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标题中“初”就是关键字眼。而第二句中“豁”则是抒情字眼,蕴含着诗人的喜悦之情。这是一首写山的诗,却没有采用常见的“开门见山”的写法,而是为山的出场先做下了一系列的铺排,诗人所见的对象——嵩山直到末句才出现,增添了嵩山的神秘感。“数峰清瘦出云来”,是此诗最精彩的一句,但如把这一句提前,让嵩山一开始就露面,诗的意味就会变得索然。诗人巧妙地激发了读者急于相见的欲望,使嵩山在千呼万唤中隐现,而其一旦出场,全诗便在高潮中平稳结束,留给读者很大的想象空间。
诗人首二句不是写嵩山,而是从作者仕途失意落笔。“年来鞍马困尘埃,赖有青山豁我怀”,作者奔走风尘,在困顿和疲惫中,全赖青山使他的情怀有时能得到短暂的开豁。这样,青山便在未露面之前先给了人一种亲切感,引起人们想见一见的愿望。一个“困”字,形象的展现了诗人疲劳困顿的精神状态,以及空怀一腔抱负在官场中左冲右突,却不得施展的惨淡景象。
第二句宕开一笔,转而去写奔波中的一点安慰,晓畅的语言骤然拉近了诗人与山的距离。青山的出现不仅使诗人得到精神的满足,更是一种自然流畅的情感寄托,吸引读者同诗人一样抬头绰望。所谓”近山而志高”,在这里,诗人对青山的亲近实际上就是对高洁傲岸的人格操守的亲近,也是对含蓄豁达的人生态度的亲近。
第三句“日暮北风吹雨去”,为嵩山的出场渲染了气氛。“日暮”言天已傍晚,落日余辉中更见嵩山的深幽巍峨。“北风吹雨去”,嵩山在风侵雨蚀后愈加清新朗润,但这只是诗人的想象,未见嵩山,心中已对嵩山的景象做了一番描摹。诗人采用渲染的手法,为嵩山的出现展开序幕。
前面一系列的铺垫成就了第四句的点睛之笔,“数峰清瘦出云来”,全诗只有这一句写嵩山,但诗境格外豁朗。嵩山终于在层层浮云中耸现出来,它一出现便淡化了所有的背景,其峭拔清瘦的形象是那么的清晰明朗,其高洁超脱的姿态是那么的卓尔不群,因而深得作者的喜爱和赞美。“出云来”三字抓住嵩山从云端现出的一刹那,表现出诗人的满足与喜悦,并紧扣“初见”二字。诗中鲜活清晰的意象往往是诗人情感的外化,寄予了诗人一定的审美理想与艺术追求。在这里,诗人精心挑选了“清瘦”一词来形容嵩山,写得有血有肉,极富灵性,不只赋予嵩山以人的品格、人的风貌,更体现了作者的人格操守与精神追求,引人想象雨后嵩山的特有韵味和诗人得见嵩山后的一番情怀。至此,全诗感情达到最高潮,全诗平稳结束,却言有尽而意无穷。
这篇诗作写的对象是嵩山,但在很大程度上它又是表现诗人自己。人们在精神上以什么作为慰藉,往往能见出志趣和品格。困顿于仕途,赖以慰藉情怀的是嵩山,诗人的情志也表现了出来。同时山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在艺术作品里,也往往受作者的主观感情支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辛弃疾《贺新郎》)这里有着主观感情对象化的问题。此诗用“清瘦”形容嵩山,不光是造语比较新奇,而且在诗人审美意识活动中也反映了他的精神气质与追求。中国士大夫中一些高人雅士,正是常常留给后世以清瘦、清竣的印象。如王维给孟浩然画像,“颀而长,峭而瘦,衣白袍”,就是典型的清瘦。因此,“数峰清瘦出云来”,虽是写嵩山,却又是人与景物融而为一,体现了诗人感情的外化。这首诗,将嵩山的面貌以及诗人的精神风貌,同时展现给了读者,达到了一种物我相融的境界。
从艺术技巧上看,该诗渗透着醒豁通透的人生态度,拥有明白晓畅的语言特色,又将自己刚毅超脱的品行与之融为一体,是张耒诗风的全面写照。
这首诗写于南宋灭亡之前。作者刘黻把他对南宋社会生活的体验融入到景物描写中去,从中可以看出都城临安既繁华又荒凉的特殊风貌,表现出作者忧国伤己的情怀。
诗题中的江指钱塘江,湖指钱塘湖(即西湖〉。首联写柳、荷、客、风。客是作者自指,上方即地势最高处。从人到物,全是一片衰枫凄凉的情态,一开始便给“伟观”罩上阴沉残破的影子。中间四句写景。颔联先写湖边的临安——这里既是“王气”所钟,又有“万井人烟”,可见其繁荣发达。“魏阙”本指古代宫门上巍然高出的楼观,后代用以代指朝廷。“钱塘”是临安的别称。南宋统治者以临安为“行在所”,实际上是不敢承认他们已在那里建都。而诗中却用上“魏阙”、“千年王气”等词语,其中就隐含着对偏安局面的讥刺。
颈联把镜头从“万井人烟”上移开,着力描写江和湖。西湖素以水碧、塔秀、岛奇见长,前一句中的“澄”、“明”二字就抓住了它最本质的特征。后一句写江,“归魏”和“夕阳”虽然是这幅江景图中的主要内容,但不可忽视句中的”远”字和”动”字——因为远,所以不能尽见,只可依稀辨出夕阳下的归魏;而一个“动”字,勾出夕阳洒在江面上的金鳞为归魏所摇乱时的美妙景致,给全篇的描写多少增添了点动态美。
末联点明题意。由于钱塘是“王气”所在,因而“北望”句用中原何在论国事;因为作者对西风而伤怀,所以“半生”句用“鬓毛斑”叹自己(盈,通赢)。总之,国运不兴,仕途潦倒,正是国事、私事最不堪回首的时候,因而结尾处所包含的哀痛是深沉而接近绝望的。
这是一首对景伤怀之作。西湖素以秀美著称,而宋代的临安,又“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柳永《望海潮》),自南宋建都于此后,正是它的全盛时期。然而作者独能借富丽之景抒凄凉之怀:钱塘不失其秀,江湖不减其美,却和谐地同悲怆情怀融而为一,这是作者写景的高明之处。
这首诗的内容每两句一变,因而全诗可以分成四个部分。但作者在描写时又非常注意四者之间的过渡和关联。比如第二句末用了“上方”一词,有了它,中间四句所写的景象才能尽收作者眼底。第二联写钱塘,那里是南宋都城,因而诗中说是“王气”已到。然而直承这两字而来的第三联,却分明有“王气黯然”的慨叹。第六句写江,天色将晚时的归魏最容易激起“吾归何处”的感情,这又自然地引出末联中原何处、半生虚度的感叹来。
这首诗是诗人秋天居住在昌谷家中,有感于读书无成,僻处一隅的咏怀之作。诗共十二句,前十句全是写景。这些景物,有的明丽芳香,有的凄凉幽冷,彼此色调很不一致。作者把它们放在一起,构成特殊的情境,以与自己当时的处境和心境相适应。这是李贺诗歌“奇诡”的一种表现。
首二句写山石。首句呈现出一派澄明雅洁的秋光水色,次句寓示霜风凄紧、草木枯凋的肃杀气象。秋水澄明,秋草枯瘦,这景象明丽而又晦涩,柔媚而又瘦硬,说不上是妍是媸,是荣是枯,叫人爱又不是,恨又不是,喜又不是,悲又不是。这类奇异的景物,正是作者当时欲进不得、欲退不能的矛盾心情的曲折反映。三、四句写竹。“侵衣野竹香”,野竹丛生,香侵衣袖,使人爱不忍离。“蛰蛰垂叶厚”,形容竹叶攒簇。傍晚时分,暮色沉沉,浓密的竹叶加深了夜的灰暗色调,则不免使人感到阴森可怖。四句起落频繁,转折急骤,迷离恍惚,变化莫测。
中间四句写空中景色。皎洁的衣亮从东山升起,高高地挂在湛蓝的夜空,显得娟秀可爱。衣中的桂树映衬着嫦娥苗条的身影,星星躲在云彩的下边,眨巴着眼睛在互相逗乐。这一切非常美丽,非常迷人。可惜都在天上,远离人间,可望而不可即。于是笔锋一转,又回到人间,继续写眼前昌谷的景物。
九、十句写在严霜的摧残下,栀子花凋落,泉水从岩石的缝隙里一点一滴艰难地挤出来,发出幽咽的声响,仿佛伤心人的啜泣。写到这里,繁星闪烁,皓衣千里的澄明境界突然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幽冷凄清的场景。这两句对上是转折,对下是铺垫。结束二句写人事。作者是以张仲蔚自况,说自己成年累衣在昌谷攻读诗书,书案都快朽烂了,还是一事无成。“案将朽”三字极为沉痛,把自己满肚子的委屈一古脑儿倾吐出来。
这首诗的表现方法比较奇特。它不像一般讽喻诗那样,以叙事为主,中间穿插议论,抒发感慨,而是着力写景,渲染环境气氛,通过种种具体生动的形象,曲折地表达自己的情怀。诗人笔下的景物,有的明丽芳香,有的枯瘦冷涩。把这些色调极不协调的景物放在一起,显得既生硬,又瑰丽,既芜杂(相互矛盾),又鲜明(彼此辉映),从而产生一种极不寻常的艺术魅力。它生动地再现了特定时间(秋夜)、特定地点(昌谷)的景色,真实地反映了诗人的处境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