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首联点明地点,说眼前江水与碧海相通,暗示宋之悌的贬所;颔联点题,写人在千里之外,而情义却在眼前杯酒之中;颈联上句点出了送别时晴朗的天气,下句写晚风中的猿啸声;尾联表现对友人的深挚感情。前三联写得豪逸洒脱,最后却已悲怆沉郁作结。全诗大开大合,跳跃跌宕,情调悲切,深切地表达了作者对宋之悌以垂暮之年远谪交趾的同情。
“楚水清若空,遥将碧海通。”是说,眼前清澄的江水,遥遥地与碧海相通。若空,极言楚水之澄澈。李白另有“江月照还空”(《望庐山瀑布水二首》其一)、“玉壶美酒清若空”(《前有一樽酒行》),亦是此意。宋之悌的贬所靠近海域,故下句暗示其将往之处。
“人分千里外,兴在一杯中。”此点题,又由对方将往之处回到眼前分别之处。千里之别原是悲哀的,此处不言“悲”而言“兴”,并用“一杯”与“千里”相对,既表现出豪放洒脱的气派,又含有无可奈何的情绪。这两句与初唐庾抱“悲生万里外,恨起一杯中”(《别蔡参军》)、盛唐高适“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送李侍御赴安西》),语略同而味各异,庾抱句沉,高适句厚,而李白句逸,即所谓貌似而神异也。不可以蹈袭论,亦不可以优劣评,盖诗人运思或偶然相似而终不能不乖异也。人在千里之外,而情义却在这浅浅的一杯酒中,酒少,但情义丝毫不轻,下肚的不仅是酒,还有对友人浓浓的友情。李白的诗句将这些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堪称味外有味,颇耐咀嚼。
“谷鸟吟晴日,江猿啸晚风。”上句点出了送别时的天气。天气晴朗,但是作者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美景却衬出了作者内心的悲凉,这样更能感动读者。下句写江猿的啸声。江猿的啼声本来就是很悲凉的,在作者与友人离别的时刻,听见这声音,更是断人肠。作者通过对景物的描写,完美地表达出自己内心对友人的不舍。首、颔两联,先由近及远,复由远及近,均大开大阖。颈联则写眼前景,由“晴日”到“晚风”,用景象变换暗示时间推移,也是大开大阖。依依惜别之情不言而喻。此即所谓言在意外。上句写乐景,与颔联“兴”字相呼应。下句写哀景,以引发尾联的抒情。
“平生不下泪,于此泣无穷。”真情爆发,陡起陡落,给读者留下极大的遐想余地。诗人如此动情,可能是出于对宋之悌以垂暮之年远谪交趾的同情。颈联中“鸟吟”与“猿啸”,似已含有宋氏仕途显达而老境悲凉的隐喻。诗人虽然年纪尚轻,毕竟也经历了一些人生坎坷,宋氏的遭遇或许引起他自己的壮志难酬之感慨。
此诗艺术构思上有个重要特点就是跳跃性很大,从前三联的上下句之间的转折都能明显看出。而从诗歌的感情色调上看,前三联飘洒有势,基调豪迈;尾联顿折,其情悲怆,其调沉结。正是这种跳跃式的跌宕,使此诗具有测之无端、玩之无尽之妙。
这是一首咏物诗。前两句写石点题。“虎踞龙蹲”既是写石,又是用典。以“龙蹲”代孔子,用“虎踞龙蹲”形容非常之人,才华之士,在唐人的作品中常可见到。如卢照邻《南阳公主集序》:“龙蹲东鲁,陈礼乐而救苍生;虎踞西秦,焚诗书以愚黔首。”李商隐在这里借以描绘石积于地,辨其姿态,如虎伏欲跃,如龙卧欲飞,以暗示有志于世的才士。而“纵复横”三字则陡转急下,尽写虎石翻仰、龙石横陈的一片散落凋零,紧扣题目中的“乱”字,点出才士失志受挫之意。联系到《易·乾卦》中的“云从龙,风从虎”,更令人有志士沦落之感。“星光渐减雨痕生”一句也为用典。古人以为,地上之石,本天上之星,故《黄石公》曰:“石者,星质也。”《左传》以“陨星”解释“陨石”,并且有“夜中,星陨如雨”的记载。此处以陨星紧扣题目中的“石”字,并以天落之星来暗示才士不凡,回应上句中的“虎踞龙蹲”。然而,星堕人间,光采渐渐泯灭;雨水浸渍,又留下了道道深痕。这是艰难世道、无情风雨刻下的印迹,这是历经沦贱艰虞的生活标识。这两句的含意有四层:一谓石乃陨星,本质不凡;二谓落地化石,星光泯灭,遭际不幸;三谓石形如龙似虎,雄姿依稀;四谓纵横散乱,风雨剥蚀,饱尝艰难;层层转进,于写石之中寄寓了诗人的坎坷不平之志。
诗的后两句因石而寄慨。阮步兵(阮籍)生当魏晋鼎革之际,社会现实的混乱动荡,政治斗争的血腥杀戮,使他非但才志不得施展,而又时有生命之忧,内心痛苦万状。《晋书》记载,阮籍不与世事,酣饮为常(实亦借酒避祸)。闻步兵厨营人善酿酒,有贮酒三百斛,乃求为步兵校尉又常醉意驾车,不由路径,至不可行处,便恸哭而返。李商隐此处就是用阮籍之事以抒发自己的穷途之悲。“不须并碍东西路,哭杀厨头阮步兵。”即是说,星落光灭,散乱纵横,又加以雨痕水渍,使人观此石便已有世事险恶、人生唯艰之痛,根本不用像阮籍一样驾车寻路、至行不通时方悲途穷。这样的表达方式,比直说自己有阮籍穷途之悲更沉痛,而且纤徐委婉,耐人寻味。纪昀评此诗,曾谓冠阮籍以“厨头”,语言“粗鄙”、“不佳”(见《李义山诗集辑评》)。其实,阮籍名为求官,实为求酒,至官之日,便与刘伶痛饮。酒乃厨头所酿,称他为“厨头”,是以讥讽的笔调写阮籍的无可奈何的悲哀,又是借阮籍为“厨头”抒发自己的才志不得其所的悲愤。这也是李商隐诗的语意曲折之处。
想要真正理解像李商隐这样喜用僻典、情思幽微的诗人的作品,就要注意分辨那透过客观物象以传达主观情怀的信号。《乱石》一诗,各注家说法不一:或以为是讥刺令狐绹,或以为是愤怨仕途不通,或以为是痛恨小人蔽贤;但莫不以诗中之石为阻碍路途的劣物。此意均由题目中的“乱”字生出。但是,“乱”本形容石落散乱之态,并非指石本身;以陨星指小人,也不符合古典诗歌的表达习惯;诗曰“光渐灭”、“雨痕生”义分明寄同情于陨石。而且,如果是乱石挡路,诗人就不必说“不须并碍东西路”了。可见诗中写石并不从“挡路”着眼。正因为那弃置散落、风雨侵蚀的星石的形象已凝聚了多重才士失志受挫的含意,所以引起屡试不第、沉沦漂泊的诗人的共鸣。“不须”二字,尤见悲愤。
这首诗咏石而有穷途之悲,悲石之命运与己之不幸相同,悲石只为悲人。
“残霞夕照”是天将晚而未晚、日已落而尚未落尽的时候。“夕阳无限好”,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诗人歌咏过这一转瞬即逝的黄金时刻。欧阳修没有直写景物的美,而是说“霞”已“残”,可见已没有“熔金”、“合璧”那样绚丽的色彩了。但这时的西湖,作者却觉得“好”。好就好在“花坞苹汀”。在残霞夕照下所看到的是种在花池里的花,长在水边或小洲上的苹草,无一字道及情,但情却寓于景中了。“十顷波平 ”,正是欧阳修在另一首《 采桑子》里写的“无风水面琉璃滑”。波平如镜,而且这“镜面”浩渺无边。“野岸无人舟自横”,这句出自韦应物《滁州西涧 》诗“ 野渡无人舟自横”。作者改“渡”为“岸”,说明“舟自横”是由于当日的游湖活动结束了,因此这“无人”而“自横”的“舟”,就更衬托出了此刻“野岸”的幽静沉寂。
“西南月上”,残霞夕照已经消失。月自西南方现出,因为不是满月,所以虽在“浮云散”之后,这月色也不会十分皎洁。这种色调与前面的淡素画图和谐融洽,见出作者用笔之细。“轩槛凉生”,这是人的感觉。直到这时才隐隐映现出人物来。至此可知,上片种种景物,都是在这“轩槛”中人的目之所见,显然他在这里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这里,作者以动写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使人们仿佛置身红尘之外。
“莲芰香清,水面风来酒面醒。”“水面风来”,既送来莲香 ,也吹醒了人的醉意。原来他喝醉了酒,就这么长时间地悄无声息地沉浸在“西湖好”的美景中。这位颍州西湖的“旧主人”怀着无限深情,谱出了一曲清歌。
欧公在此词中借啸傲湖山而试图忘记仕途的坎坷不平,表达了视富贵如浮云的情趣。词中用语平实却极有表现力。
这是一首登临怀古之作。首联“日落征途远,怅然临古城”,紧扣题目,直抒胸臆。日暮时分,四野幽暝,纵目远望,路途还很遥远,诗人在怅然间,登临苍凉的古城,心情更加寂寥。一开篇诗人就借眼前实景的描写,渲染了一种萧瑟凄寂的氛围。正所谓“樵童牧竖,并皆吟讽”。他同类题材创作,如《郢城怀古》:“客心悲暮序,登墉瞰平陆”;《登叶县故城谒沈诸梁庙》:“总辔临秋原,登城望寒日。”都类此。
中间三联由首联生发,写景抒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浑然一体。次联“颓墉寒雀集,荒堞晚乌惊”:衰败的城墙头,晚归的鸟雀、乌鸦聚集在一起悲鸣着,不时又阵阵惊起,“萧森灌木上,迢递孤烟生”。城下灌木丛的上空,升起袅袅炊烟。“霞景焕余照,露气澄晚清”:远处,高空的彩霞折射出夕阳的余照,原野的露气洗净了傍晚的昏暝,显得明媚一些。诗人内心的幽郁,似乎也得到一定的缓解。但一个“余”字,一个“晚”字,仍然抑郁着写景抒情的基调:“霞景”虽明艳,但毕竟是“余照”;“露气”虽清新,但毕竟是“晚清”。
经过中间三联写景抒情手法的精心铺垫,诗就自然地过渡到尾联的强烈抒情:“秋风转摇落,此志安可平!”意谓:肃杀的秋风固然可以使万物凋败,而我的心志岂能就此消失!结得极妙,呼应首联,如果说开始的“怅然临古城”,只是诗人淡淡的自我喟叹,抒发内心的惆怅落寞,那结束的“此志安可平”却是诗人对现实的强烈抗议。
此诗风格刚健,语言洗练,与魏征的《述怀》、虞世南的《结客少年场行》都是初唐诗坛不可多得的佳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