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送别词。首句“白苎新袍入嫩凉”中的“嫩”字很有意蕴,词人将天气的凉爽感受着一“嫩”字来表现,可谓出语惊人。这种“陌生化”的表达,将秋天天气微凉、清爽和清新的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次句“春蚕食叶响回廊”就是在首句所点明的环境基础上写范廓之(也可以说是考生们)穿着白色苎麻做的新衣服在微凉的天气里端坐在考场中,奋笔疾书而发出了如春蚕嚼桑叶般的沙沙声的情景。这样写,突出了“秋试”之“秋”的季节特点,在秋高气爽的季节,参加应试的举子们奋笔疾书、紧张忙碌的情状通过“春蚕食叶”的比喻表现出来。
此词突出的表现手法是虚实相生。上阕点明时令和环境。“白苎新袍入嫩凉”是实写送别的季节——初秋、天气环境——微凉、被送者的衣着——白苎新袍;“春蚕食叶响回廊。禹门已准桃花浪,月响先收桂子香”是虚写,想象仲秋时节范廓之参加秋试的情景、此次秋试的结果以及下一年参加春闱的结果,虚实结合。下阕,“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用比喻的手法实写廓之携书剑登程的情景,实中有虚,以虚喻实,喻体“鹏北海,凤朝阳”意境豪迈雄壮,充满对廓之的鼓励;“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完全是虚写,想象廓之连中两试后轻松愉快的心情,表达了对廓之的美好祝福。
此词在意象运用与意境创设上体现了辛词的豪放特点。大鹏、丹凤,意象豪迈;北海、朝阳、路茫茫,意境开阔;携书佩剑,既文又武,显示出既儒雅又刚健的气概。
此词用典也很突出,“春蚕食叶”“禹门”“桃花浪““桂子香”“鹏北海”“凤朝阳”“青云”都用了典故。如桃花浪,典出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六:“鲍氏安国、安行、安世兄弟,三科连中,故程文昌伯禹赠之诗,有‘七年三破桃花浪’之句。”而“月响先收桂子香”暗喻“蟾宫折桂”,“折桂”一词源于《晋书·郤诜传》“累近雍州刺史。武帝于东堂会送,问诜曰:’自以为何如?’诜对曰:‘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此后即将朝廷科举中选拔人才称为“折桂”。借喻高中状元。词人借用这两个典故,含蓄地表达对范廓之参加“秋试”的美好祝愿,祝愿他金榜题名。
这虽是一首送别词,但因为是送人参加科考,自然不必如一般的送别诗般抒写离情别绪,而侧重于对应考者热情的鼓励和美好的祝愿,合情合理。
上片,“昨夜扁舟京口,今朝马首长安。”词人先向新任杭州太守林子中诉说着他的仕宦奔波之苦。这句词份量沉重,内涵复杂,至少含有两层意思:其一,词人说自己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只留下一堆吟咏西湖山景的诗作了,表现了东坡的谦虚和自责精神,令人钦敬。其实,词人这次知杭政绩斐然,尽人皆知,他不仅积极抗旱救灾,施粥送药,救活了很多贫困百姓;而且开河浚湖、兴建水利,在西湖中筑造堰闸,修建南北三十里长堤,并在堤上造六桥,置九亭,遍植杨柳芙蓉,不仅美化了风景,还方便了行旅耕作,深得人民崇敬,以至人们“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做生祠以报。”
下片,集中请求林子中评判其湖山新诗。“此景百年几变,个中下语千难。”词人说西湖山景千变万化,百年数异,自己对之描写是很困难的。这里,词人把其湖山诗作的内容限制在自然景物的范围内,与其他(如政治)无关,而且“百年几变”,“下语千难”,表明其诗歌内涵随着风景的变化而复杂多变,用语费神颇多,是正常现象。“使只才气卷波澜。与把新诗判断。”这末二句是词人对林子中的客套颂扬之辞,当然也含有某种期待的愿望,他说林子中才气如壮阔波涛,一定会对自己的新诗做出公正的评判。用语谨慎巧妙,表面上是请友人品赏、评说自己的新诗,而却带有某种警惕性。因为词中连用“公案”、“判断”二词,十分醒目,这涉及到诉讼、判案性质,东坡决不会随便使用之。东坡似是有意把自己当作了“被告”,等待审判,但他实际上却又是问心无愧,心地坦荡,并且充满了自信心。
全词表现了词人对自己奔波在仕宦之途中的无可奈何心境,用意深微,浑然妥贴,章法平中有奇,虚实柜生,宛曲味永。
以上四首诗,分为两组,写作于南齐永明(483—493)年间。“永明”是齐武帝萧赜的年号。传说萧赜未登基前,曾游历樊城、邓县(今湖北省襄樊市一带),熟悉了《估客乐》这一支歌曲。(估客,同“贾客”,行商之人)他当上皇帝后,因追忆往事,写过以“昔经樊邓役,阻潮梅根渚”为内容的两首《估客乐》诗,并让乐府官吏奏入管弦以教习乐工。但他的歌辞写得不好,无法同原来的曲调谐合,于是他召来僧侣宝月,命宝月重新写作了两首《估客乐》辞。宝月的作品,很快就同歌曲谐合了。乐府歌人还在歌中加上了表达感忆意思的和送声,使歌曲大行于世。后来,宝月又续作了后两首诗,让乐工在齐武帝萧赜驾龙舟游观五城时歌唱。这几首歌而且被编入舞蹈,在南齐时由十六人表演,在萧梁时由八人表演。直到唐代武则天时,宫廷乐工还能歌唱《估客乐》辞。《古今乐录》、《通典》、《旧唐书》、《通志》、《文献通考》都记载了关于《估客乐》的上述故事,可见它是一篇脍炙人口的乐府歌辞。
这四首诗的主要特色,是用第一人称的口吻,细致地描写了一位楚地女子思念恋人的形象和感情。诗中第一首用送别时拔钗相赠的细节,表现了这位女子的依依难舍之情。第二首是这女子对恋人的嘱咐。虽然她说“无信心相忆”,但她的意思却重在“有信侬寄书”。她的嘱咐译成白话文是:“若是有信人来,请多多托寄书信;若是没有信人来,常想着我不要忘记。”这样就不仅把女子的深情和体贴表达出来了,而且还为后面“借问艑上郎”的情节埋下了伏笔。第三首描绘的是这位女子焦急等待的情态:她每逢扬州来船,就要去寻觅自己的恋人,探问恋人的音信。这是一个很典型的表现相思的情节。第四首是这位相思女子的自忖。她想到:当客船初发扬州的时候,桅杆如林,估客们怎么会有机会相互问讯呢?她的深切怀念,遂由于这种自慰而显得细腻、隽永。这四首诗虽然分为两组,写作于不同时候,但其间有很明显的相互联系:每组前一首都描写主人公的动态形象,刻划一个外部行为的细节;每组后一首都描写主人公的静态形象,刻划一个内心活动的细节。从送别到思念,两组作品又相互呼应。所以可以把它们看成是一件和谐统一的、美丽动人的艺术珍品。
这四首诗的另外一个特点,是它们采用了很本色的语言,既质朴自然,又富有个性。这一特点正好是同上一特点相互配合的。诗中“郎作十里行,侬作九里送”一句很可能采自当时的俗谚,它用“十里”“九里”之比,很精炼地概括出“恨不能陪伴始终”这样一层意思。诗句中的“侬”是当时的南方方言,是自称之词。在第一首诗中,两个“侬”字联用,一下就把诗篇的代言特色(即第一人称特色)显示出来了;而且,用“侬”而不用“妾”,便表现了作品的朴野自然之美。“瓶落井”是古代的民间成语,意思相当于石沉大海,经常用于描写恋人之间的关系。敦煌曲子辞(伯3123写本)中有“一只银瓶子,两手拴,携送远行人”的诗句,便是用银瓶来象征始终不渝的恋爱关系的。这里则反用,意味深长地表达了对恋人的忠贞和期待。此外,“艑”是吴楚人对大船的称呼,《荆州土地记》曾说过“湘州七郡,大艑所出,皆受万斛”的话。“珂峨头”指船头的装饰如高耸的玉马笼,古人称马笼头上的玉饰为“珂”,称高耸的状态为“峨”。“欢”是当时的吴语,意即情郎,例如《子夜歌》说:“欢愁侬亦惨”。“五两”则是楚语,指船上侯风的竹竿。例如《文选·江赋》李善注引许慎语说:“綄,侯风也,楚人谓之五两也。”王周《船具诗序》说:“有樯,有五两,有帆,所以使风也。”故敦煌曲子辞《浣溪沙》中也有“五两竿头风欲平”的诗句。——这些现在看来很生僻的辞语,在当时其实是楚人的俗谚口语,是很平常的。这些语言既生动明快,又密切吻合歌辞主人公的身份,在塑造形象、刻划人物方面,取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
根据以上两个特点,可以把宝月的《估客乐》评为富有艺术个性、达到自然传神这种高超境界的好诗。值得特别指出的是,作者还通过作品的个性反映出了时代的个性。在南北朝时代,由于北方连年战乱,而南方则保持了相对安定的局面,故水陆交通和商业贸易在南方显得比较发达。扬州(今南京市)和襄阳(今属湖北)就是两个水运重镇和商业重镇。《估客乐》正是在这一背景上展开送别情郎去经商的故事题材的。这时的音乐文学显现了两个重要特点:其一是楚地成为同吴地并列的一大音乐中心;其二是城邑音乐异军突起,代表了对民歌民谣的集中。清商曲中的西曲歌,以及西曲歌中的《襄阳乐》、《石城乐》、《江陵乐》、《寻阳乐》(襄阳、石城、江陵、寻阳都是当时的重要城市),很明确地反映了这两个特点。故西曲中的《估客乐》也可以看作这时的新的音乐潮流的代表。另外,随着南方经济的发达,在豪门大族中产生了一批以“妾”、“婢”为名义的歌妓。她们的表演,使得当时的清商曲辞富于女性特色。《估客乐》也就是这样一种极尽温柔妩媚之致的作品。其实,齐武帝的诗作不能配合管弦而宝月的诗作能够与管弦“谐合”的原因就在于宝月的《估客乐》在题材、文学风格、音乐特征上都密切吻合了表演需要和时代气氛。后来,陈后主、北周庾信、唐代李白、元稹、张籍、刘禹锡、刘驾等人都作过以《估客乐》或《贾客词》为题的诗歌,但没有哪一篇能比得上宝月的作品,这也是因为:宝月的《估客乐》是一个特定的历史时代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