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先生在谈中国画的构图问题时,曾经提到“绘图中物体的重量”。他说在一切物体之中,动物最重,动物中又以人为最重;次重的是人造物,如车船、房屋、桥梁等等;最轻的是云烟、山水一类的自然物。所以一幅画中,青山绿水尽可以作为主体,家屋舟车就不宜太近画边;而倘把人物也描在画边,则整幅画一边轻,一边重,就要失却平衡了。清初著名诗人施闰章并不是一位画家,然而他这首描写南京燕子矶的小诗,却仿佛深得了画中三味似的。
“绝壁寒云外,孤亭落照间”这一联起得突兀,仿佛画手只在挥笔之间,就让燕子矶那三面悬绝的气势升腾于纸上了。那陡峭的岩壁,宛如斧劈刀削一般,好不摄人心魄。一抹铅色的“寒云”,盘恒在嵯峨绝壁之间,缥缥缈缈,使这块突出江边的巨岩,显得更加峻拔高远,像险峰一样逼人仰视了。在空阔疏朗的矶顶,诗人还精心描画了一座危亭。它“孤”零零地挺立在落日的余晖中,悄然对水,即衬出了燕子矶的奇绝,又使画面于寒冽中增生了许多暖意。
南京是著名的古都。在这座江浪涌撼的石头城里,不知演绎了多少悲恨和续的历史古事;那六朝的兴废,王谢的风流,秦淮的艳迹,总会引起后世凭临者的悠然遐想,令他们生出些苍凉和凄清的感怀。然而浩瀚的江水,却仿佛对这一切都全然不顾,依然不舍昼夜地匆匆前行。雨后的急流挟裹着飞腾的浪花,拍打着坚硬的矶石。几千年了,江水幽幽好像从没有过多少变化。而江上的白鸥,尽管不知已改换了多少世代,却也还是那样的翩翩闲闲。“六朝流水急,终古白鸥闲”两句为我们勾勒的,正是词家也曾描摹过的“满江急水,几处白鸥”的江上近景。疏劲的笔触中不失优柔之致。赋予了空阔的画境以错落有致的层次感。透过“六朝”,“终古”这些表现悠远时空的字眼,人们虽也感受到了一种历史沧桑的淡淡思绪,但更多的则是“江天物色无人管”式的闲适和自得。
画完了眼前风物,诗人又着意濡染画幅的背景。“树暗江城雨,天青吴楚山”的景象,大约是诗人极目远眺时见到的:一场秋雨过后,石头城里,吴楚一带群山中的树木,都消减了些许绿意。在暮霭中望去,便变得有些幽暗了,然而落照辉映的天空,却要比以往更觉蔚蓝、深邃和美丽。青天绿树的背景,为画幅衬上了清幽明丽的底色。画面中央的绝壁和孤亭,也因此显得愈加朗畅了。
纵笔至此,诗意纯为写生。山水树木等自然物占了画面大部,落照中的“孤亭”(人造物)则占了画面的主位。如果说在这幅画中,山水好比是人的面影,亭台犹如是面上之修眉,那么“矶头谁把钓,向夕未知还”一句,无疑就是这幅画的“点睛”之笔,也是这首诗的“诗眼”所在了。此句一下,整首诗立时变得气韵生动,连静寂的大自然也恍若有情了。在这两句中,诗人勾勒出了一个悠闲的“把钓”者形象;他孤身独坐于燕子矶头,已经很久了,还未曾离去。夕阳西下,暮霭渐浓,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只是手把钓竿,默然无语。他是在俯赏悠悠的长流,顾盼翩飞的白鸥,还是在领略青峰、绿树向晚的肃穆和安馨?这是诗中最富于意蕴的一刻,令人感到:无限的时空,连同江、云、鸥、树和远处的石头城,此刻似乎全都凝聚、流散在了这位披着霞彩悠然“把钓”者的竿头了。
《芥子园画谱》中曾说:“山水中点景人物”,“全要与山水有顾盼。人似看山,山亦是俯而看人;琴须听月,月亦似静而听琴。方使观者有恨不跃入其内,与画中人争坐位。”——是的,面对施闰章写就的这样一幅走笔飘逸的画景,谁不想置身其中,而与画中人一“争座位”呢?
这首诗形式上为乐府民歌,语言自然朴素,寓意也十分浅显明白。以种瓜摘瓜作比喻,讽谏生母武则天切勿为了政治上的需要而伤残骨肉,伤害亲子。
开始两句描写种瓜黄台下,果实累累。诗人者使用“离离”这一叠词,简括而又形象鲜明地点染出瓜熟时长长悬挂在藤蔓上的一派丰收景象。接着写出“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的植物生长的自然规律。一个“好”一个“稀”,言简意赅,形象鲜明,对比强烈,深刻地揭示出事物生长变化的辩证规律,于轻描淡写中寄托了诗人的深远用意。“三摘犹自可”使用让步修辞手法,以突出“摘绝抱蔓归”的可悲结局。诗人的原意是借以对武后起到讽喻规劝作用,希望她做事留有余地,切勿对亲子一味猜忌、过度杀戮。否则,犹如摘瓜,一摘、再摘,采摘不已,最后必然是无瓜可摘,抱着一束藤蔓回来。
这首诗在格调上比较类似于曹植的那首“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七步诗》)但曹植用豆和豆萁比喻兄弟相煎的情形,而李贤这首诗却是用藤和瓜比喻母子“相煎”。所以,相比于曹诗“相煎何太急”这样激烈的言辞来,李贤的这首《黄台瓜辞》更多的是一种哀惋。他在诗句中也没有办法进行指责,因为“敌人”是自己的母亲。李贤的诗中,并没有太抱怨自己的厄运,而是奉劝母后“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不要对亲生儿女们赶尽杀绝。
全诗虽只六句三十个字,却表现出一个完整的主题思想。语言平易晓畅,体现了乐府民歌的特色。全诗运用比喻,寓意蕴藉深婉,能收到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的艺术效果。
《千秋岁·为金陵史致道留守寿》是一首寿词。其思路与寿韩南涧词相近,大致是赞颂寿主的事功,寄托词人的爱国情思。
词的上片写史致道的事功与谈吐。在中国古代,每逢秋高马肥的季节,北方外族统治者往往侵扰汉族地区,宋代也是如此。“塞垣”二句从此出发,写史致道守边有功,塞垣年年平安无事。这两句紧扣当时社会的主要矛盾,突出地描叙了史致道的功业。塞垣“平安好”。这同史致道的非凡才能有极大关系。《战国策·齐策》说,一个有才华的人,能使“千丈之城,拔之尊俎之间;百尺之冲,折之桩席之上”,徐陵《九锡文》也说:“决胜尊俎之间。”“尊俎”二句,运用上述典故,写史致道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有“决胜尊俎之间”才能,从而揭示出塞垣平安的原因。作为一路的主帅,史致道不仅在对敌斗争中取得显著成绩,在内政方面也表现不俗。故接下去二句先写兴建“镇淮”、“饮虹”二桥,使金陵城防固若金汤,呈现出一派新气象。而“珠玉霏谈笑”,实为“谈笑霏珠玉”的倒装,谓其谈笑风生,言如珠玉,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春近也”二句以梅衬人,言梅有哀时.而人并不像梅那样易老,用婉转手法,表达出祝君长寿之意。
词的下片写对史致道的期望,祝史致道出将入相,整顿乾坤,建功立业。“莫惜”句劝其尽情饮酒,再表祝寿之意。“看看”有转眼之间的意思。“风诏看看到”,言其很快便会应诏入朝,担当大任。“留不住”二句则反用《史记·项羽本纪》中“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之意,谓史致道为治国之才,江东地方千里,难以施展其才华。从容,言举动舒缓,具体到为政而言,是说宽不失制,动不失和,处理问题得当。故“从容”二句是说,史致道回到朝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整顿乾坤,收复中原地区,把国家治理好。“千百”二句是说,那样的话,史致道将和唐代郭子仪一样,从今至老,永为贤相,千古流芳。史致道的治绩、才能如何,史无明言,词人对其是否过誉或谀佞,也应引起注意。
此词语美词工,格调恢宏,字里行间,不仅赞颂了寿主的功绩,还热切期望将领们挥军北伐,净扫强虏,恢复河山。这也是众多爱国志士们的共同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