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上片写吴王阖闾姑苏台,下片写唐代名妓真娘墓。前者象征王者霸业,后者象征红颜朝露。何谓“犹自教歌舞”,这是出自《吴越春秋》。阖闾“欲兴兵戈以诛暴楚”,“霸天下而威诸侯”,乃将“善为兵法,辟隐深居”的孙武请入宫中,操练兵法,并听从伍子胥“兵者凶事,不可空试”的诤言,忍痛让孙武将操练中不听将令的二名宠姬处斩。夫差则相反,“昼假官于姑胥之台”,醒来请太宰喜解梦,竟听信其“乐府鼓声”、“宫女悦乐琴瑟和”之类谗言,愈益纵欲荒淫。如用今天的话来说,阖闾不爱红妆爱武将,以姑苏台为练兵场的不肖子夫差却只爱红妆弃开装,姑苏台成了纵情声色的歌舞场。
然而,王国维主张“词人观物须用诗人之眼,不可用政治家之眼”。“君王枉把平陈业,换得雷塘数亩田”。如同隋炀帝最后只换得数亩葬身之地,吴王阖闾的霸业也仅留下一座荒废的姑苏台。故词云“醉后不堪仍吊古”。反之,真娘虽沦落风尘,其墓上却开遍野花,赢得了多少骚人墨客为之吟诗,洒下同情之泪。“千秋诗料,一抷黄土”,这就是“通古今而观之”的诗人之眼里的又一个“人间”。
诗开头四句为第一层,写饮酒的作用和兴致,是“对酒”的经验和感受。这一层以善于运用比喻取胜。“酒能消愁”是诗人们不知道说过多少遍的话了,陆游却借助于“飞雪”进入热酒即被消融作为比喻,便显得新奇。以愁比雪,文不多见;飞雪入酒,事亦少有;通过“雪”把“愁”与“酒”的关系连结起来,便有神思飞来之感。对着“好花”可助饮兴,说来还觉平常,把花比为“故人”,便马上平添助饮之力,因为对着好友容易敞怀畅饮的事,是人们所熟悉的。通过“故人”,又把“好花”与“空杯”的关系连结起来,便更增助饮。这两个比喻的运用,新鲜、贴切而又曲折,表现了诗人有极丰富的想象力和生活经验,有极高的艺术创造才能,使诗篇一开始就有了新奇、突兀而又真切动人的气概。
“流莺”两句为第二层,补足上文,表自然景物使人“对酒”想饮之意,并下层作过渡。“流莺有情”,在“柳边”的“春风”中啼叫,承接上文的“好花”,显示花红柳绿、风暖莺歌的大好春光。春光愈好,即愈动人酒兴,写景是围绕“对酒”这一主题。这一层写景细腻、秀丽,笔调又有变化。
结尾四句为第三层,从人事方面抒写“对酒”想饮之故。第一句写自己的一段经历,慨叹年华飞逝。第二句不怀念首都的权贵,而只怀念失意纵饮的“酒徒”,则诗人眼中人物的轻重可知,这些“酒徒”,当然也包括了一些“故人”。身离首都,“酒徒”、“故人”转眼成为“衰翁”,自然诗人身体的变化也会大体相似,则“衰翁”之叹,又不免包括自己在内。“酒徒”中不无壮志难酬、辜负好身手的人,他们的成为“衰翁”,不止有个人的身体变化之叹,而且包含有朝廷不会用人、浪费人才之叹。这句话外示不关紧要,内涵深刻的悲剧意义。这两句在闲淡中出以深沉的感慨,下面两句就在感慨的基础上发出激昂的抗议之声了。“九环宝带光照地”,写权贵的光辉显耀;接下来一句,就用“不如”饮酒来否定它。用“留君双颊红”写饮酒,色彩绚丽,足以夺“九环宝带”之光,又与“衰翁”照应,法密而辞妍,既富力量,又饶神韵。
全诗抒情明快优雅,节奏自由流畅。起句以愁比雪,构思新颖巧妙,飞雪如酒,好花赏怀,极富于诗意和浪漫色彩。这种名士风流式的行为本身就具有强烈的审美效果,陆游以此入诗,包含着对于“美在生活”这一命题的初步认识,使之更增添无尽的历史文化意蕴。一切闲愁,一切不平与愤懑,都如同轻盈的雪花,飘飞进金樽清酒后,转瞬便化作潺潺甘泉,诗人扬眉舒目,将其一饮而尽,正所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室内酒酣气热,室外春风流莺,这种生活态度是多么的旷达,而又富有诗情画意。陆游的醉酒是一种酣畅淋漓的解脱,解脱之后的清醒,清醒之后的超俗。他雄视千古、傲岸王侯的精神气质,不计前嫌、渴望进取的生命意志都在饮酒中得到充分张扬。
陆游写饮酒的诗篇很多,有侧重写因感慨世事而痛饮的,如《饮酒》、《神山歌》、《池上醉歌》等;有侧重因愤激于报国壮志难酬而痛饮的,如《长歌行》、《夏夜大醉醒后有感》、《楼上醉书》等;有想借酒挽回壮志的,如《岁晚书怀》写“梦移乡国近,酒挽壮心回”;而此诗则侧重蔑视权贵而痛饮。开头奇突豪放,中间细致优美,结尾以壮气表沉痛,笔调虽灵活多变,跌宕起伏,但感情基调仍不失豪壮洒脱。
邹祗谟《远志斋词衷》说:“咏物固不可不似,尤忌刻意太似。取形不如取神,用事不若用意。”此词深得其中之昧。处处说燕,而终篇无一燕字。说它写得不像,却很像;说它像,却又不太像,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取其神而不袭其貌。词人主要通过烘托、陪衬等方法,迂回曲折地描写燕子所处的环境,燕子的声音、动作和体态;同时还借助了明喻和暗喻等手法。词的起首二句先写环境,后写声音。庭院深深,杨柳阴浓,渲染了庭院的深邃静。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唯有双双紫燕,终日呢喃,神态上这就突出了词中的主体。不径说燕子,仅以“呢喃”二字,从声音上勾画出它的特点,接着后面两句,也以同样的结构,先写环境,后写动作,只是词人的眼先已庭院移到池塘。
一池春长,雨后新涨,碧波荡漾,境极美矣。此时忽有双双燕子,掠长而过。这是以环境之静,烘托燕子之动,动静相宜,便产生优美的情趣。“蹴长忙”三字,可谓得燕子之神。一只燕子刚从长面上点了一下,飞了过去,紧接着又一只燕子从长面上点了一下,飞了过去……飞燕踏长,前后相续,活生生的一幅飞燕闹春图呈现于眼前。虽不言燕,而生动的燕子形象已入读者眼帘了。
过片二句,通过环境的渲染、烘托,又进一步运用明喻或暗喻摹拟燕子的形象。用比喻亦不易,“体认稍真,则拘而不畅;摹写差远,则晦而不明”(见张炎《词源》论咏物),其妙亦在似与不似之间。“萍散漫”,承上片“池塘”而来。池塘上浮萍点点,逐长飘流,映衬了空中的飞燕。“絮飘飏”承起句“柳阴”而来。既云有阴阴杨柳,自有柳絮飘飏,于中也自然地点出时当絮飞花落的暮春,与《武林旧事》所说的“三月初十日”恰相符合。柳絮在风中飘扬,烘托出燕子在天空飞翔的姿态。其体态轻盈,情韵杳眇,悠然可想。而着一“狂”字,回味无穷。
结尾二句,是全篇的警策,犹如画龙点睛,全篇因之警动。暮春时节,落红阵阵,有的飘在岸上,有的落入长中,惹人怜惜。词人说:“为怜流去落红香,衔将归画梁。”写燕子惜花,同时也将人之怜香惜艳的心情反映出来。“落花都上燕巢泥”,是李清照(一作周邦彦)《浣溪沙》中的句子。李清照早于曾觌,曾词人之根可能出于李词。然李词所的只是燕子衔泥筑巢的结果,而曾词则刻画其过程,形象更为生动,情感更加浓厚。同时,下句的“归”字与上句的“去”字,相互呼应,落花逐长而流,而多情的燕子却把它一口一口衔回画梁,筑成芳巢。这就赋予燕子以大雅不俗的性格,实际上也映射出词人自己的“心影”。这词的艺术表现手法是相当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