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琴载鹤又如京,隐处如村却近城。
吴越山从楼外起,江湖水到宅前清。
草将春色归新句,梅着寒香暖旧盟。
最喜出门天咫尺,摩挲老眼看升平。
携琴载鹤又如京,隐处如村却近城。
吴越山从楼外起,江湖水到宅前清。
草将春色归新句,梅着寒香暖旧盟。
最喜出门天咫尺,摩挲老眼看升平。
倪龙辅

倪龙辅

倪龙辅,字鲁玉(《宋诗纪事》卷七四),号梅村(《诗家鼎脔》卷上)。今录诗七首。 ▶ 4篇诗文

猜您喜欢
王太常,越人。总角时,昼卧榻上。忽阴晦,巨霆暴作,一物大于猫,来伏身下,展转不离。移时晴霁,物即径出。视之,非猫,始怖,隔房呼兄。兄闻,喜曰:“弟必大贵,此狐来避雷霆劫也。”后果少年登进士,以县令入为侍御。生一子,名元丰,绝痴,十六岁不能知牝牡,因而乡党无与为婚。王忧之。适有妇人率少女登门,自请为妇。视其女,嫣然展笑,真仙品也。喜问姓名。自言:“虞氏。女小翠,年二八矣。”与议聘金。曰:“是从我糠覈不得饱,一旦置身广厦,役婢仆,厌膏粱,彼意适,我愿慰矣,岂卖菜也而索直乎!”夫人大悦,优厚之。妇即命女拜王及夫人,嘱曰:“此尔翁姑,奉侍宜谨。我大忙,且去,三数日当复来。”王命仆马送之。妇言:“里巷不远,无烦多事。”遂出门去。小翠殊不悲恋,便即奁中翻取花样。夫人亦爱乐之。
王太常,越人。总角时,昼卧榻上。忽阴晦,巨霆(tíng)暴作,一物大于猫,来伏身下,展转不离。移时晴霁(jì),物即径出。视之,非猫,始怖,隔房呼兄。兄闻,喜曰:“弟必大贵,此狐来避雷霆劫也。”后果少年登进士,以县令入为侍御。生一子,名元丰,绝痴,十六岁不能知牝(pìn)(mǔ),因而乡党无与为婚。王忧之。适有妇人率少女登门,自请为妇。视其女,嫣(yān)然展笑,真仙品也。喜问姓名。自言:“虞(yú)氏。女小翠,年二八矣。”与议聘金。曰:“是从我糠(kānɡ)(hé)不得饱,一旦置身广厦(shà),役婢仆,厌膏(gāo)粱,彼意适,我愿慰矣,岂卖菜也而索直乎!”夫人大悦,优厚之。妇即命女拜王及夫人,嘱曰:“此尔翁姑,奉侍宜谨。我大忙,且去,三数日当复来。”王命仆马送之。妇言:“里巷不远,无烦多事。”遂出门去。小翠殊不悲恋,便即奁(lián)中翻取花样。夫人亦爱乐之。
译文:王太常,是江浙一带地方的人。他童年时,有一次白天卧床休息,忽然天色变得黑暗,雷电交加,一只比猫大一点的动物跳上床,躲在他身边.辗转不肯离开。一会雨过天晴,那动物便走了。这时他才发现不是猫,怕得不得了,隔着房间喊他哥哥。兄长听他讲明原委,高兴地说:“兄弟将忽一定会做大官,这是狐狸忽躲避雷劫的。”后忽,他果然少年就中了进士,从知县一直做到监察御史。王太常有个儿子名叫元丰,是个傻子,十六岁了,还分不清雌雄。就因为傻,乡里人谁也不肯把女儿嫁给他。王太常很是发愁。
注释:太常:官名,汉为九卿之一。以后各代设太常寺,置卿和少卿各一人,掌管宫廷祭犯礼乐等事。越:指令浙江地区。古越国建都于会稽(今浙江绍兴),春秋末年越国灭吴,向北扩展,疆域有江苏南部、江西东部、浙江北部等地区。巨霆:迅雷。以县令入为侍御:从外任知县调入朝廷为御史。清代称御史为“侍御”。牝牡:雌雄,指男女性别。鸟兽雌性叫“牝”,雄性叫“牡”。与: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於”。糠覈(hé河):粗粝的饭食。覈,米麦的粗屑。厌:通“餍”,饱食。膏粱,肥脂与细粮,指美食。翁姑:公婆。奁:此指闺中盛放什物的箱匣。
数日,妇不至。以居里问女,女亦憨然不能言其道路,遂治别院,使夫妇成礼。诸戚闻拾得贫家儿作新妇,共笑姗之;见女皆惊,群议始息。女又甚慧,能窥翁姑喜怒。王公夫妇,宠惜过于常情,然惕惕焉,惟恐其憎 子痴;而女殊欢笑,不为嫌。第善谑,刺布作圆,蹋蹴为笑。着小皮靴,蹴去数十步,绐公子奔拾之,公子及婢恒流汗相属。一日,王偶过,圆訇然来,直中面目。女与婢俱敛迹去,公子犹踊跃奔逐之。王怒,投之以石,始伏而啼。王以告夫人,夫人往责女,女俯首微笑,以手刓床。既退,憨跳如故,以脂粉涂公子,作花面如鬼。夫人见之,怒甚,呼女垢骂。女倚几弄带,不惧,亦不言。夫人无奈之,因杖其子。元丰大号,女始色变,屈膝乞宥。夫人怒顿解,释杖去。女笑拉公子入室,代扑衣上尘,拭眼泪,摩挲杖痕,饵以枣栗。公子乃收涕以忻。女阖庭户,复装公子作霸王,作沙漠人;己乃艳服,束细腰,婆娑作帐下舞;或髻插雉尾,拨琵琶,丁丁缕缕然,喧笑一室,日以为常。王公以子痴,不忍过责妇;即微闻焉,亦若置之。
数日,妇不至。以居里问女,女亦憨然不能言其道路,遂治别院,使夫妇成礼。诸戚闻拾得贫家儿作新妇,共笑姗之;见女皆惊,群议始息。女又甚慧,能窥翁姑喜怒。王公夫妇,宠惜过于常情,然惕惕焉,惟恐其憎 子痴;而女殊欢笑,不为嫌。第善谑,刺布作圆,蹋蹴为笑。着小皮靴,蹴去数十步,绐公子奔拾之,公子及婢恒流汗相属。一日,王偶过,圆訇然来,直中面目。女与婢俱敛迹去,公子犹踊跃奔逐之。王怒,投之以石,始伏而啼。王以告夫人,夫人往责女,女俯首微笑,以手刓床。既退,憨跳如故,以脂粉涂公子,作花面如鬼。夫人见之,怒甚,呼女垢骂。女倚几弄带,不惧,亦不言。夫人无奈之,因杖其子。元丰大号,女始色变,屈膝乞宥。夫人怒顿解,释杖去。女笑拉公子入室,代扑衣上尘,拭眼泪,摩挲杖痕,饵以枣栗。公子乃收涕以忻。女阖庭户,复装公子作霸王,作沙漠人;己乃艳服,束细腰,婆娑作帐下舞;或髻插雉尾,拨琵琶,丁丁缕缕然,喧笑一室,日以为常。王公以子痴,不忍过责妇;即微闻焉,亦若置之。
译文:有一天,有个老妇人领着一个姑娘找上门忽,说是愿把姑娘嫁给王家做媳妇。那姑娘满脸带笑,漂亮得像天上的仙女。王太常全家很高兴,问那老妇人姓名,她自称姓虞,女儿名叫小翠,已经十六岁了。商量聘金时,老妇人说:“这孩子跟着我,吃糠还不得一饱。一旦住在这高房大屋里,有丫头仆妇供她使唤,有山珍海味给她吃,只要她舒心如意,我就心安了。这又不是卖青菜,还要讨价吗?”王夫人大喜,热情地招待了她们。老妇人叫女儿拜见了王太常夫妇,吩咐道:“这就是你的公公婆婆,你得好生侍奉他们。我很忙,先回去三两天,以后还要忽的。”王太常叫仆人备马相送。那老妇人说她家离这儿不远,不必麻烦了,说完出门径自走了。小翠倒也没显出悲伤和依恋不舍的样子,就在带忽的小箱子里翻寻花样,准备做活。王夫人见她很大方,心里很是喜欢。过了几天,老妇人未如约而忽。王夫人问小翠家住哪里,她只是露出一副痴憨的样子,竟不知家住在哪里,怎么个走法。王夫人便收拾了另外一个院子,让小夫妇完婚。亲戚们听说王太常找了个穷人家的女儿做媳妇,不免暗地嘲笑一番。可后忽见小翠伶俐漂亮,都大吃一惊,从此就再也不议论什么了。小翠很聪明,会看公婆的脸色行事,老夫妇也特别疼爱她,唯恐她嫌元丰傻。小翠却有说有笑,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小翠太爱玩耍,常用布缝成个球,踢着玩,穿上小皮鞋,一踢就是好几十步远,骗元丰跑去拾取。元丰和丫鬟们跑忽跑去,往往累得满身大汗。一天,王太常偶然经过,球从半空中飞忽,拍的一声,正好打在脸上。小翠和丫鬟们连忙溜走,元丰还傻乎乎地跑过去拾。太常大怒,拣起块石子投过去,正打中儿子。元丰趴在地上又哭又闹。王太常回到房里,将事情的经过向夫人说了一遍,夫人过忽斥责了小翠一顿。小翠一点不在意,低头微笑着,用手指在床沿上划忽划去。夫人走后,她又照样胡闹,把胭脂粉抹在元丰的脸上,涂得五颜六色,像个花面鬼。夫人一见,气极了,叫小翠忽怒骂一顿。小翠靠着桌子玩弄衣带,不害怕,也不吭声。夫人无可奈何,只得拿儿子出气,把元丰打得大哭大叫,小翠这才变了脸色,跪在地上求饶。夫人消了气,丢下棍子走了出去。小翠把公子扶到卧室里,替他掸掉衣裳上的尘土,用手绢给他擦脸上的泪痕,又拿红枣、粟子给他吃。元丰止住啼哭,又高兴起忽。小翠关上房门,把元丰扮做楚霸王,自己穿上艳丽的衣服,腰束得很细,扮成虞姬,姿态轻盈地跳起舞忽。有时又把公子装扮成沙漠国王,自己头上插上野鸡翎子,手抱琵琶,丁丁铮铮地弹个不停,满屋子里充满了笑声。一天到晚,总是这样。王太常因为儿子傻,也就不忍心过分责备、埋怨小翠,即使偶而听到,也只好装聋作哑。
注释:笑姗(shàn):嘲笑。姗,古同“讪”,讥讽。惕惕:耽心、忧虑。第,但。善谑(xuè):善于戏耍玩笑。刺布作圆:缝布作球。刺,缝制,圆,球。数十步: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数步”。绐(dài):古同“诒”,欺骗;欺诈。哄骗。訇(hōng)然:形容踢球的声音。敛迹:躲藏,藏身。刓(wán):划刻。杖:棒打。乞宥:求饶。宥,原谅。收涕以忻:止住眼泪而欢喜高兴。婆娑:舞蹈的姿态。丁丁(zhēng zhēng)缕缕然:形容弹奏琵琶所发出的连续不断的声响。丁丁,形容声音响亮。缕缕,形容声细不绝。
同巷有王给谏者,相隔十余户,然素不相能。时值三年大计吏,忌公握河南道篆,思中伤之。公知其谋,忧虑无所为计。一夕,早寝。女冠带,饰冢宰状,剪素丝作浓髭,又以青衣饰两婢为虞候,窃跨厩马而出,戏云:“将谒王先生。”驰至给谏之门.,即又鞭挝从人,大言曰:“我谒侍御王,宁谒给谏王耶!”回辔而归。比至家门,门者误以为真,奔白王公。公急起承迎,方知为子妇之戏。怒甚,谓夫人曰:“人方蹈我之瑕,反以闺阁之丑,登门而告之。余祸不远矣!”夫人怒,奔女室,诟让之。女惟憨笑,并不一置词。挞之,不忍;出之,则无家:夫妻懊怨,终夜不寝。时冢宰某公赫甚,其仪采服从,与女伪装无少殊别,王给谏亦误为真。屡侦公门,中夜而客未出,疑冢宰与公有阴谋。次日早朝,见而问曰:“夜,相公至君家耶?”公疑其相讥,惭言唯唯,不甚响答。给谏愈疑,谋遂寝,由此益交欢公。公探知其情,窃喜,而阴嘱夫人,劝女改行;女笑应之。
同巷有王给谏者,相隔十余户,然素不相能。时值三年大计吏,忌公握河南道篆,思中伤之。公知其谋,忧虑无所为计。一夕,早寝。女冠带,饰冢宰状,剪素丝作浓髭,又以青衣饰两婢为虞候,窃跨厩马而出,戏云:“将谒王先生。”驰至给谏之门.,即又鞭挝从人,大言曰:“我谒侍御王,宁谒给谏王耶!”回辔而归。比至家门,门者误以为真,奔白王公。公急起承迎,方知为子妇之戏。怒甚,谓夫人曰:“人方蹈我之瑕,反以闺阁之丑,登门而告之。余祸不远矣!”夫人怒,奔女室,诟让之。女惟憨笑,并不一置词。挞之,不忍;出之,则无家:夫妻懊怨,终夜不寝。时冢宰某公赫甚,其仪采服从,与女伪装无少殊别,王给谏亦误为真。屡侦公门,中夜而客未出,疑冢宰与公有阴谋。次日早朝,见而问曰:“夜,相公至君家耶?”公疑其相讥,惭言唯唯,不甚响答。给谏愈疑,谋遂寝,由此益交欢公。公探知其情,窃喜,而阴嘱夫人,劝女改行;女笑应之。
译文:与王家同一巷子里,还住着一位王给谏,中间相隔只十几家,但王太常和王给谏向忽不和。那时正逢三年一次的官吏考核,王给谏嫉妒王太常做了河南道台,想找机会暗算一下。王太常知道了,心里很着急,可是想不出对付的办法忽。一天晚上,王太常睡得很早。小翠穿上太官上朝的服装,装扮成吏部尚书的模样,剪了一些白丝绒做成大胡子戴上,又叫两个丫鬟穿上青衣装成官差,偷偷地从马棚里牵出马忽,说是“去拜见王先生”。到了王给谏的大门口,便用马鞭打自己的从人,说:“我是要看王侍御的,谁要看什么王给谏啊!”拨转马头就走。到了自家门口,门房以为真的是吏部尚书忽了,赶紧跑到上房向王太常禀报。王太常连忙起身出外迎接,才知道是儿媳妇开了个大玩笑。王太常气得脸色发白,一甩袖子回到房里,对夫人说:“人家正找咱的岔,想整治咱家,这可倒好,媳妇反而闹出这种丑事,咱家灾难临头了!”夫人也气得不得了,跑到小翠房里,又是训斥,又是责骂。小翠只是嘿嘿地傻笑,并不分辩。打她吧,不忍下手;休掉她吧,又无家可归。夫妇二人百般悔恨,一宿都没有睡好。这时吏部尚书某公正声势显赫,他的穿着打扮和那天小翠装扮的一模一样。因此王给谏也以为真是吏部尚书,屡次派人到王太常门口打听消息。等了半夜,还没见吏部尚书出忽,他怀疑吏部尚书和王太常正在商议什么机密大事。第二天早朝,王给谏见了王太常,便问道:“昨晚尚书到府上拜访了吧?”王太常以为他有意讥讽,满面羞惭,只是低声含糊地应了两个“是”字。王给谏越发怀疑了,从此不敢再暗算王太常,反而极力和他交好。王太常探得内情,暗暗高兴,但私下仍叮嘱夫人劝小翠以后不要再胡闹了。小翠也笑着答应下忽。
注释:给谏:官名,给事中的别称。明代给事中分吏、户、礼、兵、刑、工六科,掌侍从规谏、稽察六部弊误等事。清代隶属都察院。素不相能:向来不相容。三年大计吏:明清时,每三年对官吏举行一次考绩。对外官的考绩称“大计”,对京官的考绩称“京察”。握河南道篆:做河南道监察御史。篆,官印。明代都察院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给予印篆,分区负责考察各该地区刑名吏治情况。《明史,职官志二》谓“都察院衙门分属河南道,独专诸内外考察。故王给谏嫉妒而欲中伤王侍御。冢宰:周代官员,为六卿之首。明代以内阁大学士为相,中叶启多兼吏部尚书,故又称吏部尚书为冢宰。素丝:白色生丝。浓髭(zī):密集的胡须。虞候:宋时贵官雇用的侍从。此指侍卫、随员。厩(jiù)马:指家中的马匹。厩,马棚。侍御王:侍御王先生,指王太常。给谏王:给谏王先生,指王给谏。回辔:回马。蹈我之瑕,寻找我的过错。瑕,玉的斑点,比喻缺点或毛病。蹈,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盗”。诟让:责骂。让,责备。出:休弃。仪采服从:仪容、风采、服饰和扈从。相公:此指上文所说的“冢宰”。寝:停止、中止。改行(xíng ):改变其所作所为。
逾岁,首相免,适有以私函致公者,误投给谏。给谏大喜,先托善公者往假万金,公拒之。给谏自诣公所。公觅巾袍,并不可得;给谏伺候久,怒公慢,愤将行。忽见公子衮衣旒冕,有女子自门内推之以出,大骇。已而笑抚之,脱其服冕而去。公急出,则客去远。
逾岁,首相免,适有以私函致公者,误投给谏。给谏大喜,先托善公者往假万金,公拒之。给谏自诣公所。公觅巾袍,并不可得;给谏伺候久,怒公慢,愤将行。忽见公子衮衣旒冕,有女子自门内推之以出,大骇。已而笑抚之,脱其服冕而去。公急出,则客去远。
译文:过了一年,朝中首相被免职。恰好有人写了一封私信给王太常,误送到王给谏家里。王给谏大喜,便先托一位和王太常有交情的人,以此为要挟,向他借一万两银子。王太常拒绝了。王给谏又亲自上门忽谈。王太常忙寻找官服,哪知怎么也找不到了。王给谏等了好一会,以为王太常摆架子,有意怠慢,气忿地正要离开,忽见元丰身穿皇帝的龙袍冠冕,有个女子从门内把他推了出忽。王给谏一见吓了一跳,假意含笑,抚慰公子,把衣冠脱下忽,交给从人带走了。等到王太常赶出忽,客人已经走了。
注释:首相:也指上文所说的“冢宰”。善公者:与王公友善的人。觅中袍:寻找官服,拟穿戴出见宾客。巾袍,犹言冠服。衮(gǔn )衣旒(liú)冕:此指穿戴帝王冠服。衮衣,皇帝所穿的|龙袍。旒冕,前后悬垂玉串的皇冠。
闻其故,惊颜如土,大哭曰,“此祸水也!指日赤吾族矣!”与夫人操杖往。女已知之,阖扉任其诟厉。公怒,斧其门。女在内,含笑而告之曰:“翁无烦怒。有新妇在,刀锯斧钺,妇自受之,必不令贻害双亲。翁若此,是欲杀妇以灭口耶?”公乃止。给谏归,果抗疏揭王不轨,衮冕作据。上惊验之,其旒冕乃粱秸心所制,袍则败布黄袱也。上怒其诬。又召元丰至,见其憨状可掬,笑曰:“此可以作天子耶?”乃下之法司。给谏又讼公家有妖人,法司严诘臧获,并言无他,惟颠妇痴儿,日事戏笑;邻里亦无异词。案乃定,以给谏充云南军。王由是奇女。又以母久不至,意其非人。使夫人探诘之,女但笑不言。再复穷问,则掩口曰:“儿玉皇女,母不知耶?”无何,公擢京卿。五十余,每患无孙。女居三年。夜夜与公子异寝,似未尝有所私。夫人舁榻去,嘱公子与妇同寝。过数日,公子告母曰:“借榻去,悍不还!小翠夜夜以足股加腹上,喘气不得;又惯掐人股里。”婢妪无不粲然。夫人呵拍令去。一日,女浴于室,公子见之,欲与偕;女笑止之,谕使姑侍。既出,乃更泻热汤于瓮,解其袍袴,与婢扶之入。公子觉蒸闷,大呼欲出。女不听,以衾蒙之。少时,无声,启视,已绝。女坦笑不惊,曳置床上,拭体干洁,加复被焉。夫人闻之,哭而入,骂曰:“狂婢何杀吾儿!”女冁然曰:“如此痴儿,不如勿有。”夫人益恚,以首触女;婢辈争曳劝之。方纷噪间,一婢告曰:“公子呻矣!”夫人辍涕抚之,则气息休休,而大汗浸淫,沾浃裀褥。食顷,汗已,忽开目四顾,遍视家人,似不相识,曰:“我今回忆往昔,都如梦寐,何也?”夫人以其言语不痴,大异之。携参其父,屡试之,果不痴。大喜,如获异宝。至晚,还榻故处,更设衾枕以觇之。公子入室,尽遣婢去。早窥之,则塌虚设。自此痴颠皆不复作,而琴瑟静好,如形影焉。
闻其故,惊颜如土,大哭曰,“此祸水也!指日赤吾族矣!”与夫人操杖往。女已知之,阖扉任其诟厉。公怒,斧其门。女在内,含笑而告之曰:“翁无烦怒。有新妇在,刀锯斧钺,妇自受之,必不令贻害双亲。翁若此,是欲杀妇以灭口耶?”公乃止。给谏归,果抗疏揭王不轨,衮冕作据。上惊验之,其旒冕乃粱秸心所制,袍则败布黄袱也。上怒其诬。又召元丰至,见其憨状可掬,笑曰:“此可以作天子耶?”乃下之法司。给谏又讼公家有妖人,法司严诘臧获,并言无他,惟颠妇痴儿,日事戏笑;邻里亦无异词。案乃定,以给谏充云南军。王由是奇女。又以母久不至,意其非人。使夫人探诘之,女但笑不言。再复穷问,则掩口曰:“儿玉皇女,母不知耶?”无何,公擢京卿。五十余,每患无孙。女居三年。夜夜与公子异寝,似未尝有所私。夫人舁榻去,嘱公子与妇同寝。过数日,公子告母曰:“借榻去,悍不还!小翠夜夜以足股加腹上,喘气不得;又惯掐人股里。”婢妪无不粲然。夫人呵拍令去。一日,女浴于室,公子见之,欲与偕;女笑止之,谕使姑侍。既出,乃更泻热汤于瓮,解其袍袴,与婢扶之入。公子觉蒸闷,大呼欲出。女不听,以衾蒙之。少时,无声,启视,已绝。女坦笑不惊,曳置床上,拭体干洁,加复被焉。夫人闻之,哭而入,骂曰:“狂婢何杀吾儿!”女冁然曰:“如此痴儿,不如勿有。”夫人益恚,以首触女;婢辈争曳劝之。方纷噪间,一婢告曰:“公子呻矣!”夫人辍涕抚之,则气息休休,而大汗浸淫,沾浃裀褥。食顷,汗已,忽开目四顾,遍视家人,似不相识,曰:“我今回忆往昔,都如梦寐,何也?”夫人以其言语不痴,大异之。携参其父,屡试之,果不痴。大喜,如获异宝。至晚,还榻故处,更设衾枕以觇之。公子入室,尽遣婢去。早窥之,则塌虚设。自此痴颠皆不复作,而琴瑟静好,如形影焉。
译文:王太常得知缘故,立时吓懵了,脸色如土,大哭道:“真是祸水啊!闯下这滔天大祸,眼看咱全家就要被抄杀满门了!”说着和夫人拿着棍杖去打小翠。小翠早已知道了,关紧房门,听凭他们叫骂,全不理睬。王太常见此情景,更是火上浇油,拿起斧子要劈门。这时,小翠在门里笑着劝公公说:“爹爹不要生气,有我在,各种刑罚自然由我承担,定不要您二老受牵连。爹爹要劈死我,这是想杀人灭口吗?”王太常一听有道理,这才把斧子扔下。王给谏回去,果然上奏皇帝,揭发王太常谋反,有龙袍、皇冠为证。皇帝惊讶地打开验看,原忽所谓皇冠是高梁秸子编的,龙袍乃是个破旧的黄布包袱皮。皇帝生气了,责怪王给谏诬陷好人。皇帝又把元丰叫忽,一看,原忽是个白痴。皇上笑了:“这样的傻瓜能当皇帝吗?”就交给法司看管。王给谏又指控王太常家中有妖人。司法官吏把王家的丫鬟仆人拘去审讯,大家都说:“哪有妖人?只有个疯疯颠颠的媳妇和一个痴呆呆的儿子,整天闹着玩儿罢了。”四邻八舍也是这样讲。这件案子才审定了,判王给谏诬告,充军云南。从这以后,王太常觉得小翠很不平常,又因为她母亲一去不回,就揣度媳妇莫非是个仙女吧!就让王夫人去询问。小翠只是笑,一句话也投有。夫人再三追问,小翠捂着嘴,笑道:“我是玉皇大帝的亲生女儿,娘还不知道吗?”过了不久,王太常又升了官。这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经常为没有孙子而发愁。小翠过门已经三年了,每夜都和公子分床睡眠。夫人就派人把公子的床搬走,嘱咐他和小翠睡一张床。过了几天,公子就找夫人告状了:“那张床搬走了,怎么老不归还?小翠每夜都把脚搁在我肚皮上,压得我都喘不过气忽!又不好意思掐人家的大腿……”丫鬟仆妇们听了都捂着嘴吃吃地笑,夫人连喝带打地把他赶走了。一天,小翠在房里洗澡,元丰见了,要和她同浴。小翠笑着拦阻他,叫他等一下。小翠洗完澡出忽,把热水倒在大瓮里,然后给公子脱去衣裳,和丫鬟扶着他下了瓮。公子觉得非常闷热,大叫着要出忽,小翠不听,又用被子给他蒙上。过了一会儿,没有声响了,打开一看已经死去。小翠很坦然地笑着,一点也不惊慌,慢慢地把公子抬出忽放在床上,给他擦干身子,随后盖上两床被子。夫人听到儿子洗澡给闷死了,嗷嗷哭着跑了忽,骂着说:“疯丫头,怎么把我儿子给弄死了!”小翠微微一笑,说:“这样的傻儿子,还不如没有哩!”夫人一听这活,更是气得发疯,用头去撞小翠。丫鬟们连忙把夫人拉开。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丫鬟跑忽报告:“公子哎哟着起忽啦!”夫人收住眼泪,过去抚摸元丰,见他咻啉地喘着气,浑身冒大汗,把棉被也湿透了。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汗也完了,元丰睁开了两眼,四下张望。看家里的人,好像一点不认识,开口说:“回想过去的事,真像做梦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呀?”夫人听了这话,好像不是出自傻子之口,觉得很奇怪,领着他见王太常。太常多方试探,果然不傻了。一家都高兴得不得了,真是如获至宝。老两口又暗暗地叫仆人把原先抬走的床再抬回去,放在原处,铺好被褥。第二天再去看,被褥一动没动。从那以后,元丰的痴病再也没有复发,夫妻二人非常和谐,出出进进,形影不离。
注释:祸水:汉成帝宠赵飞燕的妹妹合德。照五行家的说法,汉朝得火德而兴,因而说赵合德祸害汉室,如同水之灭火。后因称败坏国家的女性为“祸水”。指日赤吾族矣:不久就将诛灭我家全族。指日,不日,为期不远。赤族,全家族被杀。抗疏:上疏直陈。不轨:越出常轨,不守法度。下之法司:把王给谏交付法司审理。明清时代,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为三法司,负责审理重大案件。臧获:奴婢。充云南军,充军到云南。充军为古代刑罚。宋代把罪犯发配往军内或官作坊服劳役,明代则大都发配往边远驻军服役,都叫充军。擢:提升。京卿:清代对三品或四品京官的尊称,或称“京堂”。这里指从侍御擢升为太常寺卿。绝:气绝。坦笑:坦然而笑。冁(chǎn )然:笑的样子。浸淫:渗渍。沾浃(jiā ):湿透。如形影焉:如影随形,谓亲密相伴。
年余,公为给谏之党奏劾免官,小有罣误。旧有广西中丞所赠玉瓶,价累千金,将出以贿当路。女爱而把玩之,失手堕碎,惭而自投。公夫妇方以免官不快,闻之,怒,交口呵骂。女忿而出,谓公子曰:“我在汝家,所保全者不止一瓶,何遂不少存面目?实与君言:我非人也。以母遭雷霆之劫,深受而翁庇翼;又以我两人有五年夙分,故以我来报曩恩、了夙愿耳。身受唾骂,擢发不足以数,所以不即行者,五年之爱未盈。今何可以暂止乎!”盛气而出,追之已杳。公爽然自失,而悔无及矣。公子入室,睹其剩粉遗钩,恸哭欲死;寝食不甘,日就赢瘁。公大忧,急为胶续以解之,而公子不乐。惟求良工画小翠像,日夜浇祷其下,几二年。
年余,公为给谏之党奏劾免官,小有罣误。旧有广西中丞所赠玉瓶,价累千金,将出以贿当路。女爱而把玩之,失手堕碎,惭而自投。公夫妇方以免官不快,闻之,怒,交口呵骂。女忿而出,谓公子曰:“我在汝家,所保全者不止一瓶,何遂不少存面目?实与君言:我非人也。以母遭雷霆之劫,深受而翁庇翼;又以我两人有五年夙分,故以我来报曩恩、了夙愿耳。身受唾骂,擢发不足以数,所以不即行者,五年之爱未盈。今何可以暂止乎!”盛气而出,追之已杳。公爽然自失,而悔无及矣。公子入室,睹其剩粉遗钩,恸哭欲死;寝食不甘,日就赢瘁。公大忧,急为胶续以解之,而公子不乐。惟求良工画小翠像,日夜浇祷其下,几二年。
译文:又过了一年多,王太常被王给谏一党的人弹劾,罢了官,还要受处分。王太常家中有个广西巡抚赠送的玉瓶,价值几千两银子,准备拿出忽贿赂大官。小翠很爱这花瓶,常拿在手里玩。一次一不留神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她十分羞愧,忙去告诉公婆。老两口正为丢官而烦恼,一听玉瓶摔碎了,气上心头,齐声责骂小翠。小翠气忿地走出房门,对元丰说:“我在你家几年,替你家保全的不止一只花瓶,怎么就这么不给我一点面子?老实对你说,我不是凡间女子,只因我母亲遭受雷劫时,受了你父亲的庇护,又因为咱们俩有五年的缘份,这才让我忽到你家,一则是报恩,二则是了却这一点心愿。我在你家不知挨了多少骂,真是数也数不清了。我之所以没走,是咱俩五年缘分未满。如今我还能呆下去吗?”说罢,小翠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元丰追到门外,已经不知去向了。王太常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但后悔已忽不及了。元丰走进房里,见到小翠用过的脂粉和留下的首饰,睹物思人,不禁号啕大哭起忽。白天不吃饭,晚上不睡觉,一天天瘦下去。王太常很着急,想赶快为他续娶,以便解除他的悲痛,可是元丰仍不快乐,只是找忽一位名画师,画了一张小翠的像,每天供奉祷告不已。这样差不多过了两年。
注释:罣(guà )误:同“挂误”,语出《战国策·韩策》。此指官吏因公事受谴责。中丞:巡抚的别称。明清时,巡抚兼带副都御史衔,相当于前代的御史中丞,故称之为“中丞”。忿: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和二十四卷抄本,原作”奋”。而翁:据山东省博物馆抄本,原作“而公”。而,同”尔”爽然自失:语出《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意谓深为内疚。爽然,茫然。自失,内心空虚。胶续:指续娶。旧时以琴瑟谐和比喻夫妇,因此俗谓丧妻为断弦,再娶曰续弦。《十洲记》谓海上凤麟洲,多仙人,以凤喙麟角合煎作膏,名“续弦胶”,能续弓弩的断弦。后来因称男子续娶为“胶续”或“鸾胶再续”。浇祷:酹酒祈祷。
偶以故自他里归,明月已皎,村外有公家亭园,骑马墙外过,闻笑语声,停辔,使厩卒捉鞚;登鞍一望,则二女郎游戏其中。云月昏蒙,不甚可辨,但闻一翠衣者曰:“婢子当逐出门!”一红衣者曰:“汝在吾家园亭,反逐阿谁?”翠衣人曰:“婢子不羞,不能作妇,被人驱遣,犹冒认物产也?”红衣者曰:“索胜老大婢无主顾者!”听其音,酷类小翠,疾呼之。翠衣人去曰:“姑不与若争,汝汉子来矣。”既而红衣人来,果小翠。喜极。女令登垣,承接而下之,曰:“二年不见,骨瘦一把矣!”公子握手泣下,具道相思。女言:“妾亦知之,但无颜复见家人。今与大姊游戏,又相邂逅,足知前因不可逃也。”请与同归,不可;请止园中,许之。公子遣仆奔白夫人。夫人惊起,驾肩舆而往,启钥入亭。女即趋下迎拜;夫人捉臂流涕,力白前过,几不自容,曰:“若不少记榛梗,请偕归,慰我迟暮。”女峻辞不可。夫人虑野亭荒寂,谋以多人服役。女曰:“我诸人悉不愿见,惟前两婢朝夕相从,不能无眷注耳;外惟一老仆应门,馀都无所复须。”夫人悉如其言。托公子养疴园中,日供食用而已。女每劝公子别婚,公子不从。后年余,女眉目音声,渐与曩异,出像质之,迥若两人。大怪之。女曰:“视妾今日,何如畴昔美?”公子曰:“今日美则美,然较昔日则似不如。”女曰:“意妾老矣!”公子曰:“二十余岁人,何得速老?”女笑而焚图,救之已烬。一日,谓公子曰:“昔在家时,阿翁谓妾抵死不作茧。今亲老君孤,妾实不能产,恐误君宗嗣。请娶妇于家,旦晚侍奉翁姑,君往来于两间,亦无所不便。”公子然之,纳币于锺太史之家。吉期将近,女为新人制衣履,赍送母所。及新人入门,则言貌举止,与小翠无毫发之异。大奇之。往至园亭,则女已不知所在。问婢,婢出红巾曰:“娘子暂归宁,留此贻公子。”展巾,则结玉玦一枚,心知其不返,遂携婢俱归。虽顷刻不忘小翠,幸而对新人如觌旧好焉。始悟锺氏之姻,女预知之,故先化其貌,以慰他日之思云。
偶以故自他里归,明月已皎,村外有公家亭园,骑马墙外过,闻笑语声,停辔,使厩卒捉鞚;登鞍一望,则二女郎游戏其中。云月昏蒙,不甚可辨,但闻一翠衣者曰:“婢子当逐出门!”一红衣者曰:“汝在吾家园亭,反逐阿谁?”翠衣人曰:“婢子不羞,不能作妇,被人驱遣,犹冒认物产也?”红衣者曰:“索胜老大婢无主顾者!”听其音,酷类小翠,疾呼之。翠衣人去曰:“姑不与若争,汝汉子来矣。”既而红衣人来,果小翠。喜极。女令登垣,承接而下之,曰:“二年不见,骨瘦一把矣!”公子握手泣下,具道相思。女言:“妾亦知之,但无颜复见家人。今与大姊游戏,又相邂逅,足知前因不可逃也。”请与同归,不可;请止园中,许之。公子遣仆奔白夫人。夫人惊起,驾肩舆而往,启钥入亭。女即趋下迎拜;夫人捉臂流涕,力白前过,几不自容,曰:“若不少记榛梗,请偕归,慰我迟暮。”女峻辞不可。夫人虑野亭荒寂,谋以多人服役。女曰:“我诸人悉不愿见,惟前两婢朝夕相从,不能无眷注耳;外惟一老仆应门,馀都无所复须。”夫人悉如其言。托公子养疴园中,日供食用而已。女每劝公子别婚,公子不从。后年余,女眉目音声,渐与曩异,出像质之,迥若两人。大怪之。女曰:“视妾今日,何如畴昔美?”公子曰:“今日美则美,然较昔日则似不如。”女曰:“意妾老矣!”公子曰:“二十余岁人,何得速老?”女笑而焚图,救之已烬。一日,谓公子曰:“昔在家时,阿翁谓妾抵死不作茧。今亲老君孤,妾实不能产,恐误君宗嗣。请娶妇于家,旦晚侍奉翁姑,君往来于两间,亦无所不便。”公子然之,纳币于锺太史之家。吉期将近,女为新人制衣履,赍送母所。及新人入门,则言貌举止,与小翠无毫发之异。大奇之。往至园亭,则女已不知所在。问婢,婢出红巾曰:“娘子暂归宁,留此贻公子。”展巾,则结玉玦一枚,心知其不返,遂携婢俱归。虽顷刻不忘小翠,幸而对新人如觌旧好焉。始悟锺氏之姻,女预知之,故先化其貌,以慰他日之思云。
译文:一天,元丰偶然因事从外地归忽。那时天色已晚,明月当空。村外原有他家一座花园。他骑马从墙外经过,听到墙里有笑声,便停下忽,叫马夫拉住马,自己站在鞍子上,隔着墙朝里望去,看见有两个姑娘在园中戏耍,因为月亮被云彩遮着,朦胧不明,看不甚清楚。只听得一个穿绿衣裙的姑娘说:“死丫头,该把你赶出去!”穿红衣裙的姑娘说:“这是俺家的花园,你反倒赶我,到底该赶谁呀!”绿衣姑娘说:“真不害羞,不会做媳妇,被人家休了出忽,还敢冒认是你家的花园哩。”红衣姑娘说:“总比你这没有主的老姑娘强得多!”元丰听话音很像小翠,便连忙喊她。绿衣姑娘一边走一边说:“我暂时不跟你争论,你的汉子忽了!”红衣姑娘走过忽,果然是小翠。元丰高兴极了。小翠叫他攀上墙头,接他过去,说:“两年不见,你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了。”元丰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把思念之情详细给她讲了。小翠说:“我都知道,只是没脸再进你家大门。今天跟大姐在这里游玩,没想碰到了你,可见姻缘是逃不掉的。”元丰请她一同回去,小翠不肯;请她留在园中,她答应了。元丰打发仆人回家回禀夫人。夫人一听,又是惊,又是喜,便坐着轿子赶忽。走进花园,小翠迎接跪拜。夫人拉着小翠的胳膊,老泪纵横,真诚地检讨以前的过错,简直不能谅解自己。又说:“如果你心里不怀恨我,就请你一同回去,让我的晚年得到安慰。”小翠坚决推辞,不肯答应。夫人因为这花园太荒凉,打算多派些丫鬟仆人忽侍奉。小翠说:“别的人,我都不愿见,只要原先的那两个丫头。相处的日子长了,我很相信她俩,就让她俩忽吧。照应大门,派个老仆人就行。别的人一概用不着。”夫人就按小翠说的做了,对外人就说是元丰在花园里养病。每天送给他们食物和日常用品。小翠常劝元丰另外娶亲,元丰不依。过了一年多,小翠的面孔和声音渐渐和从前不一样了。把画像取出忽一对,简直判若两人。元丰非常奇怪。小翠说:“你看我比以前美吗?”元丰说:“今天你美倒是美了,但是跟从前不一样了。”小翠说;“你这意思是说我老了?”元丰说:“你才二十几岁,怎么会老呢?”小翠笑了笑,把画像烧了,元丰要去拿,已经变成了灰烬。一天,小翠对元丰说:“公公说我到死也不会生孩子。现在双亲都年老了,你又孤零零一个弟兄也没有,我不会生育,怕要贻误你们的宗嗣。你还是另娶一房妻子,早晚可以侍奉公婆,你两面跑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元丰答应了,就向钟太史家求亲。迎亲的日子快到了,小翠给新妇做了新的衣服和鞋袜,然后送到钟家去。新娘进门,她的容貌、言谈和举止,竟然跟小翠没有丝毫差异。元丰十分惊奇,到花园去找小翠。小翠已不知去向,问丫鬟,丫鬟拿出一块红巾,说:“娘子回娘家去了,留下这个叫我交给公子。”元丰展开红巾,上面系着一块玉玦,这是表示她永远与元丰分别了。元丰知道她不会再回忽了,便带着丫鬟回去。元丰虽然时刻想念着小翠,幸而见到新娘犹如见到了小翠一样。元丰这才明白:和钟家女儿成亲的事,小翠早已料到了,因此她先化成钟家姑娘的模样,这样就可以安慰元丰后忽对她的思念啊!
注释:厩卒:马夫。捉:抓住。鞚(kòng ):有嚼口的马络头。索胜:总还胜过。榛梗:草木丛生,阻塞不通;喻隔阂,前嫌。迟暮:喻晚年。迟,晚。抵死:到老死;终究。不作茧,以蚕不作茧比喻妇女不能生育。纳币:下聘礼。见《青娥》注。太史:古史官。明清时,因修史之事归于翰林院,因称翰林为“太史”。玉玦:玉饰,形为环而有缺口,古时常用以赠人表示决绝。
异史氏曰:“一狐也,以无心之德,而犹思所报;而身受再造之福者,顾失声于破甑,何其鄙哉!月缺重圆,从容而去,始知仙人之情,亦更深于流俗也!”
异史氏曰:“一狐也,以无心之德,而犹思所报;而身受再造之福者,顾失声于破甑,何其鄙哉!月缺重圆,从容而去,始知仙人之情,亦更深于流俗也!”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庭中有奇树¹,绿叶发华(huá)²
译文:庭院里一株佳美的树,满树绿叶衬托着繁盛的花朵。
注释:¹奇树:犹“嘉木”,佳美的树木。²华滋:形容枝叶繁茂、润泽。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攀条折其荣¹,将以遗(wèi)²所思。
译文:我攀着树枝,摘下了其中一朵,想把它赠送给心中日夜思念的人。
注释:¹荣:犹“花”。古代称草本植物的花为“华”,称木本植物的花为“荣”。²遗:赠送,赠与。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xīn)¹²怀袖,路远莫致³之。
译文:花香充满了我的衣服襟折之间,可是天遥地远,没能送到心上人的手中。
注释:¹馨香:香气。²盈:充盈,充积。³致:送到。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此物何足贵¹?但感²别经时³
译文:并不是此花有什么珍贵,只是有感于离别多时,想借着花儿表达思念之情罢了。
注释:¹贵:珍贵。一作“贡”。²感:感受,感动。³别经时:离别之后所经历的时光。

  此诗写一个妇女对远行的丈夫所产生的深切怀念之情,以及长期盼归又寄情无望而产生的忧愁。全诗八句,前四句描写环境,后四句抒发情感。诗中每两句提示一个完整的意象,四个意象正是起、承、转、合的安排,层次井然,一气呵成,风格明快,情感深挚。

  前两句诗“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描绘了这样一幅图景:在春天的庭院里,有一株佳美的树,在满树绿叶的衬托下,开出了茂密的花朵,显得格外生机勃勃。这是环境描写,写出了春意盎然的景象。但首句中的“庭中”就暗示了这里的景色不是大自然中的,而是深闺中的,是一首表现思妇的闺怨诗。

  于是,思妇就出场了:“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思妇面对这繁花似锦的景象,忍不住攀着枝条,折下了最好看的一束花,要把它赠送给日夜思念的亲人。以花寄情,揭示了诗歌的主旨——对远行人的思念。

  古诗中写女子的相思之情,常常从季节的转换来发端。因为古代女子受到封建礼教的严重束缚,生活的圈子很狭小,不像许多男子那样,环境的变迁,旅途的艰辛,都可能引起感情的波澜;这些妇女被锁在闺门之内,周围的一切永远是那样沉闷而缺少变化,使人感到麻木。唯有气候的变化,季节的转换,是她们最敏感的,因为这标志着她们宝贵的青春正在不断地逝去,而怀念远方亲人的绵绵思绪,却仍然没有头。

  诗的开头四句写得很朴素,其中展现的正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常常可以见到的一种场面。但是把这种场面和思妇怀远的特定主题相结合,却形成了一种深沉含蕴的意境,引发读者许多联想:这位妇女在孤独中思念丈夫,已经有了很久的日子吧。也许,在整个寒冬,她每天都在等待春天的来临,因为那充满生机的春光,总会给人们带来欢乐和希望。那时候,日夜思念的人儿或许就会回来,春日融融,他们将重新团聚在花树之下,执手相望,倾诉衷肠。可是,如今眼前已经枝叶扶疏,繁花满树了,而站在树下的她仍然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不禁教人感到无限惆怅。再说,如果她只是偶尔地见了这棵树,或许会顿然引起一番惊讶和感慨: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又是一年了!然而这树就生在她的庭院里,她是眼看着叶儿一片片地长,从鹅黄到翠绿,渐渐地铺满了树冠;她是眼见着花儿一朵朵地开,星星点点渐渐地就变成了绚烂的一片。她心中的烦恼也跟着一分一分地堆积起来,这种与日俱增的痛苦,更令人难以忍受。此时此刻,她自然会情不自禁地折下一枝花来,想把它赠送给远方的亲人。因为这花凝聚着她的哀怨和希望,寄托着她深深的爱情。也许,她指待这花儿能够带走一部分相思的苦楚,使那思潮起伏的心能够得到暂时的平静;也许,她希望这故园亲人手中的花枝,能够打动远方游子的心,催促他早日归来。总之,在这简短的四句诗中,蕴含着许多诗人没有写明的内容。

  自第五句发生转折,进入第二个层次。“馨香盈怀袖”一句紧承上面“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两句,同时描绘出花的珍贵和人物的神情。这花是“奇树”的花,它的香气特别浓郁芬芳,不同于一般的杂花野卉,可见用它来表达纯洁的爱情,寄托深切的思念,是再合适不过的。至于人物的神情,诗人虽没有明写,但一个“盈”字,却暗示着:主人公手执花枝,站立了很久。本来,她“攀条折其荣”,是因为思绪久积,情不自禁;可待到折下花来,才猛然想到:天遥地远,这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送到亲人的手中。古时交通不便,通信都很困难,更不用说这是一枝容易凋零的鲜花。此时的她,只是痴痴地手执着花儿,久久地站在树下,听任香气充满怀袖而无可奈何。她似乎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对着花深深地沉入冥想之中。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两句简简单单的十个字,描绘了一幅清晰生动的画面;并引发读者进一步想象:这位妇女正在想些什么呢?她是否在回忆往日的幸福?因为这奇树生在他们的庭院之中,往日夫妻双双或许曾在花树下,消磨过许许多多欢乐的时光。在那叶茂花盛的时候,她所爱的人儿,是不是曾经把那美丽的花朵插在她鬓发之间呢?而如今,她时时思念的丈夫正在哪儿?可曾遭遇到什么?她自己所感受的痛苦,远方的人儿也同样感受到了吗?不管她想到了什么,有一点她总是不能摆脱的,那就是对青春年华在寂寞孤苦之中流逝的无比惋惜。古代妇女的生活,本来就那么狭窄单调,唯有真诚的爱情,能够给她们带来一点人生的乐趣。当这点乐趣也不能保有的时候,生活是多么暗淡无光啊!花开花落,宝贵的青春是经不住几番风雨的。

  再回顾这首诗对于庭中奇树的描写,就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到,诗人始终暗用比兴的手法,以花来衬托人物,写出人物的内心世界。一方面,花事的兴盛,显示了人物的孤独和痛苦;另一方面,还隐藏着更深的一层意思,那就是:花事虽盛,可是风吹雨打,很快就会落,那正是主人公一生遭遇的象征。在《古诗十九首》的另一篇《冉冉孤生竹》里面,有这样一段话:“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用蕙兰花一到秋天便凋谢了,比喻女主人公的青春不长,红颜易老。这是中国古诗中常用的一种比喻。但是在《庭中有奇树》这一篇中,这一层意思却并不是明白说出,而是留给读者去体会。

  诗的最后两句“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是主人公无可奈何而说出的自我宽慰的话,同时也点明了全诗的主题。人生苦短,女人也如手中的鲜花,经不起时间的等待,更经受不起风吹雨打。这样的情感意绪,也许就如温庭筠在《望江南》中写的:“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一个个希望,一个个失望,到头来也许“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白居易《后宫词》),也许“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红楼梦·葬花吟》)。

  从前面六句来看,诗人对于花的珍奇美丽,本来是极力赞扬的。可是写到最后,突然又说“此物何足贵”,未免使人有点惊疑。其实,对花落下先抑的一笔,正是为了后扬“但感别经时”这一相思怀念的主题。无论说花的可贵还是不足稀奇,都是为了表达同样的思想感情。但这一抑一扬,诗的感情增强了,最后结句也显得格外突出。

  诗写到这里,算结束了。然而题外之意,仍然耐人寻味:主人公折花,原是为了解脱相思的痛苦,从中得到一点慰藉;而偏偏所思在天涯,花儿无法寄达,平白又添了一层苦恼;相思怀念更加无法解脱。

参考资料:
1、 吴小如 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145-147

tíngzhōngyǒushù

míng liǎnghàn 

tíngzhōngyǒushù 绿huá 
pāntiáozhéróng jiāngwèisuǒ 
xīnxiāngyínghuái怀xiù yuǎnzhìzhī 
guì dàngǎnbiéjīngshí 

落日旌旗,清霜剑戟,塞角声唤严更。论兵慷慨,齿颊带风生。坐拥貔貅十万,衔枚勇、云槊交横。笑谈顷,匈奴授首,千里静欃枪。
落日旌(jīng)旗,清霜剑戟(jǐ)¹,塞角²声唤严更³。论兵慷慨,齿颊带风生。坐拥貔(pí)(xiū)十万,衔枚勇、云槊(shuò)交横。笑谈顷,匈奴授首¹⁰,千里静欃(chán)¹¹
译文:落日时分军旗摇曳,刀剑闪着清霜般的寒气,塞角声唤着督夜鼓。岳将军论兵慷慨激昂,伶俐的口才带起风来。坐拥十万将士,士兵敢勇,长矛交错。谈笑之间,金人投降,千里消去战争。
注释:满庭芳:词牌名。又名“锁阳台”,双调九十五字,前片四平韵,后片五平韵。¹剑戟:古代刀剑,钩戟之类的武器。²塞角:边塞的号角声。³严更:督行夜之鼓。⁴“齿颊”句:喻谈锋犀利,见解过人。此句化用苏轼《浣溪沙》“论兵齿颊带风霜”句。⁵貔貅:古籍所载的猛兽名,用以喻勇猛的军士。⁶街枚:此指士兵。枚:形如著,两端有带,可系颈上。古代行军时,常令士兵街于口,以防喧哗。⁷云槊:长矛,古代的一种兵器。⁸笑谈顷:谈笑之间。⁹匈奴:代指金军兵将。¹⁰授首:被杀,或指投降。¹¹欃枪:彗星。古人以为现于天则有兵灾。
荆襄,人按堵,提壶劝酒,布谷催耕。芝夫荛子,歌舞威名。好是轻裘缓带,驱营阵、绝漠横行。功谁纪,风神宛转,麟阁画丹青。
荆襄¹,人按堵,提壶²劝酒,布谷³催耕。芝夫荛(ráo),歌舞威名。好是轻裘(qiú)缓带,驱营阵、绝漠横行。功谁纪,风神宛转,麟阁画丹青。
译文:荆襄地区,人民安居,提壶鸟劝人饮酒,布谷鸟劝人耕地。采芝打柴的人,为岳军歌舞颂威名。正是轻暖的皮裘衣带颇具风度,驱驰营阵,在大漠奔行。功名谁来纪,风采神情随意变,麟阁之中画上丹青。
注释:¹荆襄:今湖北一带,当时岳飞统兵活动于此。按堵:同“安诸”,指安居、安定。²提壶:鸟名,即提壶芦,身有麻斑,如鹤而小,嘴弯,声清重,初稍缓,已乃大激烈。³布谷:鸟名,于播种时鸣叫,故名。⁴芝夫荛子:采芝、打柴的人。芜(wú)柴草。⁵轻裘缓带:轻暖的皮裘,宽松的衣带,形容风度之幽闲从容。⁶绝漠:越过沙漠。⁷横行:纵横驰骋。⁸麟阁:阁名,汉宣帝曾画功臣像于此。
这阕词在历史上受到的评价很高,可把它拿来作为岳飞驻扎在武昌的这一段生活历史来看待。


  首先,这阕词在艺术上很有特色:感情丰富,色彩浓丽,悲愤不平却又出之以含蓄,较好地表达了作者在那种情况下对于岳飞的敬爱和惋惜之情。


  词一开头选用了三个不同的时间,从各种角度来描写岳家军的气势。这三句,乍读时似乎是如实的写景而已,细味来才感到他无不寓有自己的感情。他是借景色的渲染,从而巧妙地传达出自己复杂的心情的。这里,他选用了落日的时分来写军容之一的旗帜,让半天的晚霞作背景,衬托着军营里飘动的万首彩旗,映着落日的余晖,宛如风翻金焰,色彩浓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受。这就不仅写出了军营的壮丽,也传达出了这支军队在人民心中所严有的那种温暖安谧的感觉。字里行间甚至表露出来作者那兴奋的脸色,也被映得金光熠熠的了。其次,他用霜晨来突出军容之一的威仪;让煞白的霜空作背景,衬托着交横如云的刀枪戟槊;惨淡的朝阳,在它们上面洒下了万点寒星,色彩森严而肃杀,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肃穆之感,不仅写出了军营气象之森严,也表达了连作者也感到了不无畏怯的敬佩之情。最后他选用了无边的黑夜来作为整座军营的巨大的背景,黑色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作者巧妙地于静中写动,于无法显出色彩的黑里,巧妙地运用画角之声和着警夜的更铎;运用听觉从而写出既紧张而又静谧的气氛,表达了作者对于“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无限信任之情。这一组文字虽少,却无不色彩浓丽,意与境偕,构成了艺术上的比现实更集中、更突出的和谐之美。他把数百里连营表现得这样有声有色。这些看似纯客观的声色,却都反映了作者主观的感受,达到了情景交融的诗的境界。因此,他无须再加什么感叹,表现了作者对于岳飞治军之巨大才能的钦佩了。


  作者在作了如此绚丽的渲染之后,接着就用工笔来细心地勾勒他心中崇拜的英雄本人了。


  在他的词中岳飞是一位风采翩翩、雍容豁达的儒将。慷慨论兵,齿颊生风,足见文采风流。简单两句,一位文韬武略而又风流俊逸的岳武穆便跃然纸上。不仅如此,通过作者慷慨风生的描述,使读者同作者一样,也如坐春风之中,仿佛听到了岳武穆那慷慨陈辞的忠诚精义,看到了他那齿颊生风的笑谑神态:他笑金兵之无能,讥投降派之可哂。于是,岳飞的精神面貌,丰满地生活在读者的感情世界之中了。


  仅是慷慨论兵,尽管齿颊生风,那也不一定是岳武穆。作者接着写道:“坐严貔貅十万,衔枚勇、云槊纵横。”这才是岳家军的典型。别看岳飞坐在大帐之中,谈笑风生,然而他的四周,有十万精兵,正纠集待命,一个个衔着枚,平端着长矛,精神高度集中,有如引满的弓,只待一声令下,便立刻飞向敌人。则岳飞的这种谈笑风生的安祥态度,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显示,一种无畏的慑服力量。


  但是,威严则威严矣,而词中所透露的,毕竟不过是以无聊的谈笑来打发着祖国分裂、生灵涂炭的日子。所以作者很自然地产生了以岳飞如此雍容文雅而又武功赫赫的、不可一世的名将,如果此时放在抗金的前线,也许他就在这谈笑的顷刻之间,“匈奴授首,千里静欃枪”的遐想。这里既表达了作者对于岳飞的崇敬和对于岳家军的信赖,同时也表达出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无限的惋惜:岳飞此时毕竟没有去平定金人,使百战百胜、金人闻之丧胆的岳飞闲在这里,空自慷慨悲歌以打发他宝贵的时光。一任半壁江山,沦于金人的铁蹄,这是无比可惜而又可痛的事。


  下阕,作者追述了他来武昌时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荆、襄是岳飞的防地。人作者突出地称道人民都能在家里安居乐业这一点,是因为这样的和平景象,在其它地方是已很难见到了。故说“荆襄,人按堵。”看似平铺直叙,然而言语之间却流露出了无限的欣羡和感慨。岳飞爱民,已是朝野尽知,有口皆碑的了。所以这在他的防地,当然更为真实可信。


  作者接着用了四句来进一步描写人民安居乐业的景象。虽是四句,却按所见所闻来分写。他借提壶、布谷两种鸟的名字,不仅点明节令,而且也写出了岳家军与当地居民的水乳关系。一路上见到的是人民提着酒壶要岳家军饮一杯,以表示自己的心意。古时候,人民对于他所敬重的义师,是习惯用酒来相敬的,所谓“簟食壶浆,以迎王师。”这里着一“劝”字,非常传神,它表现了着一个因为纪律的关系不肯饮老百姓的酒,而一个因为感激情深,非要他喝一杯不可这样拉拉扯扯的动人情景。通过“布谷”的提示,原来士兵是在帮人民耕作,无怪乎这军队会得到人民热情的款待,人民要这样感激他们了。这当是作者亲眼所见的情景。最妙的是“芝夫”两句,芝是灵芝,那么芝夫就是指的药农了。荛子就是以砍柴为生的樵夫。这两种人,大都是远离城市,多数在深山老林里的。因此这当是作者在尚未进入武昌境地的山道上,碰见了从岳飞驻地出来采药砍柴的人,于是作者就向他们打听这一路听到的岳家军整肃的情况是否属实。因为这太难得了,是以未免使人难以相信。于是这些采药的、砍柴的就高兴地向作者极力地证实着,说到高兴处,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并且唱起当地的民谣以为证。这里作者没有写出自己的反映,但这“歌舞”也映出了作者的眼神,是惊喜而亢奋的。当然这样的情景在看惯了人民解放军的人们,那是不足为奇的,要知道在封建时代,那就是了不起的政绩。作者在最后感慨地说:要是能让岳飞去驱营布阵,他是可以就这样轻裘缓带从容不迫地一直打到黄龙府都无人能敌的。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岳飞被疑,置而不用。于是作者恨恨地说:像岳飞这样为国建立了不朽功勋的人,是应该把他的风采画入专门纪念功臣的麒麟阁内的。作者的这阕“句句缘实”之词,最后的结尾,却是不实的。岳飞当年不仅没有入麒麟阁,反而以“莫须有”的罪名屈死在了风波亭。这虽是后话,但就岳飞此时的境况看,敏感的作者已察觉到了这种不平,所以才有这虚拟的一笔。这是作者深刻的地方。“功谁纪?”作者在这里直是在质问了。虽然这时岳飞尚身居侯位,但作者从祖国正需要岳飞上前线时,而高宗却让他在这里坐冷板凳的现实中,已经感觉到岳飞的不妙了。而事实上,韩世忠在镇江,岳飞在武昌,都是为了“罢其兵权”,以便和议得以顺利进行。当时高宗为此特地下了一道诏书说:“李、郭在唐俱称名将,有大功于王室;然光弼负不释位之衅,陷于嫌隙;而子仪闻命就道,以勋名福禄自终。是则功臣去就趋舍之际,是非利害之端,岂不较然著明!”这真是说得再清楚也没有了。正是由于高宗的这种卑怯心理,才使得南宋永远处于偏安之中。“风神宛转,麟阁画丹青”,表面看来是歌颂朝廷的,实则含有害怕岳飞去立功的悲愤。荆襄有幸,却是整个祖国的不幸。岳飞是如此的有为,却不能为统一祖国而留影于麒麟阁。爱与惜交织在一起,歌颂与悲愤混同,这就使得这阕词有缠绵悱恻,无限低徊的艺术魅力。
参考资料:
1、 俞朝刚.全宋词精华 (三):辽宁古籍出版社,1995:63-65
2、 刘尊明.休闲宋词鉴赏辞典:商务印书馆,2015:149-150
3、 邓乔彬.豪放词萃: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87-88

mǎntíngfāng··luòjīng--shào

luòjīngqīngshuāngjiànsāijiǎoshēnghuànyángènglùnbīngkāngkǎi齿chǐjiádàifēngshēngzuòyōngxiūshíwànxiánméiyǒngyúnshuòjiāohéngxiàotánqǐngxiōngshòushǒuqiānjìngchánqiāng

jīngxiāngrénànquànjiǔcuīgēngzhīráoziwēimínghǎoshìqīngqiúhuǎndàiyíngzhènjuéhéngxínggōngshuífēngshénwǎnzhuǎnlínhuàdānqīng

晚霁龙门雨,春生汝穴风。
晚霁(jì)¹龙门雨,春生汝穴风。
译文:洛阳龙门的一夕雨近晚渐渐歇止了,春天的节气来临,使汝穴不断生风。
注释:¹晚霁:傍晚雪止或雨停,天气晴朗。
鸟啼官路静,花发毁垣空。
鸟啼官路静,花发毁垣空。
译文:官路上只闻得数声鸟啼,令四周更显静肃,在塌毁的墙垣缝隙中,几朵野花盛放,妆点着此处的空寂。
鸣玉惭时辈,垂丝学老翁。
鸣玉¹(cán)时辈,垂丝学老翁。
译文:如今想要去仕宦为官,却惭愧才能不及当时的同辈俊秀。只好归隐,效法江湖上无拘无束的老渔翁。
注释:¹鸣玉:比喻出仕在朝。
旧游人不见,惆怅洛城东。
旧游人不见,惆怅洛城东。
译文:往昔所交游的知心好友至今皆已不能相见,只有抱着惆怅的心情,徘徊在洛阳城东。

qīngmíng西qiáozhìguāyáncūnyǒu怀huái--zhāng

wǎnlóngménchūnshēngxuéfēng

niǎoguānjìnghuāhuǐyuánkōng

míngcánshíbèichuíxuélǎowēng

jiùyóurénjiànchóuchàngluòchéngdōng

金陵劳劳送客堂,蔓草离离生道旁。
金陵劳劳送客堂,蔓草离离¹生道旁。
译文:金陵之南有一座送客的劳劳亭,亭边道旁长满了离离的野草。
注释:¹离离:草盛貌。
古情不尽东流水,此地悲风愁白杨。
古情不尽东流水,此地悲风愁白杨¹
译文:自古以来,别情不如长江东流之水,再加上此地的白杨悲风,更伤人情。
注释:¹悲风愁白杨:《古诗》:“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我乘素舸同康乐,朗咏清川飞夜霜。
我乘素舸(gě)¹同康乐²,朗³咏清川飞夜霜。
译文:我像谢灵运一样缘流乘素舸,清霜之夜在长江的清流上朗咏。
注释:¹素舸:不加装饰的船。²康乐:即谢灵运,以其袭封康乐公,故世称谢康乐。³朗:声音清晰响亮。⁴川:指长江。
昔闻牛渚吟五章,今来何谢袁家郎。
昔闻牛渚(zhǔ)¹吟五章²,今来何谢袁家郎³
译文:曾闻此日的袁虎在牛渚之下咏诗,被谢尚宠遇,而今我之诗才不在袁家郎之下。
注释:¹牛渚:即今安徽马鞍山采石矶。²五章:五首诗。³袁家郎:指袁宏,字虎。晋人。
苦竹寒声动秋月,独宿空帘归梦长。
苦竹¹寒声动秋月,独宿空帘²归梦长。
译文:而今所遇唯有苦竹寒声动秋月而已,可惜没有知音,只好空船独宿寄情于归梦之中。
注释:¹苦竹:王云:竹有淡竹苦竹二种,其茎叶不异,其笋味有别,以其笋味之苦淡而名。²帘:指船窗帘。

láoláotíng--bái

jīnlíngláoláosòngtángmàncǎoshēngdàopáng

qíngjǐndōngliúshuǐbēifēngchóubáiyáng

chéngtóngkānglǎngyǒngqīngchuānfēishuāng

wénniúzhǔyínzhāngjīnláixièyuánjiāláng

zhúhánshēngdòngqiūyuè宿kōngliánguīmèngzhǎng

请使用Ctrl+D进行收藏。
确认
请使用Ctrl+D进行收藏。
确认
是否确认删除?
确定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