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写面对国土被侵、主权旁落的深重民族危机,诗人满怀悲痛和无助,虽身处阳光和煦的春日,仍无法慰藉内心深处的愁绪,诗人忧国忧民,感怀于国家的懦弱与苦难,困惑国家的出路到底在何方,不禁与同胞们一起潸然泪下。全诗风格悲怆苍凉,情感浓烈真挚,闪烁着爱国精神之光。
《有感一章》这首诗是一首写大忧和大痛的七言绝句。首句“世间无物抵春愁”直抒胸臆,世间没有什么能够抵得了自己的“春愁”,极言自己愁之大、愁之重。“抵”这个动词使后面春愁一词一下子具体化形象化了,并给人无尽的想象。春天本来是充满生机和希望的,但是在一年前的春天,清政府因甲午战争失败而与日本签定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从此,为春天留下了民族耻辱的阴影。当春天再次来临时,这种亡国之恨当然是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
第二句“合向苍冥一哭休”,紧承首句,进一步写悲。只有面对苍天,放声痛哭一场才能罢休,然而这“哭”字又不仅仅写悲,因为是向着苍天去哭而不是向隅而泣,那悲必然是悲中有愤。第三句“四万万人齐下泪”,由个人悲转向亿万广大同胞悲,表现的是更大的悲痛。同时也表明了诗人的思想情绪与亿万广大人民是一致的。
末句“天涯何处是神州”,点明了以上三句所写忧愁和悲痛的原因。在苍茫的大地上,昔日的神州不知到底在何处。被帝国主义瓜分了,这必然使诗人和全国亿万人民痛哭。
这首诗抒发了作者对国土沦陷、国家危亡的无限忧虑和悲痛,表达了对清王朝腐败无能、卖国求荣的愤慨,但这首诗写忧写痛并不使人沉溺于忧愁和悲痛,而给人一种催人警醒、奋争的潜在力量。直抒胸襟,感情激越,视野广阔,笔力沉重,以反诘收束,更增添了悲痛感慨的力量,这是此诗写作上的特色。
这首诗即表现诗人忧国忧民的情怀。前部分写白发老诗人的自我形象,气韵生动且含蕴丰富,渲染出一种悲凉深沉的抒情氛围;后部分直发议论,直诉胸怀。这两首诗情感深厚执着,风格沉郁顿挫。
从抒情主题上看,同作者晚年的许多类似的作品一样。它无非是说:我虽已到暮年,仍然忧念国事民瘼,不改初衷。但本篇表情达意仍有自己的特色,诗境浑成一气。
但写得精彩的是上半首。“暮年”句看似平淡,实则颇有含意。伛偻溪头的支筇老叟,理当颐养天年,没有什么心事。“暮年心事”与“一枝筇”并列,语句的背后蕴含着多少牢骚与感慨。烈士暮年,忧思难泯,壮志未已。这正是此句的含意所在。第二联是移情于景。山衔落日,野旷天低。鸦起平沙,黑压压一片,蔽空而至。这一景物描写涂上了很浓的主观色彩,是烈士暮年眼中的萧索之境。到第三联,诗人笔锋一转,直抒胸臆,道出了自己暮年的心事。意谓:今日之天下,可忧之事知多少,而自己只是一介书生,虽有耿耿孤忠,却无地自效。不过,我人虽在野,军国大事、民生疾苦仍然萦绕于心,又怎能浮沉酒盏中,对此不闻不问呢。
陆游虽然师事曾几,受过江西派的沾溉,但给予他诗歌创作影响最大的,是杜甫、岑参、白居易诸人。特别是这两首《溪上作》,其高度执着的爱国热情,其沉郁顿挫的艺术风格,更可见杜甫的影响。
诗人来到了嘉陵江畔,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开阔清澄的江面,波光粼粼而动,夕阳映照在水中,闪烁不定;起伏弯曲的江岛和岸上青翠的山岚在斜晖的笼罩下,一片苍茫。这一联写江景,交待了行程的地点和时间:日暮时江边渡口。因为诗写的就是渡江情景,所以首联从此着笔,起得非常自然。颔联紧承上联,写人马急欲渡江的情形:渡船正浮江而去,人渡马也渡,船到江心,马儿扬鬃长鸣,好像声音出于波浪之上;未渡的人(包括诗人自己)歇息在岸边的柳荫下,等待着渡船从彼岸返回。这两联所写景物都是诗人待渡时岸边所见,由远而近,由江中而岸上,由静而动,井然有序。
接下来,颈联写渡江,船过沙滩,惊散了草丛中成群的鸥鸟;回望岸上,江田万顷,一只白鹭在自由自在地飞翔。这一联巧用数量词,不但属对工稳,而且深化了诗境。群鸥栖息沙草之间,可见天时向晚,飞鸟归巢,所以万顷江田之上只有一鹭飞翔。这幅色彩鲜明的画面强烈地渲染了江边的清旷和寂静。后来李清照《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中有“争渡,争渡,惊起一滩欧鹭”的词句,其境界正与此联上句所展示的画面相类似,而下句江田白鹭的空阔悠深和王维的“漠漠水田飞白鹭”(《积雨辋川庄作》)更是神韵同出。
前面三联描绘了一幅宁静而充满生机的利州南渡图,作为餬口四方、疲于奔走的诗人摹然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不能不触景生情,遐想联翩。所以尾联偶然兴起了欲学范蠡急流勇退,放浪江湖的愿望。这两句的言外之意是,自己便有淡泊遗世,忘却机心之志,也没有人能够理会。
温庭筠的诗中曾有“自笑谩怀经济策,不将心事许烟霞”(《郊居秋日有怀一二知己》)的自负与自嘲,这里却浩然有归隐之志,实际上是失意后的无奈之语。“独忘机”,其实并不能忘机。这一点和范蠡也是共通的。范蠡是因越王勾践难共安乐才辞官隐遁的。所以,两个人都可谓是极有机心的人。
这首诗描写行旅在利州南渡时的所见所感,景物描写江中,岸上交递着墨,层次分明,色彩清丽,静中有动,栩栩如生,特别是颈联,是被人们传诵的写景名句。最后触景兴感,自然真切。全诗八句,无不与“水”相关,但清隽而不堆砌。在章法上,此诗别具一格,不落俗套。按照律诗的一般规律,前后四联,起承转合,各有所归。此诗前三联却递相承接,景物描写得很充分,意境幽远淡雅。尾联由写景转而遐思,但仍从“舟”、“水”絻结,以致转中有合,脉络依然清晰完整。有人说,温庭筠的以山水、行旅为题材的诗多感慨深切,气韵清澈,以这首诗来看,确实如此。
“贺新郎”是这首词的词牌,“送胡邦衡谪新州”是这首词的题目,亦可看作是小序,作者在这里交待了词的写作背景、原因和主题。
词的上阕述时事。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写中原沦陷的惨状,形象地概括了北宋灭亡的历史事实,有尺幅千里之势。
首句:梦绕神州路。写作者自己日夜思念北方国土,连做梦都在围着北宋故都汴京的路转。“绕”,即萦绕,牵挂心间,不能忘怀。这里有徘徊、巡回之意。“神州路”,古称中国为赤县神州,(见《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这里指中原沦陷区。作者为什么要将中原沦陷之惨状托之于梦呢?含意有二:一是中原沦陷不可去,沦陷之惨唯可于梦中见之;二是中原之沦陷如恶梦一般。实景虚写,写出人心之惨痛,故有第二层的质问。
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这两句写梦中所见。中原沦陷惨状,以“怅”为领字。所怅者,一是“连营画角”金兵军营相望,军号凄厉。 二是“故宫离黍”。当他在梦中来到汴京的时候,那萧瑟的秋风,更引起了他的无限悲伤,当年繁华的汴京,已成了金兵的军营,一阵阵哀厉高亢的军号声连成一片,原来的皇宫大殿长满了野草,完全变成了荒凉的废墟。
以上几句,层层递转,字字沉实,词人悲愤之情,愈转愈深沉。因为胡铨主张收复中原、反对议和而得罪权臣,被贬谪岭南,所以起笔即从中原写起。“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是写对中原地区的深沉怀念和收复失地的愿望。作者通过对北宋灭亡、汴京荒凉的描写,表达了对国事的忧伤。这就与坚决主战的胡铨沟通了感情,因为他们的心情和意志都是一致的。所以这个开头很不寻常,作者不写送别之情,不写景物之状,而从共同关心的国事写起,表示对友人被贬谪的同情,并引以为知已,说明他们是志同道合的。
第二层: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严词质问悲剧产生的根源,是对开头四句的追问和深思。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我们的国家变成这个样子呢?
底事昆仑倾砥柱,底事,即何事,什么事,什么原因,为什么?“昆仑倾砥柱”即“倾昆仑砥柱”。昆仑,即昆仑山。古人相信黄河源出昆仑山,传说昆仑山有铜柱,其高入天,称为天柱。见《淮南子·地形训》:“河水出昆仑东北陬。”《神异经·中荒经》:“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古人以昆仑为至高无上的山。砥柱,即砥柱山,在今河南陕县东北黄河中。《水经·河水注》:“砥柱,山名也。昔禹治洪水,山陵当中者凿之,故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过,山见水中如柱然,故曰砥柱也。”《禹贡》称:“异河积石,至于龙门,又东至于砥柱。”倾,即摧毁、倒塌。作者在这里以昆仑天柱,黄河砥柱,连类并书,比喻北宋王朝倾垮。
九地黄流乱注。喻指金人的入侵以及战争带来的惨景。九地:九州,即中国,这里指中原沦陷区。黄流乱注:黄河泛滥,洪水横流。这里喻指金兵的猖狂入侵。
聚万落、千村狐兔。即“万落千村狐兔聚”,形象描写中原经金兵铁蹄践踏后的荒凉破败景象。正如曹操在《蒿里行》描写的那样:“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落,即村落。狐兔,这里指入侵之敌。
在这里,作者叙述了国家残破之恨和人民遭难的惨状,以山崩地裂,洪水泛滥比喻国家的破亡和金兵的入侵,用狐狸和野兔的聚集,表现了战争造成的荒凉,反映出人民所承受的灾难。又以“九地黄流乱注”与上层的“连营画角”,“聚万落、千村狐兔”与上层的“故宫离黍”,上下照应,显得生动形象,深沉悲愤。
在第二层中,诗人提出了疑问,问而不答。乃因答案分明,不言即知,况且涉及朝廷统治者而不能言。故而笔锋一转,写出了以下几句: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其言外之意是:天高固然难测,而衣冠华族沦于异族之手,实乃人事使然。此为第三层,感慨时事,点明送别。
天意从来高难问,天意:上天的意志。此指皇帝的态度。高难问:难以让人琢磨,猜不透。
况人情、老易悲难诉。况:况且。人情:人们之间的交往情谊。一说“人之常情”。老易悲,是说天意既难测,而人越到老了,想起人们之间交往的友情,越容易感到悲伤,今有深仇而不思报,故长叹:悲难诉。从这里可以看出,“悲难诉”的内涵是:北宋议和灭亡之悲难诉;南宋王朝苟且偷生、偏安江左、迫害忠良,这种悲伤是难以诉说的。
“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出自杜甫诗《暮春江陵送马大卿公恩命追赴阙下》“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以表示对高高在上的执政者的心意难测,一味妥协投降、忘了亡国之仇的不满。
更南浦,送君去。写送别。作者的笔锋自然转至送别胡铨。南浦,泛指送别的地方。出自屈原《九歌·河伯》:“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或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以上几句是写作者对南宋朝廷的不满和对胡铨的慰勉。在上一层里,作者用浓重的笔墨写出了亡国之痛,至此便很自然地要问: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究竟是谁的过错呢?在当时,这答案不能明白讲出,所以作者只好借杜甫的“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这两句诗,来暗示国破家亡的罪责,应由最高统治者来承担。诗人以怨愤的笔调写道:上天的意志向来都是难以令人猜测的,何况人越到老了,想起人们的交往之情越容易悲伤,这种悲伤的原因也很难诉说得清楚。是为国家的命运悲伤,还是因为朋友的贬谪悲伤,作者使用“难诉”二字,其意丰蕴含蓄,即是对上面问题的回答,又给人留下了回味的余地。人老了容易悲伤,现在为自己的知已送别,其悲伤更属必然了,所以,作者用“更”字,又深入了一层,具体落实在送别上,至此点明主题。
上阕的安排,突出了作者同友人共同的忧国思想,而把个人的伤离放在了次要地位,使作者与友人的惜别之情不同于一般,这就与那些只写离情别绪的俗套之作有明显的区别。突出了共同的爱国思想,也就把词的境界,提到了新的高度。故词的下阕转写友谊与慰勉,叙别情: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下阕也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换头四句紧扣上阕结尾送君“南浦”之意,通过景物描写,说明送别的时间与地点。
首句:凉生岸柳催残暑。点明季节,说明作者写词时,是在夏末秋初之夜。初秋的凉风从岸边烟柳丛里吹来,驱散了残余的暑气,这是地面景象。而夜空中,则是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在横斜的银河里,散布着稀疏的星星,月亮洒着淡淡的月光,不时,偶有一两片云彩轻轻地缓缓地漂荡在空中。耿:明亮。斜河:天河,即银河;银河偏斜,又称斜汉,表示夜已深。这里作者以凄清的夜景衬托离别时的气氛和心情。此时此刻,有何感受呢?心里想了些什么呢?
第二层: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设想分别后的情形,表达怀恋的深情。。
万里江山知何处。极言今后相隔万里,不知道你在何处。
回首对床夜语。回首:回忆,回想。对床夜语:两人对躺在床上谈话到深夜,说明友谊之深。对床,出自白居易《雨中招张司业宿》:“能来同宿否,听雨对床眠。”夜雨,出自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几句曲曲折折抒写留恋之情:既反映了他们深厚的友情,也表达了他们对国事的感慨:君此去道路茫茫,国家前途亦茫茫。
雁不到、书成谁与。书,即书信。雁不到:相传雁能传书,但北雁南飞止于衡阳回雁峰,而新州在衡阳之南。故民间有“大雁飞不到岭南,书信难以寄出”的说法。范仲淹《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也是说宋代朝臣贬谪远方,好友大都不敢互通音讯。苏轼等人,也常在诗中提到过。“雁不到”,为假托而已。
这几句是先从眼前的分别写起,次忆旧情,复叹别后悲伤。意思是:今宵分别之后,我们相隔千山万水,谁能知道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呢?从今以后,天各一方,而我们对床夜话的情景,将成为美好的回忆,唯有通过书信表达我们的友情。但是,新州是个连大雁也飞不到的地方,就是写成了书信,又有谁捎得去呢?这里由眼前的送别,想到了今后可能书信难通,只能回忆以前的友情,这就更深入一层地表达了作者对友人离去的留恋和悲伤。
以上几句,格调悲沉。词的结尾,作者劝慰友人,调子转而激昂: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这是第三层:遣愁致送别意。
“目尽青天怀今古”照应“天意从来高难问”,远望天空,想到古今世态的变化,有四顾苍茫之感。目尽:极目远望。
肯儿曹、恩怨相尔汝。言大丈夫不能“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意思是:我们谈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能像孩子一样只顾说个人恩怨呢?肯,在这里是怎么肯的意思。儿曹,即小儿女辈。儿曹恩怨:指小孩之间一会儿好,一会儿埋怨。相尔汝,形容两人讲话时互相指着对方的那种样子。尔和汝,都是“你”的意思。出自韩愈《听颖师弹琴》:“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举大白,听《金缕》。作者满腹悲愤感情,通过层次井然的多次转折,这几句是说,遥望苍天,俯仰今古,历史上出现了多少英雄人物,我们也要象他们那样,决不做只念恩怨私情的儿女之辈。请满饮此杯后,听我唱一曲《金缕》,为你壮行送别吧!词的煞拍,创造了一个激昂阔大的意境,雄壮的笔调,表现了作者不肯屈服,坚持斗争的精神,传达了对朋友的鼓励和支持,具有鼓舞人心的力量。
通观全词,可以看出,这是一首不寻常的送别词,它打破了历来送别词的旧格调,把个人之间的友情放在了民族危亡这样一个大背景中来咏叹,既有深沉的家国之感,又有真切的朋友之情;既有悲伤的遥想,又有昂扬的劝勉。作者以慷慨悲凉的笔调,所抒发的不是缠绵悱恻的离愁别恨,而是忧念国事艰危的愤慨之情。作者连梦中都思念着被金军蹂躏的中原河山,表现了对南宋投降路线的不满与愤恨,特别是词的结尾所表白的与友人共勉的磊落胸襟和远大的抱负,在当时的艰难困境中,是十分可贵的。
林逋是杭州孤山的隐士,来此游览,写下他的观感。此诗就是其中的一首。一般研究者认为,宋诗讲究议论,起于欧阳修等人学韩愈古文,遂在诗中借鉴古文的写法,形成了以散文为诗的风格,同时也把议论带入到诗中。林逋这首诗,首联也以散文笔法起,作一总论,可以说走在了欧阳修等人的前面。
诗写的是宿洞霄宫,采取的是历来游览留宿诗的习惯写法,即先不写宿而写游。首联作一大概括。洞霄宫在大涤山中,诗第一句便写山,说秋天的大涤山,美景无限,难以遍历,也难以缕述;第二句接述游山的感触,美景无限,他游览时的快意,也难以缕述。这样,诗作了一番大范围、居高临下的总述,把山景及自己的游兴交代出来,写得很满。
以下两联便具体写山,铺陈“秋山不可尽”处。诗在写山时,紧紧把握住“秋”字,首先说碧绿的涧水在山石间奔流,水中漂来了片片红叶;茂密的树林上端,白云在悠闲地飘浮。这一联使用了几种亮丽的色彩,碧涧、红叶、青林、白云,把山林装点得绚丽多彩;水在奔流,云在飘荡,又写出山中的幽阒,体现出诗人面对山景的喜悦心情。碧涧中流下红叶,很像晋刘晨、阮肇游天台山遇仙女前,见到一条涧水,漂下片片红色的桃花那种仙境;青林点缀着白云,其意境有似晋陶弘景的“山中何所有?岭上有白云”那样超尘绝俗的诗句。大涤山是道家第七十二福地,诗人勾勒的这派悠闲高雅的景色,似乎也充满了隔绝人寰的仙风道气,这也是诗人所要表白的“秋思亦无垠”的一个方面。
“凉阴一鸟下,落日乱蝉吟”,也是写景,但笔法又换,转入明净轻快。诗仍关合秋天,但又插入当天的时间,表明已是黄昏时候,为下宿洞霄宫作伏。上联写的是自然界纯净的景色,重点是静,尽管水在流、云在飘,都是相对的静止,有声的无声;这联的重点放在动与闹上,说在树林清凉的树阴中,一只鸟儿扑腾腾地飞来栖下,落日照着山林,到处是秋蝉的鸣声。这联写得很有兴味,与前面合成一个和谐统一的氛围,显得诗人在山中徘徊,充满留恋,以至于把整个身心都沉浸在自然之中,处处呈现出自然界的真趣。
最后,诗才归结到“宿”字上,但又不直接写,而是宕开一层。洞霄宫中种了许多芭蕉,诗便由芭蕉想到晚上听雨,便通过虚拟听雨来实写住宿。“此夜芭蕉雨”,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山中气候多变,目前是晴天,晚上就会下雨。因雨,他想到了那秋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充满韵味的响声。另一种解释,诗人宿洞霄宫是秋天,秋风萧瑟,摇动着芭蕉,夜深人静,满树沙沙,黄叶飘阶,犹如不绝的雨声。想到晚上美妙的秋声,诗人不禁问道:“有谁和我一起在枕上共听呢?”这样一问,留了想象的余地,也回照了首联的“秋思亦无垠”句。
林逋这首诗写得工巧细致、闲远冲淡,如其为人。对偶整齐,层次分明,景与情自然地融合在一起,韵味无穷。梅尧臣《林和靖先生诗集序》说林逋诗“咏之令人忘百事”,这首诗正有这样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