急;这便在凄凉的意绪中,又增加了一种悲壮的气氛。这里对“边声”的描写,是运用了加倍渲染的手法;经过如此层层渲染,自然地逼出了一个“愁”字:“愁闻戍角与征鼙”。“愁”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种抽象情感;但通过“平碛”“雁行”“阵云”等目中所见景物之刻划,通过“边声”“戍角”“征鼙”等耳中所闻声音之渲染,却显得具体、饱满而又充实。同时,这无形的万缕愁丝,也将上片中所写的各种景物和气氛,暗中串织在一起,使之成为和谐的、有机相连的浑然一体。
下片承接上片意脉,描写征戍生活的艰辛:“青冢北,黑山西。沙飞聚散无定,往往路人迷。”因为青冢和黑山均地处塞外边陲,而且在塞北是比较突出的景观,所以前人诗歌中常以它们作为北方边地的代称,并非实指,本词亦然。边地茫茫沙海,气候变幻无常,往往突然天昏地暗,狂风怒吼,转眼又风过天晴,骄阳似火。由于边风强弱多变,致使飞沙“聚散无定”。在弥天风沙中行走,最容易迷失方向。这种恶劣而又奇特的自然现象,是中原和江南所没有的,它进一步衬托出了兵士们戍边的艰辛和劳苦。
全词最后写道:“铁衣冷,战马血沾蹄,破蕃奚。凤凰诏下,步步蹑丹梯。”深秋,将士们穿上冰冷的铠甲,冲锋陷阵,挥戈杀敌。随着顽敌纷纷饮刃面毙,不但骑在马上的将士血染征袍,就连纵横驰骋的战马,也血沾飞蹄。蕃奚,这里泛指北方入侵之敌。经过浴血奋战面大破顽敌荣立边功的将士,将受到朝廷的封赏和君主的恩赐。全词结句“步步蹑丹梯”,可以理解为想像荣立边功后,便会受到朝廷封赏;也可理解为有功之臣正迈步丹墀,受到朝廷封赏时的情景。不管哪种解释,都有一种号召、鼓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