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开头,以三个四字句“露花倒影,烟芜蘸碧,灵沼波暖”,真切地描写了金明池的优美景色——含露的鲜花池中显出清晰的倒影,烟霭笼罩的草地一直延伸到碧绿的池边,池水暖洋洋的。由“露花”、“烟芜”和“波暖”可知是春日温煦的早晨,而“倒影”、“蘸碧”和“灵沼”则点出了池水的清澈明净和广阔,这三句不仅写景如画,而且使人感到有一股春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充满着美感和活力,为全词奠定了明丽热烈的基调。“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这是苏轼的赞语(叶梦得《避暑录话》),可见此词的开头何等地脍炙人口。
“金柳摇风树树,系彩舫龙舟遥岸”,继续写池了景象——岸边垂柳飘拂的树上系有许多争奇斗丽的彩舟龙船,煞是好看。接着写金明池上的仙桥:“千步虹桥,参差雁齿,直趋水殿。”《东京梦华录》载:“仙桥,南北约数百步,桥面三虹,朱溱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起,谓之骆驼虹,若飞虹之状。桥尽处,五殿正池之中心。”词句所云,亦几乎写实,而又有文采,把仙桥凌波而起,雄跨池上,直通水殿的气势写活了。“绕金堤”四句,着重描写金明池上游乐场面。“曼衍鱼龙戏”,叙写上演的百戏花样繁多,变化莫测:“簇娇春罗绮,喧天丝管”,突出乐部歌舞妓人罗绮成群,弹奏起急管繁弦、声腾云霄。这几句渲染金明池上花光满路,乐声喧空的繁华热闹景象,虽为实写,却也写得绘声绘影,历历目。上片结语说:“霁色荣光,望中似睹,蓬莱清浅。”是此前现实描写的升华葛洪《神仙传》记麻姑语云:“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者,会时略半也。”词语本此。词人运用丰富想象而进入仙境,但见景色晴明,云气泛彩,好似海中的蓬莱仙山。
下片以“时见”二字突兀而起。“凤辇宸游”四句描写皇帝临幸金明池并赐宴群臣的景况。接着铺叙君臣观看龙舟竞渡夺标。词中“两两轻舠飞画楫,竞夺锦标霞烂”两句,生动地再现了龙舟双桨飞举,奋力夺标的情形。这里笔法自然鲜活,词意显露,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罄欢娱”三句,极写宴会上群臣咏唱赞美天子的诗歌的盛况,带有一定的颂圣味道。
“别有盈盈游女,各委明珠,争收翠羽,相将归远”四句,由写皇帝临幸而转入叙士庶游赏情景。其中“各委”二句,化用曹植《洛神赋》之典,言游女各自争着以明珠为信物遗赠所欢,以翠鸟的羽毛作为自己的修饰,形容其游春情态十分传神。“相将归远”,相偕兴尽而散。这一层描叙,使词的意味更加浓郁,使词的铺陈更见深厚。“渐觉云海沈沈,洞天日晚。”以想象中的仙境结束下片:傍晚白云弥漫空际,广阔深邃,池上巍峨精巧的殿台楼阁渐渐笼罩一片昏暗的暮色之中,仿佛如同神仙所居的洞府,从而把汴京金明池上繁华景色的赞颂推到了顶点。
此词为篇幅达一百三十余字的慢词长调,作者十分注意篇章的组织安排,层次分明,结构严密。上片泛写池上景象,先叙金明池的水色风光,后写游乐的热闹景况。下片重点描绘赐宴和争标的场面,先写皇帝临幸情景,后叙士庶游赏情况。全词条理井然,眉目清晰。“金柳摇风树树,系彩舫龙舟遥岸”两句,不只写出了池边垂柳飘拂,彩舟争艳的美景,也为后面写“曼衍鱼龙戏”和“竞夺锦标霞烂”等作了伏笔。下片以仙境作结,和上片结尾写蓬莱神仙世界遥相呼应。
全词由晨景始,以晚景终,叙写了池上一天的游况,其间写景、叙事、抒情融于一炉,前后连贯,首尾照应,充分体现了柳词“层层铺叙,情景兼融,一笔到底,始终不懈”(夏敬观《手评乐章集》)和“音律谐婉,语意妥帖,承平气象,形容曲尽”(《直斋书录解题》)的特点。
上片写词人对一位歌姬的怀念和对于往昔冶游生活的回忆。“离恨”两句,写怀念人物却不直接点明对象,“杨柳”、“梨花”以两个形象优美的事物来比喻被怀念的歌姬,给读者带来丰富的美感。柳丝飘飘柔媚非常,使人联想到歌姬那婷婷的腰。而“梨花”也曾被白居易形容为“梨花一枝春带雨”,描写杨玉环流泪的美容。杨柳,梨花使歌姬妖娆柔美,如花如柳的形象如立眼前。“青衫”二句,追忆往日情怀。“青衫”,唐时九品小官的服饰,这里借指作者本人。“章台”本为战国秦之宫殿,唐时许尧佐有《章台柳传》流传,后人便以章台为歌妓聚居之处。
下片走旧地重游,两人重聚。“翠镜啼痕”两句,写歌姬不忘旧情,终日以泪挂面,啼袖笼纱描写歌姬的病情。这几句词既香艳又有书卷气,可称是“好色不淫”“艳而不靡”。最后两句“相逢”,写两人重聚,百感交集,为表深情,女子把满腔情思注入琵琶,以此来表达“说不尽的无限事”。
该词词语如杨柳梨花,啼痕印袖、醉墨笼纱等句使词焕发特异的艳美色泽。另外,该词表达了词人内心苦闷的心情,情感溢于言表。
陈澧以经学名世,亦精究于诗词文章。所作《忆江南馆词》仅有词二十五首,然篇篇是精品,夏承焘先生推崇说:“罗浮海澨看奇彩,落落青天廿五峰。”(《瞿髯论词绝句》)其词绰有雅音,颇得风骚之旨,在晚清诸词家中独树一帜。谭献以为陈澧“粹然大儒,不废藻咏,填词朗诣,洋洋乎会于风雅,乃使绮靡奋厉两宗,废然知反”(《箧中词续》),论家目为确评。
这首《甘州》词是词人凭吊惠州朝云墓址时写的。惠州,在广东。朝云,苏轼爱妾,“字子霞,姓王氏,钱塘人”(苏轼《朝云墓志铭》)。宋绍圣年间,苏轼贬官惠州,诸妾皆散去,独朝云相伴谪居。绍圣二年七月,朝云不幸患瘟疫去世,卒年三十四岁。苏轼至为悲痛,据她的遗嘱,安葬她在城西丰湖边的山脚下。朝云是一位善良、美丽、聪明、有灵气的女性,她与苏轼在惠州留下了许多美好动人的传说,她的墓也成为惠州一处胜迹,“每岁清明,倾城士女,酹酒罗拜”。词人是邻邑番禺人,曾多次参拜惠州苏轼、朝云的遗迹,凭吊徘徊,不胜动情。词记写了其中一次的情形。
上阕写朝云“秋坟”的荒落景象,带一缕淡淡的伤感情绪。开始以“渐”字领起,摹写丰湖黄昏日落的大背景。一轮斜阳,一抹平展展的长堤,画面线条疏落横斜,空间立体感极强,展示了秋郊湖天的空阔视野,与唐人诗“长河落日圆”有相似的意境。再首腹夹以“渐”,“下”两字,又写出了时间的流动感,凝结的画面缓缓活动起来:夕阳西坠,与平堤相近、相切,进而相交。“淡淡”形容在时空间的交叉点中,斜阳余晖淡褪收敛,色彩转为柔和。由于日脚渐下平堤,只见堤边塔影也慢慢伸长,慢慢映入微泛涟漪的湖面。用“浸”字勾勒影斜入水,情态绝妙。“塔影”指朝云墓塔的日影,苏轼《悼朝云并引》云:“朝云病亡于惠州,葬之栖禅寺松林中,东南置大圣塔。”不动声色中,视线由落日移入丰湖,又移近湖边墓地。斜阳、淡晖、平堤、湖水、墓塔种种景物,构成了一组完整的苍凉寂落的荒野景象,隐现着词人怅惘伫望的神色。接下“问秋坟何处”,侧面点出寻访朝云墓地的词人行踪。“秋坟”既喻明时令,又引人联想起李贺《秋来》诗句:“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墓地的幽邃悄怆气氛隔纸而生。因“问”而正面推显“秋坟”荒落景象:“荒亭叶瘦,废碣苔斑。”叶瘦言秋风肃杀,亭荒言地点幽僻,故墓碑废坍,苍苔侵蚀,斑痕累累。据载:朝云墓前有宋时附近寺僧纪念她而筑的六如亭;清嘉庆年间,伊秉绶又将墓重新修葺,并为之立碑,上书“苏东坡先生侍妾子霞王夫人之墓”。时过境迁,词人重来已非昔比,俨然古迹。两句以景作答,独立凭吊,抚碑感慨,悄寂生哀的凝重心情由景托出。“一片零钟碎梵,飘出旧禅关”,宕开一笔写声响,视线循声由近移远,空中传声,另起一种清虚杳渺的意境。“钟”“梵”指寺院内的晚钟和僧徒诵念佛经的声响。“禅关”,寺院山门。朝云墓正后方是一片大松林,左右两边都是佛寺,距离墓地只两里左右。词人在肃穆吊念中,隐隐约约听到松风送来一阵阵从不远处寺院高墙传出的晚祷钟声和轻唱,寻声遥望,神思荡远。“旧禅关”的“旧”字,有深意,朝云信佛,念偈辞世,旧日之寺犹在,而香魂已逝,独宿抔土,长与零钟碎梵为伴,令人怅然。结语跌出“杳杳松林外,添作霜寒”,写因怅望而体察到的秋天季节感受,寒意暗起。“霜寒”与首句“斜阳”首尾呼应,重重渲染了秋晚的萧瑟氛围。
下阕转发议论,与朝云娓娓对语,主旨即序文所云。在慰解和劝挽朝云的同时,表现了词人的一种人生信念。劝慰分三层来写,节节递进,层层转深,情辞恳切,至为感人。“须信”三句是第一层。“须信”,说服语,语气亲切诚挚。务须相信什么呢?人间远胜仙山!但词人换以艺术形象来表达这一高深的哲理,无枯燥说理之闷,有艺术审美之韵。长卧竹根,清静又安稳,高雅又淡远,这环境与冰肌玉骨、聪灵澹泊的朝云正相般配,胜于去那飘渺微茫的海上三山做神仙。“三山”,仙山蓬莱、方丈、瀛洲的总称。“竹根长卧”,从苏轼《悼朝云》诗“归卧竹根无远近,夜灯勤礼塔中仙”中拈出。“丹成远去,海上三山”,融改苏轼《朝云诗》语,即小序所引者,苏轼诗是称赞朝云到惠州后也操起了“经卷药炉新活计”,与他一样潜研道家长生术,夸她炼丹成后定将升仙,不再作凡人妻妾。这儿,词巧用苏轼诗句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妥贴无隔,蕴意丰厚,对朝云来说也更为熟悉亲近;笔底还有“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苏轼词)的热爱人间之执着。第二层是“只一抔香冢,占断小林峦”二句,说朝云墓占尽小山林风光,乐趣无穷。“一抔”,犹一掬,形容墓丘小小。朝云墓的地点很幽静,四周是肃静的松林,墓后有山溪瀑布流入湖中。有幸远避尘嚣,独享如此风光,不胜舒畅惬意,朝云自然快慰。第三层“似家乡、水仙祠庙,有西湖、为镜照华鬘”,进一步用款款乡情叩动朝云心弦。“家乡”,指朝云的故乡杭州。“水仙祠庙”,杭州西湖苏堤旧有水仙王庙。本来吴人呼伍子胥祠为水仙王庙,后世转呼龙王庙,后又误以水仙为女神(见《西湖志纂》)。词似指丰湖边有朝云祠庙。“西湖”,指丰湖,丰湖位城西,又名西湖。词意思说:丰湖景色有如杭州西湖,湖边有水仙庙,湖水也清澈美丽,可照影梳发,朝云每日临水梳妆,犹如回到了家乡。一个“似”字,融消了异乡异客的孤独感,添生出一股故土难舍的眷恋情思。三层议论,直注而下,理、情、景俱出,风神摇曳,在说理的同时写景抒情,给人以深刻的审美感受,内中寓含着词人对故乡山水的深厚感情。下阕经过三层八句的充分蓄势,词意饱足,于是水到渠成地结出最后一拍:“休肠断,玉妃烟雨,谪堕人间。”“玉妃”云云,出自苏轼《花落复次前韵》诗:“玉妃谪堕烟雨村,先生作诗与招魂。”玉妃本指太真妃杨玉环,诗喻梅花;词又用以象征朝云,借花落暗示人殒,言魂魄归卧丰湖,不须伤心断肠。咏意又重合于序文之旨。玉妃喻象双关重叠,有月下白梅的淡雅迷茫,又有白衣仙女的幽美飘渺,在一片空灵出尘的仙气花香中,朝云的形象得到了高度的净化和升华,词人热爱人间、山水的情怀和豁达的胸襟也随之露白。填词结句,有以动荡见奇,有以迷离称隽,这首词奇隽兼美,是为大家佳制。
此词上阕写景,“辘辘转转,把繁华旧梦,转归何处”一句总领全词,巧妙将井中轱辘和历史的转动结合起来,把抽象的概念用具体的事物展示出来,用法极其精巧。接下来通过萧瑟、荒凉的景色感慨逝去的繁华旧事。“青山”、“黄叶”、“拾橡”、“瑶阶”、“打渔”、“宫沼”、“铜瓶”一组组意象色彩丰富、冷暖色调对比强烈,更加突出了今夕对比,旧址的萧瑟。
下阕抒情、议论,很自然地从陈后主过渡到隋炀帝,“过江,便是”这两个词语直接由“空间”转移到“时间”上的跨越。利用文字充分将时空结合在一起。从上阕写景转为联想、议论,作者想到了当年大将宇文化及、韩擒虎等人,还有躲在胭脂井里的女子,追叙陈后主、隋炀帝荒淫误国的史实,作者对此进行揭露和控诉。
该词借胭脂井联想陈后主,继而又过渡到隋炀帝,表达了词人对王朝兴衰的思索和叹息之情。