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浣溪沙》为抒写离情别绪的词作。芬芳雅致,又无处不显露出自己的思念关怀。“记绾长条欲别难”,描写昔日分手时的情景,你我在离别之时,杨柳依依,难舍难分。在古代,柳这个意象经常出现在描写离别场景的诗词中,例如“上马不促鞭,反折杨柳枝,碟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杨柳含烟灞岸春,年年攀折为行人”、“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等。历代文人墨客之所以在送别时折柳写柳,是因为“柳”与“留”谐音,因而“折柳”相留,从而表达出情真意切的惜别之情。
“欲别难”写出了古人所处的环境与条件之艰苦,由于交通不便,人们在离别之后,往往是音容杳然。甚至到死也难以再见上一面.因此古人在离别时通常会黯然神伤,难舍难分。
“盈盈自此隔银湾”紧承上句,将自己和恋人比喻成牛郎织女,从今天起我们就要天各一方,中间的距离就如同隔着银河般难以跨越。然而,牛郎和织女还能够在每年的七夕相聚于鹊桥之上。可是自己和恋人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所以纳兰发出了“便无风雪也摧残”的慨叹。意思是说,这样的煎熬即使是没有无风雪催逼的好时光,也依然是惆怅难耐。
综其上片,虽为写柳,却借景写人,感叹世事时光的无常。
“青雀几时裁锦字”,青雀就是青鸟,相传是西王母的信使。“锦字”是一个典故,出自《晋书·窦滔妻苏氏传》:窦滔在苻坚做秦君主时任秦州刺史,后来被贬官到了流沙县,他的妻子苏氏十分想念他,就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他,后人常用来比喻妻子怀念丈夫。这句表达出词人日日期盼妻子音信到来的急切心情。
“玉虫连夜翦春幡”古代立春之日剪有色罗、绢、纸为长条状小幡,或挂在树梢上,或戴在头上,以示迎春。结合开篇的“记绾长条”我们能够得知,此时词人已经与恋人分开将近一年了,然而信使始终没有带来恋人的书信、排解词人的相思之情,所以他只能幻想远方的恋人正在灯下剪裁着春幡。
但是尾句“不禁辛苦况相关”却让所有美好的愿望都落空了,仿佛让人突然从云端跌落,心绪忧伤彷徨、幽扰萦怀,难以排遣。你是否经受得住离愁别绪之苦,是否能不为海角天涯失落惆怅、忧伤萦怀?
全词精于用典,缠绵凄婉,一往情深。
这首词的上片纯以白描手法描绘出了一位少妇思春、相思的缠绵情态;下片全系少妇的回忆。全词首尾衔接,以少妇的身份怀春、思春,又自怨自艾,将这位少妇的春情渲染得淋离尽致。
首韵从窗外之花展开笔墨,写花之香气穿过珠帘缝隙透人室内。用一个“穿”字,将全词精神转入室内人事。二韵,写人事活动,“向”字统领两句,言日间饮酒,夜晚春眠,此为逆笔,回顾昔日共同生活之情景。“嫩细掐”一的,转笔到眼前,写对爱姬的思念之情赏回不绝,花园内,那幼竹上曾有自己用指甲刻下的思念诗句,那纷纷飘坠的花中,点点斑斑粘在粗衣上像是相思字隐隐约约。这两句写相思情,有实有虚,无论是幼竹还是落花都满含着深情。尤其“堕中”一句,更用拟人手法,将人之情赋予物上,可见出情之深。“相思字”三字点出题旨。“章台别后”韵,写别后之状,“章台”点出爱姬出身于歌楼妓馆,此以“章台”代指爱姬。此韵写别后,词人展示姫所赠之绣物,睹物思人,不胜惆怅。“红蔫香旧”点出爱姬已离去多时,“红”“香”呼应首韵之“花”与三韵中的“堕中”。“应数归舟”一韵,盼爱姬归来然而过尽千帆皆不是,这不禁令人满怀愁绪地凝视阉外翠柳,听那画眉婉转而更思念爱姫。
过片“移灯夜语西窗”一韵,转笔回溯昔日情事。“移灯夜语西窗”一句,化用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共话巴山夜雨时”,回想昔日剪烛夜话时缠绵亲切之状。“逗晓帐迷香”句,化用周邦彦《风来朝》:“逗晓看娇面。小窗深,弄明未遍。”言天将晓时,喜看娇妾卧于罗帐中的娇媚之态。“问何时又”一句,以设问句道出了昔日情爱不再的感慨。“素纨乍试”一韵,继续回忆两人昔日的愿爱生活。“素纨”即“纨素”,指扇子,“乍试”言季节,当是初夏之时,“还忆是、绣懒思酸时后”写爱姬在初夏时,有了倦懒、思酸的妊娠反应。“兰清意秀”二韵,又转笔写今日的思念。将爱姬之美貌动人,化用《诗・卫风·硕人》:“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来表达。写她有宽正的头额,细弯的蛾眉,顾盼多情的美目,巧倩的笑靥,这一切都难以忘怀。甚至连那清秀如兰蕙的聪明美丽的女子都比她不上。这里不仅用化典方法,而且用对比方法来称颂爱姬,可见情之深,意之重。“谁诉与”一韵,在结尾处一个转笔写到今日伤别之情,这内心的伤悲向谁倾诉,只有那金笼中的黄莺鸣啭似乎可以应和啊。此是空际转身法,由高峰转到低谷,感人至深。
全词时空变化多,然脉络井井。一二韵忆昔日“销春”“延昼”之美况;三韵转笔写今日别后相思;四韵继写睹物伤情;五韵写盼归的痴情。过片,六韵逆笔写昔日恩爱之情;七韵继写昔日情事;八韵写今日回想爱姬之美好;九韵写今日无处诉说伤别之悲。善于炼字炼意,笔触细腻、新颖、生动形象。如“花穿帘隙透”一个“穿”字,由花之香展笔引入室内人事,笔墨简练而形象。“嫩篁细掐”的一个“掐”字,将爱得刻骨铭心的情态勾画得人木三分。如“相思字、堕中轻粘练袖”以虚笔写相思,既空灵又真挚。如“红蔫香旧”将人已久去,再睹旧物的感受,以新颖形象的词语表达。在创新词上除“红蔫香旧”外,还有“绣懒”“画阑眉柳”“春簧细奏”等等,其创造新词的功力颇为前人称许,清冯煦曰:“词家之有文英,如诗家之有李商隐。”(《蒿庵论词》)清彭孙遹《金粟词话》云:“梦窗之词虽琱缋满眼,然情致缠绵。”
戴复古《木兰花慢》,与其妻所作《祝英台近》背景相似,应为同一婚姻悲剧。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四载:“戴石屏先生复古未遇时,流寓江右武宁,有富家翁爱其才,以女妻之。居二三年,忽欲作归计,妻问其故,告以曾娶。妻白之父,父怒。妻宛曲解释。尽以奁具赠夫,仍饯以词云(略)。夫既别,遂赴水死。可谓贤烈也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九九指出:“《木兰花慢》怀旧词,前阕有‘重来故人不见’云云,与江右女子词‘君若重来,不相忘处’,语意若相酬答,疑即为其妻而作,然不可考矣。”《木兰花慢》“但依然、杨柳小楼东”之句,又与《祝英台近》“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境界十分相似,那么这首词很可能是真正的悼亡之作。且戴词有“十年”之语,亦与其妻之词相吻合。则《木兰花慢》此词,实为复古与妻子诀别十年之后,重来旧地之作。所谓“怀旧”,实为悼亡。
“莺啼啼不尽,任燕语、语难通。”起笔便充满哀伤。又是一年春天,处处莺啼燕语。词人面对大好春光,满腹伤心事,即使让那啼叫不停的莺和燕来诉说,恐怕也无法说尽,更何况人鸟语言不通,它们如何了解词人的伤心怀抱?“这一点闲愁,十年不断,恼乱春风。”十年不断之隐痛,却道为一点闲愁,貌似平易却更见痛之深。恼乱即撩乱,宋人口语。十年以来,每逢春天,这种心情就格外为春风所撩乱。词情遂指向十年前的那个春天。当时妻子作诀别之词,有“后回君若重来”之句,故下边写出“重来故人不见,但依然、杨柳小楼东”。十年后的这天,词人终于重来旧地,小楼东畔,杨柳依依,仿佛当日“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的情景,可是早已是物是人非,故人杳不可见矣。“记得同题粉壁,而今壁破无踪。”
犹记得,当日夫妻双双粉壁题诗,而此时,只剩下这破壁颓垣,题的诗已无影无踪。这一句通过今昔对比,即当年夫妻二人风流潇洒的神仙般的生活与此日一人重寻旧地,而另一人早已香销玉损的无限悲凉的鲜明对比,生发出人世无常的深沉感慨。“壁破”二字显示出人物两非的无限哀痛。复古之师陆游,也有相似恨事。陆游与唐婉夫妻恩爱,无奈婆媳不和,二人被迫分开,陆游晚年重游沈园,有“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之句,可与此词歇拍参读。
“兰皋新涨绿溶溶。流恨落花红。”兰皋语出《离骚》“步余马兮兰皋”,指生长芳草的水湾。眼前春水新涨,绿波荡漾,流不尽的落花残红,也带不走词人胸中涌起的旧恨新愁。换头融情入景,情景交融,尤为蕴藉。“念著破春衫,当时送别,灯下裁缝。”戴复古与武宁妻子是重婚,这事情中间可能有些曲折,从《辍耕录》所载“父怒,妻宛曲解释”大约可知。从临别前夕,妻子在灯下连夜为丈夫缝制春衣这一细节,也看得出她对丈夫的原谅,她仍然爱着丈夫。本来已下决心,在戴复古归家之后便从此永诀,但分别时仍忍着诀别的血泪把自己的全部情爱缝进衣服里,此时,这春衣已穿破了。但旧事记忆犹新,也看得出词人对妻子的感激与内疚。但是,重婚毕竟是不能容忍的。
她所选择的路,竟是一死。“相思谩然自苦,算云烟、过眼总成空。”谩通漫,漫然即徒然。妻子一死,人天永隔。相思只是徒然自苦而已。自苦,实为内疚。
想起那两三年的幸福生活,好似过眼烟云,终是一场空。但是“无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落日楚天无际,凭栏目送飞鸿。”词人凭栏远眺,落日之苍茫,楚天之无际,何异心情之苍凉落寞。长空中飞鸿远逝,又何异愁苦之弥漫无极。结句语意略近《古诗十九首。西北有高楼》:“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原诗并云:“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杞梁妻,古之烈妇也。若结句有取于此,悼亡之意深矣。
此词用绵丽之笔,写哀惋之思,可以称为佳作。况周颐《蕙风词话》续编卷一评石屏词曰:“石屏词往往作豪放语,”绵丽是其本色。这首缠绵悱恻的悼亡词正是复古词绵丽本色的集中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