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旗亭,送君还是逢君处”两句起笔,写出离别的地点在“江上旗亭”。在江边小酒楼里为朋友饯行。离愁难堪,更何况“送君还是逢君处”。过去欢乐地相逢在这个地方,而眼下分手又是在这同一个地方;以逢君的快乐衬托送君的悲哀。抚今追昔,触景生情,更令人不堪回忆过去。
“酒阑呼渡,云压沙鸥暮”二句,写作者与友人不得不分手时的无限眷恋之情。之所以“劝君更进一杯酒”,是因为“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不知何日再次相逢。尽管深情留连,眷恋不舍,但酒阑日暮,只得分手,只好呼唤渡船载友离去。苍茫的暮霭中,只有沙鸥在低暗的云层下飞翔,离别而去的朋友,犹如眼前这“天地一沙鸥”,行踪不定,浪迹天涯。而送行者的此时的心情,又好像周围四合的暮云一样黯淡无光,这里“酒阑”与“旗亭”互相照应:“呼渡”、“沙鸥”与“江上”照应。
下片“漠漠阑阑,香冻梨花雨”,承接上片结句的句意。写出作者与友人分别时的无限愁思。“香冻”和“梨花雨”,可见此时正是春天。潇潇暮雨洒江天,天解人意,好像为离别而洒泪,云霭弥漫,春寒料峭,此时此地,此景此情,怎能不使人“添愁绪”呢!“添”,给本来已贮满愁绪的心头,又增添了几许愁绪。结句意蕴深远:“断肠柔橹,相逐寒潮去。”
随着那令人闻之肠断的船桨声,朋友所乘之船与寒潮相逐逐渐远去,船橹击水声则愈来愈弱,而伫立江岸的词人的心情,即久久不能平静。独立苍茫,暮雨潇潇,柔橹远去,心随船往……这是一幅非常使人动情的“暮雨江干送行图”。
第一首写深夜听唱《竹枝》。四句之中没有介绍是什么人在唱《竹枝》,是男还是女,以及他因为什么要唱这样一种凄凉哀怨的曲子。而只是说在瞿塘峡口,白帝城头,月亮西沉时,烟雾迷漫,一阵阵歌声远远传来,悲凉凄楚,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唱到声情凄苦之处,音调梗塞,致使周围宿猿栖鸟,齐声悲啼,更烘托出这一曲哀婉动人的悲歌。
“瞿塘峡口水烟低,白帝城头月向西”交代地点、时间和周围的环境。“水烟低”描写江面上烟雾迷漫,营造一种压抑的气氛;“月向西”说明时间之晚。在这烟波江上,深宵夜半,竟有人吟唱一首悲歌,应该是遇到了极其悲伤的事,郁愤不能自已,故发而为歌,声调凄惨。末句“寒猿暗鸟一时啼”以环境烘托歌声的悲哀。《水经注》引渔歌:“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猿鸣鸟啼原本似人之哭泣,悲凉的歌声牵动了鸟啼猿鸣,而猿鸟鸣啼又成为《竹枝》的协奏曲,更加倍衬托出悲歌凄怆的情境气氛。诗歌写得如此凄婉动人,与当时诗人寂寞的心情有关。
第二首写静夜听唱《竹枝》。前两句写哀怨如泣的《竹枝》歌声时断时续,打破了夜静空山的沉寂,同时问这幽怨恻怛之歌怨的是何人。以问语说,不直接道出,发人思索,而更觉沉痛可伤。第三句谓这《竹枝》怨歌并非独唱,而是“蛮儿巴女齐声唱”。恋儿巴女,当时对湖北、四川一带男女青少年的一种称谓,因古时称楚国为荆蛮、四川为巴蜀。这齐声所唱之怨歌,遭贬谪、受打击的诗人听了,更勾引起自身的愁怨之情,因此末句诗人喟叹云:可愁煞了江楼上的我这个忠州病使君啊!上首借景寓悲,这里则无穷羁愁尽在“杀”之中,倾怀而诉,不嫌直致。
第三首集中重墨描绘诗人于江楼上所见的“竹枝”歌乡之雨景。前两句描绘舟行风雨中。三、四两句由第二句生出,绘水边景致。“冷花”、“湿叶”,雨气逼人;“红簇簇”、“碧凄凄”,描绘歌乡雨景,乡土色彩浓郁而体物入微。
第四首写听江畔唱《竹枝》。前两句写不知何人在江畔唱那《竹枝》歌,前声曲断咽后声调迟迟,状写《竹枝》歌法,声口宛然。后两句写诗人始悟曲调凄苦,因所唱多为通州司马“词苦”诗。元稹任监察御史时,因得罪了当权派,被贬江陵士曹参军,后迁通州司马,遭遇类似白居易。他在通州心情甚悲愤,(白居易曾有《得微之到官后书,备知通州之事,怅然有感,因成四章》诗安慰他)因而可能亦曾拟《竹枝》抒其“沉愁”(白诗语),通州司马“词苦”诗中所含寓的志士们流离迁谪之悲,及响彻《竹枝》组歌中的辛酸心声,均蕴于苦调、溢于言表,因而,组诗虽语言通俗流畅,却并不失于率直,而颇得蕴藉之神。
此诗是作者看了六幅描写六朝史事的彩绘后有感而写的吊古伤今之作,诗中指出这组画并没有为晚唐统治者粉饰升平,而是画出它的凄凉衰败,借六朝旧事抒发对晚唐现实的深忧。全诗语调激昂,寓意深刻,不仅对那些粉饰太平、不尊重历史事实的行为作了有力的驳斥,并点明了发生这种现象的社会原因,而且对敢于反映历史真实的六幅“伤心画”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体现了作者朴素的历史唯物主义精神。
画家是什么人,已不可考。他画的是南朝六代(东吴、东晋、宋、齐、梁、陈)的故事,因为六代均建都于金陵。这位画家并没有为南朝统治者粉饰升平,而是写出它的凄凉衰败。他在画面绘出许多老木寒云,绘出危城破堞,使人看到三百年间的金陵,并非什么郁郁葱葱的帝王之州,倒是使人产生伤感的古城。这真是不同于一般的历史组画。
比韦庄略早些时的诗人高蟾写过一首《金陵晚望》:
“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结尾两句,感慨深沉。高蟾预感到唐王朝危机四伏,无可挽回地正在走向总崩溃的末日,他为此感到苦恼,而又无能为力。他把这种潜在的危机归结为“一片伤心”;而这“一片伤心”,在一般画家笔下是无法表达出来的。
韦庄显然是读过高蟾这首《金陵晚望》的。当他看了这六幅南朝故事的彩绘之后,高蟾“一片伤心画不成”的诗句,似乎又从记忆中浮现。“真个是画不成么?”你看这六幅南朝故事,不是已把“一片伤心”画出来了吗!于是他就提起笔来,好象针对高蟾反驳道:
“谁谓伤心画不成?画人心逐世人情。”为什么就画不成社会的“一片伤心”呢?只是因为一般的画家只想迎合世人的庸俗心理,专去画些粉饰升平的东西,而不愿意反映社会的真实面貌罢了。
诗人在否定了“伤心画不成”的说法后,举出了一个出色的例证来:“君看六幅南朝事,老木寒云满故城。”请看这幅《金陵图》吧,画面上古木枯凋,寒云笼罩,一片凄清荒凉。南朝六个小朝廷,哪一个不是昏庸无道,最后向敌人投降而结束了它们的短命历史的?这就是三百年间金陵惨淡现实的真实写照。
将高蟾的《金陵晚望》和本篇作一比较,颇耐人寻味。一个感叹“一片伤心画不成”,一个反驳说,现在不是画出来了么!其实,二人都是借六朝旧事抒发对晚唐现实的深忧,在艺术上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